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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上的宫人们笑成一团。
金兰笑着拈起一枝粉拳大的荷花苞,撇去荷杆,戴在薛娘娘鬓边,一双瞳仁秋水,赞道“娘娘真美”
薛娘娘怔了半晌,心道难怪太子这么喜欢太子妃。
宫女划动船桨,小舟靠回岸边,宫人扶着薛娘娘和金兰上岸,赵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到阶前,伸手扶金兰。
金兰自然地把手靠过去,赵王妃似乎松了口气,突然面色一变,直接朝金兰身上扑了过来。
宫女刚才就近在岸边洗莲蓬,阶前湿漉漉的,绣鞋底滑,赵王妃似乎站不稳,整个人趴在金兰身上,直接带着她向水池倒下去。
旁边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惊呼出声,伸手拉两人,却只拉到赵王妃的衣袖,罗衣细滑,衣袖直接从指间缝隙溜了出去。
众人尖叫。
赵王妃心惊肉跳,头晕目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刺耳的刮擦声后,响起一声沉重的落地钝响。
赵王妃只觉天旋地转,手脚冰凉可预想中的呛水并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青砖地上,的砖地冰冷刺骨。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腕上一对金灿灿的宝镯。
赵王妃抬起眼帘,光线刺眼,她眯着眼睛看去,那是太子妃金兰的手。
众人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宫女们一拥而上,搀扶赵王妃起来。
薛娘娘和其他妃嫔回过神,拉着金兰左看右看,“没摔着吧”
金兰摇摇头,“我没事倒是赵王妃摔了一下,快让御医来看看,可别摔着了”
众人皱眉看一眼赵王妃,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刚才看得分明,赵王妃故意挤在最前面,想推太子妃入水,结果她自己脚底打滑摔了一下,真是咎由自取。
还好太子妃没事。
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看着赵王妃的眼神满是鄙夷。
德王妃叹了口气,上前扶赵王妃站起,低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赵王妃浑身发颤,嘶声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我没有推她”
德王妃眉尖轻蹙“别说这个了,你只是不小心脚底滑了一下先去换身衣裳吧”
她刚才就站在赵王妃身边,亲眼看见赵王妃主动伸手去扶太子妃,太子妃温柔和善,心胸开阔,又和气又大方,怎么可能玩弄心计故意摔倒来陷害赵王妃倒是赵王妃自己看起来心怀不轨 赵王妃环顾一周,发现除了德王妃和自己的宫女以外,其他人都站在太子妃身边嘘寒问暖,眼底发红。
宫人搀着她去换衣裳。
薛娘娘拉着金兰看了半天,“手这里青了一块,得涂些化瘀的膏药”又指着她的月华裙,“好好的裙子,就这么污了。”
月华裙料子精贵,不能水洗,让泥水溅湿,以后不能穿了。
池岸的动静传到水榭里,周太后打发人过来问。
金兰飞快地扫了一眼水榭的方向,笑着道“没事,我一时贪玩,脏了裙子。”
众人知道她这是在为赵王妃遮掩,心道太子妃果然宽厚。
宫人去主宴回禀,周太后笑道“都还小呐,难免贪玩。”
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
金兰的裙子湿了半边,告退去偏殿换衣。
小满扶着她的手,小声问“殿下,刚才赵王妃是不是故意的”
金兰摇摇头“不是。”
赵王妃真的没想推她,倒是有人想推赵王妃,她刚好看见了,一把抓住赵王妃,两人才没掉进池子里去。
金兰当时只觉得匪夷所思宫里的妃嫔都这么闲的吗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伎俩,连她都能一眼看穿 小满轻笑“殿下有所不知,这种事宫里常见。以前有次过节,万岁爷爷带着妃嫔在暖室里赏梅花,老娘娘先到了,郑娘娘后到,仁寿宫的人都不喜欢郑娘娘,趁着天黑故意撤走灯烛,宴桌前乌漆墨黑的宫女悄悄搬走了椅子,郑娘娘没注意,一屁{股坐下去摔了个正着满殿的人都看见了”
金兰听得嘴角直抽。
直接搬走椅子,害郑贵妃当众出丑居然可以这样她还以为宫里的妃嫔勾心斗角的时候都不动声色、笑里藏刀呢难怪刚才有人敢直接推赵王妃。
小满还在讲古“郑娘娘脾气大有次在御花园撞见另一个宫里的娘娘,嫌那位娘娘摘了她喜欢的花,当场让宫人直接抽那位娘娘的嘴巴子”
他娓娓道来,一口气说了七八件郑贵妃当众欺负宫妃或者当众出丑的事。
进宫以前,金兰觉得郑贵妃应该是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杀人不眨眼的宠妃,进宫以后,她发现宫里的人一面敬畏郑贵妃,一面鄙视郑贵妃,周太后更是从不掩饰她对郑贵妃的厌恶。
堂堂贵妃在宫中夜宴上当众摔倒这样的羞辱,郑贵妃遇到过多少次 如今昭德宫和仁寿宫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是周太后主持的宴会,郑贵妃不会现身,郑贵妃摆宴也不会请周太后依附两人的宫妃泾渭分明,从不往来。
金兰进宫以来还没见过郑贵妃。
郑贵妃知道宫妃们厌恶她,平时很少踏出昭德宫。而常在仁寿宫走动的妃嫔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争宠,一心一意奉承周太后。
金兰想起这些天盘绕在心中的疑问,问小满“宫妃们都待我很好,这是什么缘故”
小满笑着答“自然是因为她们喜欢殿下”
金兰笑着一口截断他的话“别说那些没用的。”
她早就发觉了,宫里的妃子待她极为亲热,不管是薛娘娘、沈选侍,还是其他没见过她的妃嫔,一见了她就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言语间多有回护之意。方才赵王妃滑到,妃嫔们全都不假思索地站在她这边,竟然没有一个例外。
小满讪讪,摸了摸鼻尖,答“可能是因为千岁爷的缘故,千岁爷仁厚,这些年宫中再没有一个妃嫔因为产子暴毙,小皇子、皇女出生,千岁爷会派人照应,哪位小皇子、公主被太监欺负,宫妃求到太子跟前,太子就算病着也会出手帮忙宫妃们都很感激千岁爷,殿下是千岁爷的掌中宝,她们自然待殿下也好。”
原来如此。
五哥是个好人。
他受过的苦,不想让他的弟弟妹妹再尝受一遍
金兰心里咕嘟咕嘟冒起细泡,她喜欢这样的朱瑄。
说着话,几人转过回廊,花窗后传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里还夹杂着金兰的名字。
是赵王妃,她先过来换衣,宫女在低声劝解她。
小满迟疑了一下。
金兰小声说“换个地方罢。”
过去尴尬,赵王妃这时候肯定不想看见她。
几人只得回头,出了偏殿,小满忽然听见院中的芭蕉丛下传出窸窸窣窣声,皱紧了眉头看过去,一角织金袍影闪过。
他厉声喝道“什么人”
片刻后,人影晃动,一道挺拔身影从芭蕉丛后走了出来。
日光漫过肥阔的芭蕉叶片,笼下一大片如水波般潋滟的明亮光影,那人从黑暗中踱出,沐浴在流转的光华之中,一双狭长的凤目,面若冠玉,恍如天人。
小满愣了片刻“罗统领”
第四十五章 起疑
金兰看着罗云瑾那张俊美的脸, 一阵心虚。
随即她皱紧了眉: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大白天的, 罗云瑾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芭蕉丛后面?莫非这才是赵王妃的目的?还是说罗云瑾心怀不轨?
和哭哭啼啼的赵王妃比起来, 还是阴沉的罗云瑾看起来更可疑一点。
金兰心念电转,看一眼身边跟随的宫人。
除了小满,另外四名宫人都是东宫的内官,这些人对朱瑄忠心耿耿。朱瑄吩咐过, 不管她去哪儿身边至少得有四个人跟着,她一开始觉得很受拘束,每天从早到晚被几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看,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现在看来, 多带几个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金兰眼神示意小满留下和罗云瑾周旋,道:“我去看看赵王妃。”
言罢, 转身就走。
另外四名宫人忙跟上她。
赵王妃已经换好了衣裳, 正坐着垂泪,金兰走进去的时候, 她诧异地抬起头,眼神透着防备。
看来和赵王妃没关系。
金兰松口气。
她小看了宫里的人, 推赵王妃那一下只是个引子, 后面的事才真的防不胜防, 赵王妃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不管罗云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都得拉上赵王妃。
“御医怎么没来?”金兰问赵王妃的宫女。
赵王妃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警惕地道:“用不着劳动御医来看, 只是湿了衣裳罢了。”
金兰点点头, 走到内殿屏风后面换了件和月华裙颜色相近的浅色画裙, 她出席宫宴的时候宫人会随身带着衣包,备了好几套样式差不多的衣裙。换好裙子,她转出屏风,和赵王妃一起回水榭。
赵王妃眼角微微发红。
金兰看她一眼,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赵王妃浑身一震。
金兰又道:“我也问心无愧。你自己想想,当时推你的人到底站在你身前还是身后?”
赵王妃垂下眼帘,手里紧紧绞着帕子。
出了偏殿,小满站在阶前,一人背对着他和他说话,赤色织金云肩通袖襕细绫曳撒,腰束绦环,系了块云纹象牙牙牌,今天没佩腰刀。
罗云瑾居然还没走么?
金兰和赵王妃走近。
小满忙朝金兰拱手,罗云瑾转过身,眉眼低垂,退开了几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几名穿贴里的小内官跟在他身后,朝金兰和赵王妃行礼。
赵王妃瞥了一眼罗云瑾和他身后的内官,见他身上穿着司礼监太监服色,没有在意。
小满回到金兰身边,小声说:“万岁爷爷听说老娘娘今天在园子里赏荷,刚好御茶房进献了好酒,爷爷让罗统领送几坛荷花蕊、秋露白、金盘露来……”
金兰不动声色,扫一眼罗云瑾身后的内官,不远处果然有几提大抬盒,抬盒里放了酒坛。
原来罗云瑾是过来送酒的?
那他为什么要躲在芭蕉丛后面?他连钱兴都不怕……难道只是为了躲她?
不对,他怕的人是朱瑄。
金兰眉尖轻蹙。
罗云瑾远远跟在金兰一行人身后,回到水榭,径直带着小内官去周太后跟前说话。
宫妃们凑趣:“陛下孝顺,什么都先想着老娘娘,今年还没吃着荷花蕊呢,还是老娘娘这里好,我们总能跟着沾光!”
周太后很高兴,让人取了泥封,顿时酒香四溢,把满池的莲花香气都盖住了。
金兰和赵王妃回到宴席上。
薛娘娘拉着金兰坐下,笑着问:“你吃过荷花蕊没有?御茶房那些太监就是有本事,别处进献的酒总没他们进献的好。”
金兰摇摇头,她不大吃酒。
嘉平帝给周太后送酒,满座宫妃不管能不能吃酒的都举起酒杯。
赵王妃也拿了一杯满盈的酒,正要喝,袖子被人轻轻一扯。
她皱眉抬起头。
金兰坐在她身边,朝她一笑,眸子清亮:“你刚才衣裳湿透了,我让人去茶房要了一盅姜汤,先喝碗姜汤吧。”
一碗姜汤送到赵王妃面前,姜丝切得细细的,里面还放了几颗红枣,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
赵王妃望着碗里浅褐色的汤水,眼眶发热。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才新婚,她在家的时候父母疼爱,娇生惯养……
她没有碰那只碗,贝齿紧咬樱唇。
“怎么,怕我下毒么?”金兰压低声音轻笑,嗓音柔和,带了些戏谑的意味。
赵王妃撩起眼帘,眼神冷如霜雪。她不需要别人假惺惺的同情。
金兰挑了挑眉,摆摆手。
宫人捧着一只小银茶匙上前。
金兰接了小银茶匙,从碗里舀了几匙子姜汤盛到自己的碗里,端起来一饮而尽。
赵王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金兰舒口气,朝赵王妃做了个鬼脸,眨眨眼睛,一脸俏皮的神气:“这姜汤真辣。”
赵王妃一言不发。
金兰把汤碗推回赵王妃面前,笑道:“喝了罢,我已经喝了几口,你也得喝点,有难同当么!”
说完,她转头去和薛娘娘说话。
赵王妃目带不屑地盯着那碗姜汤,一动不动,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打动。
等了半天,金兰没有继续劝说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不一会儿还和薛娘娘一起站了起来,两人手拉着手走远了。
赵王妃仍是坐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沉不住气,眼帘撩起,视线逡巡一圈。
金兰和薛娘娘、沈选侍几人站在曲廊上说说笑笑,伸手摘长到曲廊里的荷叶。德王妃、庆王妃和其他宫人围在她们身边,每个人都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正商量着让茶房的人拿荷叶和莲子、莲花煮粥吃。
“把银鱼、虾肉、田鸡腿细细剁碎了,加点桂花酒,用盐拌匀,隔屉蒸熟了,加入煮熟的粥里,又鲜又香……”
庆王妃听得食指大动,等不及金兰说完,一叠声催促宫人赶紧去煮粥。
金兰笑着道:“你想吃就得自己摘荷叶。”
庆王妃迫不及待,立马揎拳掳袖,踮起脚要去够荷叶。
金兰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三妹果然是北方人……荷叶杆上有细刺,别伤了手……”
三妹是庆王妃在闺阁的小名。
庆王妃笑着道:“自己摘的荷叶煮粥吃得香甜,别说是一点细刺,这荷杆上就算长满了刀子,我也得摘了它!”
众人笑成一团。
她们不像是宫里的妃嫔,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女眷,和和气气、亲亲热热的……
就像金兰那天在宫门前说的,大家安安生生的,谁也别为难谁。
赵王妃忽然很羡慕金兰。
太子对她那么好,所以她才能在嫁进东宫以后还这么天真柔善,太子那么喜欢她,她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宫妃们也都捧着她。
赵王妃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喝完了碗里的姜汤。
汤里的姜丝放得太多了……她擦擦眼角,觉得自己快被辣哭了。
……
朱瑄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杜岩提着绛纱灯笼站在殿前台矶上等候,见他脸色有点冷,笑着道:“殿下问了好几次了。”
朱瑄神色缓和了些,“她几时回来的?用过晚膳了?”
“没有,殿下说要等着千岁爷回来一起吃。”
进了内殿,宫人迎出水晶帘,服侍朱瑄换衣,小满走了出来,小声说:“殿下在书房里等千岁爷,今天宴席上吃了些酒,这会儿睡着了,小的不敢惊醒。”
朱瑄道:“别吵醒她。”
小满应是。
朱瑄换了身青色圆领袍,没系丝绦,进了书房。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夜色暗沉,灯火昏暗,金兰靠在榻上侧身而睡,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上盖了层薄被,面颊微微晕红,双唇像点了殷红的唇脂,娇艳欲滴。散开的衣襟里肌肤白如细雪,暗影中线条柔和。
朱瑄凑近了些看金兰,她洗过澡了,头发还有些湿气,空气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茉莉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腻幽香,撩人心弦。
他伸手摸了摸金兰的头发。
金兰嘤咛一声,半睡半醒的样子,鬓乱钗横,比平时多了几分妩媚。
朱瑄低头。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满擎着灯走进书房,怕屋里太黑,一一把木台上的灯烛点亮。
朱瑄皱了一下眉。
金兰听到脚步声,揉揉眼睛坐起身,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小满忙小跑过来捡起书,问金兰:“殿下要不要吃茶?”
朱瑄看着小满的目光冰冷如刀。
小满瑟缩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低着头退了出去。
金兰坐起身,去隔间梳洗,出来的时候朱瑄坐在月牙桌前等着她,内官已经摆好晚膳。
桌上有一大盅莲叶粥,金兰走过去坐下,笑着说:“这煮粥的荷叶、荷花是我亲手摘的。”
朱瑄笑了笑,示意宫人给他盛粥。
金兰在宴席上吃了面,不觉得饿,摆摆手让宫人退出去,给朱瑄夹了一筷子银苗菜,放下筷子,说了在宴席上的事。
朱瑄皱眉,“你看清楚了,赵王妃不是故意的?”
金兰点了点头:“我看清楚了,推赵王妃的人是她自己的宫女。”
她知道说出来赵王妃不会相信,所以只点到为止。
朱瑄嗯了声。
金兰看他一眼,轻声说:“对了,今天……我还遇到罗云瑾了。”
朱瑄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抬起眼帘,眼神蓦地变得锋锐。
金兰觉得自己很无辜,解释说:“无意间碰上的,他给周太后送几坛酒,路上碰见我,他躲了起来,小满看见角落里人影晃动,怕是刺客,叫住了他,他才现身。”
朱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双眸幽黑。
金兰问:“五哥,你相信我,对吧?”
朱瑄皱眉,放下筷子,“你以为我怀疑你?”
金兰不说话。他突然变脸,难道不是在怀疑她?
朱瑄站起身,袍角划过圆凳,坐到金兰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我只是在想六哥的事……”
金兰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赵王?”
朱瑄摇头:“事情的起因总在他身上。”
金兰沉吟了半晌。
“也不一定是赵王……”她环顾一圈,凑到朱瑄耳边和他耳语,“也许是太后宫里的人……太后不喜欢赵王妃……薛娘娘背着人告诉我,我和德王妃、庆王妃交好,太后好像很不高兴。”
朱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金兰趴在朱瑄肩膀上,“我还听小满说以前太后宫里的人敢直接撤走郑贵妃的椅子,害郑贵妃当众摔倒……”
感觉大庭广众之下推人这种事是仁寿宫的风格。
简单粗暴。
不可能是赵王妃自己推的,也不可能是郑贵妃下的手……郑贵妃想要害什么人,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
其实这法子看起来粗暴幼稚,未必没有用。她和赵王妃都没摔下池子,皆大欢喜,但宫妃都认为赵王妃没安好心。万一哪天赵王妃出了什么意外,别人第一个怀疑的是谁?又或者她出了什么意外,赵王妃一定是众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继而会怀疑到赵王身上……最后矛头一定会指向郑贵妃。
就像朱瑄生母的死,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处心积虑的谋划,简简单单一碗鸩酒,就这么葬送了他母亲的性命,所有人——包括嘉平帝都认为是郑贵妃下的手。
郑贵妃比嘉平帝年长许多,世人认为嘉平帝对郑贵妃的宠爱是不正常的、有悖人伦的……因此郑贵妃不管做什么,都会遭到世人的嘲笑,加之嘉平帝对她毫无原则地袒护,世人对郑贵妃愈加鄙视憎恶。
郑贵妃这些年甚至没有试图为她自己辩驳过……
金兰越想越深,只觉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朱瑄立刻觉察到了,搂住她的腰,“着凉了?”
金兰摇头。
朱瑄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她颈间还有淡淡的酒气,身上柔软馨香,“这段时间别去仁寿宫了……”
御花园的池子里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法子虽然蠢,但下手的人不在乎这些……因为有恃无恐。他阿娘死得不明不白,谁敢多嘴说什么?
金兰点点头,想起赵王妃被众人误会时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感慨:“宫里的规矩这么乱?”
朱瑄道:“太后不管事,贵妃管不了……宫妃无意争宠,这样的事不少。”
嘉平帝连废两任皇后,宫中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宫规成了笑话,没有一个赏罚分明、德高望重的人能震慑六宫,宫中乱象丛生。
金兰连连摇头。
如果太后、皇后治理后宫严明,那么宫妃们就算有小心思也不敢轻易动手。偏偏嘉平帝废了皇后,地位最尊贵的周太后又不是一个能顾大局的人。不管郑贵妃平时怎么跋扈,到底是皇贵妃,周太后堂而皇之在宫宴之上害她出丑,后妃们把这事当成笑话看……郑贵妃固然失了体面,周太后也有失端庄。她可是皇太后呀,本应约束六宫,成为后妃的表率……
金兰身心俱疲,梳洗后睡下了。
朱瑄看着她睡熟,起身出了寝殿,叫来小满:“太子妃今天在仁寿宫遇见罗云瑾了?”
小满低头应是,“罗统领怕冲撞太子妃殿下,想等殿下走过去再出来……”
烛火晃动,朱瑄坐在暗影中,问:“他们说什么了?”
小满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重重纱帐后,金兰翻了个身,趴在床沿上,掀开床帐一角,看到槅扇后透过来的昏黄灯光。
朱瑄在盘问小满。
他果然还是不放心。
第四十六章 暴戾
朱瑄这人真是……嘴硬, 深沉, 多疑……
他好讨厌呀!
金兰腹诽了没一会儿, 槅扇外响起脚步声,她连忙滚回枕上,继续装睡。
朱瑄掀开床帐,上了床, 低头看着金兰。
金兰双眼紧闭,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片刻后,朱瑄轻轻撩起她的衣袖,摸了摸她的手腕, 手指干燥。
金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