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笑不语,笑容幽深、冰冷、妖冶。
马车连夜赶回宫中,不敢停留。
进宫后才发现,原本本十个羽林军竟死战死了一半之多,可见对方来势汹汹,却不知为何中间突然撤了,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夏侯君曜只是沉默不言。
己经是隔天凌晨了,他把我送回中宫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我张了张口,看他神情冷漠,终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来,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他缓缓抬眸,似笑非笑得看着我,仍是一语不发。
我有此失落,不明白为什么前后落差这么大,是他太过冰冷,还是我要求太多?
我对他福了福身,转身进了中宫殿。
一夜未归,香墨早己急得不行,匆匆迎上前道:“娘娘去哪了,可急得奴婢了?”
我径直向前走去,冷声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太后娘娘一晚上来了好多次?”
我停下脚步,心中冷笑,失宠以后,我与太后娘娘来往甚少,昨天皇上刚刚带我出宫,她就接连来看几次,看起来比我更心焦,相反的,连夜遭到奸贼追杀,险些命丧黄泉的我倒是平静得很?
呵,我讽刺一笑,进了寝殿。
香墨随后跟进来,“除了太后娘娘,易公子也来过。”
易子昭?
我心下一沉,转身问道:“他来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易公子在娘娘走后没多久来的,他看娘娘不在,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香墨道,到旁边为我斟了一杯茶端过来。
我端着茶轻轻吹着,水面上浮叶轻轻散开,拨开乌云见明月。
良久,我一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撤兵了。
只是我并不感激他,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但却因我而放弃行动,夏侯君曜因我被困,又因我而获救,我想,他也不会感激我。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懂了,他也自然明白,要不然,临走时他也不会那么冷漠。
我突然开始有点恨易子昭,一种莫明的恨意在心里慢慢萌生。
上午,内务府王总管亲自送来所欠木碳并一份大礼,口称下人失误,一时忘了,还请责罚等语。
我自然不会罚他,只是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他惶恐得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也是逼不得己。”
我冷笑,轻言慢语,“堂堂内务府大总管,又有谁敢逼你啊?”
他磕头如蒜倒,对那个人却一个字都不敢提。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的,于是笑着道:“下人记性不好,那本宫过里的事以后就要劳烦公公亲自打理喽?”
“是是是,以后要再有失误,奴才自甘受罚。”他亟亟的道。
我抬眸,眸光化作凌厉,冷眼看着他,“再有失误,可就是王总管你的错喽。”
他骇然失色,连忙应是。
我轻轻一叹,仰身靠在身后织金锦靠上,“去罢!”
王总管惶惶谢恩,恭身离去。
碧月仍愤愤不平的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不甘心的道:“娘娘就这么放过他啦!”
我轻笑,“不放过又能怎样?”
他毕竟是个总管,熟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身后那个人既然能让他听话到如此地步,不惜得罪皇后娘娘,就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与小人斗勇,不如与聪明人斗智。我何必大动干戈。
“至少也得小小的教训他一下,让他以后还敢克扣中宫殿的东西。”
碧月道,将新炖好的燕窝端给我。
这几天,她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也装作将从前的事全都忘了,不再计较,她好歹也是太后娘娘的人,细究,也没做错什么大事,小惩以戒就好。
我坐起身子,正要吃,就看见陈仲匆匆进来。
“查明了吗?”我问,将燕窝搁到一旁。
碧月重新用银盖罩住,以免凉了。
陈仲正要说,我却抬手打住,转身对碧月道:“燕窝凉了,端下去热热。”
她抬头看着我,委屈的撇着嘴,再看看陈仲,端着燕窝下去。
从前,我若想避开她或许还得有所顾忌,现在不用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她离开,因为她有前科,我不相信她也是应该的。
碧月走后,陈仲回道:“昨天晚上易公子确实不在宫中,宫里人说是回家了。”
“回家?真是稀奇,不是说与丞相大人不和吗?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回家了呢?”我冷笑,苦涩蔓延心头。
果然是他。
“这个… … ”陈仲迟疑的道:“大概是因为想娘了罢,易公子虽与丞相大人不睦,但与夫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我的手抖了一抖,先才恨意己消大半,他也是个孝子,他也有个娘… …
我想到自己的娘,怔愣出神。
“娘娘,娘娘…”陈仲小声唤我。
我哦一声,恍然回过神来。
“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他问。
我想了想道:“大后天是国丈大人四十寿诞,你准备一下,到时将礼送过去,再带个人回来。”
“谁?”他问。
我却只是冷笑,不置可否,“到时你就知道了。”
有了上次经验,这一次,我要万无一失。
沉寂了近一个月,也是时时问问清楚了,娘也不能白死,要不然,我真是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陈仲缄口不再问,躬身退下。
下午,相安无事,太后娘娘也没有再来过。
我吃了燕窝就睡下了,一夜无事。
至天明,传来消息,说易公子回家住去了。
这可算是件奇闻了,他一向养在太后身后,突然回去,是皇上的主意还是太后的主意?还是别的,我闷头苦想,没有结果,总之是不简单。
不过,他回去了也好,省得给我添麻烦,夏侯君曜对我的误会直到现在还没有解除,我也要抓紧时间… … 华淑媛近来风头大盛,决不能让她盖过我。
我坐在妆镜前梳妆,香墨心灵手巧,为我梳了一个蝴蝶髻,搭配粉玉珠钗,琉苏耳饰,就连宫装也特地选了金粉色带彩蝶的。
淡淡的琉锦,覆一层薄纱,盖了粉红的轻薄,多了分婉约,正适合我刚刚进宫,新后的身份。
碧月提着食盒进来,回道:“娘娘,都己经准备好了,轿子也在外头等着。”
我淡淡嗯了一声,从妆镜前站起身。
“娘娘今天打扮得真漂亮,皇上见了肯定喜欢得紧。“她巧言夸赞。
我垂眸一笑,缓缓向外走去。
一个女子最值得利用的就是美貌,而后宫,美貌倒在其次,人家都说母凭子贵,可我无子,无宠,到现在,己经只剩色相了。
我讽刺的笑笑,是谁这么大早跟我一样过来献殷勤?
见我驻足观望,香墨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笑着道:“娘娘,那是华淑媛的轿子。”
“华淑媛?”我轻问,眸光变得深邃。
自她得宠以来,我还从没见过这位新贵人,这次正好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我轻笑,转身进了门。
福公公连忙笑迎而来,“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肆然一笑,“你倒乖觉,皇上呢?”
福公公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的道:“皇上有重要的事情,正在和大臣们议政。”
“那本宫进去等一会。”我笑着道,说着,便往里走。
福公公趋身挡在身前,“娘娘,还请娘娘先行回去罢,皇上忙完了奴才自当禀报,只是现在皇上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让娘娘等着,怕…”
我心中冷笑,已经全明白了。
夏侯君曜仍不想见我,可恨自己,先才竟没有听出他是推诿之辞。
我脸上一红,低下头道:“原来是这样。”
我语声黯淡,福公公连连叹气,左右为难的看着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娘娘,其实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应该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暂时的。”
我只是轻笑,我又何尝不知道,单凭他舍身救我就能看的出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可是…我总觉得亏欠他,不应该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易子昭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我正要回答,却听身后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一直听说娘娘生得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美人二人用在娘娘身上都嫌不够。”
好生轻浮!我心下一哂,转头看她。
华淑媛穿一袭碧色宫装缓缓走过来,相貌只算得上清秀,肤白如凝脂,熟话说一白遮三丑,乍眼望去,也算得上是个丽人。
“这位是…”我轻问,含笑凝睇,眸光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挑衅。
她向我福了福身,笑言:“臣妾是皇上刚刚封的侍药妃子,皇上仁慈,特封为淑媛。”
她语气里满是越来越浓,垂眸轻笑,“皇上的仁慈向来只对美人,淑媛生得娇俏可人,怪不得深得人心,连太后娘娘都时常在本宫面前夸你乖巧。”
“真的吗?”她欣喜的问,十分意外。橘园陌陌手打
我心里冷笑,看这表情,太后是不十分喜欢她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意外。
“当然是真的。”我淡淡笑着。
她自我陶醉了一会,再说话时比先才更加傲慢,当着我的面冲福公公一招手,“过来,皇上现在可忙完了吗?本宫要进去请安。”
福公公觑我神色,小声的道:“好像是…忙完了。”
心中苦涩蔓延,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讽刺得笑出声来。
福公公低着头不敢看我。
华淑媛转身再对我福了福身,“那臣妾就先行进去了。”
她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问:“皇后娘娘不一起进去了。”
我冷冷看她一眼,眸底有细碎锋芒闪过。
她一怔,惊吓得看着我,深怪自己鲁莽。
犹如初生牛犊领教了世事惊险,再不敢造次。
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着打破尴尬,“咦,娘娘还带了食盒来,想必是给皇上带的罢,要不…臣妾帮您带进去给皇上吃?”
伸手就要来拿碧月手里提的食盒。
碧月闪身躲过,小心翼翼的看我脸色。
我却突然笑了,仰天一笑道:“皇上胃口不好,这些东西就赏给淑媛吃吧。”
她讪讪地收回手,笑着道:“皇后娘娘真会开玩笑,您带给皇上的东西,臣妾怎么敢要呢?再说臣妾已经吃饱了。”
可再看,我却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脸上笑容冷冷冰冰。
她看看一旁福公公向他求救。
福公公干咳一声,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气得华淑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转身看向我时,脸上已带着十分讨好的笑意,屈身道:“既然娘娘好意赏赐,那臣妾好意赏赐,那臣妾就收下了,谢谢娘娘。”
她让一旁的宫女代为接过食盒,以为这就算了,福身就要告退。
我却笑着又道:“娘娘不尝尝吗?这些可都是本宫亲身做的。”
她脸上笑容僵住,知道我故意刁难,美目里生出寒意,低下头道:“娘娘,臣妾已经用过早饭,吃饱了,现在吃不下去。”
我不置可否,吩咐香墨将食盒打开,与碧月两人一起端着那些糕点呈到华淑媛面前。
“芙蓉糕、珍珠糕,鹅油酥卷这三样是甜品,娘娘可以尝尝这些,就当是饭后甜点。”我一一介绍,亲自为她捡了一块鹅油酥卷递过去。
华淑媛愣在那里,从来没见过赏赐竟可以让人这么为难。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愣在那里,六神无主,“娘娘,臣妾真的吃饱了。”潆心陌默橘园手打
我脸上笑意渐渐湮去,目光冷冷的看着她:“怎么,你怕本宫在里面下毒?”
“不是不是…”她惶惶摆手,“臣妾只是…”
“是什么?”我深望着她,脸上笑容和煦如春风,眸光却比百里冰川更冰彻。
她话到嘴边,生生咽下,颤抖着伸出手,接着那块鹅油卷,小口小口的吃进肚子里,味如嚼蜡。
心里的火稍稍平息了一些,我笑问:“滋味如何?”
她目光含怯望着我,“很好…娘娘的手艺果真无与伦比。”
眸底笑意渐深,我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既爱吃,淑媛以后有空可以常到本宫那里坐坐。”
她勉强陪着笑,“一定一定。”
我心中冷笑,不再说话,扶着宫婢手腕款款转身离去。福公公在后高喊,“奴才恭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高喝,提醒了我,更提醒了华淑媛,就算失宠,我也是皇后。
有宠无宠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这皇后的位置,韦太后之所以要再三立后,无非就是要多拉一派党羽,而今,破罐子破摔,却无意间得了个宝,只可惜这宝不是属于自己的,若让它倾向另一边,岂不就是搬起石头咱砸自己的脚?她当然心焦,现在不动声色,不过是让我过去自投罗网罢了。
我又怎会那么傻?
我冷笑,缓身上了轿。
至下午,宫里传出谣言,说皇后娘娘与华淑媛争风吃醋,这个词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学会了,只是一直没地方用,一直不肯接受,总觉得它太过肤浅、轻浮,直到现在我才体会到它的真谛,原来,也十分贴切。
浅浅笑意浮上眉梢眼底,我只觉得心静——异常。
今日午后的御花园比往日静了些,人烟稀少,倒正合我意,我端起香茗喝了一口润喉,杯未放下,就听到身后熟悉的语声传来。
“皇宫娘娘好雅兴!”
我有些诧异,转身,果然看到易子昭含笑靠在廊柱上。
“几日不见,娘娘清瘦不少。”他再道,仍旧是那略带嘲笑的语气。
我冷冷一哂,抽回目光,淡淡的道:“易公子不是回家去住了吗?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娘娘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他笑着,高大的身子在栏杆上坐下。
我垂眸轻笑,冷声禀退宫人。
香墨带着随侍宫人退下,我脸上笑容瞬间湮去。
“易公子真是巧言善辩,说得本宫无言以对!”我冷笑道,仰头看向天边浮云。
无言以对,是当真的无言以对。
今天的相见,像是设计好了一样,四下无人,若真的想传点谣言出去,现在就是最佳时机,但我与他的距离是安全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如针芒在背。
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有点不能适应,太过尴尬,我伸手端茶,以图缓和下这诡异的气氛。
心不在焉,眼里更是茫然,我抬手的刹那间只听碗盖一响,杯子已经掉下来。
我惊吓的站起身,闭着眼睛等那声脆响。
却迟迟不来,睁开眼,易子昭已经眼明手快抢先一步接过了落地的杯子,茶水打湿他长袍下摆。
“你…”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即尴尬得转过身去。
他在身后苦涩发笑,将茶碗放回桌子上,自嘲的道:“娘娘是天之娇女,皇上宠爱无边的皇后娘娘,让您说谢谢,真是不知死活。”橘 潆心陌默 园
我冷笑,“既知是错,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
“因为放不下。”他接得飞快,丝毫没有犹豫。
我哑然,转身看他。
他胸前,月白色的长袍上一点血红正袅袅晕开,显然是刚刚接杯子时撑开了伤口。
我惊讶得张大眼睛,“你…流血了。”
“不要紧。”他苦涩的笑笑,唇上已无血色,额前涔出汗水。
我本能的掏出帕子要给他压住伤口,可是脑海中意念一闪,我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冰冷如常,“果然是你。”
果然是他,那天晚上果是他带人去刺杀皇上。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疼痛,笑容是那样无力,“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真的疯了吗?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谋逆江山可是死罪?”胸中恨意一点点浮上心头,我脸上越来越冷,手指愈渐握紧。
他抚着胸口颓然坐到椅上,是方才我坐的位置。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娘娘也会死,所以就去了…”他直白的道,没有任何掩饰,就连眸中的眷恋都那么分明,让我忽略不得,逃避不得。
这个疯子。
我咬牙忍下欲破口大骂的冲动,转身便走。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只是低下头苦笑。
看到他脸上那丝惨淡忧伤的笑,我的心微微的刺痛,终是不忍心,终是停了脚步,将手上那方绣着蝴蝶戏牡丹的帕子丢给他。
“压住伤口,别以为本宫是关心你,本宫只是…”
话未说完,他便接道:“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我受了伤,不想引起朝中大乱,娘娘事事都以大局为重,真是难能可贵呀!”
他话里讽刺意味十足,说得我哑口无言,拂袖而去。
“娘娘慢走。”他阴阳怪气的道。
我冷冷的不理,径直出了亭子。
一切水落石出,怪不得他要回家去住,怪不得太后娘娘当晚一夜去中宫殿几次,她担心的不是我,而是易子昭。
而他,回家去住是假,躲避搜寻才是真,宫中人多口杂,宫人稍有一个不留神,就能让他命丧黄泉。
可是这个疯子,他还是来了。
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我渐渐冷笑出声,苦涩滋味蔓延心头。
香墨近身在侧,看我忽笑忽嗔,笑着问道:“娘娘,易公子说什么了?让娘娘高兴成这样?”
我猛然心惊,猝然止步。
我竟忘了,香墨是夏侯君曜的人。
我的手心涔出冷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转身笑望着她,“没说什么?只是说太后娘娘很喜欢1本宫前次送去那些小点心。”
香墨脸上笑容浅浅淡淡,似笑非笑的道:“是吗?那娘娘下次要多做些送过去喽,太后她老人家还鲜少夸赞谁手艺好呢?就连对宫里的御厨都是有限的。”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转身继续走,今天的太阳似乎过分灿烂了些,耀得我睁不开眼,看不清前面的路。茫然得走着。
她也不再开口,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她一定也跟夏侯君曜一样怪我了罢?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疏远,平时都是紧随在侧,现在分明就在赌气,可是我又不能跟她解释什么?
多说无益,越描越黑,还是让时间来说明一切罢!
夏侯君曜,我没有背叛你!
如果他在身旁的话,我真想这么对他说。
嘴角说不在乎,又何尝能不在乎,被夫君冷落,连见都不肯见,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轻松释怀罢?
我也是个女人。
回到中宫殿,刚刚坐下,就有陈仲来报,说华淑媛刚才亲自送了一份礼来,说是谢娘娘早上赏赐之恩,等不及,已先行走了。
他将一盘东西呈上来。
他回身在鸾榻上、上坐下,面无表情,伸手将那方红布揭开,托盘上锦绒布上嵌着一枚硕大的黑珍珠,足有半个拳头大小,散发着神秘温润的光泽。
“这可是无价之宝。”我沉吟着,将它拿起来看了看,重新搁回去,淡淡的道:“交给香墨好生收着。”
香墨福了福身,接过珍珠转进内阁。
陈仲道:“可不就是无价之宝吗?听说这个是皇上赏的,淑媛娘娘舍得将它送来给娘娘您,可见是认真伏低了。”
我黯然冷笑,“伏低?她这是在打本宫的脸呢!”
陈仲一怔,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碧月瞪了他一眼,代为解释道:“华淑媛送黑珍珠来,分明就是来显摆的,连皇后都不曾有的东西,她却有了,这不是打娘娘的脸是什么?说你笨你还真笨!”
陈仲干笑两声,也不敢强,“是,是,奴才真笨,那娘娘不如给她送回去,好让她知道咱们娘娘才不稀罕她这颗珍珠呢。”
我原本冷着脸,听他这么说,倒一下子笑了起来,“原来觉得你还算聪明,怎么今天净说这些傻话。”
见我笑了,他低下头,喃喃的道:“奴才本来就很笨。”
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一股暖流淌过心间,他哪里是笨,是太过聪明,他们是故意这样说逗我发笑。
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开心的笑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娘,我的世界只有冷漠一片,我常常冷笑,苦笑,装笑,却没有一次是开心的笑,只有今天。橘园陌陌手打
眸中已泛起泪光,我感激的看他一眼,哽咽的道:“谢谢你。”
陈仲抬头看到我眸中的泪,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说着对不起,“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太笨了,惹娘娘生气了。”
碧月也屈身跪下,“娘娘,您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打奴婢骂奴婢,千万别苦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垂眸笑着,轻叹一声,“不怪,都不怪,本宫能得你们照顾,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疼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罚呢?”
除了娘,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亲情,尤其还是在我最空虚,最无助的时候。
我起身,亲自将他们一一扶起。
“从今以后,你们与本宫就是一家人,有本宫在一日,自然就有你们一日好处。”我真心的道,目光诚恳。
碧月、陈仲惶惶不敢当,“娘娘,主仆有别。”
我冷笑,“什么主仆有别,不都说主仆本是一家人吗?你们难道不愿意做本宫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