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没想到才四月份就有这么大个的螃蟹,眼睛都冒绿光,伸手就去扯蟹腿,直接沾了沾醋就往嘴巴里塞着咬。
郑海洋在旁边拉他的手:“怎么这么吃的?螃蟹壳都咬的?你属什么的?”说着把那断腿的螃蟹拿起来,外壳拨开,是只个头特别大的公蟹,肚子上满满都是蟹膏。
韩一眼镜哥冒绿光盯着那蟹膏看,郑海洋拿勺子刮下来,沾了醋送到孩子嘴边,像小时候喂饭一样喂他,道:“张口,请你吃蟹膏。”
韩一张大嘴一口吞了,手里还拿着勺子,郑海洋在旁边帮他剥蟹壳,随口道:“知道怎么分公母么?”
韩一小眼儿一翻:“知道!”说着又把勺子拿过去刮蟹膏。
郑海洋掰着蟹腿:“知道蟹膏和蟹黄是什么么?”
韩一心里哼了一声,尾巴翘起来,傲娇道:“当然知道了!蟹膏是公螃蟹的精子,蟹黄就是母蟹卵子啊。”
郑海洋道:“知道的还挺多。”
韩一已经刮了蟹膏下来,沾了醋,送到他嘴巴,也学着他的模样,道:“张嘴,请你吃蟹精。”
郑海洋一边默默张嘴含住勺子一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嗯,一定是他太猥琐了,一定是这样。
韩一喂完了,还有模有样问他:“好吃么?”
郑海洋点头:“嗯,好吃。”

如郑海洋所料想的那样,林钧和胡志文果然在庆功宴那天晚上就谈崩了,他没看到具体的过程,都是林宴这个旁观者转述的。
据说郑海洋那天晚上“挑拨”完了之后,林钧就有些闷闷不乐,因为胡志文之后又说了很多“学术”方面的东西,但这些都不是林钧关心的,他只关心一样,就是到底赚不赚钱,能赚多少,还有就是怎么赚钱。
林钧一开始压着情绪,胡志文没看出他心情不爽,说了很多林钧压根不关心的东西,最后郑平都看出林钧是真的火大了,在旁边默默不吭声灌着酒,任由胡志文往海了说。
最后庆功宴结束,林钧摆下手里的杯子,靠着一边的宴桌,抱胸看着胡志文道:“其他都别说了,你自己和你下面的人一周之内给我一份产业报告吧,之前的设想方案我觉得可以,现在差不多可以考虑产出值的问题了。”
胡志文愣了一下,道:“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没懂么?”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光伏发电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这种要朝长远目光来看的,急不来的,一周你就想赚钱,这怎么可能!”
林钧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他本来也许可以心平气和的和胡志文聊,但有时候说话场景和气场都不对,换了平时林钧也许不会吵,但今天是他投资了这么久的光伏发电计划的小庆功宴,他心里没法不膨胀不着急。
一着急,林钧就扯着胡志文的衣领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项目自己一个人承担了多少资金问银行借了多少钱!!这天下有白吃的饭么?又是研究室又是那么大一个实验操场,都不是钱么?养了那么多研究员,还有那些设备那些机器都不是钱么?你以为我做慈善的么?”
胡志文被林钧这么面红耳赤狂躁的一通吼,一开始有些傻了,似乎想辩护又不知道说什么,想开口说话却立刻被后面郑平拉开。
当时宴会厅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基本都走了韩婷婷吃饱喝足也提前走了,只有林宴郑平和他的秘书还有林钧的秘书米大顺在场。
郑平把胡志文拉开让米大顺送他回家,林宴在酒桌边上扶住林钧,林钧喝红酒喝得酒劲儿上来了,坐在桌边撒酒疯,扯着桌上的桌布砸了好多餐具,椅子周围一片狼藉。
郑海洋听到这里瞪眼道:“你爸喝醉了是纯粹撒酒疯还是什么?”
林宴苦笑道:“不是,你看他这么多年投资生意,其实都是赚的快钱,这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坐下来想要投资个项目。他是真的想把这个项目做好,才会投了那么多钱,你其实也能看出来,他是很尊敬那个胡志文的。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直觉还是很准的,会撒酒疯估计就是知道这次投资可能要完蛋了。人在喝醉了是最不会骗自己的,他要是清醒着估计还会犹豫,喝醉了发疯就是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害怕了。”
林钧第二天清醒了当然不会撒酒疯,但是就像林宴说的,林钧有商人明锐的直觉,是不是真的白投了钱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但理智上他还是和胡志文彻彻底底的聊了一下项目的回报率。
终于,一个合作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胡志文一开始很欣赏林钧,他和林钧聊他的光伏发电计划聊未来,他们都能一拍即合,他本来以为林钧不是个彻头彻尾只看钱的商人,是个有长远目标的人,可是现在的一切告诉他,其实林钧就是个商人。
是啊,林钧是个商人,要赚钱,胡志文是个研究学者,手里有能够发展长远的项目计划,于是一开始两人一拍即合。
可是合作的过程一定出了某种差错,让林钧误以为胡志文的项目在一年多的周期之后可以有预见的回报;同时又让胡志文觉得林钧是个愿意投身科学事业,且愿意用金钱资助的投资家。
让人唏嘘的是,这个过程竟然没有一点哄骗欺诈在其中,胡志文是真正的学者研究员,也是真的有本事有学术,也没有蓄意哄骗林钧投钱。
郑海洋他们全家现在都是各种叹气,如果胡志文是个骗子,他们可以把他送上法庭送上监狱,可以愤怒不甘,可没有,一切都源于一开始合作时两方在未来愿景和认知上的误会。
而林钧也是个行动派也不会自己哄骗自己,在彻彻底底搞明白这个投资需要一个十年甚至二十年甚至更久的研究过程且还不能保证回报率的时候,他果断放弃了光伏发电的计划。
郑海洋知道投资计划切断之后问林宴:“你爸到底投了多少钱?”
林宴皱眉摇头道:“不知道,我问了他,他没说。他借着高科技项目的名义用自己的资产做抵押,又用亿万富翁的名头向好几个银行贷了款,还有北京其他几个公司的老板,这次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郑海洋诧异了,他一开始知道林钧投了自己的钱,但是没想到还拉上了银行和其他人,这简直就是要疯掉的节奏!难怪他爸在家里抽了好几天的烟,难怪韩一说他妈和韩治军都要回北京了!
有些效应是连锁的,太阳能发电计划中断的消息传出去的话,银行和其他投钱的股东肯定很快会找上林钧还钱,这绝对是恶性循环!!要知道他可是顶着中国第二富的名头、还有着“一洋集团”的背景。
林钧这个全国都出名的亿万富豪一旦垮掉,很快银行就会彻查投资的“高科技项目”,到时候全国找银行借钱的“项目”搞不好都会受到影响,这些项目里面有些是真的有用,有些肯定是浑水摸鱼,但不管怎么样,大环境一受影响再草木皆兵,蝴蝶效应之后的商界龙卷风越卷越大,多少行业会遭殃资金链断裂受影响?多少人会破产?!!
还有一洋集团,林钧如果跨了,跟着他出名的公司肯定都要受到信用质疑!难保不受影响!
郑海洋简直不敢想象之后的事情,越是深入想越觉得要完蛋!况且在金融风暴的大影响之下,谁都不能保证林钧的这个事件会不会成为其他事件的导火索!在之前火热的商业前景之下,银行投了多少高科技!?本来97年金融风暴中国没有受到直接致命的冲击,那么现在呢?还能保证一切都按照历史的大轨迹发展么?
郑海洋心惊胆战对林宴道:“不行一定得搞清楚他到底投了多少钱,没有会计可以查账么?查也要查出来!”
终于,韩治军和陈灵灵在得到消息之后迅速回了北京,林钧不肯说投了多少钱,只说自己一个人担着,如果怕影响集团他愿意退股,他甚至把投钱的账单帐表全部藏了起来。
没有人比林宴更了解他爸,当初在广州堵马陪了百万千万他都分分钟不放在眼里,如果没多少钱如果可以负担哪怕能挺着熬过去,按照林钧的脾气绝对会昂着下巴绝对不低头,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我一个人担着,大不了退股”这种话!
这根本就是熬不过去,林钧自己都知道这次不光光只是破产的问题!
韩治军和郑平不搀和光能发电计划所以不知道林钧投了多少钱,可根本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林宴对韩治军郑平说林钧可能欠了银行几亿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天已经乌沉沉的压了下来,随时都要塌了!
研究所实验室的项目眼看着被拉闸,郑海洋在没人去管试验所的时候赶紧找到了林钧的秘书米大顺,让他想办法稳着实验室,哪怕现在白养着那堆人什么都不干也行!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光伏计划做不下去了!
郑海洋又火急火燎的找到了胡志文,胡志文那时候已经好几天没有去集团了,天天躲在家里,一副恨不得要自杀吊死自己的枯燥模样。
郑海洋抓着他的领子,吼道:“你给我起来去公司!别在家一副要死的样子!去公司管着你下面的一堆人,给他们找点事情干!”
胡志文是最清楚林钧投了多少钱的人,详细的账目不清楚,但他负责这个项目,多少还是清楚什么进度需要多少钱的,他一分没贪污全进了项目,可这个项目是他的,林钧欠了银行钱也等于他欠了银行钱,林钧还是个亿万富翁,可他呢?他住在破破的同理楼里面,什么都没有!
胡志文一副欲要赴死的表情,对郑海洋道:“去公司干嘛?没用了,项目断了,资金链也要断了,银行早晚要找上门的!”
郑海洋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种,他妈的老天爷赐给他个金手指让时间倒流他绝对不会出国上学啊!!!他抓着胡志文的衣领,大声道:“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之后有多大么?你们把光伏计划弄这么高调,资金链一断银行要查多少高科技?你知道多少人要破产要家破人亡么?你起来给我洗把脸去公司,你给我稳着你的人,给我拖着,我保证现在暂时没有事!听到没有啊!?”
胡志文还是摇头,郑海洋以前敬重学者文人,现在到了这个时刻真他娘的觉得这人是个傻逼,他道:“你不是要弄光能计划要造福中国人,要民族撅起的么???你死了你的项目谁去接?你死了这个项目就没了,投的钱全部打水漂了!!你死了多少人要跟着你去死啊!”
胡志文抖了抖,原先放大无光的瞳孔一缩,才慢慢爬起来,茫然的点点头道:“对对,我不能这么死,我还有那么多学生,我的项目,我不能就这么死。”
胡志文洗脸刷牙的工夫,郑海洋在一边压着情绪对他道:“你想办法给你的学生你下面的人找事情做,哪怕你说验收成功放他们一个小假期都可以,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你的人你给我搞定!要是你搞不定,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责任推给研究所,就说你的你的学生故意用项目诓骗银行投资,你的那些学生学子的前途就都毁掉了!”
胡志文洗把脸,点点头,扯嘴角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来给他们找事情做。”
与此同时,韩治军和郑平终于在林宴家里翻出了项目的资金进项表,韩婷婷抓过去看完之后,腿一软往地上一坐,爬都爬不起来,颤着嗓音道:“怎么这么多…”
韩治军把账目拿过去翻,郑平急躁问她:“到底多少?”
韩婷婷:“六亿…六亿多…”
所有人:“…”
林钧本来被林宴按在沙发上,此刻一把甩开儿子的手,无所谓的站起来,目光沉沉的,表情又是平时的那副倨傲,不肯在人前低头:“六亿又怎么样?我能赚这么多,难道不能赔这么多么?”
林宴觉得他爸简直疯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死扛着,他手脚发颤站在一边,韩治军过来一脚揣在林钧肚子上,把人踹翻在了地上,抬拳头挥在他脸上。
林钧躺在地上,嘴角出血,抬手背擦了擦,昂着脖子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浊气躺回去,目光空洞的看着他客厅吊顶上挂着的水晶灯。
那一刻他幽幽的在脑子里想,水晶灯真好看啊,砸碎了也一样好看,就好像他起起落落的人生一样。
韩治军从边上走过来,蹲下来,抓着他的衣领像是透彻他的想法一般,冷冷道:“你想死了一了百了么?想想你儿子吧,你死了,父债子偿,他才十几岁就要被你拖累死,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林钧躺在冰凉的地砖上突然发冷的颤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林宴的方向,他看到林宴站在沙发边上,低头面无表情又苦涩的看着他,他的儿子和他一样骄傲一样屌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无措的表情?林钧一下子惊醒了,从地上坐起来。

四月干燥的北京连下了几场雨。
郑海洋看到韩一在阳台上摇动他的模型,那个小车已经能前进后退了,孩子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大概也不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
天气不好,感觉气压很低,郑海洋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旁边摇动模型的韩一抬眼看了看他,对他道:“真的要破产了么?”
郑海洋笑了笑,在小板凳上窝着,道:“放心吧,哥哥不会让公司破产的。”
韩一似乎并不关心破不破产的问题,又问了一句:“破产了你会出国么?”
郑海洋嗤道:“破产了哪里有钱出国?”
韩一点点头,遥控着手里的东西,垂下眼,安心道:“不走就好。”
郑海洋本来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一顿,突然心酸了起来,哥哥不走的,永远不会走的。

第57章 那是一种稳稳隐藏在气场下对局势的自信的堪透

从四月开始,家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韩治军脱手把手里炸鸡店的生意都交给郑平的弟弟郑丘去管,自己和郑平亲自坐镇北京,但即便如此,谁都无法忽视巨大的压力背后那叫人近乎绝望的六个亿。
郑海洋在之前林钧发疯了一样把账目藏起来的时候找米大顺和胡志文,成功稳住了集团的研究所,这一步走得极对,现在集团上下除了他们几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所有人都被蒙在股里,就连研究所胡志文的学生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郑海洋一再警告胡志文,“你要是敢跑掉,最后承担责任的就全部都是你的学生!”
胡志文虽然不懂商场的事情脑子在这方面转的也不快,但事关几个亿、事关研究所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同事和学生,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再者郑海洋也看得出来,胡志文不是骗子,内心里有他学者自傲的一面,这个时候跑掉了,那他手里研究的所有东西全都没用了,他舍不得那些研究。
胡志文不知道林钧郑平他们要怎么收拾眼前的残局,他只能听从郑海洋的调遣,像过去一样每天兢兢业业在研究室里给他的学生给研究所的同事们找事情做,看上去就好像还在进行太阳能计划的研发一样。
这几天郑平韩治军他们好几天都没有睡着,男人们忧心忡忡,女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陈灵灵还怀了二胎,韩治军就想让她先离开北京去海南养胎,叫程宝丽陪着顺便把几个孩子也带过去,况且韩一六月份还要高考考少年班,不能又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陈灵灵特别淡定的坐在沙发上,道:“不用怕,反正天塌了有你们男人顶着,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呢遇到点事情就躲出去,保不准以后生出个窝囊废出来。”
韩治军被老婆的话噎的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就去看程宝丽和郑海洋他们,郑海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摇头道:“我就在北京不去海南,热死了。”
韩一立刻摇头:“我也不去!”
程宝丽在给家里的大大小小炖汤,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道:“那我可不能走,洋洋和郑二都在北京,我干嘛要走呢?”
按照韩治军的想法,这个时候就是男人的战场,女人孩子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海南躲躲,他少年时代就在外面混,习惯在大事不妙的时候把各种可能的最坏的结果都想到,现在摆在他眼前最坏的结果就是——光伏发电计划的事情捅出去,银行追债,林钧破产,集团跟着因为信誉问题坍塌,关联下他们拿出所有的钱都未必够补上这个巨大的窟窿,搞不好因为经济罪被送进监狱。
韩治军在知道林钧欠下六个多亿之后就和郑平聊过,一旦有预兆他们可能面临最糟糕的结果,就考虑投资移民先把家里的女人孩子送出国去。当然,谁都不希望最后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
只是谁能想他们家这群女人孩子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竟然都能如此这般坚挺,真叫韩志军又感动又无语。
现在的情况暂时就是隐瞒下去,做出一切照旧的假相来,郑平和韩治军林钧他们计划之后的事情的时候,郑海洋就坐在一边听,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把公司里的资金都集中起来,看看有多少钱能填补,林钧那里的个人资产也要尽可能回拢。
林钧这辈子起起落落,什么样的重创没受过,陪多少钱的时候都有,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也从来没有谁能像郑平韩治军这样会把一洋基和原生液下面的资金链拿过来填补他弄的那个光伏计划。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个时候林钧一人承担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能一起稳住不拖垮集团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林钧和集团对外就是紧密的关系,一洋其实根本无从撇清关系。
韩治军看他道:“现在不是你感动的时候,等这事儿过去了你在地上朝我磕头吧!把你的钱都拿过来,投资的出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撤的都撤掉。”
郑平之前想要做饲料,现在一是没心情了,二是资金不够,三是也不敢胡乱投钱了,林钧就是个跌得特别惨的教训,将来谁也不知道他在饲料上砸的钱会不会也打了水漂。
三个男人不敢把事情放在集团聊,现在基本都在林钧家里开小会,林钧家的保姆也被辞退了,现在都是米大顺在打扫屋子林宴每天出去买快餐回来吃。

林宴刚刚买了饭菜回来,一盒一盒的白色泡沫盒子,进门的时候面无表情,看到郑海洋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头。
郑海洋站起来去帮他搭了一把手,男人们还在沙发上边抽烟边想办法聊天,两个孩子去餐厅摆饭盒,林宴小声问郑海洋道:“你来干嘛?”
郑海洋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老子是救世主是耶稣是玉皇大帝”的淡然表情,小声道:“有我在,集团铁定不会破产。”
林宴嗤鼻,翻了个白眼,对他道:“我老子在欠人六个亿之前,比你还屌的。”
郑海洋一边摆着一次性的筷子一边哼哼道:“说了你也不信,等着吧,愚蠢的凡人。”
林宴最近心情十分不好,以前臭屁屌屌的说话都带刺,经过这次的事情人也像是一夜长大了,毕竟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不可一世的老子也有今天,他也可能从富得流油的大少爷成为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的乞丐。他这几天话特别少,之前看到郑海洋都爱逗个嘴,最近沉默了不少,此刻听到郑海洋臭屁兮兮的话,终于能换位之下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臭屁叫人讨厌了。
他在郑海洋腿肚子上踹了一脚,转身去开了家里的窗户,对客厅沙发上三个男人道:“先吃饭吧。”
五人吃完饭,把一堆餐盒扔进垃圾桶,林宴拿了抹布擦桌子,郑海洋坐在餐桌边上,翘着腿,一手搭在椅背上,另外一手捏着张白纸在看。
林宴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最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还有一个圈圈了起来画了个五角星——“国退民进”,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地址和电话号码甚至还有私人的bb机号码。
林宴疑惑道:“什么东西?”
郑海洋朝他转头笑了笑,站起来,往客厅沙发几个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爸,接着往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坐。
郑平本来在说话,被儿子一打断,顺手就接过了那张纸,愣了一下,看着上面的东西,纳闷儿道:“什么东西?”就像林宴刚刚看到的,那张纸上写满了各种地址、座机号码有的后面甚至还有私人bb机号码,林宴没看清,但是郑平看得一清二楚,那都是一些能源研究所的地址还有的甚至是电厂公司的地址和通讯号码。
郑平朝上到下扫了一眼,又紧接着问了一句:“你弄这个干吗?”
郑海洋此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属于他孩子的天真无知,那是一种静默的完全理智的神态,属于成年人才会有的成熟与克制,他坐在那里,没人再会忽视他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当然,这本该就是他的神态。他的气场稳稳张开,眼神透着淡定,坐在那里,就会忍不住去看他,去发掘他目光中的深意。
郑海洋开口道:“我问胡志文要的,他做研究员这么就久肯定认识不少研发的人,他在那里圈子里,当然对那个环境很熟悉。”
林钧看着他,皱眉,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会这么皱眉坐着,他会抬抬手让孩子哪里好玩儿哪儿呆着去,可今天他觉得眼前的郑海洋像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他甚至觉得这种变化应该是从内心而来的,好像同一个壳子,却换上了另外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