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境况
难道是护士看了通缉令认出她来,去告发了?百思不得其解,坐了一会,有人送饭来,两个清淡炒菜加一碗汤一碗米饭,比在牢里时的伙食稍好一点,曼明暂时没功夫想那些,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先保住自己这条命才行。
用过饭,见人把餐盘收走,曼明上床躺着,昏昏沉沉睡过去,起来时已是夜里,有人开门,送进来洗澡水跟几套换洗衣物,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走进来道:“太太洗好澡叫我。”
曼明道了声谢,起身下床看看那些送来的衣服,明蓝色的对襟大褂,袖口领口大镶大滚,实打实的出土老古董,曼明此刻也顾不得计较,试试水温,便脱了衣服坐进去,洗了澡换上衣服,朝门上敲了敲,刚才那妇人走进来,叫人收走澡盆,麻利的送上饭来,曼明看看菜色,比中午的伙食又多了一味荤菜,她摆好碗筷道:“好了太太,可以过来用餐了。”
曼明过去坐下,瞧着她慈眉善目,也像是服侍过人的,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恭敬回道:“锦秋,老爷吩咐,以后太太由我来服侍,您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曼明无耐的笑笑,“我还是什么太太,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锦秋笑笑不语,她吃过饭,她便收拾碗盘退下,过多的话一句也不说,曼明吃饭时几次问这是哪里她都巧妙的避过去了,想必郑世均派来侍候她的人,也是经过训练的,并不会轻易吐口。
搬到这宅子以后,曼明的生活起居有了明显的改善,伙食也换着花样给她送来,几天下来,曼明身子稍稍胖了些,肚子也比往前大了一圈,一次她吃过饭,锦秋收拾着碗盘,并没就走,而是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问道:“也有七个月了罢?”
曼明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也不十分确定日子。
锦秋笑着道:“没关系,这孩子肯定是个命大的。”
曼明笑笑,果真是个命大的,她如此落魄它都安然健在,不知婆婆知道她怀孕后会是什么反应,她那么想要孩子,一向重视门第的她连忆妃都接进门了,算着日子,忆妃的孩子早该生下来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她顺利的做了婆婆,想必也不会在乎她了,曼明抬头看着门外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父亲怎么样了?那天以后就失踪了的宇痕又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被关在某个地方?一切都是未知,她要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转头看着在那里干活的锦秋,她似乎是不能指望的,门外守卫森严,又上了锁,单凭她一人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要怎么办?
锦秋收拾好过来道:“太太早些休息罢,我明天再来。”
“有劳了。”
夜渐渐深了,曼明躺在床上,实在无睡意,外头又下起雪来,曼明听见外头守门的不时跺着脚,曼明知道,他们每天有三班,晚上值夜的最是辛苦,通常都带着酒菜过来消磨时间,两人坐在门前的地上说着话,曼明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们闲聊。
☆、063、
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曼明听得没劲,翻了个身正打算睡,突然听见他们叫了声队长,似乎是有人来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后另一个陌生男声冷着声说,晚上警醒点,别叫人跑了。又说让他们少喝酒,别误事,交待两三句便走了,他走后,一人说,“这小子现在牛了,听说师长很重视他。”
另一人忿忿地说:“还不是靠女人。”
那人听他话里有话,当即来了兴致,“许哥,这话怎么说的?”
那人喝了一口酒道:“抓住里头这位的时候顾川的老婆也在场,带回去问话,只说不知道,后来顾川自己出面说,是她写的纸条报的信,上面信了,给他立了头等功,可我问过当时审讯的人,里头人说顾川老婆当时的神情并非他说的那样。”
曼明在里头听得心惊,如此说的话,出卖自己的人不是瑞秋,刚刚那个叫顾川的队长,就是瑞秋的男人,那位当巡警的。
曼明晚上睡得不好,隔天便多在床上赖了一会,起来时已近中午,她梳洗过后等着锦秋来送饭,照例的说两句场面话,锦秋并不多言,曼明用瓷勺子搅着粥道:“这府里的厨师手艺倒是挺好,做大锅饭还能有这么好的味道。”
锦秋笑着道:“什么大锅饭,府里一共就十来个人。”
曼明笑笑没说话,这样说的话,那她跟锦秋,加上三班守夜的六个,还有顾川,这府里只有这些人?郑世均并没放一队人守着她,这样逃走会变得容易许多。
她用完饭,锦秋收拾了东西出去,曼明跟着她走到门前,锦秋戒备的看了她一眼,曼明抚着肚子道:“我不是想逃,只是想晒晒太阳,孩子快出生了,我想让它见见阳光。”
大概是出于对女人的同情,锦秋并没阻止,反交待守门的,“门就开着一会好了,今天太阳好。”
守门的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挺着肚子的样子,也十分放心的开着门,曼明在门前来回走着,当作饭后运动。
下午的时候顾川来了,见门开着,斥道:“谁让开的门。”
“锦秋来的时候让开着,说让她晒晒太阳,我看见她也不像是要跑的样子,就开了。”
顾川没再说话,朝里看了看,正好看见曼明在看她,目光对视,她并没避开,而是走过来笑盈盈的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怀着孕,就是跑能跑多远呢?这荒郊野岭的,我没车,也不认识路,你们几个大男人,难道连一个孕妇都追不上吗?”
顾川被他说得脸红,咳了一声道:“我们也是听命令办事,七少奶奶别见怪。”
“怎么会,我知道你们为难,只是我快生了,想晒晒太阳。”顾川没说话,曼明笑着道:“我瞧着队长年纪,也像是有家室的人,哪怕是犯人,女人怀孕总要金贵些的。还请体谅。”
顾川似乎有些动容,看看外面道:“这屋子里也晒不到什么,我就破例一次,今天下午七少奶奶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不过,仅此一次。”
“那谢谢了。”
顾川咳了一声,吩咐他们好生看着,便转身走了。
☆、064、突生一计
曼明撑着腰站在院子里,见四下空旷,周围静得一丝不闻,隔着墙远远还能瞧见远处纷呈的树梢,像是片林子,前面不远处停着一部汽车,想必是留着紧急情况下备用的,上面落的一层雪已化了,显得很新,可看那地上的车轮痕迹,便知是很久没开过了。
曼明走近了些看看,立即有个人过来说:“太太还请这边走动。”
曼明依言退回去,并没反抗,她看看天色道:“越来越不中用了,动动就觉累得慌,我回去躺会,你们把门锁了罢。”
她转身进屋,那人听话的把门锁了,曼明听见他们在外头说:“这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看着?”
另一人道:“别问了,总之师长很重视。还特地请了有经验的接生婆在这儿候着,就怕这孩子有个万一。”
曼明低头看着自己硕大的肚子,心中有了些计较。
至晚饭时,锦秋来送饭,“太太,该用晚饭了。”
叫了几声没人答应,见床上静悄悄的,她有些担心的走过去,轻唤道:“太太,太太?该用晚饭了。”
曼明转过身,痛苦的揪着眉,锦秋吓得道:“怎么出这么多汗,太太,你哪里不舒服吗?”
曼明蜷着身子道:“我没事,躺躺就好了。”
锦秋掌了灯过来,见她脸色苍白,身子不住发抖,瞧着不大好,也着了慌,“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撑着,您是师长重视的人,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曼明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左右他们是要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有没有事有什么要紧呢?”
“太太别说这样的话,我接生过几个孩子,来让我瞧瞧就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曼明听话的让她检查了下,锦秋摇摇头道:“不像是要生的样子,太太肚子不舒服,恐怕是要小产呢!这可怎么是好,要赶紧告诉师长请他拿个主意呢。”
曼明重新躺下,“不碍事,我躺躺就好,你出去罢。”
锦秋道:“您先撑一会,我出去给师长打电话。”
说着急匆匆跑出去,过一会回来,拿了她的衣服过来道:“师长说了,要现在带您去城里医院看病。”
手忙脚乱的帮她穿了衣服,又叫人备车,两个人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车,前面除一位司机外,顾川坐在副驾,一行四人开着车在夜路上急驰,朝城门方面赶去。
曼明路上一直紧咬着唇,痛苦的歪着,锦秋在一旁照顾她,不停的催促快点。
车子在城门处被拦住盘问了几句,曼明听见顾川自称她是师长太太,城门很快就放了行,好像提前便打了招呼,她们到了教会医院,一路畅通的办了入院手续,送到妇产科病房,有医生过来大致询问了她些情况,做了例行检查,称有流产征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锦秋道:“那我先去请示师长意见。”
她出了病房,顾川与那侍从在床前守着,有护士走进来问谁是家属,顾川说是他,护士道:“需要办些手续,你跟我来。”
顾川不放心的看了昏迷的许曼明一眼,叮嘱留下的侍从好生看着,便转身出去了。
☆、065、还是逃不过
那侍从很面生,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开了一夜的车,站了一会,便有些内急,出门看看顾川还未回来,又见床上的人挂着输液针,一时半会醒不来的样子,便把门关了,急匆匆跑进厕所,许曼明见他一走便从床上坐起来,拨了针头跳下床,出门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延过走廊下了楼,前面几个护士换了衣服从一间房出来,说说笑笑朝关走了,曼明知那是更衣室,便谴进去,换了套护士服戴着口罩延人少的地方从后院跑了出去,听见身后突然一阵骚乱,曼明以为他们发现了,忙加快脚步朝前跑去。
黑漆漆的小路上,只有两旁住户窗子里透出些许光亮,曼明穿的鞋不舒服,又加之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跑得非常吃力,没一会就开始呼吸不畅。靠在一户人家的门上喘着气,她试着敲敲门,“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提着灯出来,疑惑的看着她:“你是…”
曼明恳求道:“大娘,有人在追我,我能进去躲躲吗?”
那大娘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朝她身后看看,立刻哄道:“你快走快走,别给我们带来麻烦。”
“大娘,求你了,我怀孕了,实在跑不动了。”
那大娘脸上稍有迟疑,但还是坚决的把她推开,“您行行好,快走快走,走远点,别拖累我们。”
曼明被推到地上,感觉小肚子一阵阵发疼,没想到世态炎凉至此,自己就像只落水狗一样被人嫌恶,避之唯孔不及,伏在冰凉的地上心里委屈难过,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坐了一会,用手抹了把眼泪,艰难的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往前挪着。身后的脚步声一声紧似一声,曼明知道躲不过,捡了一处黑暗的小巷走进去,刚走两步,感觉身后听人不追了,她停下来,朝后看了看,见顾川一动不动站在后面,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七少奶奶,别让我们为难。”
许曼明苦笑一声,到底还是跑不掉,“顾队长,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马,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夫妻情深,秋姐帮我做了那么多天工,她肯定早就把我的事告诉过你,可你没有告发,看来你还是不想多事的,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不怪你们,但是,看在我曾经救了你儿子一命的份上,放我走罢!”
顾川走到她面前,持枪的手丝毫没有松懈,“七少奶奶请见谅,我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们一家子就会有危险,我的命可以不要,我不能不顾家里。”
曼明苦笑,“你以为抓我回去你家里就没事吗?赵承颖是什么人?赵家在西北地界称雄几十年,你以为单凭一个郑世均就真的能动摇江山,就真的能纂位成功?若到时他大势东去,你又要如何自处?顾川,大局当前,找好自己的队伍最重要。”
顾川的面色稍有迟疑,静了静道:“谁当权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自保。”
☆、066、说服
曼明道:“我虽是一介女流,可我生在军事世家,父亲跟丈夫都是军人,二十多年摸爬滚打,政界的事我比你要清楚,如果你想自保,此刻就不该来看守我,你应该远事非地,这样才能明哲保身,秋姐跟两个幼子才能不失去至爱父亲。”
顾川沉默了一会,看着她不说话,曼明知道他动心,加紧道:“我跑了,你回去不过领顿罚,可赵承颖却会因为你这一功不杀你,你自己考虑,哪样才是对你最好?”顾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猜测,权衡着道:“可…我老婆本就被怀疑跟你一伙,现在你在我手里丢了,他们更要疑心我跟你窜通好的。”
曼明朝他走了两步,一手覆上他握枪的手,动作轻柔但坚定的把枪拿过来,“我曾经跟父亲学过枪,枪法还算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必竟,自己动手需要勇气。”
顾川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丝不信任,曼明道:“放心。”说话间扣动板机,子弹贯穿他右臂,伤虽不大,但已不能再握枪,他低哼了一声捂住手臂,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曼明把枪收进袖里道:“这把枪我要带走。”
顾川受了一枪,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可还能保持良好的清醒,“行了,趁他们还没到,你赶紧走,赵帅现在在行辕,只是沿路眼线众多,我怕你走不到那里就会被人抓住,所以,你还是暂时先去租界私宅,少帅偶尔会回去那里。”
“我知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
顾川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你救过我儿子的命,这就当是我还你的,我不想欠女人的人情。”
曼明最后看一眼他,身子没出黑暗的小巷中。
顾川想了想,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赶过来的侍从见他受伤,忙问道:“人呢?”
顾川朝一边指了指道:“抢了我的枪跑了,快追。”
曼明走了大半夜的功夫才到私宅,门前的保安幸好还认得她,见她这个样子深更半夜回来,着实吃了一惊,忙过来道:“七少奶奶,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曼明实在累了,“能不能送我回去。”
“好,我先通知府上一声。”
他回去打电话,拨了半天不通,过来说:“可能没人在家,七少奶奶,我送你您回去罢。”
他叫了另一个人,两人一左一右将她送走,三人走在暗处,又是夜里,远远一道车灯从身后打过来,曼明让到一旁,认出是军部的车,抬头朝自家门前看了看,前面停了一排车,警戒森严,大概有什么重要会议,曼明想了想道:“麻烦你们送我去后门。”
“好。”
这私宅特地留了道暗门,从假山里直通进大厨房,是赵承颖以备后患留作潜伏用的。
☆、067、回来得不是时候
曼明叫他们送到门口便停下,道了谢目送他们离去,她拧了拧门把守,还好没有落锁,推门进去,见大厨房漆黑一片,她开了灯,一旁笼屉里有现成的燕窝,她实在饿坏了,也不管凉不凉端起来一口喝尽,又找了些吃的塞进口里,这才出去,客厅灯火辉煌,两个人背着她站着,赵承宣坐在沙发上,赵承颖则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抽烟,脚边已落了一地烟蒂。
两人沉默着,互不说话,曼明动了动唇,想叫,却听赵承宣道:“老七,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自己权衡利弊,父亲的遗体已不能再放了,军中已有人议论,大局这两日是关键。”
赵承颖良久没说话,扔了烟头用脚踩熄,长长吐了一口气。
赵承宣见他有吐口的意思,顺势说:“郑世均那老贼向来狡猾,说不定根本没有人,都半年了,弟妹多半凶多吉少了,你不要在最后关头上了他们的当,何况,她是许振山的女儿,你要清楚许振山的罪名会为你以后继位带来多少麻烦,老七,该放就放了罢,以后好女人多的是,再说,妈也吐口了。”
“她终究是我的人。”他终于吐了口,语声里带着些许犹豫,可也只是犹豫罢了,曼明远远看着他,那个人,背影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玻璃上映着他的冷毅侧脸,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若真觉得对不住她,大不了事情了结了后接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
曼明扶着墙,手指冰凉,也不知是墙壁太冷,还是她自己更冷些,浑身的血液冲向脑门,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这就是她嫁的人?早就料到了,也早有准备,可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疼,心口像被钝器划过,无法呼吸。
肚子里的宝宝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突然暴躁起来,曼明蹙眉闭着眼,身子慢慢滑下去,惊慌间推倒了红木架子,青瓷花瓶磕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她的手按在那碎瓷上,殷红的血却顺着裙子流出来。
客厅里的两人听见动静走过来,看见是她,都吃了一惊,赵承颖事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她扶起,“曼明,你是怎么回来的…”
许曼明咬着唇,努力微笑,悲伤却欲盖弥彰,话未出口,眸子里已渐渐蒙上雾气,“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呢!”
她的笑叫他难受,赵承颖将她抱起,“什么都别说,我抱你上楼。来人哪,找科特医生来,快去。”
他抱着他跑上楼,一旁的赵承宣尴尬的站在原地,并没跟上去。
客厅里一下子慌乱起来,侍从官走进来,无声站在他身后,赵承宣冷着脸问:“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没通知?”
侍从官怯懦的道:“我一直守在门外,没见七少奶奶回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承宣朝楼上看看,心里难免懊恼,可是,想到许家已大不如前,对这弟妹以后想必也无需太客气,独自思虑一会,渐渐也就释然了。
☆、068、生死未卜
二楼卧房里静悄悄一声不闻,生孩子连喊都不喊一声,这未免叫人担忧,翠竹端着热水进去,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叫她难受,往床上瞧了瞧,那个人本就生得瘦俏,宽大厚软的被褥几乎把她整个人埋进去,昏黄的灯光下,整张脸瘦得只有一个巴掌大,没有一丝血色,医生与护士正在忙活,她见自己没什么用处,便放下水转身出去,一回身才看见坐在那里的赵承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或者一直都坐在那里,双肘抵在膝盖上,目光直盯盯的瞧着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眼睛瞪得通红,看上去十分吓人。
“少爷,您守了一夜了,我让厨房给您备些吃的罢?”
赵承颖不哼声,翠竹站了一会,自己无趣的退了出去。
反手关了门,却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翠竹疑惑的走过去,转过回廊,见是张妈在那里抹眼泪,想想也是,亲自奶大的孩子如今这个样子回来,生死未卜,着实叫人心疼,她与七少奶奶平时虽不太对付,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她走过去,递了条帕子给她,宽慰道:“别难过,外国医生手术技术好,大帅病成那样,子弹穿了心房,换作别人是必死,但大帅不也捱了这大半年吗?何况七少奶奶未必大病,只是身子弱,女人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奶奶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张妈擦眼泪,摇摇头,哽咽的道:“我从小看她长大,你别看她平时那么犟,其实心里脆弱得很,这大半年她被劫去,肯定吃了不少苦,能强撑着自己回来已是不易,又亲耳听到自己丈夫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她可是担着生命给他生孩子,你叫她怎么受得了?这孩子,说是心宽,其实是害怕伤害,从小没了娘,我真怕她挺不过去。”
翠竹心里也是唏嘘,只能劝道:“怎么会呢!你别乱想,里头七少爷守了一夜,马上就要天亮了,我瞧着十分过不去,你跟我一块去厨房备些宵夜罢?就是少爷不用,那些医生护士的,总不能叫人家饿着。”
张妈想想,便收了眼泪跟着她去了,两人做好饭摆上桌,请了几次没人下来,到隔日中午,才有几个护士们轮留吃了饭又上去了。
张妈中间侍候着,小心翼翼问一个护士,“我们家七少奶奶不会有事罢?”
护士的表情模棱两可,十分为难的看看她,扯出一抹笑,“应该不会有事。我先上楼了。”
逃也似的跑了,张妈瞧这个样子,心中更是没底,叹了几声,坐在那里发呆。
李贵走进来便感觉到这里的冷窒气氛,他朝楼上瞧了瞧,并没敢上去,张妈起身过来道:“什么事?”
李贵道:“少帅呢?行辕有要事请他过去。”
张妈道:“我去回禀一声,去不去的还要另说。”
“有劳了。”
张妈返身上楼,走到赵承颖身边悄声道:“少爷,李贵来了,说有要事。”
赵承颖语气生硬的道:“叫他走。”
☆、069、母子平安
张妈脸上讪讪的,硬着头皮道:“他这个时候请您过去,势必是有要事才敢来打扰,少爷不如下楼见见他,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再作定论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