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了什么病!
孙小铭盘着腿坐在床边,隔着窄窄的走道看另外一张床上表情闲散的辰涅:“不是,她不走?然后呢?她就真的又回去了。她到底想什么,回去不管怎么样,五年十年之后等她成年好好工作赚钱,她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啊。那么穷的山里回去干什么!生孩子养猪?”她要气炸了。
真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这样的评价,当年周玛丽也曾经有过,只是周玛丽知道故事的女主角是谁,所以直接瞪眼看着辰涅,抬手指着她,都不知道该骂什么,最后只能叹口气,伸手抱了抱她。
但辰涅最明白,十年前的自己有多麻木多卑怯,被拐进山里之前,她咬着牙挣扎生存了很多年,她没有钱、缺少关爱,内心敏感又脆弱,为了生存硬装作冷感。
小时候,陌生人邻居给予一些关心关照还能温热她年幼的心,长大之后,她开始洞悉人情冷暖,体味险恶人心。
为什么不走?
十年前的厉承也如是问。
“不知道,我就是想回来。”这是辰涅当时的回答。
@
厉承是亲眼看着秦微风领着她离开的。
那天刚好山里晒春,家家户户几乎都没人。
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
从白天到晚上,太阳下山前秦微风都没有回来,厉承猜测是因为蒙着眼睛,脚程不快的原因,却没料到日落天黑后,院子里冲进来秦微风,推门大喊:“承哥!不好了!”
厉承站在廊下,见十二三岁的男孩儿甩着八字步冲进来。
他快步迎上去,按住秦微风的肩膀,稳住他,低头皱眉问:“人送出去了?”
秦微风喘着粗气,嘴唇干得脱皮,急得直瞪眼:“没有!…我,我快送到林外了,结果,结果刚好遇到了霍叔家的人。他们又把人抓上山了!”
厉承捏着秦微风的肩膀:“上山?”看秦微风喘得不行,又说:“你别急,慢点说。”
秦微风一跳一跺脚:“不行!你…赶快,上山去!霍叔他们不知道是我把人带出林子的,他们以为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秦微风喘着气,又急又说不明白,但厉承很快明白过来——当时已经快送出林子,但不巧的是,刚好碰到了从山上下来准备回林子的霍家人。
秦微风机灵,把女孩儿往灌木丛领,但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当时的情况,秦微风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蒙着眼的辰涅却对他低声说:“解掉这块布,你跑开。”
秦微风瞪眼:“那你呢?”
“就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秦微风有些犹豫,而追过来的人越跑越近,他又听到女孩儿还算平静的声音:“他们发现你,就知道是你哥要把我送走。”
秦微风死脑筋,又问:“那你呢?”
“我啊?”女孩儿陈角扯了扯,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我后悔了,我不想走。”
夜色里的山林没有光,秦微风跟着厉承跑,走最快出林上山的路。
披着风和夜里的露水,厉承边跑边想,当时辰涅那么做,是不想连累他和秦微风。可他不明白,她说后悔,是真的不想走了,还只是哄秦微风的谎话。
用最快的速度上山,刚到村口,就有人拦住他,犹豫了一下,悄悄说:“去老霍家。那个女娃在那里。”
秦微风喊他:“老头子!爹!”
老秦一把捂住儿子的嘴:“臭小子,你跑上山瞎搀和什么?”
厉承蹬着石阶,飞快向上跑,秦微风从他老子怀里挣扎出来,甩子膀子跟上去:“我跟着承哥!”
山上的祖屋层层叠叠,老霍家的房子在最高处,一直往上走。
到了地方,却见石阶上的大门被村名族人堵住了,天黑,最开始没人看到厉承,他们在低声讨论,隔着砖墙,还能听到里面透出来的说话声。
有两人突然看到台阶下的厉承,吓了一跳,幸好黑暗淹没了神色。
村名让开路,厉承走到霍家门口。大门敞着,院子里头,霍云山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他们突然转头看到门口,看到厉承进来,都闭了嘴。
霍云山站起来,走过去对他说:“小承,你来了。”
院子里只有一盏灯,光线昏黄。
厉承说:“人呢?”
霍云山看了看老婆,霍婶子冷着脸,站了起来,说:“屋子里呢。小承,不是婶子说你,这么重要的人,怎么就跑了。你没看好啊?呵,还是你故意放她跑的?”
“闭嘴!”霍云山斥道。
厉承却走进光亮中,他面貌五官深刻,光在脸上打下更为深邃的阴影,掩盖了过于年轻的气质和面孔。
“说够了吗?”
他面无表情,倒让院子里和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这样子,还真像厉兆,也像他们记忆里的厉家男人。
厉承父亲还在的时候,整个凉山,是没有人赶这般质疑的。
厉兆接管厉家的时候也才十四岁,还带着一个弟弟,寨子里也从来没人敢说三道四。
如今厉承站在这里,他们又突然想起了厉家的威严。
门口的人不再围着,纷纷闭嘴退开,霍婶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后几步,院子里留着的男人连忙跑了出去。
厉承跃过霍云山,径直走进霍家祖屋,院门口的秦微风探着脑袋进来,老鼠一样窜了进来跟上。
进了门,霍家小姑娘从堂屋里跑出来,朝他们招招手,喊:“哥,二狗子,这边。”
秦微风一脸怒容跟着跑:“不许叫我二狗子!”
追上去,放杂物的房间里有个大麻袋。麻袋口子开着,女孩儿苍白无力躺在里面,露出脑袋和脖子。
厉承两步上前,把人从麻袋里抱出来,解她身上的绳子。
秦微风哭丧着脸,还拿手去探鼻息:“她,她…”有气,幸好幸好。
厉承顺着秦微风那只半黑的爪子,在杂物间的灯泡下突然看到了辰涅一侧肿胀的脸。
因为太过明显,就连秦微风都发现了。他问霍小婷:“你爸还是你妈打她了?”
霍小婷尖着嗓子:“不是我爹妈!”
“谁?”厉承抬眸,目光比声音还沉。
霍小婷朝门口看了一眼,掩着唇,小声说:“我看到陈家那个媳妇儿进来过,我把她赶走了,她还不让我别和你们说,哼,我讨厌她。”
陈家人?厉承皱眉。
厉承把人抱出来,本想直接带回山上的祖屋,但霍云山在门口叫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承,人…”她扫了一眼厉承怀里的女孩儿:“人是你放走的?”
厉承抱着人,后背也挺得笔直,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就要离开。
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突然从院子外面传进来:“我看到了!他趁着大家上山晒东西,让秦家那小子领着她出林子!!”

第十五章

他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晕过去的辰涅,身侧是默默挪到了霍小婷前面的秦微风。
而其他人都在院子外头,霍云山站在门侧。
这大约是第一次,厉承与凉山族人,站在了两个对立面。
厉承并不觉得意外,很早的时候,厉兆刚离山前就曾经对他说过。
他说你早晚有一天,会被族人推向外面,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是你期待的。
厉承此刻期待什么?
他只是想把这个不该属于这里的女孩儿送出去,他以为这不难,现在才发现并不容易。
门外,伴随着那一声女人的尖叫,村民族人们开始小声感慨。
厉承绷着身体站在院子里,听到他们说他早逝的爹,说厉兆,说厉家。
他们细数厉家开山祖宗对凉山的贡献有多大,感慨厉家血脉对族人有多重要,接着说厉家这一代出了个背弃凉山的厉兆,怎么现在厉承也变成这样?
外面的世界、人心让厉兆鬼迷心窍了,他们让他回来结婚,他不回来,他们说,一定是因为外面有坏女人勾着厉兆。
厉承静静地听着,绷直的臂膀下,青筋覆盖。
他们终于说到了厉承,说照这么下去,他要变得和他哥一样了,就是因为这次这件事,早知道就不买女人了。
秦微风站在厉承旁边,翻了个白眼儿,大喊:“你们说够了吗?”
霍小婷有些害怕,在后面拿手拽他衣服,她觉得她爹的脸格外阴沉,族人们的表情也十分可惧。
秦微风拍开霍小婷拽他的手,又大声嚷嚷道:“兆大哥不在,厉家就是承哥当家!你们瞎说什么?叫你们让开你们没听见!厉家人说一,你们说二,兆哥走的那年怎么遭报应的你们忘记了?”
秦微风年纪小,不懂分寸,他这么一说,倒成了火上浇油。
“那是因为他离山!他不离开,山里绝对不会遭大雨!”
“就是,他本来就不该出去!”

终于,霍云山开口了,阴霾笼罩在眼眶下:“小承,我们讨论了一下,你结婚…还是和山里姑娘比较好,外面女的不适合你。这个女人你留下,别管了…”
不管,他们会放她走?
不会的,他们花了钱,不给他,也会是其他人。厉承有些不敢想,如果留下她,最后她会变成什么。
“让开,人我带走。”厉承的口气不容置喙。
刚刚那个尖叫着暴露是他把人送走的女人此刻又开口了,厉承看到她躲在门外,站在陈家老大身后:“又要偷偷把她送走!”
厉承盯着她,目光从陈家老大脸上扫过,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倒是让院子外头安静了,而秦微风虽然嘴巴贱,但先前说的话还是提醒了他们。
厉兆离开山,山里连着十多天的雨,颗粒无收,如果逼急了厉承,他也走…
他们还是让厉承把人带走了。
@
阳光穿进屋内,照在辰涅脸上。
细密的睫毛晃了晃,眼睛睁开,她才发现自己中午睡过了。
现在是几点?
她转头看屋内的摆钟,下午三点不到。
她站起来,跨过门槛走到小院子里——三面是高高的围墙,一面是灰色的木制栅栏。
她顺着墙根走,活动了两圈,又走到栅栏下,咳嗽一声,指关节敲了敲。
那头没有声音。
辰涅又抬手敲了敲,轻轻喊道:“喂,在吗?”
“在。”栅栏另外一侧传来回应。
这是她现在的生活,一个隔开的独门独院,除了一方小院子和一间屋子,只能看到头顶的天。
辰涅那天醒来后就住在这里,没有再被蒙上眼睛,但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看得见,可以小范围活动,一日三餐不缺,还能天天洗热水澡,这么看来,待遇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
要是寂寞了,站在栅栏边上,敲敲板子,那头的人也似乎愿意交流两句。
六天六夜,便是如此过来的。
@
“喂。”辰涅又喊了一遍。
那边浅浅的嗯了一声。
辰涅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问过。
小院子里的生活有些闲散无聊,几天前她开始尝试着和对面说话。
她第一次遇到对她如此有耐心的陌生人。
“你有工作吗?”她问。
“不一定。”
辰涅想了想,觉得他大约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事,便说道:“我还在上学,今年高三,快高考了。你们这里有高考吗?”
那头回道:“有,但是没什么人上学。”
“你也不上么?”
“上过。”
对话没有接得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辰涅抱着腿,坐在栅栏下头,过了一会儿,听到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从头顶传过来:“你想回去考大学?”
辰涅闷着声音说:“不想。”
“为什么?”
“我成绩不好,考不上,也没有钱。”
“如果这次回去呢?”
辰涅没有吭声。
如果这次回去呢?经历了这样一场遭遇,回去之后会想要好好生活,好好上学吗?
辰涅觉得对自己来说,生活并不是悔悟重新来过这么简单,她的生活太艰难了,她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她营养不良,长得不好看,经常旷课不去学校,同学不喜欢她,家里人唾弃她,老师也不管她。
她活得怎么样,从来没有人在乎关心过。
而这些事情,她羞于开口告诉任何人,令她羞耻的事情都是她的秘密。
这次回去呢?
他问她,这次回去呢?
可她没有回得去,又被抓回来了,而她心里明白,逃到半路,她就后悔了,她不想走。
老天对她从未如此眷顾过,她果真被抓回去了。
套进麻袋里,拖着回去,她身体本能地挣扎呜咽,得来了几声咒骂,有人踹了她几脚,让她老实点。
有那么一刻,恐惧再次占据了她的身体和大脑,她想求饶,想痛哭,但想到那个承诺送她离开的男人,她又觉得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会救她,就像上次一样,如同之前承诺的那样。
他果真做到了。
她期待过的,从未有人给予她,除了他。
“不想上大学吗?”那头见她没有回答,又问道。
辰涅曲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说:“不想。”
那头却突然笑了一下。
辰涅抬起脖子,侧头看身后,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你笑什么?”
“有很多人想上,做梦都想上学,但你不想。”
辰涅回他:“我不是他们,嗯,我不想。”
@
栅栏的另外一边,厉承斜靠着,一手插兜,他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想上学,在山里,很多孩子都想上学,特别想。
厉承问道:“那你不想上学,想做什么?”
“赚钱。”她回道:“赚很多很多的钱。”
厉承又问她:“赚很多钱做什么?”
她回他:“给自己大房子、买吃的、买衣服,买所有我喜欢的东西。”
“还有呢?”他轻笑。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回答,村子里的年轻姑娘他都相过,她们谈到钱的时候,基本都说想给家里重新盖房子、给弟弟结婚、给长辈治病、孝敬老人。
但他从来没听到女孩儿说想给自己买什么。
他先前看着她们无私的模样,也曾经产生过疑惑,她们不想给自己买什么吗?
可现在面对一个可以称得上完全自私的回答,他竟然又有些意外了。
“还有啊,”像是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辰涅终于回道:“有钱了就可以做生意,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保护重要的人。”
厉承转头,看向另外一侧的院子,却被高高的栅栏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她,更不知她面上的神色。
他忽然想起最初她被关的那几天,黑暗的小黑屋,她吓的惊慌失措抱头痛哭,还有她醒来后,小心翼翼地说,她会老实的。
厉承笑了笑,他想她或许暂时忘记了那些恐惧不安吧。
可一抬眼,看到院子墙角背阴处长出的一朵花,他突然想起,她曾经攥着石头砸了霍云山的脑袋,又曾经冷静地推开秦微风,独自被抓回来。
厉承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很想见见那个女孩儿。
栅栏是木头做的,很结实,有一道门,上面挂着锁。这么多天,送饭都是从栅栏上面递过去,那道锁一直没有被打开过。
他走到门边,抬手触碰那道挂锁,他有一种感觉,她将要打开的不仅仅是一道锁一扇门。
但他没有犹豫,隔着栅栏问道:“想出来走走吗?”
辰涅从地上爬起来,寻着声音走了两步:“你让我出去走?不怕我看到?”
“你转过去,闭上眼睛。”
辰涅按照他的话,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木栅栏的门被拉开,声音很轻,一道影子落进院中。
闭着眼睛,浅浅呼吸,辰涅感受到身后走近的人。
“往左。”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辰涅迈腿向走,却又听到:“错了。”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刚看到地上交叠的人影,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双手掌心微凉,沁得她心头一颤,她下意识抬手覆眼,指尖却碰到了他的手背。
黑暗中一切触感都分外清晰,自己的眼睛、冰凉的手,触碰的指尖,还有刮在颊边的散发。
手在空中转了个弯,将散发绕到耳后,盖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则引导了方向,带着她往一旁走。
她不知身在何处,不识方向,被身后人引导着朝前走。
厉承一直走在她身后,停住脚步后,辰涅说:“能让我看一眼么。”
“嘘,仔细听。”他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在耳边和肩侧。
“听什么?”她微微侧头,一下子,便感觉他们的距离极近。
她飞快转回头,如他说的那样,仔细去听。
厉承站在她侧后方,手臂绕过肩膀绕过脸颊,捂着辰涅的眼睛。
他问她:“听到什么了?”
辰涅说:“听见了山,听到了水,还听到了花草、鸟叫、虫鸣…”
厉承侧头看她,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他眯眼眺望远处,为她形容视野里的一切:“有山和树、还有村子,有田。”
辰涅问他:“这里穷吗?”
厉承想了想:“足够生活。”
她又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厉承点了点,回眸看向身前的女孩儿,才想起她看不到:“喜欢。”
“那我呢?”
这突然而至的一句话像羽毛,轻轻在厉承心里撩动,他侧头,从一旁看她,说:“你和别人不太一样。”
辰涅轻轻笑了一下,这是个温柔的回答,她想,他应该也是个温柔的人。
“那你喜欢我吗?”
可否重新认识你1
“扫把星!赔钱货!养你有什么用!”

“把她推下去!证明给我们看!你不会像你哥那样!”

“辰涅?辰涅!”
睁开眼睛,是孙小铭凑过来的脸,眼里写满了关切。
她问:“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辰涅吐一口浊气,觉得脑袋涨疼,她坐起来,捂了捂眼睛:“好像是。我说梦话了?”
这么一问,孙小铭看着她的表情反而带上了忧虑:“你做了什么梦,怎么会说那种话?”
辰涅:“我说什么了?”
孙小铭犹豫了一下,道:“你说…‘把我推下去’。”
@
进山第二天,她们在山林里的一个小村落,仅有六户人家,全部都改建成了小旅馆。
她们昨天下午到得晚,只能住在这里,如果脚程快在下午四点前抵达前面不远处的大寨子,她们本可以直接进大寨。
老钱说这很正常,大寨下午四点关门,经常有团赶不及,就先在寨子外面住一晚。
昨天范粟晨和孙小铭都抱怨,说下午四点就关寨门,怎么关得这么早。
老钱解释说:“山林里四点过后,天就会黑得很快,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方面怕族人跑出去晚上回不来,也防一些山林走兽。这规矩到现在都没改,也是为了游客安全,怕有些游客晚上跑出去。”
立刻没人抱怨了,为了安全,这样做无可厚非,值得理解。
他们这个七人团住的旅店是最大的一户,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几个团的人。
一大早,众人都去楼下的餐厅吃饭,有粥有糍粑有鸡蛋还有炒饭,一人还能领一份凉山本地的菊花茶。
孙戗端着茶碗,凑到鼻尖下闻闻,赞不绝口:“香!这菊花茶和外面的还真不一样。”
周生吃了两份炒饭:“这里炒饭怎么跟泰国菜似的,还放菠萝。”
郑优一直沉默无言吃饭,眉头拧着,似乎对这顿早饭并不满意。
他们这张大圆桌上,此刻除了他们这三人,也只多了一个厉承。
对这位不期而至的“本地男人”,桌上的两个男人本能地有些排斥,尤其是孙戗,怎么看厉承都不顺眼,尤其他觉得,这男人应该是和辰涅有些不太一样的关系。
昨天在休息站,所有人都看着他把辰涅拉出去了。虽然最后两人若无其事的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孙戗就觉得,这两人间肯定有什么。
这会儿桌上人不多,孙戗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抬眼挑了挑下巴:“唉,听老钱说,你也是本地人?你做什么?”
厉承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视线半垂,轮廓分明,他没有抬眼,回道:“什么都做。”
孙戗“哦”了一声,点点头,又瞧了厉承身上的衣服两眼,觉得他可能就是个在景区打杂的。
他刚这么想,旅店老板娘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问他们吃得怎么样,孙戗和陈生很客气,说吃得挺好的。
老板娘笑眯眯的,最后视线往最旁边一落,偷偷瞥了一眼。
她这表情不仅孙戗,周生也看到了,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板娘看厉承这眼神小心翼翼的?
旁边桌子的团有人在喊老板娘,老板娘“哎”了一声应答,可眼睛还瞅这厉承,脚都没动。
孙戗刚要开口说话,厉承放下筷子,抬眼看了老板娘一眼,说:“没事,你忙吧。”
“好,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老板娘这才笑着离开。
孙戗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觉得老板娘跟伺候小爷一样伺候着厉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