“与你无关,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俞眉远一整衣裙站起,见她还要说话,忽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何氏侧耳一听,压根没听到脚步声,她不由奇怪,刚要说话,便见俞眉远猛然间沉了脸,将手里整碗茶都沷到她脸上。
“啊——”何氏尖叫一声,大怒,“俞眉远,你这是干嘛?”
“不干嘛,你从前几次三番得罪我,如今被关在这里,我只是来还还你从前给我的‘恩情’。”俞眉远拔高了声调,张扬狂妄道,眼眸却冲着桌上的经文一扫。
何氏脸上发上衣上全是茶水,滴滴答答地落着,好不狼狈,她本要大发作,见了她的眼色又有些迟疑,很快伸手将经文塞进了怀中。
俞眉远笑笑,转眼又化作厉色,她扬手将桌上茶碗扫落地上。
茶碗发出刺耳的裂响,在地上碎作几块。
何氏吓了一大跳,便破口骂起人来。
外头这时才传出匆促的脚步声来,几人掀帘而入,当前一人就是老太太跟前的桑南。
“怎么回事?”桑南一眼望见地上的狼藉,便又狐疑地看了屋里这两人。
俞眉远拢好衣襟,若无其事地抬了下巴,霸道开口:“我来看看姨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碗。”
“只是这样?我在外头好像听到你们在吵架?”桑南试探着开口,又朝另两个小丫头使了眼色,那两人便一人蹲下拾碎瓷,一人拉开了何氏。
这小霸王分明就是来这里找何氏碴的。也是,从前何氏掌家之时给她找了许多不痛快,如今虎落平阳,这小丫头还不得上来踩几脚报报仇。
“没啥,姨娘不领我的情罢了。好生无趣。”俞眉远说着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桑南姐姐,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来寻你的。老太太找你问话呢。我去了暖意阁,她们说你出去了,我便一路找过来。有人说你往长斋堂来了,我便来碰碰运气。”桑南想起正事,忙拉了她的手,“快随我去庆安堂,老太太怕是等急了。”
俞眉远被她拉着离开了长斋堂。

庆安堂今日人很少。自从大房二房闹矛盾以后,两房的人总不一块去庆安堂请安,往日热闹的场面,如今很少见了。
俞眉远进了明堂,便见杜老太太坐在榻上正拔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祖母!”她不像从前那样,一进屋就亲热地扑进她怀里,而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阿远,过来祖母这里坐。”杜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慈爱地笑着,“我这里有你喜欢吃的果子,过来。”
俞眉远偏头笑笑,上前坐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揽入怀中。
“祖母,阿远长大了,不爱吃果子了,你别老拿这些哄小孩儿的东西来骗人家。”
看似孩童撒娇的话,却一语双关。
杜老太太一怔,不知她话中之意几成真,几成假。
俞眉远仍旧笑着,手还是伸过去摸了几颗丹果糕,眼里几许馋光。
杜老太太安安心,半搂着她道:“小猴子很久没来看我了,是嫌我这老太婆烦了?”
“明明是祖母嫌我们闹你,又反过来责怪我们,哼。”俞眉远眉头一皱,做了个鬼脸。
“又派我的不是了,都是你对,你这小皮猴!”杜老太太乐呵呵笑起,忽又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仔细打量一番,赞道,“果然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你的笄礼还没行吧?”
“没呢。”俞眉远吃着丹果糕,不以为意道。
“让祖母给你挑个日子,请个德望重的贵人回来给你主持这笄礼吧。”杜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下下摸着。
“不劳烦祖母了,蕙夫人说了,改天自会替我好好操办一场笄礼,必不输给阿安。”俞眉远说着像小孔雀般翘起尾巴,很是得意。
杜老太太的笑一淡,转了话题。
“听说你昨天在飞凤行馆闹了不小动静出来?什么时候认识的晋王殿下,怎么没告诉我们?”
俞眉远舔舔唇上丹果,道:“在东平的时候遇见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没说了。”
“我听人说,晋王殿下颇为看重你?”
“那又如何,他看他的,横竖跟我没关系。”俞眉远满不在乎地开口,似也不将晋王看在眼中。
“小丫头大了,转眼也要议亲。你告诉祖母,心里头可有人了,祖母替你做主。”杜老太太又试探道。
“祖母,我是个女儿家,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遵从父亲与…蕙夫人。”俞眉远脸一红,垂了头。
杜老太太闻言眉头微皱。
“那你觉得燕王世子如何?昨个儿你二婶过来说了,想给你说这门亲事,我寻思着也要你自己中意,才好与你父亲开口。”她便又道。
儿孙亲事,本由父母安排,她这祖母也不好越俎代庖,如今既然想插手她的婚事,必然要先寻个源由,才能开口。
这源由,由俞眉远自己来才最好。
世子妃的位置,她不信俞眉远不心动。
“霍昭?祖母,我不喜欢他。”俞眉远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为何?阿远,世子妃,将来可就是王妃,这门亲难得。”杜老太太整张脸都皱起,不由自主往她手里又塞了两把果子,哄孩子似的。
“不要。”俞眉远直摇头。
“我知道世子昨天鲁莽了一些,惹恼了你,但那是少年心性,你别放在心上。”杜老太太仍在劝着,想想忽又道,“还是你心里有人了?晋王殿下?”
俞眉远叹口气,红着脸道:“我不喜欢霍昭,更对晋王殿下无意,蕙夫人说了,给我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我听夫人的。”
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那更好的去处自然只有一个地方。
杜老太太眼一沉,连带着脸色也不好看了。
大房果然存了这样的心思,难怪将这小霸王给收买了,看模样她也是个心性高的,想拣着高枝飞上去做凤凰。
也不想想自己有没那个命!
看着馋相大作的俞眉远,杜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念珠。
俞眉远自顾自吃着手里的零嘴,也不再开口,心里却是冰凉的。
果然,个个都没安好心。撕了这层皮,让她们自己争去吧。
屋里正沉默着,外头突然有婆子来报。
“老太太,靖国候府的魏将军带了冰人亲自上门求亲了。”
“哦,求得俞三?”心情不好,杜老太太口吻也显得冷漠,俞眉安与魏眠曦的亲事已经议了许久了,没什么惊喜。
“不…他求的是…”那婆子顿了顿,道,“求的是四姑娘。”
“噗——”俞眉远满口果子毫无形象地喷出。
这人还真敢上门啊?
从今往后,请叫她香饽饽远吧。

第93章 子嗣

不用动脑,俞眉远也知道蕙夫人和俞眉安此时的脸色定然精彩到极点。
这半年来,为了俞眉安和魏眠曦的亲事,蕙夫人同魏眠曦他母亲许氏来来回回相看了好几次,才有了口头约定,只等魏眠曦从东平回来,便让人上门提亲,行三书六礼。
结果可好…他人是来了,求的却不是俞眉安。
恐怕这会浣花院里头该闹翻了。
俞眉远从庆安堂出来,摸摸自己的鼻子,没走两步就遇到前来寻她的青娆。
“姑娘,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也不叫上我,饿吗?”青娆见到她脸色一喜,走到她跟前就摸出两块酥饼。
昙欢离开后,俞眉远嘴里没吭声,心里却是苦的,青娆看着也不知如何安慰,就只暗中下了决心,要把从前那胆小脾性都给改了,好好帮衬自家姑娘。
“不饿,在老太太屋里吃饱了。”俞眉远满肚子丹果松仁,正不舒服呢,便推开青娆的手。
“姑娘,魏将军来提亲了,听说送了对活雁过来,你要不要去瞅瞅?”青娆便扶了她慢慢往回走,一边小心翼翼问她。
“活雁?”俞眉远顿住脚步,微诧。
雁为情挚之禽,一旦认定配偶,哪怕生死分离都不再另寻新偶,古往今来,都被视作婚姻之祥物,亦是纳采之时的重礼。只是活雁难抓,如今大多以鹅代替,取其好兆头罢了。以活雁求亲,就算在京城都是件稀罕事。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上辈子,她就是如此期待的吧,什么帝后赐婚,什么郡主封号,到底都比不上这份心意。
可惜。
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俞眉远了。
如今她会再想起魏眠曦,就只剩下一件事,那便是猜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爱情,她不会再信了。
纵然是真的,也与她无关。

活人她都没兴趣了,更何况是活雁。
俞眉远只想回暖意阁去好好梳理一下从何氏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才到暖意阁的门口,便又被蕙夫人派来的人给拉去了浣花院。
她在长斋堂里与何氏说了半天话,又在杜老太太那儿坐了许久,如今已临近午时。浣花院里人进进出出的人颇多,每个人见到她时都拿异样的目光望她,俞眉远只当没看见,径直往里走去。
小丫头替她打起帘子,领着她穿过抱厦,进了明间。蕙夫人正歪在榻上,两边太阳穴上都贴了西洋的膏药,丁氏站她后头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见俞眉远来了,便俯到她耳边轻道。
俞眉远上前行了礼,道了声:“蕙夫人。”
“嗯。”蕙夫人鼻子里哼了声,并没睁眼。
俞眉远并不等她发话就自己站了起来,环视着四周后开口:“蕙夫人这儿是遭贼了?”
从进来时她就已经发现,屋里有些狼藉,地上水渍斑斑、角落里有些碎瓷,桌角滚着笔、香炉等小物,屋里原有的摆件少了许多,外头来来去去的人都为收拾屋里的乱象,显然还没彻底清理完毕。
这不是遭贼,是有人大发脾气了。
显而异见,是俞眉安。
蕙夫人听到她的话,将眼一睁,素来温和的眸里射出一片寒光,冷嗖嗖地望向俞眉远。
“是遭贼了,不过是家贼。”
“哦?”俞眉远只作不知。
“你们都出去。”蕙夫人将人都遣退,才直起身来,冷道:“你倒还平静。”
“我需要激动吗?”俞眉远一边笑着说,一边自己寻了椅子坐下。
见她镇定自若,蕙夫人反而无法保持冷静。
“你姐姐的亲事被你抢走了,你竟一点都不愧疚?”
“夫人是在说魏眠曦?”俞眉远仍是笑着,“女儿家的亲事又不是东西,怎么可能我说抢就抢走的?再说了,我可不想嫁他。”
“你若没招惹他,他怎会不惜忤逆他母亲的意思,不顾俞魏两家先前口诺,临到头将求亲之人换成了你?”蕙夫人目光如剑。
只要一想起刚才俞眉安哭泣的模样,她就心如刀绞,如今她和俞眉安怕要成为整个兆京的笑话了。
她不能不恨,恨魏家,也恨俞眉远。
“夫人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我只是前来告诉夫人,早上老太太也来问我意思了,我已表明我的心意。什么将军、世子、王爷,我都不稀罕,我想要更高的位置。”俞眉远倨傲道。
“老太太找你说什么了?”蕙夫人一震,暂时放下魏眠曦这事。
“夫人不是知道吗?这还是你提醒我的。”俞眉远眼角勾了勾,脸上飞出几许羞意,又娇又媚。
蕙夫人简直想撕了这张脸。
“好,你既然要走我这条路,却为何又与我对着干?魏家的事暂时抛开,飞凤行馆时你怎么不帮你孙姐姐一把?倒在章华面前数落了他们一通?”她还是克制着情绪。
杜老太太果然把主意打到大房身上了。
“没什么,我讨厌孙盈那张脸,看不惯她的作派罢了。”俞眉远眼里显出几丝嫉妒。
“只是这样?”蕙夫人狐疑,不过孙盈那丫头确实容易招人厌恶,尤其女人,倒也不奇怪。
“夫人,你若不想她受罪,就让她以后见了我绕路走。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俞眉远连借口都懒得想,嚣张跋扈的样子装了个十足。
“你这丫头,怎么生了个霸王脾气?以后若真去了那里,可别冲撞了贵人。”蕙夫人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缓道。仔细想想,她这样霸道的脾气,进了宫难免得罪人,等吃了苦头,就该来求她了,也好。
俞眉远哼了一声,低头玩着腕上的镯子。
蕙夫人又问了些与晋王有关的事,俞眉远给的回复与在杜老太太那边一样,蕙夫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又见俞眉远懒洋洋的,便也不想再和她多说,挥手让她回去。
魏眠曦和俞眉安的亲事闹成这样,再想结亲已经不可能,她们还成了全城的笑话。
这恨蕙夫人记在心里,可俞眉远留着又有大用,这口气少不得她要咽下,留待日后再寻法子好好收拾俞眉远。

就让孙嘉蕙咽下这个哑巴亏,明明恨她恨得要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对她示好,俞眉远心里十分痛快。
再一回忆杜老太太那一脸吞了黄莲的表情,她就更加愉悦了。
这一痛快,她午饭都跟着多吃了一碗。
青娆见自家姑娘丝毫未将魏眠曦求亲之事挂在心上,难免奇怪,不过见她开心的模样,也就不多问了。自从回了俞府,她就没见俞眉远真心笑过。
饭后俞眉远原来有睡中觉的习惯,不过如今她觉着时间不够用,便把这习惯给改了。青娆给她沏了普洱,她便坐到书案后取了纸习字。
“姑娘,你写了整页的‘子嗣’?”青娆替她研墨,见她重复写着同样的字,不禁纳闷。
俞眉远回神将整张纸都揉起。
杜老太太往她母亲的饮食里下避子之药,蕙夫人也差点叫人害得滑胎,这些事都针对大房子嗣。事实上她早就对此起了疑心,只是一直不曾找到合适的理由与可能下手的人,无法解释通整件事,但如今有了陈慧当日的疯言疯语,倒让一切事情变得合理了。
蕙夫人的滑胎之事,极有可能是杜老太太所为。
若杜老太太并非俞宗翰生母,那二房才是她如今在世仅剩的亲骨肉,孰亲孰远自然分明。她若想日后二房能顺理成章霸占大房的财产,最好的途径,就是大房无后。
若真是如此,那么在东平时针对俞章敏的暗杀,莫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来的是江湖好手,杜老太太一个后宅妇人,怎会与江湖搭上边?
除非…
月尊教?
俞眉远心一凛,眼神跟着沉去。
可惜,一切都只是猜测。
正沉思着,外间又有人来寻她,说是俞眉初让她去一趟清辉林。

清辉林是俞府东园靠近外宅的一处偏僻地方,平日里无人过去,俞眉初好端端地让她去那里做啥?
俞眉远有些诧异,便带了青娆同去。
才走到清辉林前的小路上,她便见到一个人从林子前缓缓行过。
这人穿了身湖水蓝的绉丝裙,微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走着。约是察觉到旁边有人,她侧头望来,见是俞眉远便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福了福身,向她行了礼。
是俞眉婷。
俞眉远便停在原处颌首回礼。她与这个妹妹并不熟,只知其素来循规蹈矩、文静内向,还有些胆小,很少出现在人前,她都快不记得俞眉婷的长相了。今日她心里存了些猜疑,便多打量了俞眉婷几眼。
俞眉婷只小她不足一岁,生得秀美婉约,并不输给俞府的任何一个姑娘,可奇怪的是,府里竟从来没人注意过她。
打完招呼,俞眉婷并不找她说话,仍回身缓步离去,如同一抹烟雾,无声无息飘走。
俞眉远收回心思,匆匆进了林子。
清辉林不大,就是树木繁盛,掩着个旧亭子,十分幽僻。
俞眉远觉得有些凉,这地方哪怕是大夏天过来,也还泛着丝冷意。
转过几条曲折的石子路,俞眉远便见着亭子里站了三个人。
俞眉初与她的丫头,以及…
魏眠曦?!
俞眉远心头一惊。
他不是到俞宗翰跟前提亲被留在外院用饭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俞眉初约她来清辉,难道是为了要她见魏眠曦?
数念闪过,她脚步已转,往回走去。
她不想见他。
“阿远。”魏眠曦隔得老远就见到她,见她转身要走,便轻唤一声,施展轻功很快掠到了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已有两个月没见过她。站在他身前的小丫头似乎又高了,头已经能顶到他的下巴。也不知是否因为夏日换衫的关系,他只觉得她腰又细了些,身形越发玲珑,面容也像花似的长开了。
越来越漂亮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还与我大姐串通一气骗我过来?”俞眉远见路被挡,怒道。
“阿远,对不起,我…”俞眉初小跑上来,想要解释。
“不怪她,是我想见你,所以央求她帮忙的。”魏眠曦接口道。
“你们发疯别带上我!”俞眉远大怒,连俞眉初也一并气上了。
“阿远,你就听魏将军说两句话吧。我好不容易才寻了这个机会,时间不多,怕一会有人过来。你要怪我的话,一会再怪,我回头再同你解释。”俞眉初咬咬唇,朝青娆与自己的丫头使了眼色。
青娆只紧紧扶着俞眉远的手,姑娘不发话,她半步都不会离。
眼见今日不听魏眠曦说话,他不罢休,俞眉远只得按下怒气,朝青娆点点头。
青娆这才走到俞眉初身边。
“阿远,我不走远,就在旁边,若有事你叫我。魏将军,时间不多,你有话快说。”俞眉初虽替魏眠曦想了办法,却也不放心他,因此只打算走离两步,远远看着她们。
俞眉远正气头上,并不理她。俞眉初叹了口气,带着两个丫头走远了一些。
眼见身边没了人,魏眠曦方紧紧盯着她开口。
“你见到我,为何要躲?”
他今日心情欠佳,连带着语气也不好。
昨日他未去飞凤行馆,然而晋王和她之间的事仍是很快传到他耳中,惹得他极不痛快。不知为何,自从在东平见过她与晋王同行那一幕后,他便隐隐觉得危险,像个疙瘩堵在心里,这才不顾一切上俞府求亲。可今天俞家人没给他好脸色,这门亲事俞宗翰亦无松口的迹象,他的求亲被俞宗翰拒绝了两次,他便压了团邪火在胸口。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半点笑都不给,还一见他就跑。
他这团火气便压不住了。
“我为何不躲?你们两发疯,难道还要我陪着不成?”俞眉远语气就更不好了。
“你与晋王,到底什么关系?”魏眠曦往前逼近一步,面色不善。
“魏眠曦,你莫明其妙跑来见我,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个吗?你与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向你交代?”俞眉远气到不行。
“我和你?阿远,你是我的结发妻子!”魏眠曦竟脱口而出。
俞眉远彻底涨红了脸:“你神经病!”
这人真是发疯了!

第94章 决定

话说出口,魏眠曦才惊觉失言。
他一直不知道,原来嫉妒是种让人疯狂的情绪。
“不是,我是说…你日后会是我的妻子。”眼见俞眉远已恼羞成怒,他只能想办法解释。
俞眉远做了几下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发妻子?他还真敢说!
“魏眠曦,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敢这么说,但如今的事实是,你母亲不喜欢我,而我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婚姻大事首遵父母之命,既然两家父母都无意,我与你之间根本不可能。”她冷冷开口,“再来,你们家相看俞三相看了近半年,早就满城皆知,你可知你这一提亲,我和俞三都成了京中笑话,外面的风言风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我在府中的处境亦比从前艰难了十分。”
如果她没重生,如果还是从前一无所知的俞眉远,那么面对今日这样的局面,她在俞府的日子恐怕只剩下煎熬。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等日后你我成亲,我百倍弥补。”魏眠曦承认自己冲动了。
他从前未将心思放在家中,不知道母亲与妹妹瞒着他做了这许多事,差一点就难以挽回。从东平回来后他才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本该先把俞三的事解释清楚,待这事过后再来求娶阿远,可昨天飞凤行馆的事,叫他无法再等。
其实不止是晋王,他还担心燕王世子霍昭。俞府的情势复杂,一个不小心,阿远的亲事就无法如愿。
这一世再也不像上辈子了。
哪怕他知道再多的未来,可有些东西,改了就是改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慢慢就面目全非成完全陌生的崭新人生。
“我不需要你弥补,你母亲与妹妹视我如洪水猛兽,不会同意我进门,而我也不想嫁进一个婆婆不爱、小姑难缠的人家。”俞眉远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像被蜂蜇过似的难受,便想快点把话说完好打发他走。
“这些问题我想办法解决,你不必烦,我们不说这些了。阿远,我今天来见你只是因为想你而已。东平一别,你我就再没见过,当时你与我说同生共死,我很开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魏眠曦缓缓笑起,眼底执拗愈发深重。他不想再回到靠欢喜膏才能入眠的日子里去。
这样的目光,俞眉远嫁他十二年都不曾见过。带着疯执的温柔,宛如细密如雪的蛛网,只要她一旦沾上,似乎就永远挣扎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