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摇摇头,眼睛朝桌子下面瞥了瞥,抬起脚来,一脚踩在韩家小姐的绣鞋上,还刻意在绣了花纹的鞋尖上狠狠碾了几下。
这一下踏踏实实踩在韩家小姐的脚尖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差点蹦起来。
“哎哟,疼死我了!”
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她的眼泪总算止住了。
“小姐,您不哭了?”
韩家小姐摸了摸眼角:“咦,真的?”
丫鬟赶紧催促:“快快快,小姐,快去正席那边,嬷嬷在跟您眨眼睛呢!”
韩家小姐抹了把脸:“公主,大恩不言谢!”
言罢,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垫着脚,一瘸一拐,急匆匆去皇后跟前回话。
傅皇后年纪不轻了,大热的天,在水榭坐了一上午,又足足喝了十几盅金华酒,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只留下几名选中的闺秀闲话,命其他人各自散去。
周衡和皇子们先走,然后才是众位贵女小姐们。
船坞狭小,船只挤不下,每次只能渡十人,乌篷船来来回回,一趟趟运送,才把水榭里的一众宾客送回岸上。
周瑛华没用早膳,宴席上又没有什么可吃之物,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才一登岸,就催促称心:“你先回去,让小阮去膳房催中饭。”
称心答应一声,先抄小路回去。
如意从荷包里倒出几枚晶莹剔透的荷花蜜饼:“殿下,这点心是从小膳房拿来的,干干净净收着,没人碰过,您要不要先用几块?”
“不想吃甜的,想吃点咸津津的东西。”
如意低头继续翻荷包,宫里的宴席热闹归热闹,真正吃饭的人很少,公主们赴宴时,贴身侍婢都会带上几样咸甜小食儿,给主子们点补:“蟹壳黄酥饼是咸口的。”
周瑛华点点头,“就这个吧。”
如意打开油纸包,酥饼面皮上撒了芝麻,金黄饼皮上透出一层淡淡的墨色。
蟹壳黄酥饼是肉馅的,饼皮薄如蝉翼,饼层多而薄,吃的时候层层剥落,稍微一用劲儿,面皮脆渣就掉得到处都是。吃起来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才能确保姿态优雅端庄。
周瑛华挽起袖子,拈起一枚酥饼。
点心都是当天做的,新鲜酥脆,滋润咸香,十分可口,她接连吃了两枚,突然非常想念西宁国的清汤馄饨和蒸萝卜丝糕,虽然不如南方的点心精致小巧,但却是她吃惯的口味。
即使灵魂转换,记忆依旧不可磨灭。
才自发怔,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一个声音道:
“阿泽,还疼不疼?”
“你看看,我的脸都肿得跟馒头一样了,能不疼吗!?”
“哎,你也是的,明明知道王爷不待见你,还整天拔尖要强,非要抢王爷身边的差事,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被劝的人似乎很不甘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顿了片刻,才轻轻嘀咕了一句:“你懂什么?”
如意收起荷包点心,见周瑛华听得入神,探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殿下,两个小厮在花池子那边说悄悄话呢。看样子,像是伺候庄王的书童。”
周瑛华神色一动:“过去看看。”
花池子里种的是茶花,碧绿的叶片托着一朵朵碗盖大的花盘,花瓣层层叠叠,拥拥簇簇,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馥郁的浓香。
两个头戴纱帽、身着深灰短打的小童,并肩坐在花池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满脸青肿,神情不耐,另一个则絮絮叨叨,正拿帕子帮受伤的同伴擦掉脸上的血渍。
看到周瑛华和如意主仆二人走近,没受伤的那个连忙扯一扯同伴的衣袖,跪地行礼:“拜见太薇公主。”
“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当差的?”
“回禀公主,奴才叫曹平,他叫阿泽,我们是伏侍庄王的。”
周瑛华眼眉低垂,掩下心里的激动和诧异:方才她确实恍惚听见阿泽这个名字,不由想起西宁国,才会一时怔愣,刻意过来看一眼,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个书童,竟然真的叫阿泽!
阿泽这个名字平平无奇,不算什么,可曹平,正是将来的西宁皇帝卫泽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心眼狭小,极为贪财,常常向朝廷官员勒索财物,还曾贪墨二十万两赈灾官银。
崔泠几次想要杀他,因为卫泽的缘故,终究没有杀成。
一个阿泽,也许只是凑巧,加上曹平,就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了!
周瑛华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温柔可亲一些:“你是质子府的奴才?今年几岁了?怎么没有姓氏?”
受伤的小厮看着周瑛华的笑脸,神情竟有些羞赧,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曹平生怕阿泽得罪公主,连忙代为答道:“阿泽是傅家的家生奴才,今年十一岁,他娘是伺候庄王母亲的贴身丫鬟,他的名字是管家大爷取的。”
曹平说得很委婉,但周瑛华前世是个侯夫人,料理家务多年,只需要这一句,就能把实情猜个八|九不离十:阿泽既没有父姓,又没跟着母亲姓,只有一个可能:他是私生子,父亲身份不明,自然没有父姓,而母亲那边嫌弃他的出身不光彩,不许他跟随母姓。他的名字肯定是管家在登记奴籍人口的时候,随便想的。
周瑛华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瘦小单薄的傅家家生奴才,也是卫文帝的亲生子!
第13章 示好
傅家是南吴国的望族,府上的小姐个个美名远扬,嫡出小姐身边的丫鬟,想必也有几分姿色。卫文帝为人风流,当年流连在秦淮河畔时,曾和傅家小姐有一段巫山*之情,偶然之下临幸傅家小姐身边的美貌丫鬟,并不出奇。
只是不知当初那个丫鬟为什么会隐瞒卫泽的身份,竟让这位西宁国的小皇子,当了十一年的家生奴才。
崔泠远在西宁国的永宁侯府,他怎么会知道卫泽的真实身份?
周瑛华仔细端详卫泽的面孔,虽然红红白白,肿了半边,但依稀可以看出他五官清秀、眉骨精致,细看之下,和卫文帝、卫康都有几分相似。
他既叫阿泽,自然就是来日的西宁皇帝卫泽了。
卫泽捂着半边脸颊,怯怯地看着周瑛华。
周瑛华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一时之间,诸多算计和谋划一一从她脑海里闪过:她一直在派人暗中查访卫泽,张繁这几个月几乎把秦淮河两岸翻了个遍,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另一个西宁皇子,竟然就是卫康身边的跟班小厮!
回想起来,周瑛华其实早就见过卫泽了,从宝禅寺回京、和育碧公主的马车相撞的那天,她甚至还和这个小男奴说过话。
不过当时她只把卫泽当成质子府上的一个寻常家仆,压根没有留意过。
再仔细想一想,说不定在孟初云的生日宴会上初遇卫康的时候,卫泽也在人群当中!
怪不得崔泠会放弃性情单纯而莽撞的卫康,转而把卫泽推上西宁国的国君之位。
卫泽是个奴仆出身,出身低微,没有家族做后盾,比卫康容易控制。
而且他当了十多年的奴才,不仅大字不识一个,完全没有治理国家的学识才能,还被当成下等奴仆养大,早就习惯听从主子们的命令,奴颜婢膝,丝毫没有自尊可言。一个受惯打骂的家奴,没有野心,没有抱负,软弱可欺,唯唯诺诺,就算身份突然发生转变,也不能一下子就摆脱掉自小养成的卑微顺从。
他只会被权势和富贵腐蚀吞没,纵情享乐,一味耽于享受之中。
就像周瑛华上辈子见到的那样,骄奢淫逸,不理朝政。
从崔泠的角度来说,卫泽是最让他省心的傀儡皇帝。
而在此时的周瑛华看来,卫泽正是她可以拉拢利用,以便将来报复孟氏一族和崔家的完美人选。
不过她不能过于急躁,一切只能徐徐图之。孟家是绵延百年的名门望族,根深蒂固,崔泠是势头正猛的西宁新贵,手揽重权,哪一个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她只有一个南吴国公主的名号,一无实权,二无人脉,三无财力,四无谋略,想要为薛家报仇,先得拉拢好卫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庄王呢?”
“庄王去凤泉阁了。”
育碧公主一回到凤泉阁,就开始大哭大闹,摔打东西,碧瑶夫人怎么都劝不住,只能差人把卫康叫过去帮忙。
周瑛华看着卫泽的脸:“你的伤是谁打的?”
卫泽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个圈,没说。
如意附到周瑛华耳边,悄声道:“公主,您忘了?是今早庄王和您说完话后,赌气拿扇子打的。”
周瑛华回想起坐船前的情景,头皮一紧:西宁国的未来皇帝,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而挨打的源头竟然是她!
“……”
周瑛华把卫泽和曹平带回自己的院子。
阮公公笑意盈盈迎出来:“公主,午膳已经备好了。”
看到两个陌生的书童,愣了一下。
周瑛华:“可有治伤的膏药?”
“有、有、有,老奴这就去拿。”
曹平偷偷打量几眼太薇公主的院子,撇撇嘴巴:“这里好冷清,院子里连盆花都没有,怪不得宫里的人都说太薇公主可怜。”
如意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卫泽脸上涨得通红,使劲敲一下曹平的脑袋:“你给我闭嘴!”
阮公公取来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双凤花纹小瓷盒,站在门边,等周瑛华发话。
周瑛华朝他点点头。
阮公公立刻会意,直接把整个小瓷盒递给卫泽,“给,这是活血化瘀的,隔一个时辰抹一次。记得饭食要清淡些,咸的、辣的都不能多吃。”
卫泽接过瓷盒,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曹平连忙堆起一脸笑:“多谢公主赐药。”
周瑛华淡淡一笑,转身进屋,卫泽已经找到了,她的复仇之路,终于拉开序幕。
曹平和如意赔笑了几句,拉着卫泽往回走,庄王让他们俩在花池子等着,他们不能离开太久。
走到半路,曹平推推卫泽的胳膊:“阿泽,你是不是认得太薇公主?她怎么对你这么好?”
卫泽心口直跳,脸上一阵飞红,还好他的脸蛋肿了半边,别人看不出来。
曹平又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太薇公主也喜欢咱们小王爷,想拉拢我们,才对咱们示好!就和袁郡主她们一样。”
卫泽眉头一皱,牵动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你别瞎猜,太薇公主不喜欢小王爷!”
曹平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太薇公主不喜欢小王爷?咱们小王爷可是西宁国的庄王,以后是要回西宁当皇帝的,这里的公主、郡主们谁不喜欢咱们小王爷?”
卫泽神色一黯,眼眸低垂,紧紧攥住冰凉冷硬的小瓷盒子,没说话。
凤泉阁。
周慧帝和心腹朝臣下了半天棋,回到碧瑶夫人处,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阵吵嚷声。
一个穿黑衣的少年踉踉跄跄冲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怒喊:“你简直不可理喻!”
周慧帝停住脚步:“康儿?”
卫康转过脸,看到周慧帝,神色有些尴尬。
也由不得他不尴尬,他那张脸上,红通通赫然一道五指印,像是才刚被人打了一巴掌。
“毛毛躁躁,成什么样子?”
卫康有点不服气,敷衍似的向周慧帝行了个拜礼,气赳赳一溜烟跑远。
周慧帝叫住一个侍者:“卫康的脸是怎么回事?”
侍者迟疑了半会子,吞吞吐吐道:“回陛下,是、是公主打的。”
周慧帝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冤家!”
两名宫女上前替周慧帝更衣,周慧帝眉头一皱:“你们娘娘呢?”
不论是在宫里的椒房殿,还是避暑山庄的凤泉阁,不管周慧帝多早晚回来,碧瑶夫人江玉贞每天都会守在门口迎接他。玉贞怕黑,避暑山庄又格外幽静,一到夜里,四寂无声,没有他在一旁安慰,玉贞夜里肯定会做恶梦。就算有时候他在别的妃子那里耽搁久了,凤泉阁也会一直点着灯笼,直到天明。
从玉贞进宫那天算起,一晃十多年,每当前朝的政务压得周慧帝喘不过气时,只有回到寝宫里,看到玉贞那张带着无限柔情的笑脸,他才能暂时忘却烦恼和疲累。
在傅皇后和其他妃嫔眼中,周慧帝是南吴国的皇帝,是杀伐决断的君王,她们仰望他,讨好他,同时也算计他。
唯有玉贞把他视作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亲。
玉贞总能想办法让他开怀大笑,从不会让他带着一肚子心事进屋。
今天怎么不见玉贞出来迎他?
宫女们面面相觑,跪在地上,不敢答话。
周慧帝脸色一沉,没换外衣,径直走进房里。
凤泉阁的宫女连忙几步跟上,一边往里走,一边将傅皇后拿螃蟹暗讽碧瑶夫人,还当面给育碧公主难堪的事一一说了。
碧瑶夫人穿一袭月白底花草凤蝶纹轻纱褙子,鬓发松散,面色哀凄,坐在月洞窗前,黯然垂泪。看到周慧帝进来,连忙拿帕子在眼角按了按,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皇上来了!”
第14章 出手
周慧帝不等碧瑶夫人站起来,一把握住对方的肩膀,揽入怀中:“玉贞,在朕面前,你不必强颜欢笑。”
碧瑶夫人眼圈一红,倚在周慧帝怀里,连声哽咽:“皇上,臣妾出身低微,从进宫那年起,就常常听到一些冷言冷语,早就习惯了。只可怜双君,堂堂金枝玉叶,从来没受过一丝委屈,今天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嘲笑。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皇上,不如让我们母女先回宫去吧,免得留在行宫,再碍别人的眼睛。臣妾宁愿长居冷宫,也不想让双君再受人欺凌!”
周慧帝脸色阴沉:“皇后年纪越大,行事也越糊涂,你放心,朕不会让双君白白受气。”
碧瑶夫人垂眸想了半刻,一咬樱唇:“大皇子当时也在水榭,臣妾怕……”
周慧帝一口打断碧瑶夫人:“皇后是皇后,衡儿是衡儿。你放心,衡儿宽和稳重,是个好哥哥,他和皇后不一样。”
周慧帝对大皇子的信任似乎异常牢固,碧瑶夫人连忙止住话头,见好就收,“皇上说的是,大皇子天资聪颖,文武兼得,满朝文武都常常夸他,是臣妾多虑了。”
周慧帝点点头:“衡儿是皇后的儿子,性子又老实,就算有心想替双君说好话,也不便张口,你得体谅他的难处。”
碧瑶夫人连忙道:“皇上说笑了,大皇子是什么人,臣妾是什么人?臣妾哪里敢说大皇子的不是。”
说着,在周慧帝胸口轻轻捶了几下。
周慧帝哈哈大笑,捉住碧瑶夫人的雪白皓腕,按在胸前:“爱妃莫要生气,都是朕的错。”
碧瑶夫人哼了一声,破涕而笑,手心却猛地攥紧:皇上对大皇子如此倚重,万一皇上哪一天闭眼去了,等大皇子登基,皇后就是太后,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她和双君的活路?
碧瑶夫人是平民出身,能够在宫中荣宠多年,靠的可不单单是美貌,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接着隐忍下去,可是昨天太医和她说了,她肚子里的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皇子……
这天傍晚,周慧帝让人往傅皇后的宫里送去两篓子螃蟹,让傅皇后务必全部吃完。在吃完那些螃蟹之前,不许傅皇后吃其他东西。
傅皇后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认罚,直接命人把太监送去的螃蟹一把火烧成焦炭。
周慧帝听说后,气急反笑:“前日收到宫中来信,宫里事务繁多,无人做主,让皇后先回去主持宫务吧。”
等圣旨颁布,不止傅皇后,公主、郡主们也得跟着一道回宫,唯有碧瑶夫人母女二人能留下来陪伴圣驾。
育碧公主这是把宴席上的所有人都恨上了。
周慧帝行事果断,前头刚颁下圣旨,后脚已经准备好几艘大船,只等诸位后宫妃嫔动身。
称心一边收拾行李包裹,一边和如意嘀咕:“公主最怕热了,等回到宫里,按咱们的份例,每天只能领一个冰盆,公主受不住怎么办?”
如意叹口气,“先回去再说,长春阁西边凉快,把公主挪到西边偏院住,等入秋再搬回主殿。”
称心想了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傅皇后带着一众女眷,灰溜溜登上回宫的官船。
周瑛华和傅皇后坐同一条船,上船之前,如意提心吊胆,生怕傅皇后会迁怒她们。
没想到傅皇后一反常态,上船之后,就待在房中,闭门不出。既没有打骂宫人,也没朝船上的公主、郡主们发脾气。仿佛真的被周慧帝伤透了心,不愿见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称心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大船刚离了行宫运河,她就跑出去打探消息。
回来时,称心带回一个大新闻:碧瑶夫人有喜了。
周瑛华眉头轻蹙:“你从哪里听来的?”
称心压低声音:“袁妃娘娘在她房里骂人呢,整条船上的人都听得见。听说皇上高兴得不得了,借着惩治皇后,把娘娘和公主们全都遣回宫里,就是为了让碧瑶夫人在行宫好好养胎。”
周瑛华不置可否,碧瑶夫人向来以温婉柔弱示人,除了太过溺爱育碧公主,很少高调行事。她要是真想安心养胎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隐瞒怀孕的事。怎么可能大张旗鼓,让周慧帝当众说出她怀有身孕,闹得阖宫皆知?
除非碧瑶夫人另有打算。
周瑛华沉吟片刻:“随本宫去见皇后。”
如意有些迟疑:“殿下,皇后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呢!别人躲都来不及呢,您去见皇后,不就是现成的出气筒嘛!”
“本宫自有主张,到时候我一个人进去,你和称心在门口守着,注意外边的动静。”
如意和称心本是粗使宫女,跟太薇公主并不亲近。公主打发希芸和掌事嬷嬷之后,她俩才一跃成为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公主平时待人宽和,不怎么管束她们,不过一旦她开口要求什么,就不会容人反对。
两人不敢反驳,只得应下。
皇后一行人单独住在船上最宽敞最干净的第三层。
周瑛华刚登上甲板,就被一名小黄门拦住了:“站住,皇后娘娘在歇晌呢,什么人都不见!”
如意掏出一枚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小黄门手心:“公主有急事面见皇后娘娘,劳烦您带句口信。”
小黄门看着荷包,眼中闪过一道贪婪之色,犹豫半天,还是没收:“不是奴才不给公主面子,皇后娘娘亲口吩咐,不许人进去打扰,奴才不敢违令。”
周瑛华一脸冷肃:“你进去和皇后娘娘说,大皇子有难,本宫是来救大皇子的。”
小黄门脸色一白,吓了一跳,指着周瑛华,语无伦次:“你、你、你!公主,话可不能乱说!”
周瑛华冷笑一声,转身便走:“话本宫已经带到了,传不传就看你了。回头要是大皇子真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你的脑袋保不保得住。”
小黄门脸色变了又变,眼看周瑛华走远,连忙追上去拦住她,一个劲儿赔笑:“公主,公主,您别走啊!奴才这就进去替您通报。”
傅皇后正和身边的心腹嬷嬷商议要事,听说太薇公主求见,不耐烦道:“什么人都敢来扰本宫清净!本宫不见她。”
小黄门凑到傅皇后身边:“娘娘,太薇公主说大皇子有难,她是来向娘娘献策的。”
傅皇后勃然变色,一把推开小黄门,“大胆!本宫的衡儿好端端的,能有什么难?好一个太薇公主!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小黄门连滚带爬,跑到房门外:“公主,话奴才帮您带到了,您进去吧。”
周瑛华走进内室。
屋里装饰豪华,满眼富贵。傅皇后锦罗裹身,发髻高耸,头戴一顶盘云嵌宝珠冠,着一身茄花紫四合如意纹妆花纱袍服,正襟危坐,几个身穿荔枝色制服的老嬷嬷侍立两侧,鸦雀无声。
不等傅皇后开口,周瑛华先道:“儿臣有要事和母后说,求母后暂且屏退左右。”
傅皇后眉头紧锁,本想骂一句痴人做梦,但一对上周瑛华平静无波的眼神,不知怎么的,竟然无端生出一股怯意。
周瑛华直视着傅皇后,镇定从容。
傅皇后掩下心中的异样,轻咳一声:“算了,你们都退下吧。”
老嬷嬷们的神情有些不甘愿。
傅皇后脸色一沉:“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
嬷嬷们连忙退出房间。
“好了,人都走了,你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周瑛华走到傅皇后跟前:“母后,您派去凤泉阁的人手,真的值得信任吗?”
第15章 提醒
傅皇后陡然变色,想也没想,一巴掌甩向周瑛华:“你敢揣度本宫?”
周瑛华深知傅皇后暴躁易怒,在看到傅皇后变脸的时候,就往旁边躲了一下。傅皇后涂了嫣红蔻丹的长指甲将将从她左边脸颊划过,差一点划破她的皮肤。
周瑛华跪在地上:“母后,儿臣一片忠心,天地为鉴。”
傅皇后尖声惊叫:“来人,把这个混账叉出去!”
周瑛华抬起头:“母后,大皇兄真是您亲生的吗?”
傅皇后气得七窍生烟,一拍案桌,霍然站起:“你什么意思!”
“母后,明人不说暗话,您最好及时收手,否则大皇兄的太子之位,只怕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