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在午饭的时间,来到刁姐办公室,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大,你玩我?”
刁姐正在和欧洲的老板越洋电话,叽里呱啦地说着英语,随后扬起胖胖的手臂,把一记纸,拍到她脸上。
赵想容定睛一看,刁姐批了足足一个月的年假。
她们时尚杂志社里像赵想容的关系户太多,有能力的也太多,中层以上的职位都内斗得厉害,执行主编的任命更是谁是主编左臂右膀的代表,赵想容在几秒内掂量了下,随后,她花枝招展地走上前,虚亲了刁姐的脸颊两下。
不管怎么说,先休假吧。赵想容身心俱疲,暂时不想再和上司撕破脸。
她出国这事,也没跟别人说。又不是没出过公差,嫁给周津塬那么多年了,工作那么久,没那么多事情跟父母汇报,但要跟公婆装乖说一声。
赵想容在家整理行李,萧晴又跑到家看她收拾行李,当然,也跟着往自己包里塞各种零碎东西。
萧晴说,趁着没怀孕出去玩好,等有了孩子,孩子就是一个累赘,哪都玩不了。又说她工作好,起码自由,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但怎么去意大利,不是学的法语。
“傻子,欧盟国之间不需要独立签证,意大利的签证,也能进法国境内。”赵想容眼尾一荡,她在家依旧穿着吊带裙,嘴里咬着行李箱的钥匙。
萧晴脸一红,她只去过美国。随后,萧晴又换了话题安慰:“没准回来的时候,周津塬已经和那小□□断了,也许呢,周津塬和她就是债主关系。”
赵想容摇头,持悲观态度。
她倒是宁愿周津塬和苏昕是感情关系,因为扯到金钱更难断开。
萧晴奇怪:“怎么会呢?钱财的关系才明明白白吧。”
赵想容漫不经心地扔了满箱子的衣服,一水的名贵羊绒围巾和厚厚的真丝裙:“那只说明你不了解金钱,也不了解感情。”
萧晴气鼓鼓地坐着。
赵想容莞尔一笑:“哎呦,我也是猜的。但以我的经验,两个普通人之间,感情到位了才能谈金钱。”
很多人一直存在巨大的误区,富二代对钱大手大脚,没有概念。实际上,赵想容对金钱的态度,比绝大数女人更谨慎。当一个女孩从小有财有貌,身边自然围绕太多想空手骗走资源的人,她必须清醒,分辨哪些是真朋友哪些是吸血鬼。
周津塬的家境比她更优渥,两人婚前就签了几百页的婚前协议,婚后嘛,还是他带她理财,这人的性格只会更精明。可是,她也不指望周津垣在这种事上保持精明。
赵想容收拾完一个行李箱,坐在床边,内心突然涌上了一种坦荡的无所谓,用一句更简单的话形容,索性破罐破摔吧。
也许,错过的人,一生总是会不停地错过。也许,周津塬每一次走心,对象都轮不到她。
当赵想容第一次知道,周津塬的前女友,正是消失已久的童年玩伴许晗,她人生深处某个部分已经崩坏一点。当再知道许晗的去世和赵奉阳有关,那地方就又崩坏一点。当知道赵奉阳和周津塬的明争暗斗,那地方又崩坏了一点。但崩来崩去呢,谁还不是高高兴兴的活着。
霸占了周津塬那么多年,也够本儿了。她眼藏精光的样子,有点像她大哥赵奉阳。
赵奉阳的几次坚持下,兄妹两人吃了顿饭。包厢里还有他新换的女友,是个很傲的网络歌星,红唇大波浪,据说砸了不少钱才追到,坐在餐桌,都不拿正眼看两人。
赵奉阳估计新鲜劲没过,赔笑着说一些软话,打开三人间的冷场。
赵想容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真的闲,又替大哥兔死狐悲。
趁对方补妆的时候,赵想容问赵奉阳:“咱兄妹俩,到底内心都有什么毛病,是不是该看心理医生?怎么这一辈子,我们就只喜欢那些不搭理我们的人。”
赵奉阳深深地看着她,脸上很薄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了会,才低声回答:“是命。”
离境前一天,赵想容和周津塬再抽空做了全套的体检。
赵想容血管很细,新来的护士扎了两针,插进去,她用棉花球按住针口,却没按对地方,周津塬看到了,随手帮她轻轻擦拭。赵想容娇懒地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打哈欠。
远远看上去,他们怎么都是模范神仙夫妻。
周津塬低头看着她:“容容,你觉得,我们俩的状况,应该要孩子吗?”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赵想容愤怒地睁开明眸,她歪着头,带点挑衅地曲解:“哦,你是怕咱俩生个孩子,不是你的种?你是不是还要嘱咐我,接下来独自在意大利玩一个月,别招蜂引蝶勾引男人?”
周津塬没料到她这么敢说,半天没说话。
赵想容笑着亲了亲他下巴,她慢吞吞:“老公,你只要对我专一,我也会对你专一。咱俩要一个宝宝,我会学着当一个好妈妈。”
说完这句话,赵想容就先垂下眼睛。
她不想看到周津塬此刻的表情,无论是略有沉吟还是深思熟虑的掩饰。
赵想容心里再次冒出对苏昕的强烈不忿。太恶心了,周津塬是她心中的小王子,永远高高在上,他怎么能看上一个酒家小姐?这俩之间最好是真爱,如果不是真爱,苏昕这辈子就完了,就算为了泄私恨,赵想容也绝对不让对方好过。
休假和工作日程交叉在一起,赵想容没让周津塬送自己去机场。
晚上八点多的国际航班,她怕晚高峰路段堵车,下午四点就准备走。但周津塬居然提前从医院赶回来了,又带了包胃药和跌打药膏创口贴之类的。
赵想容以前做拍摄工作的时候很拼命,总是把腿撞得一块青一块紫。
周津塬什么也没说,拉开她行李包,把包塞进她包里。
赵想容不知道他是盼自己走,还是用那这一份温情钓着她,让她安心。到上出租车前,赵想容轻声说:“再见。”
周津塬却俯身撑着车门,叫了她一声,容容。
怎么了?
“旅途平安。”
不咸不淡的夕阳从男人身后逆照下来。
周津垣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赵想容同样漆黑的眼睛,随后继续冷静地说:“我昨天的话没说完。我认为,一个孩子,应该在父母相□□诞生,是不是这样比较好?”
赵想容弯唇想扯出个明媚的笑意,实际上,她却像丧家犬似地沉默。到机场的快速公路途中,她终于握着手机,趴在膝盖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哭的时候,赵想容再次想到许晗。
在她过生日的当晚,许晗冒着大雨,赶来酒店。赵奉阳却让人在外面把拦住,两人发生争执,他把礼物抛到路中央,许晗匆匆前去捡的时候,出了车祸。
两天的抢救后,许晗就去世了。
赵想容对此毫不知情,她独自坐在餐厅,等到晚上十点,笑着吹灭蜡烛,转身走了。
许晗最初骗赵想容,她是□□的孩子。赵想容愣住,她疑惑地问:“□□是什么?”
“是婊_子,是不好的女人。”许晗说。她有着纯洁面孔,像任何男生的初恋。
赵想容家教好,说不出这词,后来两个女孩玩的熟,彼此却老这么互称,一点点揶揄和很多的亲密。岁数小的时候,女孩子会说一些随便轻佻的话,彼此叫老公老婆死丫头小婊…子,没有距离。
她再流了会眼泪,仿佛把悲伤的东西排出体外,就止住了哭泣。
赵想容看着夕阳,她的人生还真是遇到过不少骗子啊。而在罗马,又会遇到几个骗子,几个真心人?
赵想容到机场出关,扫荡了一圈免税店,订了不少护肤品都寄存在机场。她又挑了两包女士烟,准备带到境外抽。欧洲当地也有烟草,不过价格贵,关键是她语言又烂,懒得用英语买。
坐上飞机,洗漱刷牙,抹上厚厚的保湿霜,换鞋,戴上真丝的眼罩,因为路上哭过,直接就疲倦地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多久,她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飞机停留在地面。
这么快就到了?
不是,国内机场起大雾,飞机延误三个多小时,还没起飞。
赵想容掏出私人手机,这几天对话最多的,依旧是萧晴。
萧晴对周津塬出轨的事,现在比赵想容更着急:“豆豆,你出国玩归玩,留没留后手啊,万一你这段时间不在,周津塬和那女的热情似火勾搭上怎么办?”
赵想容懒懒回复了一句:“不用担心。”
就在今天早上,赵想容提前去周津塬的车里,在他的行车记录仪的设备名单,增添了自己的手机,这样在有需要的时候,她就能远程看他车内的情况。而且,赵想容把周津塬和苏昕的所有合照和短信信息,影印打包好,一份寄到他医院里去,一份寄到自己公公婆婆家。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快速决绝,面无表情。至于进一步计划,见机行事吧。
机长这时候才在机舱内通知,准备起飞。
赵想容出公差,杂志社只报销普通票,她为了低调,和同事错开行程,独自加钱做的头等舱,旁边坐着外国人,很小声地聊天。
当飞机穿破苍茫夜色,赵想容已经喝了足足一瓶的红酒,她醉到忘记所有过去和失望,又睡过去。
罗马有新旧两个机场,但是新机场,在赵想容眼里也非常的破旧。
老式资本主义国家,所有的基础设置都有了一定历史,如今国内二线城市的机场都比它修得更华丽,唯独机场中间摆着钢琴,供游人随意弹奏。沾染灰点的的落地窗前,是持枪的警察牵着猎狗,懒洋洋在旁边巡逻。或者说,溜达。
赵想容订的uber来接机,来了一辆和周津塬的车型号相同的老式奔驰。当看到那车的一瞬间,她为自己欣喜感到心虚。
罗马的冬日阴沉沉的,有点冷,路上有各种遗迹雕塑,磕磕绊绊的青石板路,灰色的鸽子和路人不停地走。
赵想容这辈子从未单独住过青旅,她对那种贫瘠的生活缺乏好奇和想象,早就订了斗兽场旁边的老式五星酒店。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玻璃门前除了金色的五星,贴着绿色的小猫头鹰图案。侍者年龄都很老,服务周到但不太热情。电梯极小,她先上楼,随后,门童才把行李送上来。
房间不大,丝绒红椅子,陶瓷浴缸,还有个半圆形的小露台,站在那里看到斗兽场的一角。
赵想容简单地洗了澡,吹了头发,在阳台外面抽了根烟提神。她心想,周津塬现在在干什么?
随后把这念头按下去,赵想容教育自己,她要高兴,她现在不应该想糟心事。
罗马和国内相差六个小时,加上冬令时,就是七个小时,现在的时间还是上午。
酒店没有磁卡,给的是一把铜钥匙,沉甸甸的,可以寄存在前台。她有点后悔,这次酒店是盲订的,地点很好在老城区,但也许应该选个更豪华的类别。
赵想容打起精神,她戴了鸭舌帽,再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抽了两张一百和一张五百的欧元,打算走下楼换个零钱,顺便吃点东西。
这酒店的中国客人显然不少,前台会提供印着中文的城市地图。
赵想容随手摸了一张,不过懒得看,她是八金八钻的路痴,不打算立刻当游客,凭着感觉往右边走,在老街对角处深处,看到一个很小的披萨店,似乎都是当地人在吃饭。
她迟疑地往里面张望,就听到里面有人低声用中文说:“操,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双份cheese 和sausage好吗。迟一丝,骚谁知,大波,普利斯!我要大份的披萨,large!!big!!!”
身处异国他乡,如此破烂的中式英文入耳,还真的有点亲切,当然还有点丢脸。
对方侧脸有点熟悉,赵想容看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一个人名:“涂霆。”
她说话的声音可能大了点,正趴在吧台用中文骂着脏话,但满脸还保持微笑的年轻高个男人,立刻诧异地回头。
确实就是涂霆。
以赵想容身为时装编辑最挑剔的眼光,都愿意放下成见,承认涂霆虽然是一个九头身的英俊桀骜小生。但此时此刻,赵想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怎么和写真集不同,一下子,身型胖了那么多?这男装至少要穿48码,谢天谢地,亏了不拍她们杂志封面。这得让摄影师p多久?
也许内心嫌弃太大声,涂霆也不要双份奶酪和香肠了,他低头戴上墨镜,迅速走出门,与赵想容擦肩而过。
她哑然失笑。
直等多疑的明星离开,赵想容索性就进了这家小餐馆。
等咖啡上来,她们组的小编辑又开始通风报信,说这个月的评刊会上两个专题编辑又开始撕,其中一个揭开他和摄影师有一腿,所以总是拉活,另一个说几次借衣,都是打着司姐旗号从友刊抢来,正是年末,品牌公关的样衣本来就紧缺,对他们意见很大。
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司姐烦得够呛。
赵想容原本比她同事早半天来罗马,采访一个华裔意大利设计师,但是一起出差的俩同事要忙着出一份专题稿,晚一天才飞意大利。
过了会,司姐又狰狞地现身,在手机上逼着她交两份专栏。唉,这不就是换个地方加班么。赵想容晦气地喝完咖啡。
到结账的时候,店主看到鼻子下的100欧元,夸张地嘟囔了一堆意大利语,附加摊手和瞪眼,估计是找不开。她要刷卡,抱歉,店里5欧元以下的消费不支持刷visa。
最后赵想容想出解决办法。她反正要破钱,点了一瓶全店里最贵,售价二十欧的红酒,店主又跑去旁边的明信片小店借了点,找回零钱。
赵想容出门在外都是好脾气,一直弯唇,笑眯眯的。店主是个意大利老男人,看她这样子又主动送了她三块pizza,哇啦哇啦地和她热情握手。
她向来不爱吃那种奶酪十足的东西,嫌热量太高。但回酒店的路上,赵想容捧着热烘烘的pizza,咬了一口,饼皮又烫又焦,鼻子碰到塑料袋上。
真好吃,赵想容眼泪汪汪地想,再准备给周津塬发信息:老公,我已经平安到罗马了,你在干什么?不过要按发送的时候,她又及时取消了,让这编辑信息暂时先留着。

chapter.9

下午的时候阴天,房间里非常昏暗。赵想容往脸上贴一片面膜,边喝酒边工作,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安静地亮着,她的私人手机摆在旁边,始终静悄悄。
四点多的时候,她忙完工作,抓起手机,开始看两份同城快递的寄出状态:已揽件,已装车,已交给投递员,投递员正在派送中,预计今日内送达…
买来的红酒,不知不觉地被赵想容喝空了半瓶。
她处理完工作邮件,再次走出酒店,这次记住左拐。
走到一条大道上,因为到了下午,街上的游人多起来,不少大巴载着各国游客,停在路边,一窝窝地下车上车。赵想容曾经去过法国尼姆的斗角场拍摄,规模比罗马小,保存得更完好。但现在来都来了,她晃悠着来到斗角场,买票,随着人流进去。
没有太阳,厚重的云彩挂着,角斗场里面稀稀落落的。不少年轻的留学生拿着相机和自拍杆拍照,她慢吞吞地在里面绕了一个圈,走出来,就在大街上闲逛。
奢侈品店在哪里,买个包开心一下呗。赵想容琢磨着。
中途被人拉住了,一个罗马尼亚的女孩拿着签字笔,要她往地面上摆着的一个海报板征集签名。赵想容目光一扫,发现她这种文盲居然认识海报里的一个单词,女权主义。她弯起嘴角,刚蹲下身想签字,突然感觉不对劲。果然在她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另一个鬼鬼祟祟的小男孩,正把脏兮兮的手往她昂贵羊皮包里掏。
这是一个连环骗局。一个人比比划划地骗游客签名,她的同伙则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顺便偷走游客的钱包。
赵想容前不久前才刚丢了手机,新仇旧恨,一把拍开小男孩的脑袋:“你想干嘛?”
她说的是中文。这种情况下,赵想容很自然说起母语,旁边的各国旅客纷纷侧目,停住脚步,注视衣着华丽的中国女人揪住衣衫褴褛的男孩。
对方被她按住手,怎么挣脱也不行,他抬起异域的黑色瞳仁,刺耳地叫骂,而刚刚要求赵想容签名的女孩见势不妙,往她鞋上狠狠踩,两个人同时间拔腿就跑。
赵想容拔腿就去追,但两个人就像鱼入水一样消失在人群里。她跑几步,气恼地停下来,走回来把他们遗留在地面的签名板狠狠踢倒在地。
角斗场旁边有警察骑马巡逻,但赵想容闹出那么大动静,整个过程没有警察插手或走过来。毕竟,意大利警察和法国警察,在整个欧洲都是以“完全不管用”而著称的。
赵想容在人群中俏脸盛怒,她搜刮肚肠,居然挤出一句法语国骂:“merde!”不知道她的法盟老师会不会感动。
变故发生,赵想容再也没有观光和血拼的心情。她警惕地把包的链条紧紧缠在手上,只想到人多的地方寻找安全感。左右看了看,走到街角边排队最多的冰激凌店。
她把纸币递过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先结账。
“请你。”同样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涂霆说,再操着中式英语,跟柜员说要香草味的冰激凌。当然,他不会说单词,就说,this,this,this。
身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天就遇到小偷,和身在异国街头遇到万千少女偶像,还两次。这两件事,到底哪个几率更小点?
涂霆双手插兜,和周津塬差不多身高,有185往上。“你挺有胆量的。”他的声音同样低沉动听,但又有着大男孩般得年轻。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涂霆没有作自我介绍,好像世界都应该认识他似的,又好像只是平静的性格。但是,他应该把她刚才追小偷的一幕看在眼里。
赵想容却微微地扬眉,她问:“请问,您认识我吗?”
粉红豹这一辈子从没有追过星,但是面对陌生男人的主动买单,绝对不是第一次。因此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有点疑惑和警惕。
涂霆没有回答,接过他自己的冰激凌——要的是一份双球冰激凌,居然是双球!
赵想容很危险地眯起眼睛,在三秒内,她眸子里依次划过鄙视,疯了和无语的各种情绪。
涂霆确实胖了,但胖了的涂霆在正常男人里依旧属于偏瘦体型。只不过,时装编辑的专业审美目光和镜头一样刻薄。赵想容看着涂霆那一张很有男人味的俊脸,她怎么看,都认为这是一个突然间爆肥,会给所有编辑增加工作负担的死胖子模特。
从上午的pizza,到现在的冰激凌,涂霆身为靠镜头讨饭的艺人,好意思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他拍片效果不好,他的狂热粉丝只会骂杂志造型和摄影师太土!
在赵想容挑剔目光中,涂霆再次按下帽檐,他举着巨大的冰激凌,迅速又警惕地消失在门口。她这才想到自己忘记说感谢。
赵想容捧着自己的冰激凌走出来,早不见涂霆踪影。门口涌来一堆叽叽喳喳吵闹的美国人,兴奋地冲进去。她的心脏慢一拍地开始砰砰跳动,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遭遇小偷的余惊,还是因为第二次地“碰巧”遇到涂霆而感到好笑。
太巧了,罗马哪里能买到彩票?
她眨眨眼。哈哈,这次出公差还挺有意思的。
周津塬在国内的深夜里,接到赵想容主动发来“我已经到罗马”的信息。
他独自去完父母家回来。
周父在军区里担任高位,多问了几句儿子医院的工作,但隔行如隔山,除了互相让彼此保重身体,也没几句好聊。周母趁着赵想容不在,对着周津塬数落起他这过于娇媚且轻慢,整天泡在香水高跟鞋时尚圈里的妻子。
赵想容每次探望公婆,都把位高权重的老爷子和各位叔伯哄得极高兴,又趁机引荐了赵奉阳。但无论她婆婆怎么旁敲侧击,粉红豹只挂着甜美笑容,入定般地坐在沙发上,依偎着周津塬——她不端茶倒水,不假装贤惠,不顶嘴,也不会为了套近乎说起时尚圈的八卦。
周母偶尔想摆婆婆的下马威,打发她去厨房切水果,周家有保姆,赵想容只需要把水果盘端出来,皆大欢喜。赵想容不肯。她一回到家就跟周津塬发疯般地大闹,到了下一周周末,再高高兴兴地来公婆家,依旧不听任何长辈的使唤。
周津塬当时在各个科室轮转,日夜被其他医生鄙视,他不想让妻子也忍这个。袒护的时间长了,周家上下原本钢铁般的规矩,倒也同样默默习惯了赵想容的跋扈。
周母把儿子送出去,嘴里还忍不住数落赵想容:“豆豆吧,是个好孩子,但太贪玩。你俩多大岁数了,上次明明说好了生孩子,怎么她立马又出国。你看看她上次瘦的,唉,你得说说她…”
说话的时候,保姆拿来一个快递文件袋,收件人写着周父。
周母瞥了眼:“送到他书房。”
周津塬随口问:“我爸说,咱们家和赵家又做了个项目?”
周母这才多看了儿子一样,她含糊地说:“军队不能从商,你爸能做什么项目。对了,你让豆豆出国别再给我买衣服,颜色太艳,我平时都穿不了。”
苏昕给她母亲洗完澡后,让母亲先睡了,但半夜有人敲门,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周医生就站在门外,淡淡地看着她,她整个人愣住了。
周津塬很自然地走到苏昕的家,或者说,是他借给苏昕住的公寓。当时医院里最后一批福利公寓房,两室一厅,面积小,没怎么装修,他自己没怎么住过。
头顶的灯光昏昏暗暗,白墙木桌,沙发矮茶几旁边摊着一堆大学教材。苏秦不知道哪里去了,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家睡觉。苏昕穿着小熊的睡衣,露出少女般纤细的胳膊和腿,正趴在沙发上做翻译作业,她前段时间因为去夜总会,口语落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