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莲华会召开的时机,掌控得妙到颠毫啊。”长叹一声,我道:“一石数鸟,却又兵不血刃,逼得楚度不得不忍气吞声。嘿嘿,楚度这一口强咽下的气,要如何一吐为快呢?本届莲华会定然精彩得很。”
甘柠真沉吟道:“所以你打算趁此良机进入魔刹天,救出脉经海殿的女武神。”
我淡淡一笑。不仅仅如此,帮一帮罗生天的那些丧家之犬也不错。反正吉祥天会暗中插手,我只是做一个顺水人情。在危难中为罗生天众掌门雪中送炭,好处实在太多了,同时也代表我向吉祥天巧妙示好。只有广积人脉,我才有挑战楚度的本钱。
“不行,太危险了。”海姬急切地道:“在下一个月圆前,楚度必然会尽起精锐,全力追剿罗生天各派。你好不容易从楚度手里逃出,怎么可以再自投罗网?”
“我怎能坐视脉经海殿的姐妹不理?”我摆出大义凛然的神情,“海殿主已遭不测,剩下的女武神对吉祥天没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是不会管的。”
女武神们感激涕零,纷纷拜倒:“公子高义,我等誓死追随。”
我摇摇头:“你们就不必去魔刹天冒险了,暂时留在这里,我和海姬、柠真一起去。”
海姬神色忡忡:“可你原本不是打算留在这里,暂避风头吗?”
“躲避只是为了等待时机。难得吉祥天出手,这是唯一救出女武神们的机会。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日夜兼程,在月圆之日赶到天壑。”不等海姬再说,我目光一寒,斩钉截铁地道:“我已经决定了。”
四日后的傍晚,我们抵达香草峡。
从高空俯视,月亮悬挂山头,翠碧的山峰笼上朦胧的银纱,草木若隐若现。香草峡附近,风尘扬动,妖兽嘶吼。妖军人头撺动,旌旗招展,把狭窄的峡口围得水泄不通。
今天正是月圆之日。
“总算赶到了。”我一拍绞杀,让它放慢速度,在空中缓缓盘旋。
“我们硬闯?”海姬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挂在玉颈上的缨络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有了缨络和玉簪,她和甘柠真也能自如飞行。
“不用这么麻烦。”我心念微动,毒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扑向香草峡。
毒影过处,青碧的草叶发蔫,卷曲,泛出病态的枯黄。妖兽们不安地骚动转圈,发出哀叫,陆续匍匐在地,有气无力地喘息。“啪”,一杆旌旗斜斜倒地,执旗的小妖抱着脑袋,像喝醉酒似地身躯摇晃,脚步趔趄,扑通摔倒。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妖怪们像推倒的骨牌,纷纷跌坐躺倒,神态懒洋洋的。一些勉强站立的妖怪脸色潮红,大声咳嗽,无精打采地四处张望。
“这就是毒影的威力?”甘柠真骇然望着峡谷,足足近万个妖怪,还能站着的不到千人。
我又惊又喜:“空空玄说得一点没错,毒影的确胜过了千军万马。有了它,我一定能大展拳脚,在北境开辟自己的势力!”这才收回了毒影。
甘柠真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我故意忽略了她的神色,耐心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满中天,我才催动绞杀,直冲下去。
一路冲入峡口,如入无人之境。枯败的草丛里,纺织娘有气无力地鸣叫。一头头妖兽横七竖八地卧倒,口吐黄沫,肢体不时地抽搐。妖怪们趴在地上,痛楚地呻吟,咳嗽呕吐,皮肤上沁出白绿色的霉斑。见到我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无力仆倒。
一轮金黄色的明月高悬天际,对面的湖沟上,龙门巍峨耸立。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怪鱼跃出水面,跳过龙门,消失在虚空中。
海姬骇然道:“鱼的数量怎么这么少?”
甘柠真望着四周厚厚堆积的纺织娘虫尸,叹了口气。毒影杀伤力之大,近乎恐怖。湖沟前,几百个妖怪勉强爬起身,双目赤红,向我们跌跌撞撞地扑来。
“一个不留!”我森然道,绞杀风翼拍动。狂暴的气流犹如秋风扫落叶,将妖怪们打得血肉横飞,脑浆迸溅。转眼间,尸横遍野,哀嚎不断,流淌的血河染红了峡谷。
甘柠真微微蹙眉:“他们已经全无反抗之力,何必再增杀孽?”
“因为我需要。”我冷冷地道,不为所动。举步向前,将地上一个挣扎欲起的妖怪踩在脚下。手指虚点,在峰腰上刻下金钩铁划的大字:“神识气象宗宗主林飞。”不用几天,我一人斩妖过万的声威就会传遍北境。
莲华会的召开,意味着吉祥天正式迈出了对付魔刹天的第一步。从今以后,楚度将被迫转为战略防御,正是我落井下石,趁势而起的天赐良机。
高高跃起,我踏上一条怪鱼,飞过了龙门。魔刹天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的妖怪守在湖边,刀山枪林,严阵以待。天空上,妖兵的翅膀遮天蔽日,连成黑压压的乌云,掀起呼呼狂风。
“杀出去!”我厉声道,迎向飞扑来的妖群。螭枪怒吼喷射,在空中闪过一道道艳丽的红芒。
鲜血飞溅,妖怪纷纷惨叫跌落。我一马当先,甘柠真、海姬紧随两侧,绞杀殿后,形成一个锐不可挡的梭形,利刃般刺入密集的妖群。
螭枪灵动吞吐,宛如羚羊挂角,变幻莫测,无迹可寻。时而消失在视线中,时而从虚空内诡异地射出,一连穿过几十个妖怪的咽喉,带起漫天血雨。自从悟通了空的境界,寻常妖怪再也难以对我形成威胁,加上甘柠真、海姬左右护翼,使我专心向前猛冲猛杀,犹如一条奔腾的怒龙,把螭枪施展得淋漓尽致。
甘柠真的三千弱水剑化作滔滔洪流,席卷而过,无数妖怪陷入弱水,挣扎悲呼。海姬的金螺吹出脉经网,罩向妖群。金光闪耀的网线纵横切割,妖怪们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横飞。
绞杀暴戾的厉叫响彻云霄,听得人毛骨悚然。回头望去,一具具干瘪如纸的妖尸从空中纷纷坠落。绞杀双目闪耀着兴奋嗜血的光芒,全身血纹像一条条赤红的毒蛇诡异爬动,令人生出要从皮肤内钻出,择人而噬的恐怖感觉。
妖怪们似乎被绞杀的凶残吓破了胆,远远散开,避之不及。虽然绞杀的风翼所向披靡,妖怪难近,但它更喜欢用触须吸噬对方的血肉,一条条触须如同舞动的幽灵,索命的恶魂,刺进拔出,中者立毙。
高亢的号角声蓦地响起,数长数短,忽快忽慢。在号角的指挥下,妖怪们渐渐稳住阵脚,不再像先前那般混乱,而是在空中有序地分成六支兵队,其中四队各自死死缠住我、甘柠真、海姬和绞杀,分别围堵。这些妖怪身手矫健,背上翅膀最少的也有三对,因此在空中飞翔转折异常灵活。它们采用游斗的方式,并不硬拼,只是尽量拖困住我们。
第五队妖兵个个穿戴厚盔重甲,手执砍刀长矛,骑在庞大的龙鹫、飞虎、豹鹰背上,像一驾驾战车来回横冲直撞,切断我们之间的相互支援,把彼此慢慢分隔开,造成各自为战的局面。
最后一队妖怪趁机杀入,他们彪悍凶狠,妖力高强,各持五花八门的凶器法宝,担当起攻击我们的主力。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烟雾滚滚,烈焰熊熊。在妖怪们井然有序,层次分明的围杀中,我们渐渐陷入了苦战。
眼看海姬、甘柠真形势不妙,我长啸一声,以空的心境,全力击出一记轰字诀。仿佛晴天霹雳,猛然震响。挡在对面的十多个妖怪被轰成粉。轰字诀余势不减,犹如一连串的密雷向外波及,触者粉身碎骨,血肉飞溅,在正前方硬生生地杀出了一个缺口。
我正要招呼海姬、甘柠真,借势冲出妖群,两柄紫金八角大锤呼啸而来,封住缺口,向我当头猛砸击。一个三眼金鹏妖手执双锤,挥舞如风。缤纷的锤影化作实质,花炮般密集砸来。
这个三眼金鹏妖妖力雄浑,锤法精妙,额头的竖眼喷出一束束穿金裂石的闪闪金光,十分难对付。我不与他过多纠缠,倏然倒退,施展刺字诀,将围住海姬的十多个妖怪同时击毙,在三眼金鹏妖追击过来的一刻,突然回身,螭枪摇曳射出,在空中以曲折离奇的轨迹,绕过锤影,刺入三眼金鹏的咽喉。
螭激情高吼,在半空折回,再次射穿一个妖怪的胸膛。这一招回马急旋枪源自螭的第二代主人,被我使得顺风顺手,痛快酣畅。螭枪不停回旋急刺,配合我的神识气象术,所向披靡,挡者立死。海姬附近的妖群被我杀得四散溃逃,我和她一前一后,又向甘柠真冲去。
妖怪的号角声有节奏地响起,妖群阵营又变。大批妖力强横的妖怪从后围向海姬,悍不畏死,凶狠搏杀。另一队妖怪斜向里插出,截断我和甘柠真之间的通路,而灵活多翅的妖怪则死死拖住我,死缠烂打,逼得我们难以形成合力,不得不又一次各自为战。
海姬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已经是强弩之末。甘柠真稍好一些,但也被迫转攻为守。最威风八面的反倒是绞杀,一味逞强斗狠,没有堪与匹敌的对手。然而妖怪们远远避开它,围而不攻,令它的威力无从发挥。一些妖怪故意发出挑衅的呐喊,靠近又逃开,引得绞杀在不知不觉中,距离海姬和甘柠真越来越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目光一转,向号角声响起的方向俯望。飘摇的旌旗下,一个主帅模样的狐妖在众妖的护卫下,吹奏号角,遥控指挥妖兵作战。要想冲出重围,必须先杀此妖,使妖军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术。
毫不犹豫,我猛然俯冲而下,螭枪瞄准狐妖脑袋,喷薄射出。“噗哧”一声,血花飞溅,几个妖兵同时扑到狐妖身前,以血肉躯体,强行挡住螭枪。我想要再射,一面面厚重的钢盾林立竖起,犹如重重堡垒,把狐妖遮挡得严严实实。
以空的境界,我施展刺字诀,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潜入狐妖身侧,正要暗施杀手,“叮铃铃”,狐妖旁边一个黄脸妖将手中的巨大铜铃突然鸣响,怪异刺耳的铃声令人心悸神摇,魂震魄颤。我一时心神失守,被铃声逼得现出身来。
“他在这里!”妖怪们纷纷大呼,不要命地向我杀来。黄脸妖将摇动铜铃,听得我心情动荡不安,眉心内丹急跳,仿佛灵魂要脱体而出。
“摄魂铃!”月魂惊呼道,“这是出了名的歹毒法器。不但能对人、妖魂魄产生灵敏的感应,连摇九九八十一下,更能吸取人、妖的三魂七魄,对付根基不稳的对手别有奇效。”
我暗暗心惊,自己是龙蝶转世,严格说来魂魄并不完整。加上这几年虽然实力飞增,但速成使我根基不稳,妖力的火候有所欠缺,摄魂铃可谓是我的天生克星。略一思索,我当前的目标立刻转向黄脸妖将。
运转紫府秘道术,苦苦宁心守神。我脚步变幻,以魅舞的灵妙姿势向狐妖逼近。螭枪不停顿地射出,数千次疾刺在瞬间完成,击碎无数钢盾,营造出不杀狐妖誓不甘休的虚假局面。
妖兵们前仆后继,疯狂挡在狐妖面前。半空中,蓦地传来一声痛呼。海姬香肩染红,金发散乱,被妖怪们轮番轰击,显然支撑不住了。
我狠下心,不去管她。如果这个时候赶去救援,又会陷入重围,到时候谁也走不掉,只能沦为力战而亡的结果。大吼一声,我连施神识气象术中最刚烈威猛的“轰”、“裂”、“断”三字诀,迅如奔雷,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不断向狐妖接近。
“叮铃铃,叮铃铃”,摄魂铃连摇七七四十九下,我的神识也微微动荡起来。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模糊。与此同时,海姬的身影被潮水般的妖怪淹没,甘柠真三千弱水剑的剑光也越来越暗淡。
我突然脚步一错,身形横移,闪到黄脸妖将侧面的位置。螭枪以一个异常缓慢的速度射出,在空中如同老牛拉破车,一点点逼向狐妖。
没有一丝风,四周的空气被凝聚成坚固的实质,四周仿佛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盒子。这是螭的第一代主人,昔日罗生天大光明境的掌教厉若天所创。枪速虽慢,然而带起强大可怕的无形压力,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峰压顶,逼得人气也喘不过来。
随着枪势慢慢吐出,赤红的光焰不断暴涨,粗如桶柱,笼罩方圆数丈。妖怪们纷纷涌上,紧张地围护在狐妖四周。任谁也看得出,这必然是石破天惊、声势浩荡的一击。
枪到半途,倏然一折,沉重的压力消失不见,螭枪化作飞舞的杨花,轻飘的柳絮,在空中连连改变方向。飘忽不定,最终陡然掉头,射向摄魂铃。
“咣”的一声,摄魂铃被射得粉碎,残片乱飞。我飘然跃起,施展魅舞,一脚踢爆黄脸妖将的脑袋,翻身再次扑向狐妖。
在妖兵的誓死护卫下,狐妖一边后退,一边吹奏号角。妖怪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向我发动滔天巨浪般的攻势。想要再杀狐妖,似乎不太可能了。我憾然抽身而退,向天空飞逃,不甘心地望了一眼下方的狐妖。
脑海中,忽然闪过楚度击杀天精的画面。我猛然一震,仿佛回到怨渊,在不同的时光通道里飞驰。
又像是飞升开始、结束的一刻,置身于两条不同的光阴河流中。
“我”只是联接时间的一个点,而四周是流动的永恒时光。
螭枪幻作一缕光影射出。
如同在不同的宙内变换,螭枪忽快忽慢,令人生出玄异的时间矛盾感。妖怪们纷纷扑上。挥舞刀盾阻截,却摸不到螭枪的一点边,似乎赤红的枪焰只是一个幻影。时光的错位,让妖怪此起彼伏的拦挡化作徒劳。就像今日伸出的手,无法采摘昨日的花。
“噗”,枪焰贯入狐妖的额头,拖起一腔血雨。狐妖惊目圆睁,脸上兀自带着不能置信的表情,号角颓然从手中滑落。
头也不回,我杀入空中的妖群,以刚刚领悟的快慢变幻之法,犹如切菜一般连杀数百妖兵,硬冲硬撞,突破封锁,靠近了海姬。尽管七情六欲怪物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我还是微微气喘,心跳加速。
海姬浑身浴血,动作缓慢无力。见到我,勉强支撑的一股气终于消竭,疲软地倒在我怀里。我左臂抱住海姬,再次掉头,杀出重围,与远处的甘柠真会合。
甘柠真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雪白的道袍血迹斑斑,左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我长啸一声,唤来绞杀,由它开道,向妖群最稀薄的方向冲去。
妖兵急速围拢,主帅被杀反倒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个个如狼似虎,凶悍扑击。当先一排妖兵齐声呐喊,向我们纷纷掷出手中的利器。
我刚刚闪过,后排的妖兵立刻上前,贴身肉搏。等把他们杀散后,密集如雨的枪矛再次掷来,迫得我不得不闪避,无法形成有效的突破。加上我要维护甘柠真和海姬,只能被死死缠住,被动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无穷攻势。
激战中,左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些妖怪不知是什么缘故,猛地撞在了一起,彼此牵制阻碍,乱成一团,使紧密的合围阵形漏出了破绽。
来不及多想,我抓住机会,螭枪呼啸射出,冲过缺口,向高空急速飞逃。妖兵们在后方紧紧追赶,无数道光焰、毒水、烟雾从身侧擦过,映得天空忽明忽暗,五色斑斓。
一连追出了几十里,后方的妖群才陆续减少,最后只剩下寥寥几十个妖影,弃而不舍地跟着,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下方是浓密苍莽的丛林,古树参天,密不透风。我招呼甘柠真,陡然飞落,打算在这里解决掉这些尾巴,顺便活捉几个,拷问出罗生天众人的下落。
第五章 运筹帷幄
妖怪们也随即飞落,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并没有冲上来厮杀,领头的肥头大耳飞猪妖对我善意地一笑,做了个手势,其它妖怪向四周散开,跳上树顶,钻进草丛,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到处聆听。
我觉得奇怪,也不急于动手,守在盘膝疗伤的海姬和甘柠真前,为她们护法。过了片刻,众妖齐齐打出了相同的手势,飞猪妖才放松神情,收拢了背后粉红色的双翅,对我弯腰行礼。我忽然发现,刚才正是这些妖怪挤成一团,自乱阵脚,才造出了突围的缺口。
心中一动,我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飞猪妖上前一步,态度恭谨,全无敌意:“奉龙眼君上之命,向林公子问好请安。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龙眼君上?是龙眼鸡这小子吗?”我恍然大悟,这些妖怪恐怕是龙眼鸡的忠实属下,才会刻意制造破绽,放出一条通道让我们逃出生天。
“是龙眼雀君上。君上曾经千叮万嘱,如果遇到林公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得公子周全。”飞猪妖道,“先前公子深陷重围,我等十分担心,偏偏无法明里相助,还望公子恕罪。”言辞谦鄙,巧妙点出暗中援手一节,端的是一个心思灵巧的妖怪。
我心头一震:“原来是龙眼雀!”
飞猪妖点点头,也不多话,垂手站在一旁,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我。我试探着问道:“你们今日对我暗中相助,就不怕惹怒楚度么?”
飞猪妖神色不变:“我等是高贵的龙眼族的世代家臣,自然要以龙眼君上的号令为尊。”指了指胸前,青铜甲胄上赫然镀烙着一对闪亮的金银双环。
我疑心尽去,满脸笑容:“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早就力竭战死了。”
飞猪妖不卑不亢地道:“是公子神勇过人,才能杀出重围,小的们怎敢居功?”
我亲热地拍了拍飞猪妖:“阁下太过谦了,我林飞怎是不知好歹的人?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诸位的救命之恩。”
飞猪妖弯下腰,惶恐地瞟了我一眼:“林公子身份尊贵,在下可配不上兄弟这个称呼,切莫折煞小的们了。”目光流露出来的惶恐,似乎有点刻意做作了。
“尊贵?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飞猪妖垂目不语,让我无从套问口风。
好一个机警的猪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愈发心痒痒的,急于搞清楚龙眼雀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想了想,我进一步试探:“麻烦兄弟一件事,能否为我画一张魔刹天的地图?最好能标出魔主军队的驻扎地,省得再被他们缠上,我小命不保。”
这是逼对方表明态度的一手。从他的回应我可以得知,在我和楚度之间,龙眼雀究竟选择了谁。
飞猪妖从怀中掏出一卷绘画山河的精美细致地图,摊在地上,俯身一边标志妖兵地点,一边解释道:“这卷魔刹天的地图,是龙眼雀大人两年前亲手绘制。让我等带在身边,以备公子急需。”
我的心忽地一跳,两年前,恰好是我初见龙眼雀之时。看来在那次会面后,她就做好了我重回魔刹天的准备。
难道以她灵异的龙眼,当时瞧出我才是天定的魔主?否则怎会轻易放过我这个绑架她亲弟弟的元凶,还让龙眼鸡追随我左右?
脸上不露声色,我笑道:“龙眼雀倒是颇有先见之明嘛,莫非她的龙眼能够预见未来?”
飞猪妖回答得滴水不漏:“君上和公子都是显贵人物,大人物的心思,小的们是猜不透的。”
我打了个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哪来什么显贵、卑微之分?你虽然是龙眼雀的家臣,却是我林飞的恩人。”
飞猪妖连称不敢,我瞥见他左翅上鲜血凝结的小伤口,立刻撕下衫角,亲自替他包扎,并让毒影吐出几件芳香扑鼻的丹草,不容推托地塞过去。
“公子,小的当不起。”飞猪妖低头瞧着珍贵的丹草,眼神里没有一丝喜贪,反倒似在思索什么。
我一摆手,朗声道:“你再口口声声小的小的,我可要翻脸了。”目光扫过四周的妖怪,颇有深意地道:“多年前,我林飞只是一个低微的小妖,也曾颠破流离,饱尝世间疾苦,出身和大家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远远不如。更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装腔作势的大人物。看得起我,各位就称呼一声兄弟,别用那一套淡出鸟的礼节来客套。你们不烦,老子还嫌烦呢。”
最后几句话,说得妖怪们哄然大笑,不再像刚才那般拘谨了。飞猪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沉默许久,目光闪动,欲言又止。
我留心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龙眼雀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直说吧。”
飞猪妖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顿了顿,喝退左右妖怪,才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道:“君上让我牢记,要比效忠君上更忠心地效忠公子。君上还说,有几句话,需等时辰到了,才能让我对公子明言。”
“哦?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好奇地追问。
“以在下刚才所闻所见,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飞猪妖神色冷静,一字一顿地道:“君上言道,天命所定,人力难违,哪怕是北境第一高手也得认命。公子只管放手去做,君上定会鼎力支持。有朝一日,公子权掌天下,请不要忘记龙眼族。”
“哪怕是北境第一高手也得认命?你在说笑?”我双目精光暴闪,厉电般紧紧盯着他。这个飞猪妖心智颇深,从我笼络众妖的一番话里,瞧出了话锋暗中贬低楚度的用心。
飞猪妖坦然面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尽显从容不迫:“君上说出这番话之前,曾经携龙眼鸡大人,三上鲲鹏山的沙罗峰顶,远观沙罗铁树。”
我听得心潮澎湃,热血上冲脑门。龙眼鸡的龙眼才是货真价实的灵异之眼,龙眼雀特意带他登上沙罗峰顶,目的昭然若揭。而龙眼鸡也一定瞧出了沙罗铁树和我之间的神秘联系,才会让龙眼雀下定全力支持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