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 作者: 莲静竹衣
大明皇妃·孙若微传, 大明风华
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第一卷)六朝纪事2龙凤情殇(第二卷)六朝纪事3我主沉浮(大结局)
她比明成皇后温婉聪慧,她比武则天含蓄廉和。同样的母仪天下,主宰朝政,于危局中力挽狂澜。所不同的是,她是幸运的,在朱门宫阙内,拥有少年天子空前绝后的青梅之恋。然而,她又是不幸的,爱的越深,伤的越重,深宫中的欲望沉浮,群芳争妒,国变乱政…禁宫之中,有爱,亦会步履蹒跚。若没了爱,又当如何?
楔 子
一盏离愁 孤单窗前白鬓头,
掩掩门后 人未走,
月圆寂寞 旧地重游,
夜半清醒泪 烛火空留 。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君去后,酒暖思谁瘦?
一壶淡酒,倚身画舫之上,凭栏远望,湖光潋滟。
三杯两盏入口,已然薄醉微醺。
“娘娘,夜深了,当心受凉!”侍女湘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才让她从恍惚中醒了过来。
“湘汀,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她轻声问道。
“娘娘,已然二十六载了!”湘汀为她在身上披了一件孔雀绿翎裘,“娘娘,可是又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
她摇了摇头,一支玉钗松松绾成的流云髻,如烟似雾,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气质雍容又娇媚飘逸:“去,把我的琵琶抱来!”
湘汀面上一怔,娘娘已经多年未曾弹奏琵琶了,但是她不敢多问,也无从揣测,只是从里间悄悄取来给她。
玉指轻撩,曲音悠然而起。
曲音止,而清泪流,她回首相问:“湘汀,你说,我究竟是正还是邪?是忠还是奸?”
“娘娘!”湘汀眼中悲泣,跪在红毯之上,泪落无声。
第一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梦起
大明永乐六年。
山东滨州府的邹平,是一座小小的县城,这里有一座黄山,与安徽境内著名的云海黄山不同,这里是以黄土得名,在邹平城南近郊,山城相映,别具特色,其山势状如伏虎,又称虎头崖。 .
黄山自古多庙宇,西岭有碧葭元君庙,东岭有玉皇庙,又有捕蝗之神刘猛将军庙、石大夫庙,皆金彩绚丽。寺庙之中有僧道主持,终日香烟缭绕,钟响馨鸣,进香还愿者络绎不绝。
每年四月八日,黄山上有文人墨客的盂兰会,届时不仅文人墨客会集于此吟诗作赋,而且南北商贾也来此交流物资,此间尤以各地前来交流药材的药商为众,形成了海内闻名的黄山药会,成为邹平一年一度的大盛事。
担任永城主簿的孙敬之特意早早出了门,带着供果和香烛来到玉皇庙还愿。孙敬之心中诚惶诚恐,既怀着对神灵的七分感激,又有对自身多劫命运的三分恐惧,进了山门,就看到有善男信女一步一拜,态度极其恭敬虔诚。
孙敬之心中稍稍犹豫了一下,环视四周,这里人来人往哪儿的人都有,万一碰到熟悉的人该如何解释呢。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心中一紧,也像其他人一样,诚心跪拜,一步一叩,直至走进大雄宝殿。
诚心的跪拜,无比虔诚的上香,敬献灯油钱,然后默默地许愿,那脸上的恭敬与执著令人感动,当他走出大殿,看到众人围着一位小师父抽签,他也驻足了,徘徊在人群后面,神色中有些焦虑又有些惶恐。
“小老弟!”此声轻唤,音量不大,但是极具穿透力,惹得孙敬之不由驻足,转身定睛一看,竟然呆立当场。
那人一身黑色的袈裟,站在殿宇投下的阴影里默默注视着周围繁杂的一切,仿佛他是超离众生与尘世的,此时,苍老而泛黄的面上一双阴郁的三角眼,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似笑非笑。
“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孙敬之心中一紧,原来是他——父亲的好友,僧人姚广孝。孙敬之少年时曾随父亲在嵩山少林寺小住,与父亲的几位知己好友一起谈经论道,记得当时恰巧碰到最负名望的相面大师袁珙。
一群人中,袁珙一眼就先看到了姚广孝,即大为惊讶:“现在天下已经太平了,怎么还会有相貌如此奇异的僧人?你看这一双三角眼诡异非凡,面似一只生病的老虎,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杀气,这肯定是一位精于权谋的高人,将来一定能建立千秋伟业。”
若是一般的化外之人,听此言定会有几分的不悦,而姚广孝不怒反喜,对着袁珙深深一揖:“谢你吉言。”
那一幕深深地留在孙敬之年幼的心中,不是说僧人应该不恋红尘,不念功名的吗?那么这个姚广孝又为何在听到袁珙此言之后,如此地欣喜若狂?只记得自此之后,一向淡泊的父亲明显疏远了与这位好友的关系,再后来,听说他投奔了燕王,以至于成为燕王逼宫,荣登九五的谋臣。一切都如袁珙预料的那般,他以一介布衣僧侣,居然真的在太平盛世中,颠倒乾坤,建立了丰功伟业。
第3节:梦起(2)
可是既然功高卓著,此时为何不在京城,却会在此地出现呢?
孙敬之还在思前想后,而姚广孝不露声色地对他招了招手,他便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向林间深处走去了。
清幽的禅房,两人盘腿对坐,中间放着一盘残局。
孙敬之内心无比地惶恐不安,那一年,自己年少气盛居然与姚广孝对弈,只是被突然造访的袁珙打断,那盘棋也就没有下完,而如今,时隔二十几年,他居然拉着自己仍要下完当日的棋局,那赌注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惶恐之余,输得一塌糊涂。
“忠儿,”姚广孝盯着孙敬之,突然唤出了他的乳名,“你可认输?”
孙敬之心神不宁,只得说道:“伯父,您与家父一向交好,应该知道家父的秉性,孙家世代居于孔孟之乡,历来淡泊处世,实不喜官场沉浮,就连小侄这永城主簿之职,也不过是因为同窗盛情相邀,才勉强为之,如今正是丁忧之期,顾才得以告假返乡在家,而小女…”说到此处,孙敬之面上一黯,连连淌下几滴急泪,“只此一女,难免娇宠,礼仪德行并不出众,怎可配及龙孙?更何况,小女顽劣之极,前几日游湖失足落水,被救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命将不保,何顾其它?”
姚广孝危然端坐,闭目不语,仿佛老僧入定一样,而袍袖下面却是掐指一算,忽然眉头一展,微微抬眼说道:“也罢,此次我不带她走便是。”
孙敬之刚刚面露喜色,只听姚广孝又道:“不过,此女虽然出降孙家,但终究是要凤栖宫苑的。你且回去,不出三日,她自会醒来,只是对于此女,你不必管教苛责,尽可任其自然处之,只是该走的时候,你也不要相阻,一切皆是命数!”
一番话说完,姚广孝便不再开口。孙敬之起身之后,对着姚广孝静拜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一座小小的青砖小院里,微雨落花,藤萝架下,一个青衣少年对着那空空的秋千满脸伤心,低头自责,“孙少爷,二少奶奶请您进去。”
一个梳着双螺髻、身穿紫花粗布衣裙的小丫环站在不远处轻声低唤,那青衣少年抬眼望去:“紫烟,妹妹醒过来没有?”
名唤紫烟的小丫头悄悄抬起头,还未开口,那眼圈中积蓄的泪水已然说明一切,青衣少年叹息一声,终于走进屋内。
孙家书香世家,虽然官职低微,人口简单,但是因为乐善好施,家世清白,所以在小小的邹平也算得上声望之家。
轻纱幔帐内,可以隐约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小小的她,虽然紧紧闭着的一双眼睛,再也看不到平日的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但是娇嫩的肌肤、悠闲的神态,有人说不清的轻灵之气,道不尽的娇俏可人。
而守在床榻一角的默默垂泪的正是她的母亲,孙家的二少奶奶,孙敬之的夫人,董氏素素。
“婶婶,妹妹还没有醒来?”小小少年面露忧色,焦急不已。
孙素素摇了摇头,她多才多艺,棋、诗、书、画、弓、歌、舞、琴、箫、绣等,无不工绝,有“十能”之称。其灵慧之气,独赋当时,以诗结缘,开天辟地自己选了如意郎君,婚后二人相濡以沫,十分美满,美中不足,便是膝下只有这样一个女儿,虽然相公敬之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什么,可是素素心里明白,尽管孙敬之不是长子,家里也早有了继宗这位长孙,但是相公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孙家再添一位公子。
也许是自己太过贪心了,早求晚求,日日焚香叩拜,终于在不久前再次有喜,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少日子,自己如视珍宝的女儿若微在踏青之时,竟然失足落水,虽然很快被救起,可是一直昏昏沉沉地不醒人世,素素心中万分焦急,暗自惆怅,如果注定自己此生只有一个孩子,那么,她用手轻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请保佑若微吧!就在这一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虽然她是女儿,但是她却是唯一的,如果让她从自己的生命中分离,那么自己又怎能独活?
她拉起青衣少年的手:“继宗,你在这儿守着若微,婶婶要离开一会儿。”
继宗懂事地点了点头:“婶婶守了好几日了,也该回房好好休息,妹妹这里有继宗守着,请婶婶放心!”
素素苦笑着,只是轻轻抚了一下继宗的头,就转身离去,她飘然如仙,轻移莲步,然而脚似千钧,沉重而痛苦,老天,我放弃腹中的孩子,只请你把若微留下,好吗?
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她走出房门,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每一步却又都很坚决。
只是突然听到身后房中一阵吵闹,随后丫环紫烟万分惊慌失措,夺门而出:“少奶奶,小姐、小姐醒过来了!”
“什么?”素素用帕子拂去脸上的泪痕,心中一阵狂喜,立即夺门而入。然而,随即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只是更为恐惧。
女儿醒了,但是女儿的眼神为何那般惊恐?她推开了从小相伴、形影不离的堂兄继宗,也推开了贴身丫环紫烟,而最终也拒绝了自己的相拥与关切。
她冷冷地问:“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只此一句话,即让素素的心如临寒冬。
深谙医理药经的才女艰难地确认女儿失忆了。
第6节:前尘(1)
前尘
子夜时分,孙敬之与素素静对无言。
孙敬之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将姚广孝一事禀告父亲,就看到梨花带雨、满脸悲伤之色的妻子,她伤心欲绝地说:“女儿醒了,只是她不认得我们了!”
孙敬之将妻子揽到怀中:“素素,你可会怪我?”
素素面露惊愕:“夫君为何有此一问?”
孙敬之露出一丝苦笑:“本该带着你归隐乡间,远远地离开这些纷扰,只是家中上有老父,又有宗亲事俗缠身,一直未能如愿。”
“相公,可是有何麻烦?”素素绣口锦心,一点即透,立即联想到心底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没有。”孙敬之考虑再三,决定依旧缄口,不再提及。
而在相邻院子中,小小的若微手托香腮,怔怔地愣着神:“我是谁?我怎么来到这儿啦?”刚刚在冲动之余,对着那个一脸关切的小小少年,自己问了一大串心中的疑问。
他哽咽着回道:“妹妹,你是若微呀!都是哥哥不好,不该带你去湖边玩,如果你不落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于是从他的口中,若微得知,现在是大明永乐六年,自己是永城主簿孙敬之的独女,孙若微,刚满六岁。
“若微,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继宗一脸的紧张,盯着若微忐忑地问道。
“嗯。”若微点了点头,随即一双灵动的眼眸微转,片刻间即有了主意:“你是我堂兄?”
“是!”继宗连连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我的事情,你讲给我听就是了!”若微心里高兴得很,不过她很是小心地掩藏了这种暗自窃喜的情绪,还好自己这个身体只有六岁,六岁的小孩不会有太多的经历,一切都可以想办法弥补,不是吗?
只是接下来,孙继宗的叙述让她大吃一惊,暗暗叫苦不迭,原来孙家不止是书香世家,而若微的娘更是远近皆知的十全才女,所以自小就受到了严格的训练与熏陶,琴棋书画诗词典章无所不能,其美名更是早已在小小的邹平被传诵一时,津津乐道。
若微听后,向后一仰,重重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继宗连忙关切地问着:“妹妹,你怎么了?可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若微只是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别吵,让我安静一会儿。”
继宗听话地闭上了嘴,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若微,他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从小一起长大、万般呵护与疼爱的妹妹终于醒过来了,怕的是妹妹如今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她娇娇俏俏的,虽然有些顽皮,但是对自己很是依赖,而现在的她,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有一种说不清的威仪,让自己莫敢不从。
而躺在床上的若微此时想的是,完了完了,才女呀!那十全之技能,自己可怎么办呢?
大明都城应天府东宫西所佛堂内,太子妃张妍对着佛龛虔诚叩拜,从殿外入内的彭城伯夫人暗示宫女噤声,自己也小心翼翼地站在女儿身后,悄悄跪下。
太子妃张妍心中默念佛号,礼毕起身看到母亲,展颜一笑:“母亲来了?”
彭城伯夫人点了点头,满目慈爱,然而究竟是礼不能废,伏身相拜,被太子妃扶了起来:“佛堂内,母亲就免了吧!”
“娘娘!”彭城伯夫人笑颜不改,握住女儿的手,“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不如出去走走?”
太子妃点了点头,母女二人相携走出殿外,园里奇石佳木遍布、榆柳古槐碧波,微风来袭,甚感舒适:“母亲今日进宫,可是有事?”太子妃张妍轻启朱唇,慢移绣履,面上是几分怡然与些许的慵懒之色。
彭城伯夫人笑了,仿佛不经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宫女们都不紧不慢地在身后跟着,但是仿佛又隔了一段距离,这才说道:“过几日就要随你兄长回乡祭祀,这一去一回,也要不少日子才能见到娘娘,心里实在有些不安,所以临行前特来与娘娘告别!”
“我在这里一向都好!”太子妃脸上淡淡的。
彭城伯夫人略显尴尬:“娘娘还在怪当初…”
“娘!”太子妃停下步子,定定地注视着母亲,“当初怎样都不重要了,太子殿下仁厚温良,对我很好,如今又有基儿、墉儿相伴,我已再无所求!”
彭城伯夫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怜悯之色在她面上呈现。她最终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彭城伯夫人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口乘上马车,回到府中。
在府外正遇下马回府的长子,锦衣卫指挥使张昶:“母亲进宫去了?”
“昶儿。”彭城伯夫人眼帘一垂,点了点头。
“娘娘还好?”张昶心中已然明白。
“还好!”彭城伯夫人向府内走去,张昶紧随其后。
入得室内,正巧次子张升也在,彭城伯夫人坐在正中,接过丫头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抬眼看着两个儿子:“你们如今都在朝中任职,虽然我们张家父子三人均在朝为官,凭的是各自的功勋,用生死换来的,可多多少少也是受惠于妍儿,当初若非她嫁入宫中,我们张府也不会有今日的荣耀与安定,昔日跟随圣上自燕京起事的功臣如今也没剩下几个,你们两个可要处处小心,如今不仅是为了咱们张家,这事事都连着妍儿和太子,大意不得。”
第8节:前尘(3)
“是!”张昶点头称是。
张升听闻此言,则面露怒气,不由愤愤道:“当初妹妹心中早已有了良人,可是父亲和娘偏要将她送入宫中,太子那般容貌,怎么配得上妹妹?”
“升儿!”彭城伯张麒自屋外进来,听到此语,立即怒道,“这样的浑话岂能乱讲?”
“是呀,二弟。”张昶也出言相劝,“太子殿下虽然长相不秀,但是为人仁厚,素有贤明,这样的太子实则大明之幸,此话,以后你莫要再提了!”
张升摇了摇头:“太子身材肥胖,走路亦需要左右相搀,这样的人在闺房之中,妍儿,该多么委屈。”
此话正中要害,不仅张昶,彭城伯夫妇二人也微微叹息。
大明永乐八年
绿草依依,若微在树下怀抱琵琶,轻挥玉指,弦音骤起,一时间清澈明亮的曲子传至院内各个角落,在屋内正在逗弄幼子继明的素素与孙敬之相视一笑。敬之说道:“看,你的女儿究竟是青出于蓝,当初你急得什么似的,就怕她失忆之后忘却一切,如今在我看来,比过去不知强了多少?”
素素以帕掩唇而笑:“是呀,若微经此一劫,如同变了一个人,你说她忘记了幼时的事情,一切从头来过,可是诗词典章、琴棋歌赋,不足两年,全部拾起,比之过去更强了许多,只是美中不足…”素素微微一顿,终是有些遗憾。
“你是说女红针织?”孙敬之一扬柳眉,微微笑道,“那是若微无心在此,否则以她的聪慧,怎么会被小小的银针难到?针灸与药理都学得那么入迷,不畏其苦,亲尝百草,这些不比绣花更难?”
素素似啧非啧,有意怪道:“都是你惯的,偏说女儿大难不死,一切由她,若是你狠下心,铁着脸命她学,我看她敢不从!”
“呵呵,又是我的不是?”孙敬之从素素手中接过继明,求子得子,老天何其厚待自己,看来玉皇庙果真灵验,上次敬香许愿回来以后,不仅女儿得以转危为安,又给自己送来一位公子,过些日子真应该带着家人再去还愿才是。
第9节:前尘(4)
刚想开口,只听素素对身边的丫头吩咐着:“去把这碗冰糖莲子羹给小姐端过去。”说罢冲着孙敬之无可奈何地笑道,“瞧,刚弹了一会儿,又停手了,她呀,要是能专心点,这造诣早就该超过我了!”
孙敬之笑而不语,不多时只见丫头端着羹汤又返回屋内:“回少奶奶,小姐不在院里,也不在房中。”
“什么?”夫妻二人均是一惊,素素不由变色:“这丫头,可是又偷跑出去了?”
“去,去前院看看继宗在不在?”孙敬之心中有数,依女儿的性情,让她在这样的大好春日靠弹奏琵琶或是临帖打发时光,那简直是一种折磨,此时定是拉着继宗出去玩了。
孙府后门,十三岁的继宗与八岁的若微,悄悄溜出门来。若微手抚胸口:“谢天谢地,没被发现,继宗,我们今儿去哪儿玩去?”
继宗憨憨一笑,以手挠头:“能去哪儿呢?这小小的邹平你都走遍了。”
若微伸出手在继宗头上敲了一下:“真是的,不早早想好,我的时间何其宝贵,现在好不容易溜出来,却又不知去哪儿,真是恼人!”
一张粉面似怒非怒,灵动的眼睛转眸闪烁,忽然有了主意:“算了,今天时候尚早,咱们先去云门山看云窟,然后回来时去徐家铺子吃油炸螺丝糕。”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拍掌,为自己的建议雀跃不已,继宗见她如此开心,也甚是高兴,连连附和道:“好,走吧!”
注:
太子妃张妍,父张麒,永城人,为兵马副指挥。
其兄昶于永乐年间封为锦衣卫指挥使,有战功,为成祖喜。
次兄升,成祖起兵起,以舍人守北京有功,授千户,历官府军卫指挥佥事。
第10节:结缘(1)
云门山,山虽不高而有千仞之势,夏秋时节,云雾缭绕,如滚滚波涛,山顶庙宇若隐若现,虚无缥缈,宛若仙境。而在主峰云门洞南西侧有一天然石罅,深不可测,名曰“云窟”。
二人相伴而行,一路之上说说笑笑,也不觉得累,不多时就攀至半山腰,遥看山顶,若微仰天长叹:“这才叫做望山跑死马!”
“什么?”继宗显然没有听清,愣愣地望着她,有些失神儿。
若微大喊一声:“就是说我累了,走不动了!”
继宗这才恍然明白,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在路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铺好:“那我们就坐下歇会儿。”
若微大大咧咧坐在上面,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这帕子是谁给你绣的?这么好看的花,可惜我绣不出来”。她出神儿地直勾勾地盯着堂兄,“要是我会绣就好了,给你绣三十块,你一日一换,一个月都不重样,才不要她们的呢!”
继宗笑了,若微的性情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她若能安静地坐上半个时辰都属不易,怎会安心绣花呢,不过是绣口锦心,拿好话来让自己开心罢了,遂说道:“哪里有什么她们?这帕子是婶婶绣的,她知道你从来不拘小节,所以嘱咐我带在身上,随时供你取用方便。”
“真的吗?”若微低垂眼帘,心想娘可真细心,刚待开口只听得车轮阵阵,尘土四起,一众护卫与一辆马车从她们面前经过。若微不禁皱眉,哪家的女眷这般娇气,爬山还坐车,且带这么多仆众,真是无趣的很,她摇了摇头,而继宗立即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遮挡车轮过去带起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