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席上静悄悄的,我、甘柠真和隐无邪都在沉思。至于龙眼鸡和绞杀,吃饱喝足,居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日他奶奶的,天生是享福的命啊!
我眼珠转了转,隐无邪虽然说得像个正义使者,但老子断然不信,一个偷偷潜入九疑宝窟的小偷会是正人君子。他反对罗生天与魔刹天结盟,肯定另有居心。
我霍然明了自己在隐无邪心目中的利用价值,那就是凭借我和海姬的关系,破坏罗生天内部的团结!
既然明确双方目的,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的谈判了。
我先吹捧一番:“隐掌门侠骨仁心,侠肝义胆,浩然正气,铮铮君子…”捧完之后,话锋一转:“听说罗生天十大名门之间,也有明争暗斗,并非铁板一块。要想阻止罗生天与魔刹天勾结,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破坏罗生天各大名门之间的关系,如果罗生天内部生出冲突矛盾,势必影响与魔刹天的结盟。”
一席话,说得隐无邪频频点头。我心中冷笑,道:“如果——”故意沉默了半天,不往下说,引得隐无邪忍不住问:“如果怎样?”
我哈哈一笑,滔滔不绝地道:“如果让我抱得海姬归,那么脉经海殿和沙盘静地之间,必然生出嫌隙。联姻破灭,颜面扫地的沙盘静地甚至会和脉经海殿翻脸成仇。如果有人再添油加火,罗生天自己就会打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功夫理会魔刹天?”
“啪”地猛拍桌面,震得碗碟纷纷跳起。我直视隐无邪,一针见血:“我相信,为了匡扶正义,破坏罗生天和魔刹天的盟约,隐掌门也会‘主动’帮我夺得海姬吧?”
隐无邪久久凝视着我,目光深不可测。半晌,他仰头大笑:“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隐无邪今日立誓,影流定会全力成全你和海姬!其实海武神的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林兄弟身上,影流只是顺手推舟,借花献佛。”
我惬意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哼起小曲。隐无邪和我虽然相互利用,但我如果一味求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现在道破他的用心,逼隐无邪承认会助我一臂之力,等于占据了主动。
是一种口舌、心理的交锋,我已先拔一城!
沉吟片刻,隐无邪道:“罗生天十大名门,自从混沌甲御派灭门后,空额一直未曾填补。所以如今的罗生天,只有九大名门。九大名门如果只有影流一家支持林兄弟,还不够份量。”
我皮笑肉不笑:“隐掌门是在考我吗?林飞确信,还有两大名门会支持我。第一,是登峰造极阁。琅瑶、琅瑛潜入冰海龙宫的丑事还捏在我手里,只要我稍作暗示,谅他们投鼠忌器,乖乖屈服。再说隐掌门既然能和登峰造极阁合谋九疑宝窟,想来两派关系菲浅。”这一点当然不够,我手上有九疑宝窟里的一块黄巾,据南宫平说,是登峰造极阁丢失多年的宝贝。既然他们的掌教肯为九疑宝窟牺牲两个女儿,相信也不在乎牺牲更多的东西。
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清茶,我接着道:“第二,就是罗生天第一名门的大光明境。脉经海殿与沙盘静地联姻,必然实力大增,超过大光明境。第一这个虚名,不是谁都能丢得开的。相信大光明境决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只要长春会那天,我跳出来阻止海姬的婚事,就会得到大光明境的暗中支持!”
听到这里,隐无邪眼中已有赞许之色。竖起三根手指,他语气平淡:“第三,你还有罗生天第十名门——兵器甲御派的支持。今年长春会的要事,便是选定空缺的第十名门。我已经安排妥当,由新进罗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得到这个名额。林兄弟,兵器甲御派和你的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什么?”我一口茶水差点呛进喉咙。兵器甲御派?哇靠,隐无邪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了?还能把兵器甲御派弄进十大名门?这个奇峰突起的消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白光光、花生果他们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私底下,我也替花生皮一家高兴,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罗生天。
隐无邪笑而不答。我恍然明白,隐无邪大力扶持新进罗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分明是想控制他们,同时对我也是一种要胁。花生皮一家的死活,我能不管吗?
隐无邪石破天惊的这一手,成功替他扳回一城。
我有点坐立不安了。我清楚,能放在台面上开诚布公谈的,都不是真正的杀手锏。暗地里,隐无邪应该有更大的本钱可以牵制利用我,就像我藏着水云鼎留作后手一样。
一直沉默的甘柠真突兀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林飞。”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某种程度上,她的话代表了清虚天第一名门,不得不让隐无邪生出几分忌惮。
隐无邪笑了笑:“影流也不会让他们的供奉长老受到伤害。”
我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供奉长老?”
“不错,你将接受影流的长期供奉,成为名誉长老。不但不用受影流管辖,还能与隐某平起平坐。”隐无邪神色平静,反问道:“否则,你凭什么和沙盘静地的继承人争?”
我木然良久,坐倒在椅子里,一时患得患失。隐无邪说得没错,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我连长春会也参加不了,更别提夺回海姬了。但这么一来,我等于受到牵制,和隐无邪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一个小人物,担当影流供奉有点不妥吧?”左思右想了半个多时辰,我出言试探隐无邪。
“你有这个资格。海龙王的拜弟,龙眼雀的好友,甘仙子的知己,海武神的爱人。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够了。”隐无邪顿了顿,不紧不慢地道:“然而隐某最看中的,却是你的潜力。金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林飞,以你的智勇机变和识时务,若是在影流的全力扶持下,定会成为叱咤北境的风云人物!”
“林供奉。”隐无邪缓缓朝我伸出手,盯着瘦削晦暗的手掌,默然半晌,我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我无法失去海姬。
也因为,我的神识感应到了大堂外剑拔弩张的杀气。隐无邪已经透露了不少内幕,如果我拒绝,多半没什么好果子吃。
“旅途劳累,林供奉早点歇息吧,一切有影流为你安排!”隐无邪大笑,拂袖而去,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仅仅是影流。”
直到婢女领我们走进客房,我还在思索隐无邪最后的一句话。
关上门,放下一重重繁丽的卷帘、纱幔、绡帐,甘柠真看着轻轻摇晃,迷光闪烁的珠幔出神。许久,才蹙眉道:“隐无邪到底想做什么?”
我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猛灌了几口。这里虽说是客房,却是由洞窟改建而成。四壁明净,纤尘不染,珠帘晶案,冰璎玉珞。两张天然的水晶床榻上,覆盖着鸳鸯戏水的朱红被单。顶壁嵌着一颗夜明珠,照得绣被上的鸳鸯鲜亮得似要游出来。
“他会不会是清虚天暗插在罗生天的内应?”放下茶壶,我抹去嘴边的水渍,猜测道:“只有清虚天,才会想要破坏罗生天和魔刹天的联盟。”
“也许吧。不过我想不出清虚天有哪一派的势力,可以大到让罗生天十大名门的掌教成为内应。”
“这倒是。听隐无邪最后的口气,似乎他背景不小呢。”
“隐无邪担当影流掌教有几千年了。如果他只是一枚暗插在罗生天的棋子,那么在他背后布局的,要有多么长远的目光和多深的机心?凭我的直觉,隐无邪背后的势力一定大得惊人。无论是清虚天,还是罗生天、魔刹天,恐怕都没有这份布局的能耐。”
“那还能有谁?”
甘柠真沉默不答,手指拨弄着灰色纱幔上的缀珠,指尖微微颤栗。
“林飞,这是一局棋。”甘柠真不安地道,侧脸被珠幔的阴影笼罩,声音仿佛也被阴影吞噬:“你、隐无邪甚至整个罗生天也不过是几只棋子,被人操控。棋局已经开始,谁也不能抽身而退了。”
愣了许久,我忽而冷笑一声。棋子?我林飞可不是任由摆布的人。日他奶奶的,就让老子从夺回海姬开始,放开手脚,在北境闹个天翻地覆!
摸了摸怀里的七情六欲镜,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在冷笑,一个藏在内心深处,我从来不曾了解的自己。
第八章 他乡遇故知
蝴蝶岭,位于罗生天的西南。离得很远,就见到满山蝴蝶飞舞,大如华盖,色彩鲜艳。在紫蓝色的晨光中,一双双蝶翅拍抖出千变万幻的绚丽图案。
天色虽早,但附近的桥面上已是熙熙攘攘,飞奔着无数麒麟,都是一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万顷碧波上,飘荡着几千只浮坪,叫卖声不断:“上好的双麟芝,上好的夜光芝!要买趁早,不买后悔!长春会一旦开始,价格翻倍!”“烈日当空,您是否觉得口干舌燥?甘甜的珍珠泉水富含人体必需的各种灵丹妙药。一万两银子一壶的珍珠泉水,让您从此踏上自在天之路!”
一座摆满水晶瓶的浮坪上,甚至还有几个锦袍大汉,击鼓高歌:“喝了咱的水哟,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水哟,滋阴壮阳不长痘;喝了咱的水哟,见了魔主不磕头!”
“终于到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拍胯下的绞杀,在白玉桥尾停下,回头看着隐无邪,不觉心中好笑。
隐无邪站在一片浮动的阴影上,华贵的黑丝袍随风轻扬,散发出浓郁的香。这一次,我还是没看清他的脸,因为整张脸被厚厚的白粉覆盖,嘴唇涂得血红。随从的几十个影流护法、长老,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知道自己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只是脸上的粉少一点,衣染的薰香淡一些。没办法,隐无邪说罗生天的十大名门崇尚华丽奢靡之风,男人也要涂粉抹香,一展风流。在长春会这样的名门聚会场合,更要刻意打扮修饰。而我身为影流供奉,不得不入乡随俗。
甘柠真倒是没有取笑我,不过龙眼鸡没放过我。从麒麟上跳起,小眼凑到我眼前,幸灾乐祸地道:“唔,小飞飞今天更丑了,嘴唇红得像猴子屁股。”
“闭嘴,你他妈一路上都说了几千遍了,有完没完啊!还有,别把口水滴在老子的衣服上!”我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高冠木屐,宫带金绦,织金暗云纹的乌袍又轻又滑,飘飘如云,颇有点长老的高贵风采。
阴影飘掠,隐无邪以一个优雅洒然的姿态,闪到我身边,低声道:“千万记住,长春会上不要说粗口。也不要忘了注意仪表、姿势。”
我潇洒地一抖袍袖:“要装高雅嘛,老子明白。”
隐无邪苦笑一声。再越过十多座玉桥,行到蝴蝶岭脚下,前路就被封锁了。几个身穿雪丝印花罗袍的人站在一座驿站前,占守住了桥面,个个光华耀目,抹脂涂粉,胸口右侧用金线绣了一轮绽射的太阳。
我早已得到隐无邪提醒。他们是大光明境的人,负责守卫蝴蝶岭。长春会期间,除了十大名门和一些特邀嘉宾外,其余人不得入内,只能在外围远远观摩。
我催动绞杀,不紧不慢地到了他们跟前,屈下食指,醒目地亮出佩戴的墨玉扳指。指上的墨玉扳指呈菱形,中心有一滴深黄的沁色,正是影流长老的标识。身为十大名门,在罗生天有许多特权。比如可以不必乘坐麒麟,不必交纳养桥费,购买浮坪上的食物还能打折。
“请。”大光明境的人让开路,不卑不亢,从容的风度里流露着一丝高傲。
隐无邪笑呵呵地向每一个人打招呼,全无半点掌门架子。他的人缘极好,大光明境的弟子虽然气度轩傲,但看到他,脸上也浮出了笑容,“老隐,老隐”地亲热称呼他。
“大家辛苦了。长春会期间,职责重大啊。不过也只有派中的精英,才会被委以守卫蝴蝶岭的重任。”隐无邪随意的几句话,说得这些大光明境的门人眉开眼笑。顺手接过一个影流护法递来的包袱,隐无邪塞到为首的大光明境弟子手里:“李护法,好久不见了。一点一线峡的土特产,可别瞧不上。”
对方拿过沉甸甸的包袱,露出会心的笑容,目光一扫四周,凑近隐无邪,耳语道:“老隐,前几天我无意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脉经海殿要捧眉门入选第十名门。我听我们掌教的意思,似乎非常不赞成。嗯,就在前几天,掌教还和牵机派的掌门牛郎就此事密谈了一次。”
隐无邪不露声色地点点头:“李护法,多谢了。”
“甘仙子?”姓李的护法瞥见甘柠真,惊讶地叫起来。又看看龙眼鸡,狐疑道:“这位也是影流的门人吗?”
“他们是我特邀前来观摩长春会的嘉宾。”隐无邪笑道,李护法哦了一声,不再过问。按规矩,各派掌教可以邀请三位贵宾参加长春会。
这时,一座浮坪飞快从远处靠了过来,最前头站着一个脸涂白粉的干瘦小老头,手捧一堆花花绿绿的刺绣,冲我嘶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长春会纪念版的手工刺绣,绝对值得珍藏!限量抢购,买一送一!”拼命朝我挤眉弄眼。
我目瞪口呆,旋即掠上浮坪,一把抓住小老头的肩膀,激动得双手发抖:“鼠公公!怎么是你?海姬呢?”
“少爷,轻点轻点,老奴这把老骨头经不住你的龙蝶爪啊。”小老头龇牙咧嘴,疼得甩动肩膀,他正是如假包换的鼠公公!不过剔光了胡子,脸上又涂了砖层厚的脂粉,要不是他一个劲地冲我使眼色,还真认不出来。
我松开了他,虽然有满肚子疑问,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鼠公公向后努努嘴,我这才看到,浮坪后还蹲着一个女人,膝横嵩杆,头戴笠帽,墨绿色的面纱遮住了脸。
“没良心的小色狼,只记得海姬,枉人家日思夜想地念着你。”妖媚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小弟弟蠢蠢欲动。我兴奋地大喊一声,向女人直扑过去,刚要来一个热烈的重逢拥抱,乍然缩手。
女人吃吃地笑起来,高耸硕大的乳峰向前一挺,挑逗道:“小色狼,名头比过去响了,胆子可是变小了哦。”
我咽了口唾沫,目光勉强从她胸前凸出的两点移开,讪讪地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摸遍你全身。”又惊又喜地看着她:“鸠丹媚,你没事真是太好啦。自从魔刹天一别,我一直在担心你。”
鸠丹媚抛给我一个久违的媚眼:“小色狼,嘴巴倒是比过去更甜了。对啦,我可对不住你,没护好海姬。”
“这件事等会再说。你们跟我来,我有好多话想问你们。”我略一沉吟,跃上玉桥,对盯着我们的隐无邪道:“这两个是我失散的朋友,我要带他们一起走。”
我的口气不容置疑,隐无邪犹豫片可刻,靠近大光明境的李护法,低语了几句。后者看了看浮坪上的鸠丹媚和鼠公公,爽快点头。
在我的嘱咐下,随行的影流门人递上两件黑丝袍,给鼠公公和鸠丹媚套上。甘柠真见到他们也很欣悦,只是当着影流众人的面,不便多说。鸠丹媚肆无忌惮地跳上绞杀,坐在我背后,对我脖颈轻轻呵气:“小色狼,和仙子待了这么久,有没有把她勾搭上?”
我哈哈大笑,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三个美女陪伴的美妙时光。我让绞杀放慢速度,和甘柠真刻意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向鸠丹媚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日一别,她和海姬、鼠公公先在魔刹天躲藏了几天。后来因为我和甘柠真主动现身,引走了夜流冰的追杀,她们也就有惊无险地逃到了蛤蟆谷,在那里暂住了一段时间。本想和我、甘柠真会合,但一直没有我们的消息。再后来,听说夜流冰被我打伤,我和甘柠真安全脱身;又风闻妖怪们即将封锁魔刹天所有的天壑出入口。万不得已,鸠丹媚几人才先行离开。在海姬的提议下,一起前往罗生天的脉经海殿作客。
“没料到,脉经海殿的殿主海妃听到了一些你和海姬的流言蜚语,便当堂质问海姬。”鸠丹媚贴过来,嗅了嗅我发际上抹的花油,腻声道:“好香,真想亲你一口。嗯,你猜海姬怎么回答?她说非你这个小色狼不嫁。嘻嘻,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海妃大发雷霆。不但把海姬软禁,还把我和鼠公公赶出了脉经海殿。你这个小色狼,迷得海姬对你死心塌地。当初要不是我强拉硬拽,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我们只会变成拖累你的包袱,她还死赖在魔刹天不肯走呢。”
我听得心情激荡,一时悲喜交加。海姬对我情深意重,我也不能辜负了她。鸠丹媚续道:“我和鼠公公可就惨了,流落罗生天,被迫昼伏夜出。本想找机会把海姬救出来,却听到她要嫁到沙盘静地的消息。我一想,你听到这个消息定会赶来,不如干脆等你一起商量。便和这只老鼠偷了一座浮坪,在蝴蝶岭附近做起了商贩,果然等到你啦。”
“偷?”甘柠真疑惑地插问:“浮坪归各大门派所有,看守严密,你们怎么偷来的?”
鸠丹媚咯咯荡笑,胸前波涛汹涌:“你要说抢也行。嘻,什么高贵罗生天,见了女人还不是一个德性?我半夜偷偷爬上一座浮坪,迷得那个家伙团团转,再杀他夺到浮坪,干得干净利落。”
我直叫辣手,以鸠丹媚的妖娆火暴,正常的男人还真抵抗不了。这个妖女的胆子也够大,在罗生天都敢杀人夺货。虽然她说来口气轻松,我还是清楚,在规矩严厉、物价昂贵又卡哨无数的罗生天,鸠丹媚多半吃了不少苦头。
正向鸠丹媚诉说我和甘柠真的经历,鼠公公在旁酸溜溜地道:“少爷,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也不问老奴的好坏,只顾着和鸠蝎妖热乎。”
我嗤道:“反正你在魔刹天也是个强盗,现在转职当商贩,也算改邪归正,走上白道。老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少爷你不知道,这个商贩做得比强盗还辛苦。”鼠公公埋怨道:“各个门派每日都要查点浮坪数目,我们很快就被发现了。只好逃来逃去,变成无派流动商贩。”
我这才了解到,原来罗生天里也有不少无门无派的流动商贩,大多是混不下去的门派解散后,弟子们不想离开罗生天,就干起了这一行。
“罗生天一向严厉打击流动商贩。春运期间,更是一天三次严打。要不是为了等少爷,老奴早就溜回魔刹天了。这几天,可把我吓坏了,胡子都愁白了好几根。”鼠公公摸着下巴,心有余悸地道:“少爷,难道你真打算和沙盘静地争吗?不如我们逃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我直翻白眼,到底是个鼠妖,怎么也改不了逃跑的本性。这时候,我们下了玉桥,桥尾铺着鲜红厚软的地毯,直接通到蝴蝶岭上。
水气迷蒙,轰鸣声扑面而来。
一匹瀑泉宛如闪闪发光的银缎,从青森的岭顶悬挂而下,沿着山褶,一波九折,好似曲曲叠折的水晶帘子。
瀑泉先飞落到岭顶附近的一个碧绿石池里。矫夭冲起,像又粗又长的玉龙继续扑下。直到撞入几十丈外的又一个石池,水浪激溅,汇流成千堆雪,再次向下倾泻。
往下三十丈左右,又有一方石池承接住了瀑泉。这个石池比前面两个加起来还要大,瀑泉冲入后,声势减缓,从池内流出来,像一卷透明稀薄的珠帘,往下垂落。
等瀑泉泻入百丈开外的第四个水池,沿山势向下流淌时,已变成了几百条细小的银蛇,喷珠溅玉,一路盘旋而下。又接连经过四个石池,最终化作一道温顺的溪泉,潺潺流入我们跟前的一个广阔石池。
隐无邪笑道:“蝴蝶岭上共有九个天然石池,九池印月堪称罗生天风景一绝。等晚上月亮出来了,林供奉再好好欣赏。”
我忍不住赞叹:“罗生天的景色,比红尘天强多了,和雄诡的魔刹天各有千秋。”心想,有机会也要去清虚天、吉祥天看看。
在我们前方的石池周围,俏立着几十个美丽的少女。粉罗纱百褶裙金莲鞋,头戴玫瑰花环,手腕、脚踝缠着玫瑰花球,脸蛋比玫瑰更娇艳。这些美少女星眸闪光,手里捧着缤纷花篮,纤手扬动,把鲜艳的花瓣纷纷洒落水池。
隐无邪率先走到池边,洗了洗手,接过少女盛上的白丝巾擦了擦。我们学他的样子洗净手,一行人下了麒麟,沿着铺满厚厚鲜花的石阶,向上走去。按照隐无邪的嘱咐,甘柠真、鸠丹媚、龙眼鸡和鼠公公都戴上垂纱笠帽,遮掩面目,以免横生枝节。
此时的蝴蝶岭上,冠盖云集,衣香鬓影,旌旗飞扬,光彩闪耀。天空中,不时飞落下一头头珍奇禽兽,披锦挂绸,色彩斑斓,犹如旋舞的烟霞。禽兽上坐着一些十大名门的人,个个气宇华贵,服饰奢丽。女的霓裳虹裙,佩珠带翠,头饰华丽的雀翎凤羽;男的高冠轻袍缓带,涂脂抹粉。隐无邪主动和他们招呼,言辞圆滑熟到,滴水不漏。
沿着上山的石径,侍立着一个个珍珠般闪耀的美少女,不停地扬起玉臂,从花篮里抛洒出鲜花。她们缀满晶片的长长裙尾随风飘起,像孔雀的彩屏,此起彼伏地盛开。又像是舞动的花浪,和漫山遍野的蝴蝶争芳斗艳。
“慕容掌门,好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绕过一个断崖,在一处青幽的窄径批花衣花帽的人相遇。隐无邪向为首的那人问好,接着把我介绍给对方:“这位是十大名门反斗门的掌教慕容玉树,这位是我们影流的供奉长老,北境的后起之秀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