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宫:滟歌行 作者:莲赋妩【完结】
民间传闻,今上体弱多病,韦后当权,连册了三位出身显赫的皇后,全都不过三载便突然卒死,
一时间凤临天下的后位变成了令人闻之丧胆的毒蛇猛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次,韦太后钦点的皇后人选是从五品太守府里的嫡女,位卑权微,无力反抗,郁家出以下策,让庶出的女儿郁清尘代嫁入宫。
郁清尘:当我戴上皇后宝冠的那一刻,内心荒寂如林,此刻,世人是在嘲笑我?还是在怜悯我?亦或是…等着我三载之后猝殁于静室,或是更短?
大婚当日,他苍白枯瘦的手指紧紧扣住我的肩膀,笑声似鬼魅般邪恶冰冷——你要牢牢记住朕的名字,夏侯君曜。
层层宫纱垂落下来,他嗜血的样子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当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终于知道那些皇后为何会死去,什么韦后当权,什么今上体弱多病,全都是假的。
第一章
孟冬,郡太守府邸。
盈月照雪,红灯高挂的楼宇亭台一派繁烟胜锦,浓浓喜意,冰雪寒风挡不住天赐良缘,不久前的国丧仿佛早已被人们遗忘,斋戒三日、焚香哀悼…韦太后迅速钦点督成的大婚突然间让人觉得好笑,天大的笑话,隐隐间透着悲凉。
月色薄凉,皎若琉璃,纹珠绣履踏过厚雪,发出吱吱声响,我独自在月下行走,身上只着单薄寝衣,同样的白色,好像一不小心便会涔没在这茫茫的雪海里。
我脸色亦苍白若纸。
过了今晚,世上就会多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人们称她娘娘、皇后,而渐渐忘了她的小名——清尘。
惊鸿一瞥,相拥而笑,后花园里一对碧人浓情蜜意,都已被我渐渐遗落在身后,而我的指尖依然冰凉,不住颤抖,曾几何时,我也曾有那等虚荣,那等儿女情长。
×××
天曜十年,今上第三任皇后薨逝,南靖大将军府长女李氏十四岁入宫为后,迄今三载没得一子,与前两位皇后一样芳华正茂却早早辞世,世人捥叹的同时难免心中邑邑——韦太后将花名册上年龄适合的女子一一看过,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人选,长长蔻丹戴着碧玉掐金丝的指套,远远一指,道:“就他罢。”
名不见经传的武陵郡太守郁诚越,小小的从五品官员却在在册后的花名册上出现,携嫡女郁红泪入围,并幸运的当选,清苦了大半辈子,一朝成了皇亲国戚,然郁家上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明烛直照到天亮,太守夫妇对坐无眠,朝中臣相子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了一劫。
翌日,太后懿旨送到府上,郁诚越跪地接旨,目光惶惶探过来,我微微垂下眸。
“武陵郡太守之女郁红泪有姿貌,工书琴,贤德昭昭,品行端正,特立为后,明日入宫
——钦此”
一道尖细的嗓音徜扬着欢快、愉悦,太后懿旨龙恩浩荡,不容拒绝。
他以额触地,语声沉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在旁深深叩首,目光涔寂,此刻,我不是清尘,是红泪。
重金谢礼送走了宫中喧旨内侍,郁诚越走过来,亲手将我扶起,“清尘,你不会怪爹罢?其实宫里并不是像外面传言那样,皇上虽体弱,也不至于短命,朝中万事都有太后娘娘作主,你不用担心,只要为皇上诞下嫡皇子,也就算是光耀门楣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我低着头一语不发。
今上体弱多病,幼年患疾,十四岁登基后一直由韦后执政,二十岁上握了政权却因身体时常违和仍然事事大小都任由韦太后决择,后宫诸多嫔妃,子嗣鲜少,唯一的一位皇子却不是皇后嫡出,生母萧美人母凭子贵,一跃成为贵妃。
韦太后接连册了三位短命的皇后娘娘,没有一位能产下皇子,不过三载便离奇死去,天下百姓谣言四起,一时间,母仪天下的后位成了块烫手的山芋,有毒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太后娘娘无法,只得选用略次等人家的女儿为后,卑贱没有势力,无力反抗,便是我们郁家,而郁家,另有更为卑贱者。
娘别过脸去悄悄的抹眼泪。
大娘带着红泪从内廷走出来,笑着道:“哭什么,奴才的女儿一朝成后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们家红泪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清尘,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娘怯懦的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你少说两句罢!”一向温吞老实的郁诚越跺着脚喝道,当着家下众人出了丑,沈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反驳,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红泪一语不发立在身旁,她一直看着我,面带愁绪,像是有话要说。
我心中苦笑,十多年来爹爹终于肯为娘出头了,然而却是在我代替红泪入宫的前一天,对于娘来说,这份幸福好像来得晚了些,但是没关系,若以此为交换,他可以一辈子都对娘这么好的话,那么我愿意。
第二章
“娘,不要哭,您应该高兴啊,女儿做了皇后是何等荣贵,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女了。”我掏出绣帕将娘脸上泪痕擦干。
娘抬眼看我,伤痛不已,“傻孩子,娘宁愿受一辈子苦也不愿让你冒这个险。”
我微笑不语,脸上笑容黯淡。
娘刚才说错了,这不是一次冒险,而是一场赌局,性命便是赌注,我别无选择,谁让我是庶出呢?
“清尘妹妹,对不起。”红泪走过来道,她脸上真得带着歉意。
我轻笑,转身与她对视,就算她真心道歉又能怎样呢?一句对不起并扳不回代嫁入宫的局面,爹爹与大娘也决不会怜悯我。
“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我别过脸去,语声平淡。
沈氏见我态度冷度,拍案大怒,在旁叫嚣着道:“别不识好歹,我家红泪诚心待你,你一个奴才的女儿居然也敢给她脸色看,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娘娘了?”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些,能听见籁籁落下的声音,冰粒和着寒风帖着窗纱过,发出沙沙声响,我冷笑,目光凌厉望向她,“鄙陋的家伙。”
我脸上笑意带着讽刺与不屑,十六年来第一次跳出内心的隐忍,我再也不用看她们脸色苟活,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娘被大娘欺负,我那怯懦无能的爹爹…
冰冷眸峰划过她们脸上仓皇与意外,我扶着娘转身离去。
大娘怔愣片刻,没想到一向柔弱温顺的我会出此狂言,她气得发抖,霍然起身追上来,破口大骂道:“夏兰心,我早知道你是存心的,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跟我抢男人,孽种就是孽种,就算当上了皇后也是奴才的女儿,你以为成了皇后的娘就可以名正言顺,跟我平起平座了吗?别妄想了,清尘顶了我们红泪的名字入宫,最好是安份守已,今天当着老爷就敢对我这个做娘的出言不逊,别到了太后娘娘面前也是如此,别人会说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坏了我们郁家的名声事小,若丢了脑袋可就事大了!”
“娘,你少说两句罢!”红泪小声劝道。
郁诚越也道:“少说两句罢,少说两句罢,是我们有愧于她们母女。”
不说还好,越是这样说,大娘越气恼,摔开他的手再次扬声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娘的眼泪籁籁落下,连一句争辩都没有。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给她力量。
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常常握着娘的手,在她被欺负、被侮辱的时候…
我的娘,这个苦命的女人,别人口中卑贱的奴才,原是大娘陪嫁过来的丫鬟,十七年前的中秋之夜,沈氏身怀六甲,临盆前夕,我的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他强爆了我娘,醉里梦里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保护不了她,十多年来娘一直在众人厌弃的目光中生活,徒有偏房的虚名,却连家里最低等的奴仆都敢欺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大娘,还有我那软弱的爹爹。
“走罢!”我拉着娘离开,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遥远、模糊,可是我心中愈来愈痛,不能呼吸。
“兰心,清尘…”爹呼唤我们的声音仿佛是从前世传来,娘回首留连,我听不清。
大雪覆盖苍穹,桌子上吉服整整齐齐叠放,深红耀目,飞凤翔鸾的图案跃然锦上,六屏宝冠垂下精致的流苏,和着烛光摇曳纷呈,屋子里水溻溻一道足印蜿蜒至床边,脚踏上一双绣履湿透,鲛纱朱幔分挂两边,我缩在角落里哭泣。
然而,我干涸的眸中渗不出泪水,唯有一颗心茫然而疼痛,明日,便是成婚之日,前方的路究竟怎样崎岖与坎坷?我不知道,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前往深宫,只希望换回娘名正言顺的地位。
年少轻狂也好,一念之差也好,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三章
大婚之日
当我戴上皇后宝冠的那一刻,内心荒寂如林。
外面吉乐声如雷震耳,人声嘲杂,盖头缓缓落下后,内庭命妇掺扶着我缓缓走过回廊,曲桥下不是一池春水,而是百里冰川,望进我眼中的全是一片深红,火红色泽暖不热心底冰冷,此时,世人是在嘲笑我?还是在怜悯我?亦或是…等着我三载之后猝殁于静室,还是更短?
两旁宫人沿路酒下细碎的金色彩纸,红毯上鸾架缓缓移动,前往正堂。
郁诚越与周氏端坐堂上,两人显得十分紧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左右宫人、内侍垂首而立,宝扇簇拥下,他才开始觉得自己已经真得变成了国丈大人,激动不已,不时向外翘望,坐立难安,手中玉如意都被他在掌心撰出了汗。
“皇后娘娘架到…”
随着长长的喧到声,一抹红色身影在命妇的小心护送下踏进厅内,吉乐声适时的停下,满堂寂然。
内庭宫人站在一侧,高声道:“请国丈大人觐婚辞、奉如意…”
郁诚越瞌瞌巴巴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祝婚辞说了一遍,“愿君与主鸾瑟其鸣…天作永合。”
他走下来,将一根系了红色同心结的碧玉如意交到我手中,我缓缓抬首,语声清冷的道:“保重…”
简单二字之后便不再说话,左右命妇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刚刚礼仪之辞她们早已反复教授过我,然而,堂上高坐的父母都与我那么陌生,我叫不出那声爹爹,也不愿叫大娘作娘。
郁诚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退到一旁。
沈氏至始至终不发一语,她脸上摆着僵硬牵强的笑,此刻,那笑容里又出现了一丝冰冷与咬牙切齿。
我无暇理会他们,隔着喜纱四下寻找娘的声音,哪怕是哭声也好。
现在,我的娘一定站在旁边最角落的位置,苦苦望着我。
我怎会不懂得她的痛呢?这世上,她只有我一个亲人——骨肉至亲,却还不得不代嫁深宫,生死未卜,她一定很心痛。
“吉时到…”
无情冰冷的声音划破长空,命妇位开始掺着我往外走,我执意不前,双脚有力的钉在原地,就像小时候那样,我闭上眼睛努力追寻着空气中那缕熟悉的兰草萫,我用力挣开命妇的掺扶朝着香味浓郁的方向走过去,在与她一尺之遥的地方站住,我听到她压抑悲切得哭声,她双手颤抖——
“千万要——保重。”怕被人看出纰漏,我不敢说太多话,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我怕这会是最后一次,怕我活不过三年便会死去,怕娘独自一人活着…
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我不愿放手。
“娘娘,吉时到了,再不走怕会错过大典的吉时,太后娘娘怪罪下
来…”内庭命妇上前的催促道。
娘依依不舍,却突然放了手,用力推着我往回走,“快走罢,走罢,别错过了吉时。”
我一直压抑着的泪水在此刻终于忍不住落下,娘怕得不是错过吉时,而是怕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她将我推离身边。
吉乐声再次奏起,命妇上前掺扶过我,缓缓出了正堂,登上鸾舆。
沿途,百姓夹道跪送高呼千岁,可是为何?我却听到了嘲讽的笑声,是错觉吗?还是冥冥中的警告。
大雪覆盖了整个宫阕,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冰冷建筑上红灯高挂,喜气洋洋。
第四章
我将轿帘撩起一角向外看去,雪后天空亮如明镜,即便没有阳光,看久了也能晃得人眼睛生疼,我眼眶微潮,放下帘子。
姐姐,从此以后你便可以顶着清尘的名字陪伴父母左右,与王爷浓双宿双飞,而我,将要以郁红泪的身份殁入后宫。”
现在你们一定很惬意?把我苦命的娘撇在一旁。得意吗?笑罢!为了娘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不是三载…而是永远。
“皇后娘娘请下辇。”
宫舆在銮殿前停下,我下了辇,缓缓抬眸望去,高高在上的紫金銮殿如同天宫一般威严而冰冷,左右侍立的宫人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隔着喜纱,我脸上渐渐浮现一抹苦笑,拾级而上。
銮殿里弥漫着神秘清烟,袅袅缈缈,内庭命妇将我扶到殿前便分撤两边,我独自站在那里,屈身跪下,“臣妾参见吾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以额触地,伏在地上,寂静的殿里响起一声极短促的笑,如鬼魅般冰冷、难以琢磨,我浑身一震,本能地想要退缩。
“嗯,看样子倒是挺知书达理的,毕竟是小户人家,哀家也不便要求过高,只是红泪…这名字取得不是太好,不吉利,那就——赐封号“明诚”罢!皇帝你意下如何呢?”太后娘娘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如一件摆设,被她品头论足一通,然后被撇在一旁。
一阵轻咳后,皇上笑着道:“她是母后钦点的儿媳妇,赐号的事自然也由母后来决定,儿臣对这些无所谓。”
这,便是那鬼魅般笑声的主人,我的良人,如果不是盖着喜纱,我真想抬起头去看看他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形容槁枯、可怕…
韦太后关切的道:“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又咳了?今天是初一,是不是今天还没服药?”
皇上轻笑,意有所指的道:“朕的皇后又殁了,无人侍药。”
太后不再说什么,对旁边宫人扬了扬手,御前宫人曹寅高声道:“太后娘娘绶皇后封号——明诚。”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我将身子伏得更低些。
“臣等恭贺皇上新婚大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跪地高呼万岁,诺大殿内,回音空然森寂,我缓缓垂眸,这便是皇宫,我的良人迎娶新后,不过是为了让她侍药。
入夜
与外面热闹相比,新房内是一片寂静,红烛照见墙上斗大的喜字,我独自坐在床边,悄然无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凌乱的脚步声后,一双做工精细的龙靴映入视线,下一秒我头上的盖头便被他扯落,突然而至的光明让我有些不适应,本能的用手挡住光线,眯起眼睛看过去。
当眼睛适应光线,他脸庞的轮廓越来越清唽,我不禁有些意外,皇上并非人们口中那样不堪,相反的竟然十分英俊,有种儒雅之美,只是…他唇边的笑意太过邪魅,眸光太过冰冷,要不然我真得会被他温柔的外表所蒙蔽。
他捏住我的下巴,手指温柔的在我细滑的皮肤上摩挲,“长得还不错,如果你不是皇后,朕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的唇便已落下,当着宫人们的面吻我,我微微挣扎,双手挡在胸前,推着他道:“皇上…宫人们都在呢!”
他放开我,讽刺的笑道:“怎么,你害羞了?呵呵,以后会习惯的。”他将我推到床上,唇再次落下…
第五章
他的吻并不温柔,辗转间狠狠啃咬,柔软的唇被他撕扯、掠夺的同时,我心中一片涔寂,连泪水何时落下都不知道,他用舌舔噬我的泪,耳畔响起他粗重的喘息,似野兽般狂妄放浪…泪水,一发不可收拾,我如行尸走肉般躺在他身下,他也终于发现了我的僵硬,撑起胳膊看着我,讽刺的道:“又是一个毫无兴趣的女人。”
他直接表示对我的不满,我以为他会生气离开,可是他再次伏下身子吻下来,这一次,他不再缠绵,而是直接将我下唇咬破,努力吸取着什么。
难道这就是床弟欢爱吗?我任何经验都没有,胡乱的猜想着,如果是的话那也太诡异,太痛苦了,可是,即便痛苦我也不能反抗,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我是他的皇后,他想要在我身上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杀了我…
当他缓缓抬起头,我看到他唇畔鲜红的血渍时不禁惊呼出声,本能的推开他向后退缩,他脸色苍白,唇齿间流下的鲜血狰狞可怕。
看到我的反应,他笑得更加开心,用袖子擦干净唇角血渍,“今天在殿上见你不卑不亢,朕还以为你会比前面三个好玩一些,没想到你跟她们一样,毫无特别之处。”
我的测目引不起他丝毫收敛,想来大家都已见惯不怪,相反的,我的反应倒有些可笑了,目光一一看过在场宫人,她们掩口窃笑,对我指指点点,突然间,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再次看向皇上时,眸子里多了分惧怕。
我慌忙翻身下床,在他面前跪下,“皇上恕罪,臣妾失礼了。”
“哈哈哈…”看到我仓皇的样子,他仰天大笑,笑得好不得意,目光凜冽的看着我道:“你放心,朕不会怪罪于你,记住,这个世上如果说还有谁是朕不能杀的,那便是你,太后娘娘也不例外,而你,明诚皇后,朕还需要用你的血来续命,所以不会杀你,除非你不堪忍受自己了断…”
突然间,我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林立的宫人,华丽喜庆的新房,繁锦的朱纱垂幔,我今生的良人,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大的阴谋,不是说今上体弱多病吗?不是说太后当权吗?怎么这些我都看不到,他喝了我血之后脸色反而变得红润了些,修长高大的身子立在灯光下显得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强壮些,而太后,皇上谈到太后生死时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轻松。
他如一只危险的兽,缓缓俯下身子,冰冷的手指轻柔的为我擦去唇角残留的血渍,“宝贝,别怕,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朕不会这么快让你死去的,放心…”
他是在安慰我吗?为什么我的身子越来越凉,内心麻木。
娘,女儿选了一条狰狞可怕的路去迎接新生活,你一定要等着我出去,母女团圆。
我以额触地,不敢抬头,他一把提起我脑后发丝将我拽起,我被迫抬头,疼得直皱眉。
“记住朕的名字,夏侯君曜。”他说完便冷冷的甩开我,起身离去,左右宫人跟在御架后头鱼贯退出。
直到房间恢复了宁静,我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软棉棉的躺到地上,冰凉的地面帖着脸颊,我不住颤抖,感觉到一种来自地域深处的凉意。
第六章
空荡荡的寝宫里,能听到我狂乱未平的心跳声。
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我惶惶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小宫女,她怯怯的望着我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是…皇上让奴婢过来的,皇上说皇后娘娘家道清贫,连一个陪嫁的丫鬟都没有,所以…”
我看着她,心中苦涩蔓延,她说得没错,我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我久久不语,她有些慌乱,躬身上来扶我,小声的道:“娘娘,这些话是皇上让奴婢说的,你千万不要怪罪奴婢,奴婢叫碧月,是来侍候皇后娘娘的。”
“碧月?”我幽幽的道。
“是,奴婢是叫碧月,娘娘快起来罢,在地上坐着会生病的。”她用力掺扶着我起身,冰冷的小手抓着我手腕,殿里青麟里袅袅升起香烟,飘缈如云,我如置身雾里,郁家庶女清尘一朝之间成了皇后,这一切太虚假,另我不敢相信,然而,方才那一幕幕…血腥、残忍,我唇上的疼,又太过真实,我不得不信。
“清尘——”
我轻轻吟语,最后一次唤我的小名,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叫我的小名,知道,原来我叫清尘,不是红泪。
碧落星空,宫灯垂幔,手指缓缓抚过床帐上细纱流苏,我躺在霞红黯影里,身边倒茶涂药的青装宫人,我好像真得成了皇后娘娘,好像真得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井里。
[萧贵妃]
凤鸣宫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圣上宠贯一时的萧贵妃此时正是在后宫叱咤风云的时候,曼妙身体横躺在鸾榻上,宫人轻轻捶着腿,殿下宫乐们弹奏着新编的宫庭乐曲。
“刚刚入宫的皇后娘娘你可见了?长得什么模样?”贵妃幽幽问道,灯光下媚眼如丝。
帖身婢女景儿剥着葡萄皮的手略停了一下,甜甜的嗓音道:“娘娘,其实不管她长得什么样娘娘都不用担心啊,只要进宫来做了皇后总归都是一个活死人,不过三年就会被皇上给吸干了血,娘娘现在又有太后娘娘与大皇子做靠山,何必怕她呢?”
“混帐东西。”萧贵妃历喝一声,拍岸起身,“你懂什么?本宫哪里是怕她,只是不过是问问而已。”
景儿仓皇跪地,以额触地,手里剥好的葡萄滚到地上,“娘娘息怒,奴婢知罪。”
她臣服的姿态另她满意,萧贵妃冷冷的恩一声,重新向后躺去,“起来罢,说说,那女人长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