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自然不缺几把椅子,更何况一位公主接见客人的偏厅里断不至于弄得如此不伦不类。可是,跪坐在地也是汉族的多年传统,连凌夏都只能在心中愤愤不平,没有理由当面反驳。

云桥的确是不习惯古人这个跪坐的习惯,她只希望公主殿下不要让她“坐”太久。

凌夏有些紧张地看着云桥,生怕她忍不住。直到她坐下了,他才在她身边坐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永乐公主神色一变,先前那些温柔慈爱全然不见,只留下严厉和冰凉。云桥坐好了,恰好抬起头看过去,总算见到了这位尊贵的公主的真面目。嗯,虽然冷了点、虚伪了点、恶毒了点,但这位公主确实雍容华贵美若春花,算得上上品美人了。——鉴定完毕!

永乐公主年近四十,然而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走出去谁都会以为她是凌夏的姐姐而不是母亲。

“果真是出身山野,不懂礼数,我儿尚未坐下,聂姑娘倒是坐得很安稳呐!”永乐公主一副鄙夷嘲弄的口吻。

被人如此当面指责,云桥免不了面红耳赤,心中忿然。凌夏都不在意了,要她多事?天哪,如果以后他们要一起过日子,这么多的规矩还不把她逼疯?

“民女出身微寒,自幼无母亲教导,有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海涵!”云桥跪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头一低,算是赔礼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凌夏,忍吧!

永乐公主见儿子脸色越来越不好,立即又换了一副脸孔,声音再次柔和下来。只听她幽幽叹道:“聂姑娘于我儿有救命之恩,原本本宫该以厚礼答谢姑娘的。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些规矩不是本宫说免就能免的,既然姑娘想进我凌家的门,该学的就得学,该懂的就得懂。想我堂堂将军府的少夫人若是连这些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岂不让人笑话?”

“谢公主教导!”云桥其实很想说,我后悔了,行不?然而看在凌夏的面下,她还是忍了下来。几案下面,在宽大的衣袖掩护之下,凌夏正紧紧抓着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

永乐公主似乎对云桥的回答很满意,笑容也越发温和起来。只见她点点头,一脸慈爱地望着云桥说:“聂姑娘虽然出身低贱,但为人聪颖,姿色也还好,本宫还是很喜欢的。暂时不懂礼仪也不要紧,只要肯上进,半个月也就学会了。这样吧,就让本宫身边的章嬷嬷辛苦一下,好好教导一下姑娘的礼仪,夏儿觉得如何?”

云桥强自忍耐着。她不断告诉自己,为了凌夏,再忍忍吧!无论如何,凌夏总会站在她身边,不会让她受太多委屈的。

凌夏从前极少见到母亲尖酸刻薄的一面,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心中的怒气压抑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反而镇定下来,竟然面带笑容微微颔首道:“母亲的安排自然是好的。只是章嬷嬷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辛苦她了。咱们府里也不止她一个懂礼仪的嬷嬷吧!”

凌夏原本以为母亲会驳回他的建议,坚持让章嬷嬷来教导云桥,没想到这一次永乐公主居然很好说话,立即便点头应下,说:“反正也不急,就算要学,那也得明天吧?关于教导的人选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既然如此,凌夏就打算带云桥离开了。有些话是不宜当着云桥的面说的,母亲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还是当朝公主,连父亲都不能与她正面交锋,此刻还是给母亲留下足够的面子比较好。

不想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忽然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堂中,慌乱地说:“公主殿下,不好了,碧荷姐姐在房里上吊了…”

“什么?”永乐公主脸色大变,竟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失声道,“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寻死?”

侍女正要禀报,永乐公主忽然打断她的话,又问了一句:“现在人怎么样了?”

那侍女忽然飞快地瞥了云桥一眼,露出恍然的神情,回道:“幸亏玉梅姐姐发现得早,已经将碧荷姐姐救下来了。但是碧荷姐姐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哭闹着要寻死…”

凌夏的脸色霎那间变得很难看。

“岂有此理!我将军府亏待她了还是虐待她了?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本宫寻这样晦气!本宫这就过去看看…”

永乐公主愤怒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别说云桥了,连凌夏都分不清真假。想起碧荷那个丫头要寻死,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反正很不好受。

永乐公主迈开步子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了下来,最后竟然缓缓转身坐下,冲着云桥温和地笑笑,说:“本宫一时激动,让聂姑娘见笑了。不过一个丫头,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含笑的目光忽然转到凌夏身上,这才接着说,“夏儿,不如你替娘过去看看?碧荷是娘身边的大丫头了,你平日里也是熟悉的,就替娘劝劝她吧!我们将军府又不曾亏待过她,好好的,做什么想不开呢…”

 

 


[东风吹绽海棠开:第二十五章 尊严无价(四)]

凌夏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目光中甚至有些哀求。

“如此,儿子就先过去了。”他又低头看了看云桥,镇定了一下,轻声道,“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云桥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凌夏便向母亲鞠躬行礼,匆忙告退离开了。

云桥这才明白过来,所谓有人上吊自尽,多半是永乐公主安排的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凌夏明知道是计还是要离开,又是为什么呢?

“聂姑娘,”永乐公主笑得有几分得意,“如今凌夏不在,你也不必拘束。其实你救了夏儿,本宫心里是真的很感激你的…”

永乐公主隐了后面一句没有说,但云桥心里却是明白的。但是她已经答应了凌夏啊,他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拒绝他?伤害他?

思虑再三,云桥还是摇摇头,正视永乐公主的眼睛,认真地说:“民女以为,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幸福。”

永乐公主笑了笑,难得这一次笑容里竟然没有丝毫嘲讽。她开门见山地说:“姑娘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跟你饶圈子了。你想跟着凌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做他的正室!”

云桥早猜到永乐公主是这个意思,所以她表现得相当镇定。只见她缓缓摇摇头,然后才抬起眼皮看着永乐公主,口气轻缓却坚定。她说:“民女虽然出身微寒,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比如,民女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永乐公主怔了怔,眼中倒是多了些赞赏。她想了想,不得已使出了最后一招。

“如果你们坚持,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办法。只是…聂姑娘,你的身世本宫就暂且不说了,但我们堂堂镇国将军府总不能娶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进门吧?”永乐公主一副万般为难的样子,那双眼睛却灼灼地盯着云桥的每一个神情。

云桥的神色一变再变。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位公主想做什么了。可是,她若就此离开,岂不是坐实了永乐公主的话?如此,她身上的污水只怕永远都洗刷不掉了!她估计用不了三天,兴庆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有个叫聂云桥的女子,出身山野自身又不检点,不清不白的还妄想嫁入将军府做少夫人…

云桥心里愤怒,几乎是用愤恨的目光盯着永乐公主。这个女人,以一种高贵的姿态做着卑劣的事情,这就是大秦皇朝的公主殿下,凌夏的母亲。想到凌夏,云桥又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有这样一个母亲,难为他竟然能成长为一个正直坚强勇敢的男子汉,也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了。相比之下,凌夏是多么难得啊!

“聂姑娘,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家世门楣,最要紧的一点是什么吧?如果姑娘你尚是处子之身,就请到后堂,让章嬷嬷检查一下。如果…呵呵,姑娘出身山野,又无母亲教养,原本也怪不得你。如果姑娘你已经不清不白了,那也不必自取其辱了,免得污了章嬷嬷的手…”

云桥怒视着永乐公主以及她身边一脸讥讽的章嬷嬷,愤怒地站起身来,却毅然转身走向后堂。是的,到底还是永乐公主棋高一着,逼得她没有别的退路。但是,她告诉自己,这样的屈辱此生绝对不会再受第二次!

——“那就劳烦章嬷嬷了!”

永乐公主一怔,微微蹙眉。难道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误?他们以前如何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昨夜凌夏却是在这位聂姑娘的房间里过夜的。难道他们真的能同处一室而持节守礼坐怀不乱?

不大一会儿,云桥就从内堂出来了。章嬷嬷走在她身后,遥遥的冲着永乐公主点点头。

永乐公主虽然诧异,还是笑了,说:“姑娘的品行倒还真让本宫敬佩!”说着,她便转身对一个侍女道,“让人将西苑海棠居收拾一下,请聂姑娘暂住吧!”

“不用了!”云桥忽然走过去,神情庄重地跪在永乐公主面前慎重地磕了个头,说:“民女出身寒微,实在不敢高攀将军府的公子,这就告辞了!”

语毕,不等永乐公主反应过来,她已经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永乐公主看着云桥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

云桥大步走出永乐公主的熙和院,望着花园里雪白的梅花,忽然停下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以此压抑自己心中想要喷涌而出的羞怒。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为了凌夏的爱情和幸福,尊严也可以不要么?

不,不是这样的,尊严应该是无价的!

云桥做了几个深呼吸迅速平复自己躁动的心绪,然后冷静地抬起头来,找准方向,便要出府。

然而就耽搁了这么一点时间,凌夏就得到消息追出来了。

“云儿——”

凌夏心里又急又怒,运足轻功飞扑过来,拦住云桥的去路,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急切地问道:“我知道我母亲让你受委屈了,我代她向你道歉。可是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算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不管她怎么反对,我都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分开的!”

云桥无奈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细细想了想才开口道:“就在刚才,我走出熙和院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一首诗?”凌夏有些跟不上云桥的思路,这个时候想什么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云桥缓缓诵出这首中学课本里的名篇,然后才认真地看着凌夏说:“凌夏,爱情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感情,能带给人无限的勇气,能引领人们走出无数困境。但是,爱情毕竟不是生命的全部,有些坚持即便在爱情面前也是不能退让的,比如自由和尊严!今天,她能这般折辱于我,不过因为她是你的母亲。若她只是一位公主…别说她是公主了,就是皇帝来了,也休想让我受这样的屈辱!大不了一死而已!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就算我轻于鸿毛吧,也有我坚持的道和义!凌夏,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不太合适…”

 

 

[东风吹绽海棠开:第二十六章 峰回路转]
凌夏深深地看着云桥,仿佛自己从未见过她一般。这一刻的云桥让他震撼,确切地说,是她灵魂中那份高贵和坚毅让他震撼。他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可是他不会给她机会的,到了此刻,她休想从他身边飞走。除非他死了!

“云儿…”

凌夏深情地唤了一声,脸上带着惊喜而坚定的笑容。

云桥也呆呆地望着他,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难道非要她说:趁着我们还没开始,这就结束了吧!

“云儿,你知道吗,你比公主更像公主!”

这一次换成云桥跟不上凌夏的思路了,比公主更像公主是个什么意思?

凌夏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得到消息说聂姑娘已经愤怒地离开熙和院了,他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如今,他要找去找母亲问个明白,然后才能安排接下来的打算。

“你等着我,她要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跟你离开将军府。你行医,我帮你背药箱,帮你采药…”

凌夏转身要回去“威胁”自己的母亲,却不想云桥却拉住了他。

“公主已经答应了,是我没有答应。”云桥低着头说。

“为什么?”凌夏震惊地望着她,“她究竟,究竟怎么为难你了?”凌夏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山盟海誓”的云桥要离开他?

云桥摇摇头,刚才的屈辱她不想再提。

“云儿…”直到这一刻,凌夏才若有所悟。原来,原来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么?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他!她竟然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她都不会留恋自己吗?

“云儿,你告诉我,你究竟,你究竟…爱过我吗?”凌夏握紧云桥的双肩,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竟然有些祈求之色。

看着凌夏的眼睛,云桥忽然觉得心尖儿上有一种微微的刺痛,她感到非常愧疚。面对凌夏的深情,她再一次被感动了。她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她不明白爱情是什么,但是她确实知道一点,即便自己爱他,也不如他爱得那么深,这也是她答应嫁给他的原因之一。前世就听人说过,女人可以不嫁自己爱的男人,但一定要嫁一个爱自己的人!

凌夏紧张地看着云桥怔然,思考,犹豫,恍惚…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痛得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云儿,你爱我吗?”他追问道。

“我…凌夏,你要知道,生活不是有了爱情就可以幸福的!”她答得有些含糊。

“我知道!”凌夏大声打断她的话。他不是傻瓜,云桥的心思他看出了大半,所以他心痛,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放弃她。即便现在她还不如自己爱得深,但他对自己有信心,等他们成亲以后,她也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云儿,给我一个机会,不要这么残忍,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好吗?你不愿意住这里也没关系,那就继续住客栈好了,或者我们买一个院子住下来也行。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云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样子的凌夏,让她怎么忍心离开?可是一想到他的母亲,她就感到无尽的羞辱。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幸福,不知道他们的幸福在哪里。但是,如果不曾努力就放弃,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呢?可是,自己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不会高攀将军府的公子,难道一个转身,她就要自打嘴巴?

不!不能心软!别的都可以妥协,但一个人的尊严怎么能丢弃?如果自己都不能坚持,又岂能期望别人的尊敬?

在离凌夏和云桥不远的走廊里,凌青云和杨信远远地看着他们,陷入沉思。

“这位姑娘的背影好生熟悉,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凌青云摇摇头,忽然又笑了,回头对杨信道,“你果然没有说错,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走,我们出去帮他们一把吧!”

云桥正在为难中,便听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一看,只见杨信陪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大步向自己走来。不用人介绍,光看那分气度云桥就已经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她只是意外这位大将军居然满面慈祥温和的笑容。那是非常真诚的笑容,她一眼就感觉到了,仿佛前世时爸爸给她的感觉。

“爹!杨先生!”凌夏非常高兴,他的援军总算到了。

凌青云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云桥道:“这位就是聂姑娘吧!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儿的性命!”说着,他就对着云桥鞠了一躬,差点将云桥吓得跳起来。

“凌将军这是做什么?”对这位爱国爱民忠诚无私的大将军,云桥还是很尊敬的。

“这是一个父亲在真诚的感谢儿子的救命恩人。”而后,他又鞠了一躬,说:“这是做为靖北军统帅,感谢姑娘救了我们靖北军的战士!”

“凌将军严重了。靖北军乃是国之钢铁长城,不计得失,不惜性命,为国为民,民女不过碰巧遇到略尽绵力而已,相信每一个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是相同的选择…”

“呵呵,聂姑娘也不必谦虚了。夏儿把你们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夏儿能遇到你,那是他的福气!我们家外面光鲜,内里是个什么样儿姑娘也都知道了,还请姑娘看在我这个父亲的面子上,宽宏大量,给凌夏一个机会吧!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定不会辜负了姑娘的!当然,如果姑娘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姑娘的。只是凌夏都跟我说了,姑娘与父亲失散,如今独自一人在外,让人怎么放心?”

“凌将军…”以凌青云的身份地位,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云桥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眼圈儿渐渐发红。被人尊重、被人关爱的感觉实在是…太温暖、太幸福了…

“云儿,你就留下来吧!”凌夏柔声道。那声音里蕴含那么多的深情,软软的拨动着云桥的心弦。

云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依然是犹豫的。留下?以什么名义留下呢?留下来怎么面对永乐公主?可是凌大将军都拉下脸亲自恳求了,如果不给这个面子,她会不会太大势了些?毕竟她还想借助将军府的势力帮自己寻找父亲呢!

“这样吧,就委屈姑娘住在枫林别院好了!那是凌夏的二哥凌越养伤的别院,公主是绝对不会过去的。正好聂姑娘精通医术,可否请姑娘帮犬子调理身体?老夫不胜感激!”见到云桥犹豫,凌青云越发佩服起她的坚定来。竟然是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姑娘呢!

这一次,云桥总算点头了!

“多谢凌将军!”

凌夏的二哥因为腰部受伤而导致下身瘫痪,请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又怎么会需要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丫头?这一切不过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留下罢了。想到凌大将军的良苦用心,云桥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更主要的是,凌大将军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是一位真正疼爱孩子的父亲,云桥打心底里敬重他,喜爱他,实在不愿让他失望。

 


[东风吹绽海棠开:第二十七章 父子兄弟]
在凌青云的吩咐下,等他们边走边聊到了大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凌青云和凌夏都没有骑马,陪着云桥一起坐马车,杨信临时充当了马车夫。

凌青云对云桥是越看越喜爱。他发现这个少女特别的纯真,明净得好像林间倒映着蓝天白云的一泓清澈的溪水。而听她说话又是如此落落大方见识不凡,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扭捏做作,非常对他的脾胃。年轻的时候凌青云一直梦想着有这样一个女子陪在身边,可惜迫于形势娶了永乐公主。自此后,他就再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了。

因此,如今看到儿子找到这样一个女孩,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打心底为他高兴的。他明白,只有这样大方爽朗坚强勇敢的女子才是军人最好的伴侣,更何况云桥懂医术,又极有见识。想起自己的遗憾,凌青云暗自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维护凌夏的幸福,不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

很多时候感情是非常奇妙的,不过初次见面,凌青云就将云桥当作了自己女儿一般疼爱,而云桥也将凌青云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般敬重。她甚至在凌青云身上感受到一种在爹爹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一种久违了的父爱。

马车在云桥暂住的客栈停留了片刻,稍上云桥的包袱,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枫林别院。

枫林别院就在城外,离靖北军的军营很近,凌青云和凌夏也时常住在这里。别院在一片树林里,只可惜如今这个时节枫叶都落光了,铺在地上厚厚一层,踩起来软绵棉的,特别舒服。

别院白墙黛瓦,红漆柱子,亭台楼阁,却是一派江南的园林风格。走进大门,迎面便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大路,隐隐有两道轮椅的划痕。大道两旁对称的种了两棵遒劲的白梅,怒放的花朵仿佛积雪一般堆在枝干上。晚风袭来,带了清爽的梅香夹杂着雪的清冷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为了不麻烦凌越,凌夏让云桥住了自己平常暂住院子,反正他随便去哪里住都成。云桥平时一个人生活,也不需要人服侍,但凌夏还是给她找了一个侍女。

这个院子名为“沁雪”,里面种了很多白梅,遥遥望去,就是一片香雪海,只是稍稍小了一点。

院子不大,房子却小巧精致,除了卧房,还有书房、正厅、偏厅、花厅,还有几间下人住的耳房。

将自己的衣物放到衣柜里,凌夏的衣服也没有全部搬出去,他简单的收拾了几样送去凌越的书房。卧房也不用重新布置了,云桥对凌夏的品味还是很满意的。她让人换了一床床单被套就完事,至于什么梳妆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也不用准备,准备了她也不会用。书房里的书并不太多,大部分是兵书,云桥一声令下,让人搬了几个柜子过来给她放药材。

如此,就算收拾完了。

云桥想着,梳洗一下就去拜见主人吧,她就这样住进来了才跟主人打招呼,实在失礼得很。但凌青云和凌夏父子俩都说天色不早了,先把房间收拾好再过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