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的声音却愈发细微,无论韩闭月再怎么运功聆听,却是什么也听不清了,情不自禁间,她身子向后微仰,假装伸个懒腰,与那对话的二人又靠近了些。
正想再听,黑衣女子突然住了嘴,猛一扭头。韩闭月给吓了一跳,连忙假装与身旁的晚晴说话道:“你瞧,这雨要下到何时呢?怕是回去晚了,爹爹又要责怪我贪玩啦!”
晚晴回答了她一句什么,她也没听进心里去,只觉得身后似有一道如利箭般的光芒射到她的背上,刺得她背脊一阵阵的发凉,一时间语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小庙里突然分外安静下来,也不知是心内胆怯,还是身上受了凉,湿气未散,一阵风吹来,劈面夹进一片雨来,将韩闭月兜头打了个精湿。她忍不住“阿嚏”打了个喷嚏,身子一阵发颤,才要呼唤晚晴,身后那书生却开口道:“姑娘,门口雨淋,你站进些罢。”
韩闭月回头望去,见那书生一脸诚恳,眼神温柔,倒不似作假,她心里对方才偷听一事颇为介怀,又见那黑衣女子仍是背转了身去,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韩闭月满心心虚,讪笑道:“不……不必啦,多谢你的好意。我瞧这雨就快要停了罢。”其实当时雨势仍是不小,她也只不过是信口胡诌,没想那黑衣女子的反应却是大大有违常态,倏地转过身子,尖叫起来道:“雨……雨要停了么?”她的声音尖锐,略带北方口音,焦急中仍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情。
韩闭月尚未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从她身旁一晃而过,跃出门外,身法快得惊人。她在雨里仰头一望,那天空灰蒙蒙的,不远处的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往这里逼近,显然这雨还有得下,哪里是一时半刻停歇得了的?黑衣女郎在雨里这么一淋,面上的纱巾打得精湿,粘在了脸上,勾勒出一张美好的轮廓。她双臂张开,尽情的让雨水打在脸上,忽然“咯咯”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韩闭月瞧得目瞪口呆,才幻想着那张薄纱下的面容到底为何等姿色时,突然脸上一痛,“啪”的声清清脆脆的挨了记耳光。
韩闭月倒退两步,高声叫道:“你做什么?”那黑衣女郎转眼竟已进了庙门,一步步的逼向她,口里说道:“你竟敢骗我说雨要停了!”边说边高高的扬起手。韩闭月见那袖管慢慢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纤纤皓手,那雪白修长的五指并拢在一块,如一把刀般发着亮光。
韩闭月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心里又羞又气,才要发作,晚晴冲过来拦在两人中间,冲那女子大叫道:“你要死啦,竟敢打我们家小姐!平时就连我家老爷,也不舍得碰小姐一指头呢!”才嚷完这一句,那黑衣女郎的手已毫不留情的劈了下来,一掌就劈在了晚晴纤细的脖颈上,晚晴闷哼一声,两眼朝上一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子缓缓瘫倒。
韩闭月及时抱住晚晴的身子,只见晚晴雪白的颈上一抹紫黑,她眼眶一红,蓄泪欲滴,抱住晚晴晃了晃,喊了两声,却没见有什么动静。韩闭月这时才感到害怕,伸手颤巍巍的往晚晴鼻端下一探,竟是了无鼻息,吓得她尖叫一声,脸色刷地变成雪白。
韩闭月虽出身武学世家,名门望族,自幼也曾学过些武艺,但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是在家还是出外,人人都知道她是江南第一家“金蟾山庄”韩金榆、蔡宝蟾夫妇的独生女儿。敬着她父母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黑白两道的人常常都不敢招惹她,加上她本人又生得貌美可爱,即便是犯了一点两点的小错,人家自然也不好意思向个漂亮的小姑娘出手,是以她这一十七年来,真可谓是风平浪静,是被所有人用糖水宠大、泡大的,哪曾想今日竟会遭遇此事,贴身丫头竟然转瞬被人杀死在了眼前。
黑衣女郎挥手间便杀了晚晴,这时再看韩闭月缩在供桌底下,瑟瑟发抖,脸上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招人怜惜。她杀了人之后,心下已是懊悔,暗想今日乃是大日子,并不曾想要开杀戒的。
那书生在一旁瞧出她的困惑犹豫,连忙劝道:“大小姐,时辰就快到啦,让卫少爷见着你杀人,他又要不欢喜啦。”这话正中她的心事,不由一阵心软,说道:“今日算她命大。”伸手一把将韩闭月从供桌下拉出,顺势点了她的穴道,吩咐那书生道:“江翰,你把她给我扔到山顶的绝壁上去,我不想再见到她。另外,把这具尸体埋了……”江翰一一应了,抱起韩闭月才要走,那女郎又道:“还有,那三个男人与咱们朝过面啦,你也一并处理了罢。”
江翰答了声:“是。”抱着惊恐万状,面若死灰的韩闭月出了庙门。韩闭月无法出声,一双大眼里满是泪水,只觉得这个名叫江翰的年轻书生,爬起山来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文弱之气,健步如飞,才盏茶工夫,竟已到了山顶。
山顶风大,夹杂着雨点子尽数砸在韩闭月娇嫩的脸上,方才被那女子打中的半边脸颊,被雨水这么一浇,有种说不出的火辣辣的疼。她又惊又怕,眼珠子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直往下落。
那江翰把她抱到山顶上,转了个圈,突然纵身一跃,韩闭月只觉得身子一飘,心里一晃悠,仿佛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似的难受。却原来是到了山峰间的一处峭壁,江翰将她放下,说道:“姑娘,得罪了。”
韩闭月见他脸上神情,似是十分的替她惋惜,知道他是要把她扔在这丈余宽的峭壁上,任她自生自灭了,不禁心内骇怕到了极至,一双大眼流露出哀求之色。江翰看了看她,大概终是心中不忍,拍开她身上的穴道,说道:“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可全凭你的造化啦。”韩闭月拉住他的胳膊,哭道:“求求你,不要把我扔在这里。我……我上不去啊。”
这处峭壁生在断崖绝壁间,需得有绝佳的轻身功夫才能攀爬上去,韩闭月自知绝难做到这一点,弄不好一个不小心,还会就此摔下崖去,落得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江翰叹了口气,轻轻挣开她道:“我解了你的穴,已是拂了大小姐的意思,若是再私自放了你,他日必将遭到严惩……”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什么来,面色微变,嘴唇竟有些哆嗦。韩闭月见他并非真有心要杀她,还想再求他一求,哪知江翰别过头去,竟是狠心丢下她,一个人去了。
韩闭月“啊”的一声尖叫,绝望的放声恸哭。那氤氲环绕的山顶上隐隐传来江翰的最后嘱咐:“你若能侥幸生还,切记不可向他人说起今日之事,否则……”轰隆隆的一声闷雷,阻隔住了底下的话语。
韩闭月伏在峭壁上,哭得一阵,只觉得心上一阵阵的发寒,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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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塘外有轻雷
也不知过得多久,韩闭月才悠悠醒来,抬头一望天空,雨水渐止,围绕四周的氤氲之气已尽数散去,约莫十丈高处,已隐约可见山顶峥嵘树木。
韩闭月衣衫已经湿透,被山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一张俏脸冻得发紫,幸好已是六月天气,否则,今日她即便没被摔下崖去,也难逃夜晚寒露。她试着踩着崖边凸出的小石块往上攀爬,却因雨后峭壁湿滑,又摔了下来,还险些一脚踩空,摔下崖去。如此试了几次,均未能成功,眼见天色渐晚,她心里又急又怕,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没多久,她肩上猛地一痛,原来竟是一颗小松果从山顶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肩上。韩闭月也没在意,谁知头顶哗啦一阵响动,她下意识的抬头一望,却见一大片的松果如暴雨般罩着她的头猛砸了下来,她连忙抬手护住脸。
那松果虽不是什么利器,但果壳坚硬,又是从十丈开外的高处落下,经它这么一砸,也是疼痛万分。韩闭月忍不住“啊”的呼痛,叫了起来。
她这么一叫唤,头顶上却发出“嗤”的一声笑。笑声虽轻,但在这四下寂静的深山里,听到韩闭月耳中简直犹如天籁。她连忙大声呼叫道:“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救救我啊!”叫了半天却没人答应。
韩闭月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么?”心里仍不死心,求生之念支撑她拼出最后气力喊道:“喂,上面有没有人啊?喂——听到回答一声啊……”喊到最后,心念渐灰,语声都有些哽咽了。
只听头顶上嗦嗦微响,有个略带沙哑的男声说道:“三师兄,你别再逗她啦,你没听见她都快急哭啦!”韩闭月顿时喜出望外,才要喊话,却听另一个男人说道:“哎呀,只是玩玩而已嘛。一路上跟着那个闷葫芦,话也没说得几句,真没意思得紧了。”
韩闭月此时也顾不得生气,连忙大声喊道:“救救我!我是金蟾山庄的大小姐韩闭月,你们若是救了我,我爹爹妈妈必定会有重谢!”话喊出去后,山顶上那两人一阵缄默,韩闭月心里一阵发慌,乱道:“难道他们是我爹爹妈妈的仇人,听到是我,自然是不肯救了。”想到此处,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约莫过得半柱香的工夫,头顶哗的大响,有个声音道:“接着!”韩闭月顺手一操,抓在手里,却是一根树皮草草搓成的绳索,她倒吸一口冷气,险些开心得落下泪来,抓着那绳索的手也禁不住微微发颤。
那声音又道:“把绳子绑在腰上,我们拉你上来。”韩闭月连忙照做,过得片刻,她准备就绪,喊了一声:“好啦!”腰间一紧,身子缓缓向上升去。接近山顶处,有双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上来。
脚踩到实地后,她才松了口气,随口说道:“多谢。”那拉住她胳膊的男子却像是傻了一般,也不松手。韩闭月微感诧异,抬头望去,见面前站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双眼珠子盯着自己猛瞧,眨也不眨。韩闭月脸上微微一红,心里颇有些恼他轻薄无礼,胳膊轻轻一缩,暗中却使出了家传的擒拿功夫,那年轻人正在发愣,全没料到会有这一手,一个没站稳,人向后仰去,若不是身后有人及时扶了他一把,他早摔个仰八叉了。
那扶住他的人却抱怨道:“三师兄,你怎么回事啊?”韩闭月见他身穿一袭青色道袍,头顶高高挽了髻子,竟是位年轻道士,不禁奇怪。那三师兄脸涨得通红,说道:“我……我不过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而已。”
韩闭月忍住笑意,对他们二人裣衽施礼,说道:“多谢两位搭救,还未请教尊姓。”年轻道士张口才要回答,那三师兄已抢先道:“在下沈鹤棠,这位是在下的师弟,他没俗家名字,师父给他起了个道号,叫‘子辛’。”
韩闭月微微一笑,她甚少与人打交道,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子辛却道:“我们是武当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来办点事。姑娘府上当真是金蟾山庄么?”
韩闭月心下不悦,暗想:“难道我还要冒名不成?”碍于二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只得答道:“庄主韩金榆夫妇正是家父母。”沈鹤棠猛一拍手,笑道:“真是太好啦,师父平素深敬韩大侠夫妇的为人,听说早年更是颇有些交情,他老人家若知道咱们此次下山救了韩家姑娘的性命,真还不知会如何夸奖咱们呢。”
韩闭月听他称赞自己的父母,甚为高兴,笑道:“你们两个救了我的性命,自当到我家去坐坐,我要让爹爹妈妈好好谢谢你们。”沈鹤棠笑逐言开,一看就知道他甚为乐意,那子辛却道:“三师兄,咱们还要在这等子易呢。”沈鹤棠笑容大敛,无趣道:“等那闷葫芦做什么?他不听师父的,私自外出,才累得咱们不得不下山来找他。好不容易找着了吧,又说什么有要事要办,约咱们在这风大雨大的破山上会面。他这个人哪,不是我说他……”
正说得起劲,子辛却忽然古古怪怪的冲他连连挤眼,沈鹤棠奇道:“你怎么了,抽风啊?”子辛尴尬的咳嗽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身后,沈鹤棠狐疑的转过身子,不禁“啊”的一声低呼,就此闭住了嘴。
韩闭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山雾朦胧间,十余丈外不知何时竟多了个白衣男子,正缓缓向这边走来,他的步子看似不大,走得又慢,却是眨眼间白影一晃,已赶到了三人面前。
韩闭月凝神一看,不禁嘴里也是“啊”的一声低呼,俏面上跟着一红,眼波流转,羞怯怯的低下了螓首。只听子辛说道:“子易,你可来了,叫我们等得好苦啊。”
那名唤子易的白衣男子乍看上去只二十出头,年纪很轻的模样,但仔细一瞧,却又让人感觉其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迫人气质,却远非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子易听得子辛如此呼唤,脸上一丝表情也不露,但韩闭月与他眼光一触,却感觉心头暖融融的一阵惬意,与他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孔相比,实在相差许多。
只听子易说道:“是耽搁了些时候,叫两位师兄挂心了。”韩闭月听他声音温和低沉,一颗芳心猛然怦怦狂跳起来,她脸色潮红,面若桃花,一双眼偷偷睨向子易,越瞧越是心慌,忖道:“哎呀,我是怎么了,他……他……唉,世上怎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儿呢?”心内懊恼怎么子易只瞥了她一眼,就当她是隐形人不存在了似的。
沈鹤棠撇嘴道:“你知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又逃跑了呢。”子辛笑道:“哪会,子易师弟向来说话算话,一言九鼎。他既然说好要来,自然是不会爽约的。”顿了顿,见几个人彼此都闭住了嘴巴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不禁又道:“其实也多亏咱们多等了会,要不然还不会碰上韩姑娘呢……啊,子易,还未跟你介绍,这位是金蟾山庄韩金榆庄主的千金韩闭月韩姑娘。”又指着子易对韩闭月说道:“他是我师父去年才收的关门师弟,叫子易。”
韩闭月羞答答的福了福身,柔声说道:“公子有礼。”子易却不说话,对着韩闭月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算作是打过招呼了。韩闭月不禁心中暗生闷气,想道:“难道我相貌生得如此丑陋,竟叫你连多瞧几眼也不能够么?”
这时沈鹤棠见子易已回,便又提及送韩闭月回家一事,子辛这次也无话可回绝,只得答应了,子易话很少,问他可有兴趣去金蟾山庄拜望,他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一路上,沈鹤棠欢天喜地,最是兴奋,努力找着各种话题与韩闭月闲聊,韩闭月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脸的心不在焉。有几次沈鹤棠问起韩闭月落崖的原因,韩闭月想起那江翰临去时的话语,便吱吱唔唔的说是自己贪玩,不小心从山顶摔下去的。
这理由听起来就十分牵强,加上韩闭月说得又言辞含糊,闪闪烁烁,叫人不起疑才怪。但人家大小姐既不愿明说,沈鹤棠与子辛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即便心中狐疑,也只得作罢。
却没想身后一直远远跟着的子易却不知何时附了上来,不冷不热的插了嘴,说道:“听闻韩夫人早年未涉江湖之时,曾是堂堂礼部侍郎千金,嫁入韩家后,这大家礼仪便带入了金蟾山庄,是以山庄虽身处江湖草莽之间,但庄内礼节,一切均按大户之家而行。韩小姐贵为庄主千金,怎会孤身一人外出,竟未带从仆随行呢?”韩闭月闻言大惊。
此时四人早已下得山来,韩闭月隐隐辨出前方不远的芙蓉塘,正是自己小时经常玩耍的地方,想起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晚晴,此刻却已丧身于那黑衣魔女之手,不禁悲痛欲绝,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沈鹤棠观其神色闷闷不悦,以为子易的话惹恼了这位大小姐,不禁出言讽刺道:“哈,子易,咱们跟你住了快一年啦,今儿总算才托福听你说了句‘长篇大论’了呢。韩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个江湖儿女,又怎会拘那小节,学得跟大户千金,深闺秀女一般扭捏作态呢?”他说这番话一大半倒是为了讨好韩闭月,哪知她听了却似浑然未觉,不禁讨了个无趣。
四人绕过芙蓉塘时,韩闭月止住了脚步,见那雨后的荷花绽放得愈加娇艳,那翠绿的荷叶层层叠叠的铺生开去,挤满了整片池塘。雨虽止,天却未彻底放晴,加上天已暮色昏昏,那残叶铺叠处随风摆动,犹如鬼影森森,显得异常冷清。
这时天空忽然闪下一道霹雳,一声轻雷脆脆的在芙蓉塘外炸响。子辛叫了句:“不好,又要下雨啦,得赶紧找地方避雨才行!”
韩闭月被那闪电与雷声骇得惊跳而起,神情慌乱间她猛一抬头,目光恰好触到了子易那颇具玩味的眼神。猛然间,韩闭月只觉得面对这样洞悉的眼睛,这样飘逸如同世外之人的男子,似乎一切都已被他察悉,一切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无法隐瞒。
她的心头“别”的一跳,有种不祥的阴影就此笼罩上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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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啮锁烧香入
八月暑气刚散,武当山上就迎来了两位贵客,武当掌门人清风道长接过拜帖之后,喜出望外,竟亲自下山迎客去了。
沈鹤棠原在后院歇息,听闻此事,也是欢喜异常,连忙换了身新袍,喜滋滋的往前头奔来。到得前厅,尚未入门,果然便听师父正说道:“韩庄主夫妇能大驾光临武当,真是荣幸之至,喜煞贫道啦!”才说完,有个洪亮的声音就哈哈大笑起来道:“清风道长说笑了,我们夫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沈鹤棠一脚踏了进去,见左首上坐了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长得浓眉大眼,威风凛凛,身旁坐的却是一位柔弱娴静的美妇人。这二人沈鹤棠上回在送韩闭月回金蟾山庄时便曾见过,正是韩闭月的父母,威震武林的韩金榆、蔡宝蟾夫妇。
清风见沈鹤棠没头没脑的冲了进来,心里打了一个咯噔,口里却说道:“鹤棠,你来得正好,快来拜见两位前辈……”没等他说完,韩金榆已爽朗的笑道:“这位贤侄,我们夫妇见过,上回多亏了他们师兄弟几个救了小女,这次上山,起因还是为了这事而来的呢。”
清风“哦”了一声,显得很是惊讶,道:“我怎么从未听他们提过?”转过头来问道:“鹤棠,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沈鹤棠兴冲冲的跑来,原是以为韩闭月也随同父母一起来了,没想却是空欢喜一场,见师父询问,也就不便隐瞒,将两月前外出找寻师弟,路上碰巧救了韩闭月一事说明了。
清风捋着花白的胡须,细细听完,沉吟片刻才问道:“此事子易也在其中?”沈鹤棠心想:“上回救人并没有子易的份,凭什么让他也担了这救人的美名去?再者,子易走到金蟾山庄附近就找客栈投店住下了,韩庄主夫妇也并未见着他,如今又何必提起他来?师父偏爱这个小师弟得紧,每次有相关事情牵扯到他,师父总爱紧张兮兮的,稍有不慎便要责罚他人,我还是撇清为妙。”于是摇头说道:“不干子易的事。”清风这才放心,面上缓缓露出笑容来,说道:“行走江湖,当行侠仗义,救助危弱,你和子辛做得不错。”
沈鹤棠听师父夸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韩金榆却笑道:“这个叫子易的年轻人不知现在在不在武当,可否请出来一见?”边说边乐呵呵的搓着双手,神情又是得意,又是高兴。沈鹤棠眉头一皱,很是不悦,那边清风已问道:“不知韩兄弟找小徒有什么要紧的事?”
韩金榆笑道:“要紧!要紧!自然是十分之要紧的大事!我就是为了找他才来的呢!”清风盘坐在蒲团上的身子不由绷紧了,神情也跟着肃然起来。一旁一直未曾发言的韩夫人见丈夫讲话不着条理,便轻轻解释道:“外子讲话粗莽,让道长见笑了,我们这次来确有些小事,只是这事得见着了那叫子易的年轻人后才好说话。”
清风一脸的诧异,一边着人去唤子易,一边说道:“子易这孩子,是贫道去年才收的关门弟子,年轻却很懂事,从不招惹是非,每日跟着贫道参悟道学,倒是个极有慧根之人。却不知贤伉俪找他究竟为了何事?”
韩金榆道:“好事!好事!我并没说那孩子不好……”顿了顿,又问道:“他跟清风兄你学什么?悟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一番话说得更是语无伦次,叫人听了不知所云。
清风正一头雾水的时候,门外有人道:“师父,你找我?”说着,一个白影踱了进来。韩金榆夫妇只觉得眼前一亮,细看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颀长,长相俊美,气度非凡。韩夫人一双凤眼在子易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竟没找出半点瑕疵,不禁越看越是欢喜,伸手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他说话。
韩金榆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青黝黝的小东西,拉着子易的手,笑道:“贤侄,这个你收下!”子易摊开手掌一看,只见掌心中躺了个只寸大小的青石,那石头小巧,做工却甚是细致,做得如同一把石锁一般。再仔细一看,这石锁却非人工雕凿,而是天然形成,石质润滑,尤其那锁眼,更是如同真的般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