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燕夏想了想:“其实有的大占星师是能强到准确预测未来,就像华尔街占星家阿奇克莱福德能用恒星预测股市走向,而欧洲直到现在都有占星师团队帮着皇室挑选重大吉日,定期发表国运。但我个人是觉得预测未来很难,也尽量不该去预测。”
“嗯…”那他这到底是会算还是不会算啊,就不能给个答案吗?梁凉似懂非懂,她又问:“那你真的是苗族人吗?”
苗族啊,感觉这也是一个和神秘主义紧密相连的民族吧。
吴燕夏看着她正乖乖地挑着颜色吃糖,已经咧嘴笑了:“我来自贵州的一个自治县,那里经济很落后的。我上大学才第一次吃这种全是外文的彩虹糖。”
梁凉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已经捉到她吃糖:“你上过大学?”
“难道我看上去像文盲?”吴燕夏故意凶煞地问,“美少女,我大学还是不错的。”
梁凉再度震惊地看着他。
吴燕夏的大学不仅仅是不错,可以说非常非常的不错。更令人吃惊的是,吴燕夏大学学的专业还是很有文化的中文专业。
“这绝对不是中文系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大学同学现在不是当记者就是在体制内,当然有的去企业工作了。不过起码我这份工作没有固定退休时间,也不会朝九晚五的限制我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对了,我可是有很多飞机里程的男人哦,一个人都用不完。”
梁凉可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估计世界上没女孩能听得出来。迟疑了一会,她喃喃地说:“你为什么当占星师?”
“因为我是真的相信星座这回事啊。”吴燕夏完全不生气,“我觉得星座代表一种宇宙秩序。我也同样信‘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意思是每个人的独特命运都得靠自己过出来。”
约的车终于来了,他扶着她坐上去。
梁凉发现她正控制不住地问吴燕夏各种问题,吴燕夏为了转移她脚踝疼痛的注意力也都耐心回答。
不知觉间,他也打开了自己话匣子。
“很多人认为占星这是骗子行业,但是占星不过是符号学的一种,通过解读星盘,只要准确度足够,能让人发现真正的自己。”
“我们贵州确实有一个民谚,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窜窜。我们那里的酸菜鱼是很好吃的。“
“哈哈哈我虽然生在苗寨,但我是真的不会下蛊。不过,我妈确实从小就教育我,如果去别人家作客发现对方家里特别干净,吃饭前又先敲碗,那还是赶紧跑吧。”
梁凉边听边悄悄打量他,吴燕夏长得很厉害,没想到说起自己的家乡和星座神情非常柔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总觉得他现在的神情隐隐落寞,仿佛世间万物不复存在一般。
“你不喜欢大城市吗?”
他沉吟片刻:“我爸是中学校长,他就是那种红旗下长大特别汉化的苗人,性格拼,也热衷当官。他从小就告诉我要来大城市,以后做公务员。后来我果然考上大学来到这里,现在又有点钱,见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但是…”
“但你还是总想念家乡的酸菜鱼?”她小声地补充。
吴燕夏一震,瞬间就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他目光变幻了数种,始终没有一个梁凉能看得清。
片刻后,他便恢复了那熟悉的猥琐又有点不阴不阳的表情:“其实我家乡人口少,待久了难免很无聊。而我现在已经觉得这个城市有意思起来了。”
吴燕夏五官里只有眼型秀气,但那是要他绷着脸才能看清的妖冶桃花眼。因为每当他笑起来,眼角弯起一侧都有层层的皱纹。
…有点痴呆。
唯独眼眸闪烁着要命的强光。
不知不觉,吴燕夏已经把她送到电梯前。
下了车后两人一直没有再说话,占星师可以瞬间滔滔不绝,但也会突然陷入自己的沉默。梁凉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不安,就好像自己正往什么无底的青色悬崖里跌,最后等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安然合上,才松了口气。
独自回家,打开门依旧是空荡荡的,坦克最喜欢的狗窝还摆在墙角。
两个宠物之间神秘地互换灵魂,梁凉发现她已经不暗中迁怒占星师了。其实有的时候感觉这人还是挺不错的,他身上有种无法看清的神秘感,但又不太故弄玄虚,甚至…挺蠢的。
令人感觉无端亲切。
她一瘸一拐地洗澡后坐在沙发上,抱着软抱枕边轻声打哈欠边等魏奎。
第 17 章
梁凉一直对星座采取有选择性地相信。所谓“有选择性”,就是她相信恋爱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倒霉的时候也会责怪什么“水逆”。但至于那些上升星座、月亮星座以及生辰矫正、相位、宫位都代表什么意义,是否真的能影响命运,那些就太唯心主义了!
但她从十四岁就开始做一个梦。梦里梁凉和魏奎去海边玩玩,魏奎突然间问能不能吻她,她整个脸都红到爆炸,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
这个梦有很多变体,有时候发生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大峡谷里,有时候是在梦里的坏人追捕前,有时候是在刚发下试卷的考场中,魏奎就会在各个不合常理的场面里冷不丁地问能不能吻她,在梁凉心跳加快到梦境截止前,他总是只说不做。
这简直就像现实里的魏奎嘛!
今天的梦里居然换成占星师,他俩在那天的瑰丽酒店里一起蹲着逗坦克(或者是,神灯?)。吴燕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泰迪,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梁凉觉得怪怪的,她刚想问他为什么笑,吴燕夏突然就转过头,很轻快地亲了她的嘴一口。
梁凉整个人都像卡进了电梯缝里,她憋气憋得肋骨都疼了。
然后她听到吴燕夏清晰地说:“梁蠢狗,本大仙要追你!”
眉毛里隐藏的小红痣像神灯的蛇眼一样闪闪发亮。
梁凉一睁眼就在沙发上吓醒,刚刚居然迷迷糊糊睡过去,还做了这么惊悚的梦,
看旁边的表,时间都凌晨两点了。
梁凉给魏奎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魏奎显然也刚从梦中被惊醒,语气很恶劣:“我马上发给你!”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魏奎?”
魏奎松了口气:“是你啊。”
他今晚勉强用功加班到十点多就从办公室溜了,魏奎也没去梁凉家,在旁边酒店开了个房舒舒服服地睡几个小时。当手机响的时候是真的以为是杨雨薇那张脸追杀到这里。
梁凉刚想用最平凡的口气告诉他,也许下次违约不来之前应该告诉她一声,因为,还有人在等他。
魏奎却又跟她抱怨起了“老太婆”的压迫。他多年来口口声声地“老太婆”,总让梁凉错觉对方是一个更年期的老阿姨。实际上杨雨薇岁数只比魏奎大几岁,而且是那种仅仅从外表就能看出是资深投行□□的长相,拎的健身包恨不得都是魏奎两年的工资。
“…所以,我今晚没时间去你家住了。”
魏奎这么说完后,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之前借住她家的时候,两人共同的高中同学辗转给他们送来婚礼请帖。像这种交情很浅又很久都没联系、只有结婚才通知的人摆明了是要骗礼金。偏偏梁凉傻乎乎地答应前了,还问魏奎参加不参加。
“你好好休息。”梁凉垂头丧气地要挂上电话。
“等等,”他又叫住她,“你下周还要去那谁的婚礼吗?”
梁凉想了会才知道是高中同学婚礼的事:“去呀,我已经把回帖给他们寄过去了。”
魏奎沉默片刻,他声音再次变得怪怪的:“你别告诉我你要穿着你那套变装裙子去参加婚礼?”
梁凉心一紧,她是真的不懂,魏奎为什么无时无刻地总揪着自己的LO裙不放。好像自从穿LO裙后,两个人的见面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他仿佛是用这个在惩罚她。
魏奎等了片刻就放弃答案,他轻声说:“随便你吧,晚安,娘娘。”
梁凉第二天依旧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吉兆,当然,瘸着一条伤腿。
她是老板,工资都是自己给自己发,也没有病假和全勤奖这么一说。
魏奎的失约已经让她难过,昨晚的噩梦还记忆犹新。不知道为什么,梁凉感觉她也变得疑神疑鬼,怀疑吴燕夏不会动用对自己动了什么邪术吧?不不不,这种解释不科学。
当梁凉把昨晚在新店照的照片都给桑先生过目的时候,她自我开解说:“我这只算是流年不利。”
桑先生没有顾得上给新店挑刺,先拿着梁凉的手机壳复杂地端详了很久。
就在昨天,吴燕夏捧着相同后壳的手机笑眯眯地坐在对面。他问了桑先生的出生时间、出生地,曾经工作地。然后,这个深皮肤外加头发卷卷只相处了五分钟的陌生小子,就跟在银碟里数一粒粒黄豆似的,把他的出生、父母关系、小时候生长的环境、人生中的几次地点迁徙、还有心底的事情清晰无比地说出来。
真是见了鬼。
桑先生此刻把手机还给梁凉,他假装漫不经心:“昨天晚上来咱们店里吃饭的夏大仙,听说你俩认识?“
梁凉刚下定决定要把吴燕夏抛到脑后,此刻一滴汗又流下来。
主要是桑先生这声“夏大仙”也太自然而然了。吴燕夏身上有一种魔力,除了遇到他的人会很倒霉,还有大家都忍不住叫他大仙。也许源自每个人都对神秘主义有种畏惧。
她抱着侥幸的心情问:“这个人为你看的星盘准不准?”
事主桑先生摆出一付彻底看透吴燕夏骗局的姿态,他轻蔑回答:“那小子就是一个十足十的骗子,你可得离他远点。”
梁凉感觉她眼前豁然开朗,搞什么,终于有人和她的观点一样。全球那么多人口,即使同一个星座都好几十亿人,怎么能这么简单地用星座分类,还号称…看破命运?太狂妄了,吴燕夏还是躲在山沟里吃鱼吧!
她欣然地打圆场:“我也觉得星座就是一种娱乐精神。”
“所以,我为了更好地拆穿这个骗子的骗局,打算付费去让夏大仙仔细地看我的星盘。”桑先生继续阴沉说,吧嗒吧嗒地按着手指关节,“如果那小子有一句说不准,我会把算命钱和我昨晚的饭费都要回来。”
梁凉一下子塌下脸,这个,她真的不觉得有必要。
但桑先生似乎下定了“要拆穿这个骗子”的决心,他逼着梁凉把吴燕夏的电话号码给了自己才放走她。
梁凉擦着汗,走到后厨。今天她腿脚不方便,餐厅来的刺身是濑户内海的明石湾短脚章鱼,她看了章鱼质量,让人用茶、米糠、和细盐均匀地洒在粘稠的身上,敲打四十五分钟用碾碎的大根沫搅拌当刺身。
她的日料知识有的是桑先生传授,有些连桑先生也闻所未闻。她从小就能耐得住性子做事,现在,梁凉每天都会读大量的日料博客、美食传记、书籍、乃至亲自去日料店一点点吃来问来,把食材和新鲜信息传达给后厨的桑先生。他俩谁也离不开谁。
等今晚九点多的时候,客人渐渐少了,吉兆除了甜点主食,不再供应新鲜食材。桑先生拭刀洗手后转身进了员工休息室,出来的时候皱眉叫住她:“他还没回我。”
梁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桑先生流露出草莽之流怕被人拒绝的脆弱:“夏大仙还没回我短信,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吴燕夏刚刚结束了今天的私人星盘咨询回到了家。他每周只做五个私人星盘咨询,约的时间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白天又是下了整天的雨,他的卷毛在潮湿的环境里更明显发蓬。裤兜里通常只有门卡、手机、钱包、铁皮润喉糖,这四个小东西总会乱丢,唯独剩下的这两个不会,那是羊皮的B5活页本和墨镜。
Fendi沙发终于清洗好重新送回来了,吴燕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哼歌,过了会习惯性地站起来走向蛇室看蛇。但刚一踏进去,他就立刻捂着口鼻闪身走出来。
臭死了。
坦克变成神灯后,就是一个吃和拉的工具。吴燕夏以前不知道蛇还会流口水,坦克做到了,它至今还喜欢在笼子里乱跳,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嘶嘶的声音——蛇睡觉的时候无法闭上眼睛,但坦克却总能让吴燕夏意识到它在睡觉,因为它直挺挺地想棒槌样躺在地面。
相比坦克,神灯变成了狗后有了更清晰的视力、听觉、嗅觉和触觉,甚至还多了四条短腿。但这些触觉似乎对一条蛇来说太陌生了,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消瘦着。
吴燕夏早就试着喂它最爱吃的蚯蚓,但变成狗的神灯已经不爱吃这种沾着土的东西。他试着用白老鼠、生肉、生鱼、猫罐头、鱼粮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去喂它。神灯只会给面子的吃点,但又总是吃不多,迅速消瘦下来。
除此之外,神灯的排泄系统也差了很多。以前家里只养蛇还好,但自从变成了一狗一蛇,这味道…确实有点吃不消。
吴燕夏抱臂站在门口,本来想硬着头皮自己收拾,突然领悟到今天早晨那个LO娘没有来,八成是因为昨天摔到腿了。哦,对,她的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梁凉的样子,好像那个LO娘的形象全天都潜伏在脑海里似得。她戴着细致的发箍,走路悄无声息,她又好奇又尴尬的表情,偶尔灵光一现如同落单的花鹿又经不起细问。梁凉总是不情不愿地来他家,同时穿着那巨大华丽的LO服,他忍不住想把她抓在掌心里细细地观赏。
德勤山人一直要收他为徒,吴燕夏却一直打哈哈,说自己看看星座就够了,天命知多了以后就难成家了。当时德勤山人怎么回答来着?他说,你?难呐!连杨雨薇也曾经嘲笑他男女荤腥不忌,搞不好是个双性恋或至少是同。
吴燕夏讪讪地想,他追个姑娘怎么就难了?
在这时候,手机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也不看,直接大步走出门。
第 18 章
在吉兆,梁凉还不知道全太阳系数一数二的桃花运或者说是天大的霉运已经砸在自己身上。她此刻双肘撑在台面,在桑先生烁烁的目光中用自己的手机给占星师打电话,但对方很久都没有接通。
怎么回事呢?梁凉想放弃,但在桑先生的淫威下打了个寒颤又用店里的座机、桑先生本人的手机、别人的手机一一打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大概有事吧。”她说。
梁凉过去曾经是有点焦虑的女孩子,如果对方不接电话就会非常不安地重拨,打二十遍三十遍直到对方没电,甚至能跑到人家楼下查看。
魏奎是特别讨厌她这一点,他有那种年轻男人的急进,热爱自由,觉得她这做法太局气。桑先生却能换个角度去评价她,他觉得梁凉的服务态度很好、很满意、可以打五星好评并选为年度优秀客服。
“还是算了。”他怏怏说,
梁凉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默默庆幸吴燕夏没接电话。
占星师神神秘秘的,但人其实还不错,只是她总觉得要花钱找他算星盘这事过于夸张。
但桑先生又认真嘱咐她:“明天你继续联系他,你等他给我算完命后再拒绝人家。”
梁凉正很绝望的把手机还给其他员工,桑先生最后说的话含含糊糊没听清。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桑先生负责今晚的闭店工作,看她脚伤把她提前赶走。
梁凉的脚踝在昨晚及时冷敷肿得并不厉害,但受伤非常麻烦,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妨害她走路和穿衣服,今天只能穿星星的背带裙和绉丝衬衫,没穿裙撑,但穿着及膝堆堆袜,露出一小截月牙般的腿。
LO装是以欧式古装为基础的服饰,裙子和马裤都至少过膝的,再加上内里都会穿层层的打底,因此完全没有走光的风险。况且梁凉穿久了LO装也就真的不想露胳膊露腿露胸了,穿衣风格变得和性格都偏向保守。
梁凉除了亲人,多年来也只和魏奎和桑先生两名异性|交往甚深。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警告她远离那个占星师——可是舍不得自尊套不回狗…
她独自走下台阶,没走几步感觉身体被什么一拽。原来袖口被一辆横冲冲停着的自行车把手勾住了丝。
啊,果然是流年不利,梁凉苦着脸准备低头解开。却发现自行车背后依旧湿漉漉的马路边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坐姿伸展。
吴燕夏怎么出现在这里?!明明之前打他电话还忙音来着!
梁凉突然想到什么,她的脸慢慢变白了。
吴燕夏之前正坐在路边打坐,但他一直心神不定的,等看到梁凉后终于惊喜地站起来:“下班了?”一时高兴就流里流气地说了句,“我特意来接你回家的。”
梁凉表情上已经彻底傻掉,她脑海里已经自觉自动帮他把整句话补充完整,“特意来接你回家铲屎的。”
昨天睡得很不好,今天早晨等东摸摸西摸摸穿完衣服快迟到了。梁凉心里侥幸地存有“一,大仙是知道我扭伤腿了,二,这情况很大原因还是他造成的,三,他看上去还挺有良心的”等假设,决定直接罢工铲屎一天。
…这三个假设显然失败。
梁凉缩紧了肩膀,诡异地想到了《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的名言。保尔能在临终的时候自豪说,他已经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那么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就能宣布,她已经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普通的活动——为吃和拉而奋斗。
…不好笑啊这总结一点也不好笑的。
如果不是脚太疼,梁凉只想转头就跑。
但她腿不方便,又不会骂人,现在只能用一种看待歹徒和阶级敌人的目光盯着他,好像准备用这样的苍凉又纯洁目光把他看到消失、透明和不存在。
偏偏事与愿违,吴燕夏觉得LO娘这样专心瞪大眼睛看人的神情特别可爱。他悄声问:“你的脚怎么样?”
梁凉没吭声,她怕一说话得为自己的渺小命运哭出来。谁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奴隶制度了?明明就有。而她怀着对坦克的全部爱意,也只想说每天铲屎这事真的让人心好累啊。
“咱们走吧,”吴燕夏露出一副自认为最可靠、即使最狂躁的顾客都能全面相信眼前讳莫如深占星师的表情,“看,这是我的爱车。不过我好久没骑了。”
对面沉默的女孩子大眼睛骨碌一转,条件反射地随着他的手势看向那辆堪称人高马大的老式复古自行车,吴燕夏已经腿一迈,以潇洒的姿势跨上去:“瓦西里,快,别管我,快坐上来!”
…不可信啊他说电影台词也一点也不让人相信的。
吴燕夏用眼睛催促着她坐上来,梁凉始终站定不动,对自己这性格有点恨铁不成钢。话说自己昨天摔倒还不是因为他,结果这人依旧毫无内疚地来压迫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绝对要抗议,就说今天要休息绝对不想去铲屎了!
“我今晚还是会去你家做清洁的…”
梁凉一开口说话就发现语气太温顺了,她再顿了顿,语意坚决地说,“但我绝对不会坐你的车去,你先走吧,大仙。”
她摆着最冷酷的表情。如果吴燕夏又要忽悠她这也是什么“拣屎大礼包”里包含的福利,那对不起,自己绝对say no。第一是觉得吴燕夏骑得的自行车太不安全,其次坐在他后座这举动有点过于亲密。
吴燕夏的眉毛快挑到发际线上去了。
两秒不到,梁凉就被失去耐心的占星师直接拎上了自行车后座,她饱含热泪的想嘤嘤嘤,但那自行车太高了,试了试感觉脚都够不到地,又不敢跳下来。
…这人好霸道啊!她真的要报警了。
“前面就是警车,你去告诉警察叔叔吧。”
吴燕夏说完后就轻快地蹬起车,梁凉只好委屈地抓住车后座的铁螺丝。
占星师今晚穿着一件很骚很gay的浅粉色衬衫,配着他的黑脸、短裤衩和白板鞋居然显得有点倜傥。风把衬衫吹得发鼓,再轻柔贴在她的脸上。
梁凉往后闪了闪,心想他身上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股大橘子味。
熟悉的马路因为水迹亮亮的,几乎没有行人。晚风正在漫不经心地吹,舒服的凉意。当吴燕夏的自行车嗖地路过警车的时候,对方在车窗里和善地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察觉这是一次蓄意绑架。
到吴燕夏家的时候,梁凉还是用最后的自尊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
“今天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吴燕夏假装察觉不出来,他故意问她。
梁凉决定不吃这一套,她要拒绝奴隶主发来的这种夹着玻璃渣渣的彩虹糖,鼓着脸淡淡地说:“噢,不辛苦。”
“对,你其实不是辛苦是命苦。但认命吧美少女。”他顺口接下去。
梁凉有点想笑,赶紧撑住了,维持着(她以为的)高贵冷艳沉默表情。
不过走到蛇室,吴燕夏倒是捏着鼻子跟着她一起进去,他苦着脸率先帮她把两个底盘冲干净,梁凉连蹲下的动作都不需要做,很奇怪地看着他。
…他不是抓着她来收拾卫生的吗?
吴燕夏转身要把托盘放进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露出有点生不如死,梁凉就心软看不过去,她赶紧抢过来:“让我来让我来。”
等他转头再换水的时候,她又赶紧说:“我可以做我可以做。”
梁凉此时已经悲剧性地彻底忘记自己的立场,又变成软萌勤劳恭敬的铲屎工。吴燕夏看了她一眼,笑笑地要把盆子抽过来,她坚持用双手按住不给他,结果一用力把水全部洒在他薄料子的裤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