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华清宫内一派平静祥和,仿佛那个晚上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许合子来看过我,这件事件让她一下子体会到后宫的险恶,在无助之后脸上尽显的是孤之一掷的决然和坚毅。
我明白多说无意,在这个世上每个人所追逐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像同样一件物品每个人对于她的评价与喜好各不相同一样,我也唯有祝福二字送她。
建宁王妃慕容荻来的时候,芸儿正坐在我榻前轻轻垂泪,见状马上起身让座,慕容荻看到我的一脸憔悴想要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坐了半晌才说道“其实姐姐有适儿已经羡煞旁人了”
我点点头“是呀。”
“姐姐可知我有多羡慕你,我与郡王成亲快半年了,至今也没有音信,烦都烦死了”慕容荻狡着手里的帕子,郁郁说道。
“其实,孩子的事情真的要顺其自然,没有未必是件坏事”我由衷地说道“如果自己都身处险境,寝食难安,何苦连带孩子也一同担惊受怕呢”
“姐姐,难道?”慕容荻看了看我,似懂非懂。
我笑着摇头,还是不懂的好。
“姐姐,你可知道陛下要册封许合子为歌妃了”慕容荻一脸喜气。“看她们杨家还狂不狂?”这荻儿受建宁王影响太大,他的好恶时时影响着她。
“歌妃”我心里好生奇怪,唐朝的宫妃品阶中并无此称呼,如此看来是领皇妃俸禄的庶妃了。
这样也好,既维护了贵妃的面子,又给了许合子一个身份,看来玄宗是想以此两全之策,二人兼顾,只是他虽有此意,只怕贵妃未必领情。
“姐姐,这歌妃来的可是不易呢”慕容荻一脸诡秘,引的我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听说前两日安禄山为其子安庆宗向陛下讨要合子呢?”
“安庆宗”只记得安史之乱中杀父篡权的安庆绪,这个安庆宗倒是没听说过。
“安庆宗是安禄山的小儿子,也最为得宠,本来还以为会尚一位公主呢,没想到他看上了合子,结果呀这次碰了一鼻子灰,陛下未置可否,高公公私下放出风,合子即将被册封的事这才传了开来”慕容荻说的头头是道。
听她言我不觉莞尔,打趣道“你呀,好个冰清玉洁、孤傲出尘的建宁王妃,怎么也像长舌妇般道听途说起来?”
慕容荻手拿团扇轻轻摇曳,眼眉一挑“见你整日躺着无趣的很,才来与你解闷,偏不领情还调侃人家,我呀也真是的,这么多王妃郡主,偏只认你一人为知己,就是每日不受你教导几句就好似没吃饭一样,混身没劲”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节,她又故意惺惺作势,拿腔拿调,惹得我和芸儿都笑了起来。
“郡王”李豫急匆匆走了进来,对于行礼的侍女也丝毫不与理会,径直走到我榻前,刚待开口,才看到坐在一旁的慕容荻,忙停在当场。
慕容荻何等聪明立即起身告退,直说聊了好一会儿也该回去了,李豫则在一边客套的挽留“雪儿在长安也没什么朋友,既然与王妃相谈甚欢,以后还请常常过府相聚”
慕容荻连连称是,然后告辞,李豫命芸儿相送,自己则坐在我身侧,面色严肃,压低声音说道“出事了”
“啊”我心中闪过无数不好的画面,谁出事了,李适,我一下子呆住了。
李豫眼睛盯着门口,看芸儿进了屋,示意她守在门外。这才细细道来“贵妃跟圣上不知为何,闹了一场,如今被圣上下诏退回杨府闭门自省,杨氏一门都在圣上寝宫前请罪,但圣上谁也不见,如今已经摆驾回宫了”
不知为何?还能为何,定是因为许合子。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这岂不是在百官和亲眷面前把矛盾公开,事态扩大了吗?
此时我不仅担心许合子,更是对贵妃忧心重重,外人都只道她高高在上,受尽荣宠,却不知这背后掩藏着多少伤心与无奈,何况她对于我一直存着一份说不清的了解和照顾。
“陛下已经回宫,那我们呢?”我看着李豫,看他的神色我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向波澜不惊的他能够动容失色,事态严重程度可见一般。
“父王已经追随圣驾先行一步了,咱们也得马上回去,只是”李豫看着我,有些担忧。
“没事,养了这两日好多了,再说半日路程,坐在车里也无大碍”我知道李豫的担心,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那晚的事他居然没有问半句,除了更为小心体贴的照料就是偶尔的一声叹息,让人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总想找个机会跟他倾心相谈,然而终于在此刻释然,十多年的夫妻除了最初的悸动,更多的是一份默契和相融。
李豫点了点头,唤来芸儿,嘱咐着在车上多垫几层被褥和毯子。
看他忙碌的张罗,心里立时觉得暖暖的。
李豫把我抱上马车,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顾及任何人,一路上都小心的抱着我,马车每一次颠簸时我都能感受他眼中的痛,那份疼惜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动。也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过清冷的保持着距离,如果我能对他热情一点儿,我们会不会过的更好?我在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然而始终没有答案。
在半睡半醒中,被李豫抱进郡王府,抱进碧云轩。
绿萝与紫藤马上迎了上来,见状都是一惊,我用笑容安慰了她们,芸儿则用眼神制止了她们。
所以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我依旧躺在自己那张雕花大床上昏昏睡去。
第七卷 浮华影 第六十五章 稚子
2008-6-18 10:34:51 本章字数:2652
睡梦中感觉一双温暖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拂过,那是一双柔软的小手,手指上有拉弓练剑新磨出的茧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适儿?”
“娘”适儿怯怯的低唤了一声。
我睁开眼睛,看着小小少年那张俊俏的脸,心中立时充满骄傲,这样一个出色的少年是我的儿子呢。不过好像有些不对,适儿的眼里闪过一丝泪花。
“适儿”我坐起身,适儿乖巧的递过一个靠枕给我垫上,半倚在床上,拉起适儿的小手,我神色平和的轻声询问“为什么哭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作不好文章被太学的师傅责罚了?娘不是说过,男儿尽可以开怀大笑,却不能心思过重,轻易流泪吗”
“娘”适儿把头抚在我的身上,趴了好一会儿,我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好好的怎的又来撒娇”
适儿抬起头,眼中泪花闪过“娘受委屈了”
我鼻子一酸,强忍住悲意,从唇边展开一丝笑容“小孩子,懂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娘,芸姨说小妹妹走了,娘病了”适儿终于没能忍住,晶莹的泪珠终于滚落。
我一把将适儿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娘有适儿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知道吗?”
适儿挣脱了我的怀抱,脸上泪迹未干,却是满脸的坚定,纂起小拳头说“娘是被人害的,我知道,可是父王不是在娘身边吗?为什么不能保护娘呢?”
这孩子,倒真是继承了我和李豫的敏感,什么都瞒不了他,我想了想,终于决定坦白的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我知道了,这是他们的一石二鸟之计,好狠毒呀”适儿一脸气愤。
“适儿,娘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记恨谁,找谁报仇”我拉过适儿,盯着他的眼睛向他灌输“娘只想让你知道,与人博弈最重要的是知已知彼,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盲目逞强,你说此计策之所以得逞,胜在哪里?”
适儿皱着眉头细想,这个动作与李豫如出一辙,我不禁失笑。
“娘,适儿知道了,他们对于娘和永新娘子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算准了你们二人会为了救对方而舍身相救”
“还有呢”我心中一喜,孺子可教。
“嗯”适儿微微沉思“就是天时、地利,当日宴会嘈杂,九龙池掩映在花草树木之间,偶尔发生点动静终不会引人注意”
“好聪明”我不由拍手赞道。
“娘,这件事若想查清楚可从那传递信息的宫女和玉笛丢失两件事下手,定能查个水落石出”适儿一脸惊喜,殷切的目光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娘说不能,你细想想为何不能”
适儿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仿佛想明白了,很是气馁的说道“我们一查,他们就会杀人灭口,查不到实证,反而害了那些宫女”
“好孩子”我一把拉过适儿,心中大喜。“虽然一直想让你远离这些阴谋构陷,但是你身为皇族之人,如果不能有所知就谈不上防范了”
“适儿,娘给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在这活生生的例子中总结出避祸求安的法子,并没有想让你真的去做什么,你可明白?”我不得不再次仔细叮嘱。
“适儿明白”适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忽又说道“我以后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呢”
“什么,没头没脑的怎么说了这么一句”李豫推门而入。想是在门口听的久了,赶上这句没听清楚这才忍不住现身。
适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豫,一本正经的说道“适儿以后所娶的一定是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为什么?”我忍不住插嘴问道,李豫看了我一眼“这你还不明白,适儿看我娶了你,整日为你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娶一堆不爱的女子进府,爱闹随她们去,才不操那个闲心呢”
“什么”我一脸惊愕“适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适儿脸上慢慢染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在我的一再追问下,终于开口答道“我要是遇见一位心仪的女子,一定不忍心让她在这宫廷权力角逐中沉浮,在民间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好吗?我就远远看着,这样也伤不了她,我也不会做事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也不会为她带来风波,这样多好”
看着适儿一脸的憧憬,我和李豫相对无语,这孩子不仅聪慧而且豁达,是呀,与其相濡与沫不如相望于江湖,难得他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见地。这个孩子真让人不能不爱。
“适儿,不早了,该入宫了”李豫清咳一声催着适儿。
适儿忙向我和李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李豫走过来,挨着我坐下,神色中有一丝忐忑、还有着些许的探究,淡淡的笑容始终呈现在他的脸上,终于,他开口问出了那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疑问“那个男人就如适儿一般想放你去自由驰骋,而我却把你牢牢的缚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可觉得遗憾?”
那个男人?我眼中充满疑惑,难道他知道葛勒?
他点点头“那个西域商人,我知道你们合作经营着不厌坊。他对你…”李豫终于还是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爱慕,是的,他应该是爱慕她的,否则不会对她的好恶如此清楚,不会在季节更迭和她生日的时候为她准备那些礼物,那份殷勤代表着牵挂,连续十几年不辍,即使是自己也从最初的反感、隐忍变成了谅解和遗憾。
葛勒,他说的是葛勒,他知道他的存在。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
我的思绪停滞了,变得不能思考,看似我选择了生活,其实我仍然不过是一粒棋子,在历史的棋盘上任人游戏摆布,我什么都没有主宰,什么都没有把握住。
“适儿是很聪明,但是他终究是个孩子”李豫嘴边浮现起一丝淡淡的苦笑,盯着我的眼眸,一字一句像是要盯进我的内心“放飞所爱的人,远远的看着她,听起来很美,但是如果那副画面中,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他,一个同样深爱他的男人,那种感觉还美吗,真有人能做到吗?”
李豫望着我,淡淡的笑一直挂在他的脸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七卷 浮华影 第六十六章 突变
2008-6-18 10:34:51 本章字数:3199
整日在床上躺着,除了无聊还是无聊,这个春天莫名其妙的麻烦事真是不少,让人忍不住心烦气躁。
感觉身子已经无碍了,但是芸儿和李豫仍然不让我下床,对于我想要沐浴的要求更是一口否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只得呆呆的坐在床上想心事,看看诗集,无聊的数着时辰打发着日子。
“娘娘”芸儿脸上笑意吟吟“信诚公主来看您了”
“啊”信诚公主,我心中一暖,连忙掀起被子下床相迎。
“雪儿”信诚公主已经走进房内,见我起身相迎,叹了口气,连忙与芸儿一道将我扶回床上,嘴上怪道“你呀,这个性子跟敏儿是一模一样,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提到敏儿,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知道信诚公主定然也不好受,只得徉装笑脸“公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去看您呢”
信诚公主在我所见过的大唐公主中是最为美丽高贵的,据说她的母亲就是那位以艳丽而闻名于世的赵丽妃,幼年丧母,刚入中年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她的命运何其悲凉,然而偏偏遇到一位至情至真的附马,能得到附马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一心一意全力呵护,她又是何其幸运。
信诚公主笑了,她的笑也是那么雍荣华贵,眼睛如同一汪春水带着笑意,让人从心底燃起浓浓暖意。眼角处淡淡的细纹更丝毫不见衰老的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与气度。
柔柔的话语滋润着你的心田,我不禁想到,个性明朗、帅真的敏儿怎么与她的母亲有如此大的反差?
“昨日你差人送来的春瓜我和附马都尝过了,味道真好”信诚公主笑着,我知道,透过我她仿佛可以看到敏儿。
“我想以你的性子该自己过来,所以估计是身子不妥,刚问了芸儿才知道…”信诚公主不忍说下去了,仿佛怕会触及我的伤心事一般小心翼翼。
“没事,现在都好了”我反而要宽慰她“对不起,本来说好了这个孩子算敏儿的,让您来抚养,没想到…..”
信诚公主轻轻拍了拍我手,脸上尽是安慰和了然的神情,
“公主”我哽咽了“我常常在想,朝中大军得胜归来并没有在契丹王庭找到敏儿的尸首和墓地,会不会,她还在人间”
我的话勾起了信诚公主埋藏在心中的悲伤,她侧转过头,泪水已经珊然落下,默默不语。
“公主,是雪儿错了,我不该提到敏儿,就让她活在我们心中记忆深处,永得安宁就好了”我也很是满心伤感。在敏儿身上分明承载着我对生活另一种迥然不同的追求和憧憬,然而她的突然而逝,让我那一半的梦也碎了,怎能忘怀,怎能不伤心。
“没事”信诚公主收了泪,拉着我的手“敏儿走的时候没有让我去送,她说过我的世界里有她的父亲足够了,她也要去找寻她的幸福,不管能不能找到,她都要奋力一搏,而且,她不再回来了”
原来,一切她都料到了,甚至是遗言都留下了。慧如敏儿,这样的女子,我宁愿相信她是在大漠深处的某个地方找到了她的所爱,她一定没有真正的离开我们。
“郡王”绿萝在院子里唤了一声,李豫急匆匆走了进来,似有急事刚待开口看到信诚公主在室内则欲言又止。
信诚公主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泪迹,说道“见你好些了,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李豫对这位姑母也一直很是尊敬,只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拱手说道“姑母见谅,事关重大,豫儿并不敢相瞒,杨府刚刚差人传来贵妃口谕,要召雪飞速去伴驾”
“啊”屋里的人都是一惊。信诚公主一向温和柔弱,但必竟也是在深宫中长在的,看多了风起云涌的事非变迁,于是十分紧张,连忙握住我的手,有些失态地说“雪儿不能去,她如今已被退回杨府,闭门管教,雪儿去了不是平地惹风波吗?”
我与李豫对视一眼,公主说的没错。这时候无数双眼睛都盯在杨府,我去,恐怕是身陷泥坛,再想抽身都不能了。
李豫似有话要说。
“你是什么主意?”我紧逼一步。
“贵妃虽然身在杨府,但是”李豫并未直说,我却已经明白了。虽然被玄宗退回杨府,但是封号还在,贵妃还是贵妃,更何况以今日杨家一门五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即便玄宗想休弃也不会就这样草率行事,那么不过是一种惩戒,也就是说贵妃终究会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龙座,伴君左右。
“芸儿,更衣梳妆”我主意已定。
“雪儿”信诚公主还待相劝。我笑着相扶,直把她送到门口“今日出门未看皇历吧,来的多不巧,改天等静莲苑的新鲜瓜菜下来,我再邀请公主和附马过去小聚”说着便让紫藤与绿萝将信诚公主送了出去。
转回身坐在妆台前,忽然就有了一念头,转身对手捧衣裙的芸儿说“芸儿,帮我找出那件大红色的胡服长裙”
芸儿一愣,我摆了摆手“就是那年我与独孤敏第一次进宫时穿的”,芸儿满脸疑虑,看了李豫一眼还是下去了。
换好衣服,梳妆妥当,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十多年前塔娜送我的那身回纥服装,红衣红裙,发式依旧是挽成椎型,髻上带了一顶镶有珠玉的桃形金丝冠,足穿翘头软底小皮靴。
没有了十多年前的那种英姿飒飒和妩媚娇艳。留下的是未曾褪色的容颜和在眉间总也化不去的愁思与清冷。
我变了吗?似是而非,十年岁月终究还是在我脸上留下了痕迹,对着镜子我笑了。
李豫默默地注视着我,整个过程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我身后,最终将我环入怀抱“为什么,为什么选这件”
“你还是问了”我笑了。
“是”李豫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怕”
“不必害怕”我更加坚定“我第一次见贵妃就是穿的这件衣服,当日她可以让我永远消失,但是她没有,她给了我十多年安定幸福的日子,所以,我赌今天她还会对我心软”
“你”李豫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样的女子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已经无从分辨了,只是觉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
这一次是我牵着李豫的手,从碧云轩一直走到大门外,杨家的马车已经候在那儿多时了,“照看好适儿”
我留下这句话,然后像一个出征的战士那样跳上马车,没有丝毫的眷顾与不舍,就那样走了。
李豫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直觉告诉他也许这一次就是绝别,宫中的风向他比她更清楚,贵妃此时召见于她,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凶多吉少。
但是,他不能也不敢不让她去。因为一收到消息他先去了太子府,他要先知道父亲的意思,然后才能将消息告诉雪飞。父亲说,她必须去,而且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能过问。
无力的感觉,绝望的感觉来的那么真切,李豫宁愿她像寻常女子那样撒娇,吵着害怕,赖着不去。但是她仿佛什么都已经明白,很多时候,雪飞这种超出常人的聪慧让他十分害怕,他隐隐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仿佛她都早已知晓一样。
如果真的如此,她为什么还不避开呢,还要每一次都伤痕累累折翼而归。
然而那份受伤之后的豁达与清醒,让李豫更为困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七卷 浮华影 第六十七章 荆棘
2008-6-18 10:34:51 本章字数:3214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贵妃,一头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下,乌黑的发间没有一件饰物,曾经艳绝后宫,宠极一时的她此时正呆呆地坐在榻上,目光空洞而惨烈。
心中一阵不忍,我从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轻轻走到她身后,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长发,仿佛梳理着她的心绪。
“你来了”贵妃说道,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我随意的摆弄她的长发。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贵妃忽然抚下身子,轻轻卧在榻上“雪飞,你还记得吗这首词吗”?
“怎么能忘呢?”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兴庆宫庆典上“李白的这首清平调词,字句得之天然,丝毫没有刻意修饰的痕迹,这就是李白的诗风,那样的挥洒自如,真让人羡慕”
“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贵妃的声音有些缥缈,就像从远方传来的,有些不真切“陛下给了我一幅活生生的蜀地风貌,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感动了”贵妃忽然直起身子有些激动,抓着我的手“雪飞,那种感动比他封我为贵妃,封我杨氏一门五府之时,还让我震撼”
想起当初吴道子在兴庆宫大殿的墙壁上挥墨而就的三千里嘉陵江风貌,我也激情汹涌,那样的情景,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呢。
“陛下是爱着娘娘的”我由衷地说。
“爱”贵妃有些癫狂“我不信,我不信”
“娘娘”,玉钗和玉筝闻声推门而入,面上都是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