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明急地问:“他现在人在哪?”见她脸上略有迟疑,她道:“不方便说吗?”
霍丁丁道:“倒也不是不方便说,只是现在非常时期,不瞒你说,我救他出来花了好大功夫,现在虽说人是出来了,可到底还是北铭军的地界,你又是督军夫人,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加害宇痕,只是…我想还是把他隐藏起来的好,等到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一定带他来见大姐。”
曼明点头,表示理解,“此时确实不宜张扬,只要他没事就好。”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这个四弟与自己一向投缘,原以为姐弟情份至深,没成想,也就要这么散了。而最让她难过的还是,父亲有难,新娶的姨太太跟继子,就迫不及待的抽身了,真是世事无常啊,若是叫父亲知道现在许家的情况,一定很伤心。
霍丁丁思索一番,放下杯子道:“大姐,有一事我想今天告诉你。”
“你说?”曼明抬头看着她。
“我跟宇痕要结婚了。”
曼明一诧,随即笑开,“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霍小姐,我家宇痕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气,我替他开心。”
霍丁丁脸上一红,笑道:“也是刚决定的事,他在这边显然是待不下去了,跟着我去北平,总要有个名头,不然我父亲那人也很倔,跟我结婚后,我家里会给他在军中安排职务,只是…”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只是日后他就是东晋军的人了,与大姐来往会有诸多顾忌,怕不能像从前那么亲近了。”
“你多心了,我们妇道人家,对于政治军事我一点都不在乎,宇痕是哪军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平安开心就好,也劳你代我转告宇痕,他跟二姨娘无论做什么决定,我想,父亲都会理解的。”
霍丁丁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些复杂,这个许曼明她一向戒备,宇痕跟她的关系并非四弟与大姐那样,她也曾经很嫉妒她,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很可怜,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就要被她的丈夫下令枪决了。
丁丁几次想要告诉她,最终都忍住了。两人出了咖啡厅,挥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瘦,突然有些不忍心,追上去道:“大姐。”
曼明回身驻足,对她露出明媚笑容,“怎么了?”
丁丁心里一阵发酸,“大姐,凡事要放开。”
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曼明目送她离去,回想着这句漠明奇妙的话,一直不得其解,要放开,要看开,最近好像大家都在劝她看开。
正出神,张妈过来请道:“少奶奶您出来老半天了,快回去罢,司机还在等着呢。”
曼明只好暂时放下心事,“我们走罢。”
回到家,意外的看见赵承颖在,抱着静恩在客厅坐着,曼明脱了披肩交给下人,一面走过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静恩看见她,咿咿呀呀叫着,曼明伸手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见她脸上一团黑,像是墨迹,衣服上也全是饼干碎屑跟饮料渍,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沙发上扔得到处都是玩具,不禁皱眉道:“孩子让你带一天,都快成小乞丐了。”转身叫奶妈过来,“抱小姐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
赵承颖长腿一跨搁在桌子上,“小孩子嘛,那么娇气做什么。”
“你以为人人像你,静恩是女孩。”
“女孩怎么了,我赵承颖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做女督军呢!”
曼明戚一声,“得了,反正你有现放着的儿子继承大统,我们静恩才不要趟浑水。”
☆、080、是我对不起她
“女孩怎么了,我赵承颖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做女督军呢!”
曼明戚一声,“得了,反正你有现放着的儿子继承大统,我们静恩才不要趟浑水。”
两人拌了几句,突然沉默起来,曼明低头收拾着那些乱扔的玩具,赵承颖看着她,叫了她一声,曼明头也不抬的道:“好端端的,有什么话就说,连名带姓叫什么?像是审犯人似的。”
她心情不好,只是抱怨,他却也不生气,静了半晌道:“我们出去转转罢。”
曼明看看天道:“我走了一天也乏了,改天再转罢,况且现在外面起风了,没什么好转的。”
“我是说,我们出城,去别的地方,到凌江别墅住几天,或者,你想去哪里说个地方。”他看着她,眼神中有某种急切,热情,执着或者真诚?曼明怔怔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出去游山玩水?你军中不是很多事吗?”
“都可以先放一放。”
曼明重新低头整理着玩具,将一件小棉被拿在手里叠了又叠,“承颖,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赵承颖一愣,笑着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等我们回来,一切都好了。”
曼明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可是父亲的事有着落了?”
赵承颖看着她的眼神,无法欺骗她,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曼明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就好了,我就放心了,承颖你不知道,今天我回家去,看见姨娘很可怜,一个人住一幢宅子,值钱的东西全叫三哥的姨太太们偷光抢光,卷包跑了…”
她絮絮叨叨跟他说着,赵承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听是看着她,她说话时神彩飞扬的表情,时而忧虑的皱眉,但很快又恢复好心情,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开不了口,更不愿叫她知道事实,或许,她不知道会更好些。
只要过了这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她似乎很开心,特地吩咐厨房多备了些菜,很久不喝酒的她开了瓶红酒,他见她高兴,就陪着喝了点,许是晚上喝得有点醉,她上楼便睡了,赵承颖披了件衣服悄悄起来,他走下楼,张少恒已经在那里等他多时了,“督军,大少爷叫我来告诉您,一切都已安排好,许司令的行刑现场,到时赵正邦,袁永昌,陈保定三人在现场执行,跟着的人也有限,我们已做好了埋伏,到时候将他们一举控制。”
赵承颖点点头,脸上并无过多喜悦的表情,慢慢走到院子里的凉伞下。少恒见他不说话,他也不敢冒然打扰,只是默默的跟着。
赵承颖问:“有烟吗?”
少恒忙摸摸兜,给他掏了盒烟,赵承颖在椅子上坐下,披在肩上衣服掉在地上,他也不管,点了根烟,慢慢抽着,缭绕的烟雾里,他五官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眸子在黯夜里闪着晶亮的光。
赵承颖道:“坐罢。”
少恒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在他对面坐下,脊背依旧僵挺着。
他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抽完了便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直到天色渐明,天边泛起鱼肚皮,他直起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抑头看着天边的云霞,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笑意。“那天,也是这样的时节,合欢花开,天上下着细雨,她就在合欢树下,穿一条雪白的裙子,半夜三更的在路边站着,像个女鬼,我开着车走近了,才看清她在哭,再后来,母亲给我安排了婚事,拿照片给我看,我一看到是她就笑了。相亲的时候,她穿了一件藕荷色旗袍,我很少见有女人穿素色旗袍好看,她穿得格外好看,她不像别的女人,别的女人见了我,总有几分矫情,结婚后她也是这样,对我不冷不热的,是我对不起她。”
少恒听他讲起这些私密事,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赵承颖独自坐了一会,起身道:“你回去罢,告诉大哥,一切按原计划执行。”
“是。”
◇◆◇
曼明一早起来,就被赵承颖催着开如收拾东西,她在镜前梳妆,自镜子里对正在衣柜里取衣服往箱子里装的翠竹道:“不必带得太多,去住三五天就回来了。”
翠竹道:“少爷说那边夜里天寒,要带大毛衣服。”
曼明忍不住道:“这才几月,天马上就暖了还带什么大毛衣服,难不成在那边住到冬天不成?”
翠竹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整理着衣服,照样把大毛衣服放进去,曼明看见,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再说,这丫头一向对她不满,赵承颖的人她是使不动的。
她匆匆擦了些粉,起身走到隔壁婴儿室,奶妈已给静恩穿好衣服,旁边放着两个大包袱,里面一应四季衣服都有,曼明想这又是赵老七的主意,见都收拾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先下楼,赵承颖已等得不耐烦,先坐在餐桌上,拿了一块面包嚼着,食不知味。
曼明过去坐下,佣人过来询问:“少奶奶,今儿早上有咸蛋粥,您要喝粥还是牛奶。”
“粥罢。”
佣人给她盛了一碗放到面前,曼明道:“不过去住几天?你叫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跟搬家似的。”
赵承颖没理她,只道:“快吃,吃完走,要赶半天路呢!”
见他这样,曼明也懒得再跟他理论,闷闷的喝了粥,阿兰端来补药来,“少奶奶,该吃药了。”
曼明身子早好了,只是一直吃着灵芝洋参之类的补品,大夫说她产后身子虚加上那半天关在牢里,身子湿气重,需得补上大半年,连着喝了几个月的药,又苦又涩,见了那碗药,曼明不由的把眉一皱,“我都好了,药就停了罢?”
赵承颖道:“再吃一阵子。”突然想起来,“阿兰也去凌江,一会你也快点收拾一下跟着走。”
阿兰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下来回房收拾东西。
等曼明用过早饭,一行七八个人,连带行李车一共五六部,浩浩荡荡向凌江出发,出了租界,车子一直朝城外方向走,曼明朝外看了看道:“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赵承颖淡淡的道:“民间杂耍一类的罢,老百姓就是爱凑热闹。”
曼明听他这样说,更加感兴趣,“好久没看天桥杂耍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罢?”
赵承颖道:“回头我请一班子让他们到家里,演给你一个人看。”看她脸色不好,他又解释道:“我们这几部车呢,又有这么多人,孩子也在,这两天城外饷马猖獗,还是不惹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曼明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坚持,闷声在车里坐着。
车子走了一会,越走越荒凉,不像是平时走的那条路,曼明看了看道:“不是去凌江吗?怎么走这里?”
赵承颖道:“前面那条路不太平,这里安全。”
曼明不再问,仰在椅靠上阖了眸小睡,待她醒来已经到了,屋子里留了两个人负责打扫,一应东西都齐备,佣人尽心,大概是知道今天要来,格外收拾了一下,曼明看见床铺都是全新的,楼下客厅的沙发也换过,连婴儿室都备好了,真看不出,他倒也有想事情这么周全的时候。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从楼上下来,见赵承颖在门口正同张少恒说着什么,看她下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
曼明道:“你有事就先走罢,不用管我,这里一切都好。”
赵承颖走过来道:“没事,我让他们去处理了,说了要陪你的。”
曼明看了看他,总觉得他这一两天有些怪怪的,只是说不上来是哪里。
凌江风水宜人,空气又好,许是换了新环境,静恩有些不适应闹肚子晚上不肯睡,曼明与奶妈轮换着整夜守着她,找大夫抓药,小孩子不敢下过重的剂量,只是温和疗法,直病了三天才好,曼明也熬瘦了。
看着静恩安静熟睡的样子,她舒了口气,交待奶妈半夜起来再喂次药,坐得久了,起身的时候头有些晕,差点栽下去,奶妈吓得道:“少奶奶,您没事罢?”
曼明摆摆手,“没事,好生看着,我先回房睡会。”
“是。”
从婴儿室出来,曼明觉得身子发重,抬脚似有千斤压着,扶着墙慢慢往回走,长长的走廊洒着昏黄的灯光,走到楼梯口时听见下面似乎有人窃窃私语,这两日静恩病着,厨房里的人也没睡好,随时备着准备宵夜跟开水,倒也着实累了。
☆、081、绝不原谅你
今天静恩略好些,也不必全都醒着待命了,她走下去,打算叫她们也收拾一下早点睡去,忽听着那边不知谁说了一句许司令,曼明不由的放缓脚步。
“这事你可不要乱说?叫少奶奶知道了不得。”
“我哪会那么不懂事,只是觉得少奶奶挺可怜的。”
“唉,谁说不是呀,只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算了,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说话的这人是凌江别墅的住家用人,一直留在这里看家的三军媳妇。穿件粗布蓝褂子,大脸盘,颧骨潮红,同她说话的是宣城那边大厨房里的张大新,跟着过来做饭的。
两人沉默下来,忽听那边咚的一声闷响,对视一眼,朝那边走过去,还未转过拐角,就见红地毯上一只长颈花瓶犹自滚到脚边,两人站住,首先看见一双水红色的拖鞋,目光慢慢往上,才看清是许曼明,均是一愣,她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们刚刚说的话可听到多少?
三军媳妇一时心里没主意,朝张大新看了看,他也是忐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心里只后悔,不该多嘴,恨不得立时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要是让七少爷知道了,还不扒了他们一层皮下来?
颤颤巍巍站在那里,也不敢动。
许曼明只觉得身子浑身发抖,全身的血液逆流,喉咙里似有千万斤沙子,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人难过至极时,反倒是没有泪,她眼睛干涸,灯光下,她久不睡觉的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定定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吓人,独自静了一静,返身往楼上走。
三军媳妇叫了一声,“少奶奶。”
曼明驻足,头也不回的道:“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退下。”
“是,是!”三军媳妇口里答应着,双脚却不曾挪动一分,待她的身子上了了楼进了卧室,她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拉住张大新道:“这可怎么办?少奶奶全听去了,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张大新自己也没主意,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卧室一片昏暗,未开灯的房间,只有窗口透过的月光照亮屋子里大至轮廓,赵承颖睡得昏昏沉沉,感觉屋子里有异样,他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一个黑影,他的睡意一下子醒了过来,一管洞黑的枪口对着自己,身后影影幢幢,握枪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曼明…”他低低叫一声,声音仿佛不是自己,远得听不见,耳边只有咚咚的心跳声,用余光扫了下当前地型,开始寻找脱身的办法。
“别动。”曼明双手握枪,向前迈了一步,直抵他眉心,“我没时间跟你费功夫,我只问你一句话。”
赵承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什么?”
“我父亲…现在人在哪里?”说到最后几乎哽咽,但她强忍住了,头疼欲裂,心口也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痛,从来不知道,原来心真的会痛的,赵承颖赵承颖,她多希望他说不是,一切都是误会,可是看到他迟疑的表情,她知道一切无可挽回,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冰凉的枪械烙着她的掌心,食指扣住板机,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不是不会开枪的,这只握枪的手,曾经被他帖在心口温暖过,替他抚育过女儿,然而,现在却要朝他开枪。曼明深吸了一口气,想笑,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为什么?”
“曼明,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笑,月光下的脸凄楚无比,看着她,他的心犹如刀割,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当这一天来临时,还是叫他方寸大乱。
他试图从床上起来,身子刚一动就听见砰地一声响,耳边掠过一阵风,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她的枪法还是他教的。她一向有这项天赋,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她的枪会对准了自己。
赵承颖重新坐回床上,朝她举起手,“好好,你别激动,我不动。”
“回答我。”她一字一句的问。
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顿了顿道:“曼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发誓,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会救父亲出来,可是你知道…那件案子到现在都没有证据,人证物证都没有,赵正邦,袁永昌,陈保定咬死了要致父亲于死地,否则就发兵逼城,你让我怎么办?”
曼明发笑,“到现在你还口口声声叫“父亲”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赵承颖,你怎么对得起我?”她情绪激动,枪直指他眉心,开了保险,听见喀嚓那声响,赵承颖闭了眼睛,等着她扣动板机。
但是却没有,她犹豫了。
她的犹豫叫他更加难过,双手覆上她的,感觉到她手指的颤抖,“曼明,如果我死了可以叫你心里好受一点,我愿意。”
曼明仰天长笑,深更半夜听起来格外吓人,赵承颖心如刀割,“曼明,你别这样…”
突然,电光火石的一瞬,枪响了,赵承颖睁开眼,并没感觉到身子哪里疼痛,却见许曼明的身子慢慢朝后倒了下去,在她倒下去的身后是拿着枪站在门口的侍从官,枪口犹自冒着青烟。不知是谁开了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许曼明身子下面流出鲜血的红,她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呼吸急促,却一动不动了。
“保护督军。”门口一下子涌进许多人将屋子牢牢包围。
赵承颖的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愣了十秒才啊的叫了一声,跳下床去,将她抱起来,“曼明,曼明…是谁开的枪…”
侍从官一时慌张,单膝跪地道:“督军,是我,卑职甘愿受罚,只是身为侍从官的职责是保护督军…”
不等他说完,赵承颖发了狂,拨枪朝他连开数枪,侍从官圆瞪着眼睛,到死都没能明白是怎么死的,身子如一块断木一样颓然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恐惧的看向赵承颖,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缩,在墙角站定。
赵承颖搂着许曼明,“我这就去叫医生,曼明,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肯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都听你的。”
“来人,来人,去叫医生…”
“是,是…”几个人惊惶的涌出去请医生。
张妈听见动静,从另一个房间过来,看到这样,捂着嘴叫了一声,吓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许曼明只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模糊,不知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曼明,你看着我,你说句话啊,你回答我曼明,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曼明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为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曼明?”
“为什么?明知道我会难过,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
“赵承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曼明,曼明…”
撕心裂肺的呼声从楼上传来,三军媳妇跟张大新对视一眼,心里忐忑不安,“你说?我们这样做没错罢?万一督军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了责任。”
“恩,只要督军没事就好。”
楼上卧室灯火通明,除手术器械碰撞的声响外一片寂静,赵承颖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手捣着唇,双目血红,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她。她不能死,她若死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宁愿她恨他一辈子,也不要她死。
外头传来婴儿啼哭声,撕心裂肺的,赵承颖听得心焦,起身走到外头,“来人,来人,没听见小姐哭吗?奶妈…”
“回少爷,小姐昨晚上已经好了,今天早上起来又开始拉肚子,到现在都不肯吃东西,只是哭闹,怎么哄都不行,大概…是想妈妈了,几个月大的孩子最是离不开人。”张妈眼睛通红的道,奶妈在一旁边哄着静恩,小静恩只是哭闹不止。
赵承颖看着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想到生死未卜的曼明,胸口像是被利刃划过,他抱过静恩轻哄着,“静恩不哭,不哭啊,有爸爸在。”
静恩仍旧是哭,赵承颖拍着她,眼睛突然泛红,他不能想象曼明如果死了,他跟静恩怎么办?
手术进行了整整一天,特科医生从卧室走出来,十分疲惫的道:“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要看她自己了,子弹差一公分就打到心脏,现在虽然弹头取了出来,可是还未过危险期,病人生存意志薄弱,若是她自己放弃,那生还希望就很渺小了。”
☆、082、再也回不去了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赵承颖恳切的道,他从未这么害怕过。
科特叹了口气,十分难过,也十分感慨,“承颖,我替赵家工作这么多年,做过的大大小小的手术也多,可是七少奶奶,我两次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若是她这次有幸活下来,是她命大,可是承颖,我不愿再做这样的手术。她是个女人,还是你的妻子。”
话说到这里,他便没有再往下说,叹了口气,摇着头朝外走了。
阿兰正在给曼明换输液瓶,赵承颖走过去道:“她还要多久醒来?”
阿兰看了看他,怯懦的低下头,“不一定。”
“什么叫不一定?”
阿兰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不一定…就是…也可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