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敏皇贵妃 作者:李筝【完结】
[作品相关:本文的年代记法]
因为作者考虑不足,本文一直没有明确年代记法,越写到后面越不好写,估计很多读者都弄晕了。
因为本文的设定是一个乱世,没有一个统一的皇朝,七大藩王都没有称帝改制设定年号,因此设定本文背景以干支次序划分年份。具体设定机主要事件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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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辛卯年)原靖宇28岁,易轻颜22岁
3月相识,8月易轻颜下江南,原靖宇去河西结盟。11月,轻颜受伤回到裕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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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年(壬辰年)原靖宇29岁,易轻颜23岁
正月轻颜晋为平妃,3月圆房,6月发现有孕,12月17日产下明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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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癸巳年)原靖宇30岁,易轻颜24岁,明晖年底满1岁
1月15日明晖被穆雨霏带走,轻颜回到原靖宇身边。
2月初轻颜带兵出征平定河西、河间,10月28日萧逸飞逝世,原靖宇与易轻颜回中州王府,腊月初八赐婚秦翼(周紫玉)、肖瑞(易飘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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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年(甲午年)原靖宇31岁,易轻颜25岁,明晖2岁
2月6日,南王对江越用兵,2月中州夺取锦源城、建城等江南城池,3月初,中州庆功宴,殷氏前来投诚。刘彦飞即是易轻颜的事实告知军中高层将领。3月在殷氏的帮助下夺取高安城。轻颜有孕,4月16启程回王府。
7月初,原靖宇回王府。江南殷氏内部出了问题,殷圣心失踪,原靖宇8月16赶往江南,9月被困建城。
10月4日,轻颜生下明昊,10月10,易明臣阵亡。10月27日,轻颜启程去江南。
11月9日,轻颜带兵进入建城与原靖宇团聚。11月11日,三里坪大战,中州、江越战败。11月底,穆雨霏带着明晖来到锦源城。
12月17,明晖2岁生日,12月底原靖宇回保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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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乙未年)原靖宇32岁,易轻颜26岁,明晖年底满3岁,明昊1岁
[第一卷 缘起裕阳:第一章 河畔私语心动时(上)]
暮春四月的江南,天青水碧,百花争艳,草木繁茂。放马疾驰,真真是暖风熏得行人醉,花草扬姿没马蹄,处处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南王北部边境尚稽山,山高、险峻,如巨人举拳向天,直指天阙。远远望去,绿荫丛中一带碧水自首峰中部飞泄而下,一瀑三叠,形成三道高低错落的瀑布,溅起水雾如烟一般笼罩在三个深潭周围,恍若梦中仙境。遥听,瀑布的轰鸣中有飞鸟婉转啼鸣,猿啸声声,自耳入心,胜过红尘俗世中无数器乐天籁。
夜幕悄然降临,山间倦鸟归巢,林中倍加清静。仰望天穹,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在暗蓝的天幕中明明灭灭闪耀着清冷的寒光。上弦月如钩,明亮皎洁。
尚稽山下,一条宽不过丈许的小河自西向东穿过茂密的树林,水流叮咚,那份纯净清越仿佛能洗涤人心灵的尘埃。
小河北岸边,一堆篝火在树丛中跳动着明亮温暖的光,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
但见篝火两边用树枝搭了两个支架,上面横着一根光洁的木棍,中间串着一只野鸡正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火苗便猛地腾起,发出“吱吱”的响声,香味儿随之飘起,被晚风四散开来。
一位白衣女子坐在篝火旁,远远望去,虽身形柔弱衣饰简朴,却隐隐透出几分跳脱尘俗的气质来。这女子脸上带着一条面纱,掩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两道英气的眉毛和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一头青丝用一根碧玉簪挽起一半,余下一半如瀑如缎般披泄在香肩,清爽中带着几分自然的妩媚。事实上,一条面纱并不能完全掩住她的容色,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高洁,恍如梅花上晶莹的初雪,又好似漾出碧波的白莲,单单那份纯净的气质不知不觉间已经动人心魂。
她背靠着一棵大树,不时用左手翻动着篝火上今晚的美餐,右手却握着一柄银鞘宝剑垂在身侧。
在大树的另一面,一匹体形高大健壮通体如墨的黑马静静地啃着脚边嫩嫩的春草,一双黑亮的眼睛扑闪着聪慧,在篝火的映照下,竟然显出几分如孩童般的清澈和而狡黠。它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主人,或者甩甩尾巴打个响鼻,不甘寂寞地昭示着自身的存在。
烤肉香味越来越浓,在花香中诱惑着饥肠辘辘的主人快快享用自己。白衣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嗅着让人食欲大增的肉香,终于将这美味从火上取了下来。她将宝剑抱在怀中,伸手取下面纱,而后利落地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
味道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好!她嘴角轻扬,不觉露出几分单纯的欣喜满足的笑意来。
可惜还没吃几口,她脸上笑容猛然一收,霎那间整个神情变得凝重。微微蹙着眉,她忽然转头,凌厉的目光直射向小河南岸…
不久之后,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自南面小道传来。
白衣女子此刻却已恢复原状,闲适而惬意地靠着身后的大树吃着香喷喷的烤鸡,听到有人马过来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噫——”跑在前面的一匹枣红马应声停下脚步。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衣风尘仆仆,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目光犀利。他转身对后面一匹白马上的紫杉男子道:“主人,这里有条小河!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时,另一匹马上一个面貌平凡至极却眉目精明的中年人扫了对岸的女子一眼,小声地对身后的紫衫男子道:“主人,对面的女子虽然年轻,但看神态怕是老江湖了,不过没有杀气,应该不是为我们而来…”
被尊为主人的紫衫男子身材颀长,相貌英俊,虽然风尘仆仆,而且肩上好像受了点伤,但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一种王者之气。按说他目前的处境颇有些狼狈,但眼中却只有冷静和坚定,不见丝毫的慌乱和颓废。他凝目看了看河对岸白衣女子的侧影,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大家下马,今晚就在此地休息。”
白衣女子扔掉手中的骨头,不慌不忙地用手绢擦净手,这才重新带上面纱慢慢回头淡淡地扫了对岸七人一眼,不意间正好与紫衫男子审视的目光相遇。
紫衫男子神色淡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却冒出一丝莫名的波动来。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淡然的神态却似乎蕴藏着遗世独立的孤傲,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悄然散发出来的孤独与坚持,即便身在万千人群中也依然因为心灵的高度而清冷孤寂。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孤寂会从一个年轻女子身上透出来,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他竟然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怎能不让他感到震撼?可是,一个年轻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他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思虑只在一瞬间,紫衫男子转身对六个手下道:“先处理伤口,然后生火。”
“主人,我们也要生火吗?”后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马跑过来问,神色间很是期待。
紫衫男子含笑点头,却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叹息。而后,他转头望向那个精明的中年男子问:“喻炀,你的伤怎么样?”
“主人放心,没有伤到肺腑…”喻炀缓缓从那中年男子马后探出头来,虚弱地答了一句。
紫衫男子点点头,下马分派道:“周先生照顾喻炀。允捷,你和秦翼去四周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但不要走得太远。杨晋捡柴生火,秋虎负责警戒。”
几个人各自下马领命而去。原来先前那个青衣男子名允捷,那个精明的中年男人姓周;杨晋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肤色较黑,个子魁梧;而秦翼年纪与杨晋相若,外貌却与他相反,高挑的个子显得比较单薄,皮肤也较为白皙;而那个身形单薄,一张娃娃脸的少年叫秋虎。
河对岸的白衣女子在听了对岸紫衫男子的分派之后似乎也放松下来。她看了看手中少了一只鸡腿的烤鸡,又匆匆扫了对岸几个男子一眼,干脆往大树里面挪了一下,扯下面纱大快朵颐。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对岸的几个人,貌似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中的烤鸡,耳朵却始终注意凝听对岸传来的声音,早已将对方几个人区分清楚。只是在听到允捷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偷眼往河对岸望了一眼。她特意看了看那位已经往下游走去只有一个背影的允捷,还有那个先前与自己有一瞬间目光相遇的紫衫男子。允捷?易允捷?应该是他吧?只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身后还有人追杀…
喻炀重伤在右腰,身体其他地方的小伤就多不胜数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失血过多,此刻已近昏迷。周先生简单地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敷上伤药,紫衫男子也在一旁帮忙。
不大一会儿,杨晋抱着一捆干柴回来,熟练地生起一堆篝火。
喻炀的伤口终于处理好了。周先生抬起头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对紫衫男子道:“主人,您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才行!”
“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紫衫男子淡淡地回答,带着几分漠然,似乎不是很上心,但还是站起身来往河的上游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易允捷和秦翼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只鸟,有大有小。这个时候,其他动物都回洞穴去了,他们只好惊起宿鸟,进而击杀。“主人呢?”
“处理伤口去了。”周先生赶紧过来帮忙。
杨晋和周先生帮着将猎到的晚餐拿到河边去拔毛清洗,脸上均带着期待而又满足的笑容。
易允捷看杨晋一边拔毛一边频频吞口水,取笑道:“喂喂喂,注意一点儿,我们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我哪有流口水?哼!你还不是一样!”杨晋不服地瞪了易允捷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也不怪他们,自从被南王的暗探发现踪迹以来,这几天他们总是在不停地躲避追杀,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想到今晚能吃上烤肉,谁都忍不住心中欢喜。
周先生和秦翼都笑起来,连火堆旁边躺着休息的喻炀也轻轻地扬起嘴角笑了。还活着,就好…
然而,这份欣喜是那么短暂,想起出来的时候那么多弟兄,如今就剩下他们几个,大家的心情很快又都变得低落起来。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家心中一紧,赶紧站起身来朝着来人的方向张望。
“只有一匹马!”易允捷皱眉道,“周先生,你快去找主人!不要让他回来!”
易允捷、杨晋、秦翼均放下正在清洗的鸟儿,手中紧紧拿着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一匹白马自他们的来路现出身形,马上是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气质中带着几分天生的温雅。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柄银鞘宝剑,脸上神色匆忙而焦虑。他匆匆扫了杨晋他们一眼,皱了一下眉,目光又迅速离开,却在见到对岸那白衣女子时完全放松下来。
易允捷正打算按照江湖规矩询问对方的来历意图,却见他打马越过小河,径直来到对岸那白衣女子身前。
“是那个女人的同伙。”秦翼沉声道。很明显,那女子与这赶来的男子穿着相同颜色相同款式的衣服,甚至连手中的宝剑也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易允捷不断地打量着河对岸的那对男女,心下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却总也抓不住头绪。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呢?河对岸,那白衣男子潇洒地跃下马来,温雅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只听他激动地说:“师妹!我总算追上你了!”他的声线带着几分磁性,其间又蕴含着喜悦与深沉的感情,很是好听。
白衣女子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淡淡地说:“你追来做什么?”
“师妹,你真的要回去嫁人么?再过几个月便是‘百花会’了,这次我一定努力争取夺得第一…”
“林师兄!”白衣女子打断他的话,似有些恼怒。随后她站起身来往上游走去,同时有意无意瞥了河对岸一眼。
[第一卷 缘起裕阳:第一章 河畔私语心动时(下)]
紫衫男子正脱掉衣物站在河中清洗伤口。四月的溪水还有些凉,但浇在灼热的伤口上却带来一丝冰凉的快意,他不禁舒服的溢出一声叹息。细细看来,原来他不只肩上有伤,全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口,但都是皮肉伤而已,只有肩部的伤口比较深,到此刻仍在渗血。
周先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岸边,小声道:“主人,南面有人单骑过来,尚不知是敌是友,您千万不要出声。”
紫衫男子凝神听了一下,迅速回到岸边,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无声地穿好衣物。
“主人,我回去看看,您等会儿再过去!”说着,周先生小心翼翼往回走。
紫衫男子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如今情况不明,先藏起来也好,若真有追兵赶到,他不在,大家也好分散逃离。这次的确是他冒险了,他不该带着这么几个人前往江南查探敌情的,原本二十多个人跟着他一起出来,如今就剩下六个人了…
不久之后,紫衫男子听到对岸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来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脚步虽轻,还是清晰可闻。听得出来,其中一人步履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气。
紫衫男子透过身前密密的灌木丛看过去,却是河对岸那名女子与一个相貌清俊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同一款式的白色锦袍,衣摆和袖口上隐约绣着淡雅的花纹,深蓝色腰带束腰更加显得二人身姿俊雅。只一眼,他便明白这一男一女应该出自同一师门。只是自己也曾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喜欢穿白袍的门派也见过,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门派竟然要求所有弟子均佩戴相同式样的银鞘宝剑…
“师妹!”男子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焦躁急切。
“好了,就在这里说吧!”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隐身在漆黑的树林里,只在林木间偶尔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袍。
“师妹,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么?你明明知道他都已经妻妾成群了,为什么你宁愿去给人做侧室也不肯接受我…”男人的声音急切中甚至带着几分薄怒,却让人听着心里一阵阵酸涩难受。
紫衫男子暗道:人世间的情爱往往如此,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拥有的却不屑一顾毫不珍惜。可叹无数英雄豪杰往往就是放不下这男女情爱,因而到最后功败垂成…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必管!”女子似乎也有些恼怒,声音忽然变冷,冷漠中是淡淡的疏离,而且态度很坚决。
听到这里,紫衫男子也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个孤傲女子,舍弃如此一位才貌出众的师兄,她究竟想要什么?她要嫁的人又能给她什么?
“师妹,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希望你嫁给一个你自己喜欢同时也爱你的男人…”原本温润的声音变得沙哑沉痛,仿佛烈火焚烧着他的心。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女子叹了口气,语调也带了几分柔和,似乎还有些无奈,唯一不变的却是自己的坚持。
“我知道师妹你向来心高气傲又有雄心壮志,普天下的男人没几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大家喜欢的也是你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飒爽英气,可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与人争宠?可如果不争,难道你就这样委屈地过一辈子吗?难道为了报答父母的生育之恩你连师门也要抛弃吗?”男子越说越激动,紧握的双拳举起又放下,似乎恨不得上前几步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将她摇醒。
女子沉默了一阵,最后轻叹道:“你放心,我易轻颜还没有沦落到与人争宠的地步。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有一个足以让他信任的身份可以辅佐他平定天下,未必会搭进自己的清白和感情。我是师傅养大的,在我心里师傅就是母亲。别的都能够舍弃,母亲怎么能舍弃呢?师门的规矩你不是不明白,如果他无法遵守我们师门的规矩,我是不会让他碰我的。”
易轻颜,这名字倒有几分出尘的意味,与她的气质很是相配。紫衫男子不禁在心中品评了一番。
“可是…为了那个男人称霸天下的野心而牺牲你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吗?如果仅仅因为你父亲…孝道,也不是这样尽的…”男子的声音依旧沉痛,尤其在提到“父亲”和“孝道”时似乎蕴含更多的质疑。
“我是那么迂腐的人吗?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个决定连师傅都没有反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对我来说,他虽然不是丈夫的好人选,却是平定天下的希望…对感情和婚姻我已经不存什么幻想了,只要能助他平定天下,就算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也没什么…女人,不一定要依靠男人的感情才能活下去的!整个天下与个人感情之间孰轻孰重,我一直都很明白!”易轻颜立即反驳,似乎早就考虑过诸般不堪的后果情形,只是心中有所坚持,因此即便为难、即便非心所愿,也只能坚持到底,哪怕牺牲自己。
听到此处,紫衫男子也不禁怔了一下。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心胸?而后便开始猜测:她要嫁的人是谁?在她看来,谁才是平定天下的希望?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有些怅然,心里莫名地感到空落落的,却不知何故。
显然,这话也将林师兄怔住了。他怔然发呆的时间比紫衫男子更长,望着易轻颜的目光也迷茫起来,仿佛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熟识的师妹么?最后,他自嘲地笑笑,笑容中那般苦涩,那般心痛。只听他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或许,只有更强势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吧!我们,都配不上你…”
易轻颜只看了林师兄一眼便转过头去,神色间似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会儿,再回头时她神色已经变得淡然而坚定。
“其实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想要遨游天下,看遍天下景致,尝遍天下美食…只是现在还不行,如今的天下战乱频生,满目疮痍,只会让我心痛,又如何能带给我喜悦和幸福?生逢乱世,正是男子汉大展雄风逐鹿天下的好时机,我虽生为女子,也想驰骋沙场,为结束这乱世尽我一份心力…”
紫衫男子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她侧脸上那个浅淡而坚定的笑容,她话语间暗藏的无奈和坚定便如清澈的泉水流过心田,将他对女子的轻视与不屑统统抹去。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雄心壮志的女子,且不论她能力如何,单单这份心胸,就是其他女子不比拟的…
林师兄认真地看着她,许久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我以为师妹留在江南义军只是一时性起,原来你还有这个心思…”
江南义军?紫衫男子平静的心忽地翻起滔天巨浪,这个女子竟然跟江南义军有关系?
“师兄,看着他们受压迫受奴役,你不觉得心痛么?我虽然能力有限,也会尽我的最大努力帮助他们…”易轻颜轻叹道,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沉默良久,再次传来林师兄近乎绝望的声音:“…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易轻颜略微犹豫了一下,坚定地回答:“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要求一个平定天下的王者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只能走下去。我只有这一条路而已,哪怕牺牲了自己…”因为这已经是她思虑再三,最容易的一条路了。
林师兄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平静地说着未来、说着牺牲,她心里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吧?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读懂过她。藏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失血,那般苍白,微微颤抖着却只能藏在身后…良久,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师妹,让我送你出嫁好不好?”
紫衫男子微微皱眉,都这样了,还不死心?就算这是个不凡的女子,男人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吧?在这样孤傲的女子面前,拿不起放不下的不是更让她看不起吗?
但这次紫衫男子猜错了。
只见易轻颜脸上竟有些动容,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师兄好久,最后还是淡然道:“若师兄真有心助我,今晚就离开吧,去江州湖州那边看看,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我真担心南王会趁此机会突然动手…”说到此处,易轻颜语气中已经无法隐藏那份浓浓的忧虑和无奈。
林师兄静静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看清她每一个神色。待她说完,他轻轻点点头,黯然道:“虽然我能力有限,但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达成…”他转身往回走出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低声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凡事,多为自己想想…”
易轻颜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慢慢地跟了上去。等她回到篝火旁,林轻云已经骑马离开了。
紫衫男子是被烧烤的香味唤回去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发呆。那个女子是谁呢?她即将要嫁给谁?她与江南的义军又是什么关系?他是现在就出手与她相识呢还是暂且派人跟着她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第一卷 缘起裕阳:第二章 夜半红妆恩救情(上)]
半夜,两堆篝火隔河相望。仿佛天地都陷入沉睡中,空气中漂浮着温馨柔和的气息,除了树枝燃烧时细微的响声,只有寂寞的青蛙单调的鸣叫。
河对岸,易轻颜靠着大树怀抱宝剑似乎已经睡熟了。偶尔穿过树林的夜风飘扬着她面上的白纱与几缕乌黑的长发,扬起,又落下…不知为何,只看着她,心就感到奇异的安宁与柔软。紫衫男子看了她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