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回过神,眼睛眨了下,又转向明心。明心骇怕的蹲在地下,抱住谢君恺的右腿,不住的发抖。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方才逞强运功,早已累的她筋疲力尽,现下要她再往前挪动一步,也难以做到了。谢君恺最清楚她的状况,见她身子晃了晃,似要摔倒,忙要冲上前相扶,无奈大腿被明心牢牢抱住,又不能用力甩开他。急切中灵机一动,左脚勾起地上的两块旧蒲团,踢到李悦脚边。李悦身子晃了晃,脚下虚软,一跤摔倒,恰好跌在了蒲团上。明心从谢君恺身后探出头来,一脸诧异,小脸上却仍是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珠。
李悦侧躺在蒲团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地上,她喘了口气,低声问道:“小师傅,麻烦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他、他还好么?”说到后来,语气中充满了哀伤。
明心见她一个极美的少女,微微拧着眉头,一脸哀伤的表情,心里不由一阵发酸,早忘了刚才她对他做过的事,说道:“你……你可别哭啊!我告诉你就是了。那个坏……呃,他、他是从密道里钻出来的,那时侯我正在伺候太师父诵经念佛。他这么突然的从书架后钻了出来,我当时就给吓傻啦。我看他凶霸霸的,手里握了把薄薄的透明的短剑,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
太师父这时突然睁开眼来,冲他微微一笑,说道:“郤施主别来无恙么?‘那郤施主阴鸷着脸,冷冷道:”托您的福了,一时还死不了呢。’他把短剑举起来,剑头指在太师父的额头上,说道:“我说过我会再来的,你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虽然也许我的武功还不如你,但如果硬拼起来,还不至于杀不了你,最坏不过同归于尽罢了。‘他的眼睛刷地转向我,我看他双眼发红,凶恶骇人,吓了一大跳,他又说:”更何况你还多了这么个累赘在身边,我一命换两命,真值啦。’太师父道:“阿弥陀佛,施主要的不过是老衲的一条贱命罢了,又何苦连累了这个无辜的孩子。‘郤施主突然厉声道:”你也知道怜惜无辜的孩子么?三年前你的怜悯之心却又到哪里去了呢?’“
明心的声音又尖又细,模仿起郤炀的说话,声音虽不一样,但那又怨又恨的语气却学了十足十的像,谢君恺不觉心中一颤,扶起地上的李悦,将她重又抱回到床上去,问道:“到底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郤炀如此记恨,一心要找方丈大师他们报仇?”
他这句话像是在问明心,又像是在问李悦。李悦眉尖若蹙,缓缓摇了摇头。明心道:“我怎么知道呢,三年前我才四岁,我爹娘还没送我来少林寺出家呢!”李悦道:“后来呢,你接着说下去吧!”
明心答应一声,默默回想,身子打了个冷颤,才颤声说道:“太师父不吭声,满脸是沉痛的神情,我看不过去,壮着胆子挡在了太师父面前,说道:”有本事你就先杀了我吧,你若敢伤害我太师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头上给重重的打了一掌,脑袋里嗡的一响便什么也听不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醒来就看见那……那郤……郤……他的一柄剑直直的插进了太师父的胸口。太师父流了好多血……哇——“
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李悦面无血色,颤声问道:“那郤炀呢?他被抓了还是逃走了?”明心横了她一眼,呜咽道:“太师叔他们冲进门来的时候,他早从密道里跑掉啦!”李悦这才松了口气。谢君恺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方丈大师现在伤势如何?不如你带我过去瞧瞧好么?”
明心听太师父说过,知道谢君恺是名医术高超的大夫,不禁大喜道:“好啊,我这就领你过去。我太师父是昨晚二更时分受的伤,多亏太师叔他们发现的及时,那大坏人一剑又刺的稍稍偏了些,没刺中心脉要害,现在血已经止住了。”谢君恺听他唧唧咯咯说了一大通,便回过头瞅了眼李悦,李悦哪能不懂他的心思,于是说道:“你要去便去,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谢君恺点点头,收拾了些随身治疗药品,便随明心一同出了门。
李悦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脑子尽是胡思乱想:“他昨晚上就来了少林,这会子是逃下山去了呢,还是还留在山上?他说要回来接我的,他会不会忘了呢?”
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只觉得浑身燥热,很是难受,便挣扎着坐起,发了一阵呆,忍不住跃下床来,在草庐内急急的奔走起来,奔了好一会,愈发觉得燥热难受。心道:“我身上怎么忽然生了许多力气?也好,我不如就自己下山,也许还能找到郤炀。”心念一动,当下也不收拾包袱,打开门,直奔了出去。
幸好此刻天已转亮,雨势渐小,天空只细细的飘着层雨丝。李悦han住一口真气,在少室山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她原本想凭借着记忆,顺着当初上山的路径再走下山去的,却哪知越走越不对劲,走到后来竟完全找不着方向,迷了路了。她身上的衣服、头发全被淋湿了,风一吹,就觉得浑身冷的不行。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给道旁的树根杈绊了跤,跌倒在湿泥地上。她喘着气,挣扎着爬起,靠在一棵大树杆上,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冷,似要冻僵般,雨什么时候停了她也没察觉,就这样僵坐了一个多时辰。
当雨后和煦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枝叶,射下一缕照耀在她身上时,她才呻吟声,微微动了一下。耳边似乎听见有人喊了声:“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可终于找着你了!”她感觉身子腾空给人抱了起来,鼻子里闻到一股男性的温暖气息,她把头靠在那人肩膀上,迷迷糊糊道:“你终于来接我啦,我……我好欢喜呀。”抱住她的人不禁不呆,唤道:“李姑娘?李姑娘?你醒醒啊,李姑娘!”那人却是谢君恺。
李悦睁开双眼,盯住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怎么是你啊?你不是上少林寺给方丈瞧伤去了吗?”谢君恺道:“我去过了,方丈大师已无大碍。我……我不放心你,就急着赶回来了。佛祖保佑,幸好我有赶回来。”
李悦眼底有道难以抹去的浓郁失望转瞬即逝,谢君恺惊讶的发现她的手脚冰冷,双颊却滚烫,红若朝霞,唇角边挂着一缕半干的血迹,他急忙问道:“你又呕血了吗?”李悦一片茫然道:“有吗?我……不记得了。”谢君恺愈加惊心,反手一搭她的脉象,抑制不住“啊”的叫出声来。李悦反倒一脸的平静,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小身子就弱,吃的药可比吃的饭还多,早习惯了。”
听她怎么一说,谢君恺恍然道:“怪不得我早些时日观她的脉象,总觉得她虚弱异常,与身上的伤毫无干系,却古怪的紧。原来是她的旧疾,看样子这毛病非一朝一夕了,弄不好便是她自娘胎里就带了来的。”
李悦红唇微噘,轻轻道:“给我瞧病的大夫真是多如牛毛了,他们尽逼着我吃些大补的药丸,却始终去不了我的病根子,我母……母亲恼了,就把他们一股脑的全砍了头。你也是个大夫,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告诉我母亲的,她……她老爱砍人的头,我……我不喜欢。”
谢君恺听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终于化作声低喃,再也听不见了。心想:“原来她妈妈喜欢乱杀人,那她妈妈武功定是极高的,她一身古古怪怪的武功兴许就是得传于她的妈妈。嗯,我武功也是我娘亲手教的,只不过我娘可就比她妈妈要温柔多了,我娘连只小兔子也不忍去伤害的。”转念又想道:“她妈妈料来也不大喜爱她,否则又怎会舍得让她姊妹吃苦,把她俩都送进宫去当伺候人的宫女呢?”
见她瘦弱的身躯缩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心中顿生怜惜之情,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亲了亲,自言自语道:“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要医好你的病的。”
抱了李悦才要回草庐,远远就望见草庐门口站了两个身披红衣袈裟的老和尚,花白的胡须在冷风中轻轻飘扬着,正是光智与光晦两位禅师。
谢君恺赶紧加快脚步迎上前去,问道:“两位大师可是找在下有事?”光智与光晦一眼就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李悦,都问道:“女施主怎么了?”
李悦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一身白衣变成了灰色,衣襟上更是沾了点点鲜红的血迹,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谢君恺道:“她在山里迷了路,淋了雨,受了些许风寒,需要好好调理。”光晦快嘴道:“阿弥陀佛,还好没被她跟那凶徒一起逃掉,否则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啦。”光智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其实我们来是想找这位女施主询问些事情。这个……”
谢君恺眉头一皱,道:“李姑娘身子虚弱,恐怕实在无力回答两位大师的问题。更何况她与那行刺方丈大师的郤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两人相交不深,她委实不知郤炀的底细。大师要问的,她是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的。”
光智听他的口气,言语中颇为维护怀里的姑娘,便道:“谢少侠又怎么知道他二人的关系呢,恐怕也只是听女施主的片面之词罢啦,又怎可轻信呢?”谢君恺想也不想便道:“我是听她这么说的,她不会撒谎骗我,我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光晦叫道:“你真是老实过了头啦,女人说的话怎么可以轻易相信呢?”正叫嚷着,一个低低的声音讥讽道:“女人说的话不可信,难道和尚说的话就可信了么?”说话的人却原来是李悦,她被嚷嚷声吵醒,迷迷糊糊间正好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
谢君恺冲她微微一笑道:“你醒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我待会儿给你开些补气养血的药方,下山给你抓药吃好么?”李悦道:“谢谢你啦!劳驾你先把我放下来吧。”谢君恺俊脸一红,赶忙把她放下地来,右手扶在她的腰后,以防她脚下无力摔倒。
李悦把全身重量都靠在谢君恺胸口,转头望向光智,冷冷道:“你既然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干嘛又干巴巴的跑来问我?真是多此一举!”眼波流转,又道:“莫非你们打算将我抓了去,强行逼供不成?啊,我早知道你们少林寺的和尚没什么好人,有什么坏事做不出的?”
光智还未吭声,光晦却激跳道:“我们少林寺和尚没一个好人?你居然敢这样污蔑少林寺?你、你简直胡说八道!”李悦冷哼道:“我有没有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啦,何须要我明说。”光晦是个性直的莽人,他受不过,大叫道:“你说,你说,少林寺做什么坏事啦!说不出你就是污蔑!”
李悦只是随口胡说,倒也真说不出少林寺做过些什么坏事,当下只是冷笑而对,不再说话。光智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的秉性,大为尴尬道:“师弟,稍安毋躁!”光晦叫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污蔑少林寺的清誉而不吱声!”光智道:“阿弥陀佛,师弟,你难道还领悟不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道理么?”光晦如当头棒喝,一时傻愣愣的怔住了。
光智对着李悦合十道:“烦劳女施主了,女施主好生休息吧,老衲等告辞了。”说完便领了光晦大步离去。谢君恺瞥见他二人走路的背影,突然觉得十分眼熟,心生疑窦,一时看得失了神。待两位禅师走出十余丈后,他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竟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呢?”越想越觉不可思议。
李悦站久了早觉乏力,说道:“你扶我进去吧,我好累。”
谢君恺小心翼翼的扶了她进去,将她安顿好在木床上躺下。又见她睡梦中仍是皱紧眉头,显得很不舒服的模样,便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沉沉睡去。估摸她一时半刻绝不会清醒,又趁隙下山到附近镇上的药铺里抓了十帖药回来。
如此又修养了两日,李悦的病情却未见好转,每日总要有一二个时辰昏迷不醒,而她清醒时除了体虚气弱,心脉不稳之外,倒又与常人无异。谢君恺尝试着换了四五剂药方,也均不见有何效用。
到得第三日正午,忽然换了一位十来岁的小和尚来送斋饭。
谢君恺奇道:“怎么明心小师傅没来啊,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吧?”那小和尚圆头大耳,肥肥胖胖的,举止极为谦恭,行礼道:“小僧定能,明心小师叔跟随知客堂的太师叔、师叔们下山送帖子去啦。打今儿起,施主们的膳食都由小僧接收打理。”他年纪比明心大了许多,却管明心叫“师叔”。
谢君恺问道:“下山送帖子要做什么呢?”定能圆眼一睁,声音提高了许多,道:“施主住在后山这些天怎么都没听说么?当然就是为了邀集武林群雄赶赴少林,召开‘锄魔大会’啦。”
谢君恺在江湖上混了也有好些年了,但对于这个锄魔大会倒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禁好奇道:“小师傅,这个锄魔大会不知要对付的是什么魔头?”定能行礼道:“师傅这个称号小僧万万不敢当的,小僧是少林寺定字辈的小弟子,听授业师父讲起,施主乃是武林上大有名号的侠士英雄,施主只须唤小僧法名就好。”谢君恺听他罗罗嗦嗦的讲了一大堆,却没一句是回答他的话,心里正要笑那定能小和尚太过迂腐时,就听得噗嗤一声轻笑,原来是身旁的李悦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那定能闻声转过头去,一看到李悦的面孔,忽然面上一红,连忙别过了头去。谢君恺心道:“他小小年纪,又是个出家人,倒也知道李姑娘生的貌美好看。”当下微笑道:“那锄魔大会几时召开?”心中已打定主意,这锄魔大会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瞧一瞧的了。
定能眼睛望着地下,含糊答道:“三月初一。”谢君恺哦了声,又问:“不知贵派都邀了哪些门派参加?”定能道:“小僧也记不清楚了。好象有青城派、金山派、华山派、五湖十三帮……哦,还有那个蜀中的唐门和扬州的南宫世家。”他嘴里说是记不清楚,却一口气报出了十来个门派名称来。
李悦初时并未太在意他说话,听到最后四个字后,却柳眉一扬道:“那个南宫世家也请了来么?”定能突然听她说话,语音温柔,声音悦耳,心里莫名的一激动,结巴道:“是……是的。”李悦转头对谢君恺道:“这个南宫世家是什么东西?少林寺为何要请他们?”她记起在福临客栈时发生的事来,心中对南宫世家充满了不屑。
谢君恺道:“南宫世家可不是什么东西呀!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厉害门派一向都统分为‘一派、一教、一宫、一谷、一世家’,这排在最末的‘一世家’指的就是扬州的南宫世家。南宫世家门下的弟子广布天下,听说就连朝廷官场里都有他们的门人弟子。南宫世家现如今的当家,是三十年前就名动江湖的‘奇剑双侠’南宫百胜夫妇,两人双剑合壁的威力据说当世已罕有人敌。就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南宫擎,在后起之辈中也是一枝独秀,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一番讲解听得定能敬佩不已,李悦也对他产生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便又好奇问道:“照你这么说,南宫世家很厉害罗?若你跟那个南宫擎单打独斗,你说是你厉害些还是他厉害些?”谢君恺料不到她竟有此问,哑然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武功远远及不上医术,江湖上给面子的朋友送我一个‘妙手圣医’的绰号,可没称赞我武功厉害到哪里去。”
他这几句话句句都是谦恭之词,但李悦天性纯真,却都信以为真了。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他的武功高些。”
谢君恺仰头望向窗外,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这‘一派、一教、一宫、一谷、一世家’的排名说法其实早过了时了,这‘一派’指的当然还是少林派,那‘一教’么,恐怕就早不存在啦。”定能奇道:“为什么?”
李悦自入江湖以来,一直与郤炀在一起,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半点江湖佚事。这时正听的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呀?”谢君恺呼了口气,才道:“这‘一教’指的原是二十五年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见人怕的‘天圣教’。天圣教出自漠北边疆,中原武林的侠士认为天圣教古怪乖僻,将它列入了黑道邪教之列,有的甚至直呼它为魔教。天圣教中人偶尔也有到中原来活动的,据传闻那些人在天圣教中的职位还不是顶高的,但就凭借着这样的身手,当时已打得中原的高手们毫无招架之力。幸好天圣教永居漠北,从未有大举侵犯中原的野心,所以中原各派虽对天圣教防范有加,却还没任何借口赶赴漠北去剿灭它。”
李悦哼道:“他们不是没有借口,只是不敢去找那个借口罢啦!他们自己无用,打不过人家,当然是不敢的了。”定能小脸涨的通红,说道:“不……不,才不是这样的呢。”李悦存心气他,说道:“你们少林派当然也不敢的,依我说,这‘一派、一教’的排名应该倒过来叫才对。”定能道:“才不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谢君恺道:“现在又何必去计较那无谓的排名呢,少林派乃武林泰斗,这是毋庸质疑的事实,更何况天圣教早在二十五年前销声匿迹了。”李悦问:“怎么?”谢君恺道:“听闻是被人一夜间给挑去了总坛。”李悦奇道:“你不是说天圣教很厉害的吗?怎么就教人给一夜间就灭了?”
谢君恺笑道:“二十五年我还没出世呢,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也作不得准。”李悦微侧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定能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时候不早了,小僧也该回去了。”
谢君恺送走定能后,脑子里反复思量着那个三月初一要召开的“锄魔大会”,李悦却不去理会那许多。
第六回
更新时间2003-9-23 16:21:00 字数:9646
待到二月底,一些持刀佩剑的人纷纷涌进河南境内,大批武林人士在少室山下的小镇上聚集活动。李悦的伤势早已恢复得差不多,这一日她兴致高,便央着谢君恺带她下山去逛逛,谢君恺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一同跟下山来。
李悦自离宫以来,跟着郤炀一味的赶路,从未畅快的游玩过,此时一下得山来,便被山下热闹异常的景象所迷,留连忘返,哪里还顾及自己体弱气虚的毛病。
如此畅玩了半日,谢君恺忽然挨近她的身子,低声道:“后头有两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姑娘可曾留意到?你别回头!别叫他们察觉了!”
李悦的身子不由一僵,嘴角微微蠕动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谢君恺拉着她疾步而走,也不答话。李悦心里更加不安,又问道:“是官府的人么?”谢君恺低答:“不是。”
两人行色匆匆的穿过大街,走到人烟稀少处,谢君恺伸手托住李悦腰身,施展开轻功,愈奔愈快。李悦只觉耳旁风声呼呼而过,小道两旁的树木眨眼闪过,速度真是快的难以想象。正奔的起劲,谢君恺突然身形一顿,猛地刹住脚,右脚尖轻轻一点地,左手紧搂李悦细腰,纵上一棵树去。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夹,夹住了一枚金灿灿的东西。
李悦靠在他身旁,在树枝上刚站稳脚跟,耳旁就听到谢君恺低沉浑厚的轻笑道:“一出手便是五两赤金,可真是大方的紧啊。”李悦拿眼一瞄,见谢君恺右手手指夹住那东西长约两寸,周身金黄,形状仿若一条小金龙,龙头栩栩,龙尾尖锐犀利。李悦不认得,问道:“那是什么?”谢君恺解释道:“这是种暗器。发明这种暗器的人心思细密,独具匠心。你看,这小金龙无论从外型构造还是手感重量,无一不恰到完美。”
李悦摊开手,谢君恺把小金龙放在她掌心,嘱咐道:“小心龙尾,它很容易割伤你的手。”李悦拿在手里端详片刻,看它做工精美,真是愈看愈喜欢,问道:“你说的那么清楚,那这暗器的主人你认得罗?”谢君恺微笑摇头道:“也许认得,也许不认得。”李悦道:“怎么说?”
谢君恺含笑仰头,提气大声喝道:“唐二小姐,你站在对面树上也累啦,下来歇歇吧!”他喝声中隐含深厚内力,对着那棵大树远远传送出去,真是威力惊人。小树林里鸟雀振翅飞动,对面那棵大树的树枝更是悉悉索索一阵剧烈摇动,然后就听得一个女子清脆的“嗳唷”声叫唤,那树枝上跌下一个人来。
人影在落地时身形一晃,便稳稳的站在了树底下。谢君恺见那少女落地时露了一手好轻功,禁不住便要喝彩。那名少女落地后快步奔来,谢君恺扶住李悦,跃下了树。下树后他才看清楚那少女的脸,发觉她竟并非是自己猜想的那个唐家二小姐唐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