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不断把螭枪向镜中拽去,我暗叫不好,双掌拍出胎化长生妖术,同时运足神识,要强行收回螭枪。
神识内的千万个小漩涡高速转动,发出莫可沛御的吸噬力。楚度“咦”了一声,目光闪过一丝惊讶。红焰一闪,螭枪脱手倒飞,被神识硬生生地吸了回来。
“好险,差点形神俱灭。”螭在神识里惊魂不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抓得住我?”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奇特的精神力。”楚度嘴唇默念,身遭亮起五颜六色的火花,将缠住他的咒丝一根根炸断。
三个美女如梦初醒,纷纷向楚度猛攻。后者长啸一声,目光森然:“见识过了各位的法术,也该让楚某活动一下手脚了。”
身形飞起,楚度在半空一闪,落在鸠丹媚身旁,挥出一拳,“砰砰砰”,毫无花巧、简单质朴的连续六拳,击得鸠丹媚不断后退。“砰”,又是一拳,击碎蝎甲,打得鸠丹媚向后飞跌,越过河面,摔在了白玉桥上,口中喷出的血溅得桥柱一片鲜红。
不等我们三个形成合围,楚度脚步一跨,赫然是缩地成寸的秘道术,一步跨越八丈,贴近海姬,拳头硬撼金盾。“砰砰砰”,又是不停顿的六拳,拳拳击中盾心,打得海姬花容惨淡,金盾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砸在湖水上。
我急红了眼,但只能干着急。楚度身后镜子里的那只手,优雅挥洒,接住了我潮水般的法术攻势。而他则以九曲十八弯的步法,幽灵般闪到海姬身后,击出的一拳忽然化刚为柔,五指眼花缭乱地点出,落在海姬后颈上。后者嘤咛一声,仰天摔下,溅起雪白的水浪。
短短一瞬间,楚度便击倒了两人。但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妖力,一袭飘洒的青袍,已被湖水湿透,可以看到胸膛微微起伏。
我急速冲向海姬,她随着湖水载沉载浮,昏迷不醒,眼看就要往下沉落。
“你走!”甘柠真突然拦在我身前,茫茫水幕过处,湖水蒸腾起缕偻雾气,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泽。一团水雾托住了海姬,带着她漂向桥边。
我目眦欲裂:“走?你开什么玩笑?怎么能丢下她们不管?”
“你在,她们才有危险。”甘柠真盯着飘然接近的楚度,语声冷静:“莫非你要她们为你白白流血?”
我一呆,胸中涌起满腔悲愤,又顷刻冷静下来。甘柠真说得不错,楚度的目标只是我。一旦我离开,楚度自然会放过她们。而以甘柠真的性子,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会誓死护我。就算我不走,结果仍然一样。
狂吼一声,我冲天而起,吹出吹气风,向高空飞逃。
“轰”的一声,下方水幕炸开,幻出无数柄利剑,刺向楚度。甘柠真也随即掠起,正面冲向楚度,每踏一步。脚下生出一朵雪莲,莲瓣纷纷绽开。从我的角度俯视,只见下方一片茫茫雪白,淹没了视野,再也瞧不见楚度和甘柠真的身影。
短短几息过后,下面轰然巨震,接着爆发出一记刺耳的尖鸣,水面炸开无数狂涛,几座白玉桥也坍塌断裂,碎石飞崩。一个身影冲出雪白的莲海,急速追来。长发散乱,青袍不整,澄明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几百丈的距离,向自己望来。
是楚度!
我心如刀绞,目光一瞥,甘柠真俯卧在一朵雪莲上,人事不知。
“爸爸,让我挡他一下吧。”绞杀在耳朵里叫道,乖女儿也知道现在生死攸关,要出来迎敌,为我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不用!你乖乖躲着,别让他发现你。”我略一思索,断然拒绝。驾驭吹气风,我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连变三次方向,全速掠向不远处的艳阳峰。
绞杀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一招奇兵,与其让它白白为我牺牲,不如耐心等待用它的最好时机。我清楚得很,以楚度出神入化的羽道术,就算绞杀挡得了一时,也会被楚度迟早追上。
命悬一线,我彻底平静下来,也把对三个美女的担忧完全抛开。这更像是一种超越人情的冷漠:什么人可以成为我对抗的利器,什么手段才最合适,什么想法应该放弃…,犹如一颗颗棋子,清晰呈现在心灵的棋盘上。就好像小时候在洛阳乞讨,我知道哪些人愿意施舍,哪些方法才能引起人的怜悯,哪些偷盗伎俩才能又容易得手,又不会引来官差的追究。
背后气流急促涌动,不用回头也知道,楚度追上来了。我施出全力,猛地一个加速,飞上了艳阳峰顶。
站定,转身,我凝聚浑身法力,趁楚度左脚刚踏上峰顶,右脚腾空,立足还不稳之际,双拳化锤猛击。如我所料,楚度长袖一卷,卸开我的力道,再一抖,将我震飞出去。
口喷鲜血,我重重摔倒在峰崖边,血溅在身旁一块突起的奇石上,染红了墨绿色的山石。
楚度平静地站在对面,审视着我。我一动不动,大口喘着粗气。这副狼狈的样子是我故意装的,吐血也是咬破舌头硬喷出来的。实际上,息壤承受了楚度的大部分力道,再加上他短短一刻连续解决了三个美女,妖力剧烈消耗下,这一手流云飞袖的威力比先前差了不少。
眼下,只有示敌以弱,放松他的警惕,我才有活下来的一丝希望。
“怎么不逃了?”楚度淡淡地问道。
“和你比飞,不是自讨苦吃吗?在天上和你打,我更没有胜算。”我摇摇晃晃地着站起,半趴着,双臂支在奇石上,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跌倒。暗地里,我的胎化长生妖术在掌心运转,尽量小心缓慢,以最细微的方式吸噬四周的生气。当然,吸噬的主要目标是楚度。就算被他察觉,也会误认为是刚才那场剧斗造成的妖力消耗。
我们静静地对视一眼,恍惚,我生出一丝玄妙的熟悉感觉。仿佛我和他之间,隐隐有一根无形的线相连。
楚度的眼神,似乎也恍惚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注视楚度。他有一双充满了魅力的眼睛,非常深邃。深得看不见底,深得犹如历经了千劫百世的轮回。然而同时,这双眼睛又非常清澈,透明得犹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不含半点杂质。
“此石就是艳阳峰顶着名的飞来石,据传乃仙人遗落的发簪所化。”大概是我的虚弱迷惑了他,楚度没有急于动手,反倒指着我边上的奇石,信口闲话。
他不急杀我,老子当然更不急。“世上真的有仙人吗?”我顺势接过话茬,一丝极细小的精气从楚度体内,缓缓渗出,被一点点吸向我的掌心。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对虚无传说的东西不感兴趣。”
“所以你扯碎了自在天的地图?”
“北境真的有自在天么?不过是个传说罢了。生命有限,人怎可将希望寄托在缥缈虚幻的传说中?自在天地图在不少人手中流经过,可曾有人找到了自在天?对我来说,它毫无价值。”
楚度这番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奇怪了,他既然不在乎自在天的地图,为什么还要让手下追找?我暗自思索,嘴上道:“那什么对你来说有价值?”
楚度默然一会,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回答又在我的意料之外,迎向我不解的目光。楚度洒然道:“正因如此,你我才在这世间追寻。这是道,也是生命本源的意义。”
我嘿嘿一笑:“魔主大人你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还不是打算称霸北境,追求权势?”
“一切不过是手段,而非目的。”楚度眼中精芒一闪:“站在飞来石上,等于站在了罗生天的最高处,可一览旭日初升的美景。不过,比起魔主宫所在的鲲鹏山脉的沙罗峰顶,它就矮得多了。你明白吗?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
“魔主宫吗?”我不露声色。不断吸噬楚度的精气,“站在沙罗峰顶仰望朝阳,滋味怎样?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去沙罗峰看看,也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沙罗铁树。”
楚度微微一哂:“仰望朝阳?男子汉大丈夫,只能抬头仰望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高高在上的。很多年前,站在沙罗峰巅时,我常在想,有朝一日,定要将这旭日也踩在脚下。”
我哼了一声:“有什么是魔主大人不敢踩在脚下的?再珍贵、再美好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是鞋底的垃圾吧?”想起老太婆师父,心里一阵忿忿不平。
“你似乎话里有话。”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什么话里有话,还心里有鬼呢。”
楚度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今日你不也抛弃了身边的人么?”
我心头一颤,不由想起几年前,面对水六郎、蜃三郎,我不顾一切为三个美女拼命的一幕。今天的我,和过去有些不同了吗?难道正像楚度所说,因为登得高了,所以看得远了?
“以海姬和海妃的关系,你当然不会对她下毒手。鸠丹媚能让你增进妖力,你也不会杀她。至于甘柠真,除非你已经做好决战公子樱,进攻清虚天的准备,否则也不会轻下杀手。而以你的老谋深算,不会这么容易就当罗生天的炮灰吧?”我不甘心地辩驳道:“所以我丢下了她们三个,是因为知道她们不会死。”
楚度深深凝视着我,半晌,他移开目光,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阿萝她,她,还好么?”楚度突兀地问道,我一愣,在楚度澄澈的双眸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暗影。
“阿萝是谁?我从没听说过。”
“龙鲸呢,你不会也没有听说过吧?”
我蓦地一震,骇然看着他。旋即想到,以楚度的聪慧,从我施展的各种法术中不难猜出我的师承,当下喃喃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云大郎、夜流冰都和你交过手,我当然能猜出几分来。想必当年在红尘天的大海,你被水六郎他们追杀时,恰好误入龙鲸体内,从而得见阿箩。”
“师父的小名叫阿萝吗?”
楚度面无表情,我恍然道:“难怪海妃能驱使你,你本来就打算杀我!既然你会对师父下毒手,当然要斩草除根,也不会放过徒弟了。”
“小小一个脉经海殿,怎配令楚某听命?我感兴趣的当然是你。”
我心中微动,楚度和罗生天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以海妃的精明,不会傻得要求楚度杀我,以防对方开出什么条件。她只会把我的行踪透露给楚度,当作卖人情,玩借刀杀人的把戏。换句话说,如果楚度要杀我,一定是他自己要杀,并非出于答应了脉经海殿的什么条件。
这么一来,我生存的希望大增。只要想办法让楚度认为我身上有利可图,就不会立下杀手,至少能拖一段时间。而如果出于脉经海殿的要求,那么双方一定有了交换协议,我必死无疑。
“你感兴趣的是师父吧?”我抛出诱饵:“大海茫茫,你想找到她是痴心妄想!你都把她害得那么惨了,还要怎么样?”我要让他生出利用我,能找到师父的错觉。
“你说我会怎样?”楚度似笑非笑,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声音柔和地问:“吸够了吗?你的胎化长生妖术很特别啊。”
我顿时魂飞魄散,与此同时,体内刚刚吸噬的精气猛地一跳,掌心如同泻开了口子,精气向外涌出,纷纷投回楚度体内。我目瞪口呆,强行运转胎化长生妖术,楚度也不反抗,任凭我吸取他的精气,但无论吸噬多少,精气只是在我体内打了个转,又重新流出,投向楚度。形成一个循环流转,周而复始的圆。
我又惊又骇:“你的妖力竟然到了生生相息,法轮常转的境地!”到了这个地步,精气和主人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即使泻出体外,也会自行回转。也就是通常说的精、气、神合一。老太婆师父说过,能够精气神合一的,等于是半个神仙了。只要一息不灭,消耗再多的法力也会在短时间恢复。
楚度不以为然:“一旦进化到阿赖耶态,便有此效果,没什么大不了的。”目光一亮,道:“原来你是在掌心形成一个凹陷的气场,改良了胎化长生妖术。嗯。你体内的气息似乎呈粒子状,才能形成吞噬的深洞,吸取精气,旁人难以模仿。”
我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楚度只是用精气在我体内打了个转,就摸出了我的气息状况。这样厉害到变态的魔头,我有暗算得手的可能吗?
楚度低低自语:“气息怎会形成颗粒?莫非是阿萝这些年新创的修炼心法?”沉吟片刻,轰的一声,从他体内主动奔涌出浩瀚无匹的精气,犹如千川百河,源源不绝地送向我的体内。
这样庞大的精气,以我的妖力当然受不了,肚子里像是有一个被吹起的球,越鼓越大,血管贲张,每一条经脉似要暴裂开。我冷汗直冒,喉中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楚度不为所动,一刻不停地催动精气。我疼得直抽搐,心知楚度是要借助精气,窥测我体内粒子的奥秘以及霜雪转的流动方式。过去,我盼望吸噬的精气多多益善,现在却只求越少越好。
楚度完全把我当作了研究对象,万马奔腾般地精气透体,一波连着一波,忽高忽低,忽快忽慢,追逐着每一颗霜雪粒子,体内犹如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五脏六肺似乎都要炸开。“哇”,我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飞来石上,这次是真吐血了。双腿一软,我扑通倒地。
“奇怪,真是奇怪。”楚度眉头微蹙,精气几十个循环下来,他还没有弄明白,索性导引精气,在我体内横冲直撞,肆意驰骋。
我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乱打滚。“砰”,头狠狠撞在了飞来石上。在石底一块微微凸起的部位,几行白印赫然映入眼帘:“灭派奇祸,门人亡奔,丹鼎流五品弟子抱扇子命绝于此。”字迹纤细模糊,十分草,似是手指匆匆刻划。字上青苔丛生,如果不是我运转镜瞳秘道术,还看不清楚。
飞来石上,沾染了我先前吐溅的血。血还没有干,顺着石头往下蜿蜒滴淌,恰好流经最后一个“此”字。在“此”后面,随着鲜血流过,慢慢隐现出“红华神种”四个龙飞凤舞的小字!从笔迹看,同样是抱扇子所书!
我蓦地一震,暂时连身体的痛苦也忘了。丹鼎流的灭门惨祸和老子无关,但这个抱扇子显然逃了出来,还从清虚天一直逃到罗生天,多半受伤过重死在了这里,死前在飞来石上留书。而“红华神种”四个字,应该是用特殊的药草汁写成,被血染后才会显现。
丹鼎流第五品的秘芨名称,正是红华神种!
第三章 阶下囚
我的心不由一阵急跳,莫非抱扇子死前想留下红华神种的秘诀,但在飞来石上,只有“红华神种”这个秘芨名称,没有任何具体内容。石头底部的区区一小块面积,也写不了许多字,而“种”字已经写到了最边上。然而,如果只有秘芨名,抱扇子何必故弄玄虚,用药草汁书写?写出来又有什么用?
盯着“红华神种”四个字,我疑虑丛生。这时,内腑陡然收紧,楚度的精气宣泄而出,又一次疯狂冲入体内。
“哇”的一声,我再次吐血,鲜血喷在“红华神种”四个字上,闪闪发亮,刺得我眼皮发热。“嗡”,眉心的内丹生出感应,猛地一跳,丹田内的鼎炉随即升起,被楚度精气苦苦折磨的霜雪转粒子立刻投向鼎炉,在鼎炉四周聚集。
“红华神种”四个字,霍然在视野中无限放大。龙飞凤舞的每一笔一划,每一记勾勒撇捺,仿佛都在游走。“红”的第一笔矫夭流下,飞速传递到下一笔,横向飞掠,再顺着下一笔扑下…,一笔接着一笔流动,如同一粒植物的种子渐渐萌芽,长出节错的根须,曲折的主干、分叉的茎枝、繁密的叶子…一霎时,我像进入了这株玄妙无比的植物,顺着种子,流入根须,再进入主干、茎叶,在这同时,一行行字迹从心头跳过:“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红华,转而相因,化为神种,凝而再散…”赫然是红华神种的炼丹秘诀!
我忽地心生警兆,丹鼎流的秘道术,必须要有药草内丹当作材料,才能开鼎修炼,而我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东西炼制?何况,我只练到第七品的霜雪转。第六品的太清金液华至今还没找到,直接修炼第五品,很可能会走火入魔。
想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我似乎被强行困在了“红华神种”四个字内,体内气息完全顺着根、茎、叶而流动,停都停不下来。最要命的是,霜雪转粒子绕着鼎炉,形成炉火,大张旗鼓地开始炼制起来。
空空的鼎炉剧烈跳动,内腑如焚,像是要被活活烤焦,比起楚度的精气肆虐更加痛苦百倍。我欲哭无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没有炼制的药材,鼎炉等于是在焚炼我的精血,迟早把老子烧成一只焦黑的烤鸡。想要用眉心那颗龙蝶丹来救急,但无论我怎么催动,它就是不动弹,根本不听我的指挥。
红光一闪,我穿在身上的火浣衣受到鼎炉感应,射出明丽光华。丝丝焰炎从火浣衣钻出,渗入体内,自行投入鼎炉。一会儿功夫,身上的火浣衣一块块减少,直到消失。
楚度一脸诧异,操控精气紧追霜雪转粒子,冲向鼎炉。然而霜雪转粒子形成的炉火死死拱卫鼎炉,犹如铜墙铁壁,将精气隔绝在外。楚度在兴头上,哪肯罢休,精气一浪高过一浪猛冲炉火,炉火奋起反抗,越烧越旺。
火浣衣的焰炎在鼎炉内,渐渐凝聚成一粒火种。“大易性情,各如其度。黄老用究,较而可御。炉火之事。真有所据。三道由一,俱出径路…”随着心头出现的一行行口诀,我完全神游在“红华神种”四个字营造的奇境中,顺着流转的一笔一划,从“红”字进入“华”字,再从“华”依次进入“神”、“种”二字,当心头跳过“道穷则返,如复连环”的诀要时,我又从“种”字返回到“红”字,开始新一轮循环。
炉火升腾翻滚,火种蹦跳,与“红华神种”四个字的流动相合相契。火种也开始长成一株植物的形状,一点点伸展出根、茎、叶。
练到大半,鼎炉猛地抖动了一下,左摇右晃,炉内的火种突然乱窜,拼命要冲出鼎炉。而体内气血翻涌,经脉欲断,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我暗叫命苦,炼到这时,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鼎炉,只能坐以待毙。关键时刻,楚度反倒帮了一个大忙。无穷无尽的精气重重困住鼎炉,形成超强的压迫力,压得火种怎么也冲不出鼎炉。就像千军万马把一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城里的人想要逃到城外,谈何容易。
片刻后,鼎炉也被精气压制得安静下来,体内气血渐渐舒缓,经脉虽然还有些胀痛,但比刚才好多了。
走火入魔的迹象总算消失了,当我炼至“水流炎上,火动润下。”的口诀时,炉火暴起,霜雪转粒子纷纷涌入鼎炉,像一场甘霖大雨,灌浇在火种形成的植物上。
最后一句口诀恰好闪过:“枝茎华叶,果实垂布。”植物的茎端倏地绽开出一朵硕大的红花。紧接着,整株植物急剧凝缩,结成一颗红艳艳的饱满果子。果子裂开,一颗颗红华神种浆液射出鼎炉,轻松穿透了精气的封锁,向全身发散。
浆液仍然呈颗粒状,半凝固,均匀喷向千经百脉,灵快流转。浆液过处,活血舒经,通体暖润惬意,精气带来的创伤一一痊愈。
鼎炉缓缓沉入丹田,红华神种基本练成了。只是浆液流入背后的督脉时,变得迟缓滞涩,像出现了一个断层。应该是缺少太清金液华的秘诀,所以不能功行圆满。
楚度神脸上的惊异越来越浓,精气如影随形,狂潮般卷向一颗颗红华神种浆液。不把我的气息状况摸个一清二楚,他是不会罢休了。倏地,我想起“道穷则返,如复连环”这句秘诀,灵台一清,大彻大悟。
道是自身,也是天地。体内是一个循环,体外的天地是一个循环,我和天地之间是一个循环,楚度和我之间也是一个循环,就像连环套一样。我承受不了楚度的精气,那就让天地去承受,何必局限于自身的道?只要我和天地、楚度三者之间建立“如复连环”,便可将楚度的精气轻松导出。
运转红华神种,循环反复。一颗颗浆液似实还虚,在楚度的精气追围过来的一刻,将其导出,引入广阔无垠的天地。而我如同一座架起在楚度与天地之间的桥梁,庞大的精气在我们三者中循环往返,再也感受不到它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红华神种的循环越来越灵动,体内的妖力也越来越茁壮。借助楚度的精气,每循环一次,我就生出一丝与天地的玄妙感应,精气神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攀升,每一颗红华神种浆液仿佛都在欢呼雀跃,洋溢着生动的灵气。
艳阳峰顶,下方群湖竞收眼底。一座座玉桥线条起伏,闪耀着美丽的光泽,如同穿越天地的千万道白虹。我忽然明白了“桥”的真正意义,那是人与自然的沟通,是人与天地之间的一个循环!它创造,但不占有;它利用,但不征服;它追求的是一种完美的平衡!
“好!”楚度默然许久,终于收回所有的精气,赞许地看着我:“这么快就领悟妙法,将精气导出,形成天人循环,真是好资质,不愧是阿萝挑中的人。现在的你虽然还比不上我,但假以时日,配合你特异的粒子修炼功法,未必不能与我一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