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道:“在下不才,南宫擎正是!”谢君恺闻声肃立道:“原来是南宫兄,失敬!失敬!在下谢君恺!”谢君恺的大名远播于北方较多,南宫擎是南方人,是以他竟是未听说过妙手圣医的名头。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却不下马,说道:“我们南宫世家收了少林光悟方丈的帖子,原是赶来参加昨日的锄魔大会的。却没想路上连日遭雨,慢了行程,竟耽搁到了今日中午时分才赶到,不过更没想到的是少林寺竟已是人去楼空了。”
谢君恺道:“怎么?没见着光相大师么?”南宫擎摇了摇头,谢君恺又道:“那水霄呢?”南宫擎问道:“哪个水霄?”谢君恺正要回答,一旁的庚伯展蔑笑道:“连‘无影剑’水霄的大名都没听过,也算得上是武林排名的南宫世家么?”蓟豪轻笑搭腔道:“怕是有人存心假冒了,沿路好招摇撞骗啊!”
南宫擎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他手下早有人怒喝道:“你们两个莽汉,胡言乱语些什么?”蓟豪笑道:“我有胡说么?耿兄,你看我像是在胡说么?”耿伯展道:“怕是有人恼羞成怒才对!”他说话间,直直的伸了伸双臂,犹如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肩头却不留神的撞到了那怒骂之人的马脖子。那马轻轻一颤,忽然轰的一声,跪倒前膝,马上那人猝不及防的一头栽下,脑袋扎进了泥浆水里。
南宫擎眼尖,早瞧出那黑脸汉子趁伸懒腰的时候,做了手脚,那边马才跪下,他手里的马鞭一扬,鞭稍在空中打了个卷,发出“啪”的记脆响,向耿伯展挥去。耿伯展嘿的声笑,说道:“来的好!”舒臂一展,一手捞住了鞭稍,另一手一拳捣在了南宫擎坐骑的肚子上。南宫擎暗叫:“不好!”那马鼻子里闷哼一声,轰的侧身倒地。
南宫擎不愧是南宫世家的传人,马倒地的刹那,他提气从马背上跃起,手里的马鞭一抖,鞭身皱了个卷,啪的抽在了耿伯展的手背上。耿伯展倒有些意外,说道:“好,有些门道!”踏个马步,一拳结结实实的抡出。他出拳招式虽简单,但拳劲强劲,拳风更是呼呼有声,大有千斤之势。南宫擎自知这铁拳若给挨上了丁点,必伤筋动骨,身形一转,施展轻功,一味游动,打的竟是一路轻巧招式。
自古道:以柔克刚。谢君恺见南宫擎身手敏捷,但也有些敬佩,但更叫他佩服的却是那其貌不扬的庚、蓟二人,心想:“瞧不出那耿伯展的武功如此高强,竟能与名列武林十大新秀之首的南宫擎一决高下。”瞥眼见蓟豪在一旁含笑观战,却是神态自若,似乎一点都不替耿伯展担心。
谢君恺暗自沉吟:“什么时候江湖上竟出了这两名高手?他们是长安人士,长安有此等高人隐藏么?耿伯展、蓟豪,名字都很陌生呀!”他绞尽脑汁,却是寻不出一个头绪来。
那一头,南宫擎久战不下,耿伯展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铁拳的力道竟未有丝毫减弱的势头,南宫擎毕竟年轻,内力有限,两百招一过,后劲上便有些接不上,但身形稍滞,耿伯展的拳头便又挥至。两人斗到此时,南宫擎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似乎处处已被耿伯展逼着过招了。南宫世家的弟子原先助威声极大,但见打到后来,南宫擎呼呼喘气,额头沁汗的模样,他们的气焰便不自觉的低了下去,蓟豪脸上的笑意却是愈浓。
激斗中南宫擎猛地抽身跳开一丈,喊道:“且住!”耿伯展一拳本已挥出,砸向他的胸口,此时听他这么大声一叫,手臂上的肌肉一鼓,那拳头竟在南宫擎胸前硬生生的停住。耿伯展道:“怎么了?”南宫擎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前辈可是‘西京十二缇骑’的‘通臂神拳’耿伯展耿前辈?”

 

第十回
更新时间2003-9-23 16:24:00 字数:10723

 耿伯展收拳道:“嘿,小子,倒有些眼光!没错,我便是耿伯展,你待怎样?这架还打不打了?”南宫擎谦道:“在前辈面前,小子哪里还敢放肆,方才是眼拙才会冒犯,现下便是借我一个豹胆,也不敢再胡来了呀!”瞥见一旁的蓟豪,正抚须浅笑,他猜度片刻,脱口道:“这位怕是‘七窍玲珑’蓟豪蓟前辈吧?”
蓟豪笑道:“前辈二字可真不敢当得!”见南宫擎躬身行礼,他身子稍稍侧过,竟是不受他的礼,南宫擎大觉尴尬。谢君恺心道:“‘西京十二缇骑’?他二人竟真是官府中人?”要知长安禁军中有十二高手,此十二人虽为宫门中人,却因武艺高强而威名远播。但这十二缇骑绝少插手官府外的事宜,所以“西京十二缇骑”的名声虽大,但一般人却绝少知晓这十二人的真实姓名。
耿伯展见南宫擎能一一说出他二人的名号,心里颇有得色,说道:“嘿,你小子既知我二人的身份,怎的却不知那‘无影剑’水霄水大侠的大名?”谢君恺听他口气,竟是对水霄推崇的很。
南宫擎道:“哪有不知之理,只是方才脑子混沌,一时未想起罢了!水大侠威名远播,在下对他更是仰慕已久,可惜福薄,未曾有幸见他老人家一面,甚为憾事!”谢君恺一愣,心道:“难道他们所说的并不是我所认得的那个水霄么?”正疑惑,蓟豪嗤地一声蔑笑,耿伯展跳起道:“你小子胡扯蛋哩,水霄何时变成是老人家啦!”
南宫世家结交甚广,官府中的枝枝连连更是复杂,南宫擎只是凭点小聪明,瞎猫撞对了死耗子,猜中了耿、蓟二人的身份,但他们口中所言的那个水霄,却是当真未曾听说过。他一心要讨好耿伯展和蓟豪,便假装听过,他原想耿、蓟二人既喊那水霄作大侠,那么那个什么水霄水大侠的定然是位前辈高人了,一时嘴快胡扯,竟是完全说错了话。
南宫擎自知猜错后,一张脸稍稍一红,随即恢复,解释道:“在下敬重水大侠,所以才……”耿伯展不耐的挥手道:“得了,得了!连我们老大也不认得,真是无趣的紧!”转头再不理会他,径自走回车舆,大声吆喝道:“老蓟,咱们也别跟他们废话啦,赶路要紧!”蓟豪手拢在袖子里,似笑非笑的抬了抬胳膊,说道:“告辞!”走过谢君恺时,忽道:“听小哥方才喊人,似乎认得我们老大?”
谢君恺道:“前辈指的可是‘无影剑’水霄?”蓟豪眼睛一亮,道:“照啊,看你们年纪相若,你们是朋友吧?”谢君恺冷冷哼道:“朋友二字不敢当,我与他的看法立场均不同,说朋友太过了。”蓟豪尚不明他话里含义,谢君恺却对着他拱手道:“志不同不相为谋,我从不与官府的人打交道,特别是替武则天卖命的不义之徒!告辞了!”
蓟豪愣住,一张脸渐渐板起,说道:“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么?”谢君恺踏步往来路回转,听见蓟豪问话,身形丝毫未有停顿,蓟豪大喝一声,道:“好狂妄的小子!给我站住!”人影一晃,追上谢君恺,手自袖中倏地抽出,一掌朝谢君恺肩头落下。
谢君恺头也不回,听掌风凌厉袭来,右肩微微一缩。蓟豪只觉手心按在了他的肩头,却似抓了尾泥鳅一般,滑溜开去,当下收掌变拳,屈肘撞向谢君恺背心,同时左掌向左侧前下方直臂伸出,掌心向上,如利刃般削向谢君恺下盘。
蓟豪人称“七窍玲珑”,指的倒不是他的武功有多奇妙,而是称赞他足智多谋。他此刻出招,竟似已料到谢君恺的退路般,谢君恺若闪避,即便是向前跳跃数丈,也会落入他的下一招的掌控。
谢君恺身子果然向前冲出一丈,蓟豪左手削出,掌缘才要碰到谢君恺左腿,谁知谢君恺身子陡然扭转,竟与蓟豪对了个正面。蓟豪未料他竟有如此古怪的招式,骇然怔住。谢君恺右手抬高,轻柔柔软绵绵的凌空抖了三抖,蓟豪只觉额头上一阵剧痛,眼睛发酸,差点落下眼泪来。谢君恺手指轻轻一拂,双手自胸前分开,蓟豪被他手劲一带,竟身不由己的向后跌倒。情急中时忙挺腰撑住,却终究重心不稳,噔噔噔的退后了好几步。
谢君恺这一招后发制胜,令蓟豪大为吃惊,耿伯展站的虽远,却也是瞧得一清二楚,南宫擎正在二人身侧,见谢君恺比自己尚年轻许多,竟能轻易胜了“西京十二缇骑”之一的蓟豪,简直匪夷所思。
其实何止他们惊讶,谢君恺本身也是又惊又喜的不敢自信。原来他方才所使的,正是那日李悦口述,英珞所使的那招“分花拂柳”。只不过那日英珞使的是刀法,他却将它演化成了掌法。他呆呆的望这自己的一双手,喜道:“想不到悦儿所说的武功竟有如此神奇。”心里更朦胧的意识到,英珞使这招“分花拂柳”时发挥的功效,还远不及他来的厉害。
但凡练武之人,一旦触摸到更高深的武功,莫不欢喜的要命,谢君恺哈的一笑,竟忘形的在原地凌空翻了个筋斗。蓟豪稳住气,说道:“年轻人竟能练得如此本事,实在叫人好生佩服,好!”伸出大拇指一夸,道:“不愧是水将军称赞过的少年侠客!”谢君恺愣道:“水霄提过我?”蓟豪道:“我原不知老大说的人就是你,现下看来,这世间除了你‘妙手圣医’谢君恺一人外,再无别人当得啦!”
谢君恺谦逊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医术还过得去罢啦。至于武功,在我之上的少年英雄实在数不胜数的很。”说这话时,倒令他想起郤炀来。
蓟豪道:“我兄弟二人今儿早上才与老大分手,奉命护送这位顽劣郡主回京。谢少侠在嵩山上的事我也听了一二分,你好象对我们老大颇有些成见啊!”摇了摇头,续道:“你二人皆为人中龙凤,若不能结为好友,实在可惜。”谢君恺嘴张了张,才要询问,蓟豪摆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光相大师没事……”这一句他故意说的很低,谢君恺领会,心下稍安。蓟豪爽朗一笑,拱手道:“告辞,后会有期!”
耿伯展远远也是拱手一礼,而后跳上车驾。随行一干家仆婢女七手八脚的收拾包袱,抬起那名断臂女婢,耿伯展见状,“吁”的拉停马车,挑起车舆的帘布,冲里喊道:“出来!”昭华郡主的声音闷闷的道:“干么?”耿伯展探手朝里一抓,将她一把拉出,说道:“干么?你有手有脚的,出来走走吧!”昭华郡主被他这么一拉,趔趄着从车里摔出,尖叫道:“混蛋,你太放肆了!”耿伯展不理她,转头对那帮家仆说道:“把小萍姑娘抬进车里!”家仆们迟疑了一会,终是不敢违拗了这位缇骑大人的命令,将断臂的小萍姑娘抬进了车厢里。
昭华郡主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让她坐了我的车子,那我怎办?”耿伯展道:“你手脚健全的,走走吧!”一扬马鞭,驾起车舆腾腾腾的慢跑起来。昭华郡主气得直跺脚,蓟豪骑着马打她身边经过,说道:“郡主如不嫌弃,我这匹坐骑给了郡主如何?”昭华郡主恨道:“谁稀罕你的臭马!”其实耿伯展本身也有一匹坐骑,他却故意不乘,空让那马跟在车舆后头。
南宫擎见昭华郡主一身华服,气派非凡,却是一脸哀怨无助的楚楚可怜模样,他本是风liu性子,这时见美人有难,叫他如何能不帮?当下从手下那要了一匹马,走近道:“这匹马儿性子颇为温顺,郡主若喜欢,便送予您路上用吧。”昭华郡主回首一望,见是一青年公子,倜傥潇洒,模样儿倒是招人喜爱的紧,不由心生好感,说道:“谢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回宫后我叫皇上好好赏你!”
南宫擎笑道:“区区小事,郡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南宫世家南宫擎。”昭华郡主把他的名字念了两遍,说道:“我记住啦。”南宫擎扶她上马,只觉她的一双小手柔软滑腻,惹得他心里一阵酥痒。昭华郡主在马上回眸冲他一笑,更是将他迷得心弛不已,伸长了脖子,直到美人身影远去,仍舍不得将目光收回。
这时,谢君恺正欲往来路回转,却见来路上悠悠然的走来一白衣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色襦裙,头上带了一顶帏帽,那缀在帽檐上的白纱罩住了那女子的身子,随着她婀娜的走动,那白纱飘啊飘,煞是好看。地面上积水未干,湿漉的很,那女子轻盈的走来,裙摆上却未沾湿半点。
谢君恺眼睛一亮,心道:“这白衣女子怎的好生眼熟?”正思量间,那女子已走到他面前,幽幽叹了口气,一只凝脂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撩开了遮面的白纱,露出一张绝色容颜,说道:“你怎么……唉,你让我走了不是最好,何苦又来追我?”那女子赫然竟是李悦。
谢君恺乍见伊人,狂喜的拉住了她的双手,叫道:“可叫我找着你啦!”双手紧紧拽住,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从自己面前消失掉了。李悦的手叫他抓的好疼,但见他紧张的模样,实是真情流露,颇也有些感动。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喊道:“啊,姑娘,原来是你,可还认得在下?”李悦扭头望去,见是南宫擎,不禁想起在福临客栈,郤炀为了讨她欢心,与南宫擎一伙人大起冲突,甚至还杀了人。她睹人思情,想起以前种种往事,顿感心酸。
原来方才大雨倾盆,将她的衣衫淋得尽湿,她无奈只得换上了包袱里的另一套衣服。而这件白裙正是郤炀送她的唯一礼物,自在少林寺穿过一回,她洗净后便再也舍不得穿了,只把它摆在包袱里,每日拿出来抚mo观赏一翻,聊以慰籍。
南宫擎见李悦穿了白衣,柳柔花娇,冰肌玉骨,犹若凌波仙子般。他自打初次见着李悦后,便为之倾倒,每日里梦萦魂牵的尽痴想着:“若能将如此美眷娶回家去,则此生无憾!”
李悦哪知南宫擎的心思,见他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尽瞅紧了自己,浑身觉着不快,眉头稍蹙,拉了谢君恺的手道:“咱们走吧,趁雨停了正好赶路呢。”谢君恺见她不再一意孤行的要独自离去,大喜道:“好!”朝南北方向观望了两眼,却打不定主意该走哪边,又不敢自己擅做主张,弄不好又会惹了李悦生气,她又要独自离去。想了想,才主意打定道:“不管怎样,我这回总听她的,她爱上哪便随她上哪去吧。”
南宫擎见李悦不理他,讨了个老大的没趣,他今日连番不顺心,均由谢君恺把他唤住引起,不由将满腔不满全怪在了谢君恺的头上。可他也见识过谢君恺的武功,实在高出自己甚多。好在南宫擎在武功上也不是好胜之徒,懂得自知之名,倒还不会冲动的挑起事端,跟谢君恺动武。但,美人在前,却偏对他视若无睹,只对谢君恺一人软言说话,怎不叫他心恨的牙痒痒?
李悦瞅着谢君恺瞧,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是随我往南走呢,还是回去找你的唐姑娘?”谢君恺急道:“什么我的唐姑娘?你可别这么说,我跟唐莞清清白白,没任何关系的。”李悦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一路上瞧错啦,真对不住,算我说话啦。谢大哥,就算小妹在这给你赔不是啦!”说着,身子作势盈盈拜倒。
谢君恺大惊,赶忙扶住,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算我求你啦,好悦儿,是我错啦,该我给你陪不是才对!”想起这三日,他故意装做与唐莞的亲热,脸上更是一阵臊热,心道:“原来悦儿并非无动于衷,她都瞧在眼里啦。这番遭她戏弄,也算是我自作孽的报应。”想到李悦毕竟还是有些在意他的,心里不禁一阵喜滋滋的甜蜜。
南宫擎见他二人简直就是旁若无人的亲昵,心里更是气愤,待要拍马走人,又觉就此与佳人分别,直比让他立刻死去还难受。当下,谴了下人先回南宫世家,他却远远的辍在了谢君恺与李悦后头缓步往南而行。
如此行了七八日,李悦见南宫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俩投店,他必也投店,总也摆脱不去,不悦道:“那人好生讨厌,干么一直跟着咱们?”
两人正坐在一家茶寮里喝着茶,谢君恺侧头一看,南宫擎正牵了马匹,也踱进了茶寮,见到二人时,还咧嘴冲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谢君恺对李悦低声道:“我看他并非是有意要跟着咱们。想那南宫世家在扬州,他走的正与咱们是同一条道啊!”李悦道:“是么?原来他是要回家。”沉吟片刻,见南宫擎在隔壁一桌上坐了,那一双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瞄来,她虽戴了帏帽,但那目光凛冽,竟像是能穿过那层皂纱射到她脸上似的,叫她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当下说道:“咱们不去扬州啦,这便改道去山东吧!”
谢君恺愣住道:“怎么突然不去扬州了?”李悦道:“改日终是要去的,我现在想去山东玩玩,听说哪里尽出英雄人物,倒是不可不去见识一番。”谢君恺心道:“山东尽出英雄人物,这话她又是听谁人胡诌的?”转念想到李悦能改了主意,不去扬州见水霄,未必不是件大好事,于是喜道:“好,听你的,咱们这便去山东。”
两人出了茶寮,径自改道往山东方向行去。待要进入山东地境时,果不见了南宫擎的身影,李悦心中欢喜,问谢君恺道:“这山东听说乱寇叛党甚多,那些个起来造反,与官府作对的乱军以山东境内最剧,最恶,不知是否属实?”
谢君恺奇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李悦随口答道:“水霄。”谢君恺眉头一皱,道:“他的话岂可乱信。山东侠义之士颇多,他们起义造反,那是胸怀大义,要推翻了武则天那妖妇,匡复咱李唐江山。他们……”话说到一半,但见李悦面色大变,扭身便跑。
谢君恺惊喊道:“悦儿,你怎么啦?悦儿!悦儿!”他一路高喊,见李悦奔的飞快,忙施展开轻功,追了上去,将她拦下,说道:“悦儿!你生气啦?”李悦双颊泛红,愠道:“我不爱听你说话,你让开。自此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各不相干。”谢君恺愕道:“怎么?我……我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你啦?”
李悦见他说话焦急,想起这些时日他待自己的好,心中一软,叹道:“你真的就那么憎恶当今太后么?”谢君恺恍然,心道:“原来……原来悦儿心里终还是向着水霄的。”神情黯然,又不愿违背了自己的真心,于是沉声说道:“是!男儿本色,当以侠义为先,武则天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李悦心头一懔,思量道:“母后她确是早有称帝之心,但大家那么反对她,怕终是因为她是女儿身罢啦。”痛心道:“自古改朝换代也是天命运数,若太后她不是个女子,而是个堂堂男人的话,你便不会那么坚决反对了吧?”
谢君恺道:“也许……但不论怎么说,这江山是姓李的,武则天她以狐媚之术夺了去,大唐的繁荣将毁之一旦。有血性的人是不忍坐看下去的,李家的江山终是要姓李的人来坐。”李悦见他说的理直气壮,知一时是无法扭转了他的想法来,但想:“算啦,反正他也并未参与叛乱,只要不与母后起正面冲突,我由着他去又如何?再说,他如此想法,也算是为了哥哥们好。母后与哥哥……唉,两边都是我的亲人,真要比较起来,我心里也是难以取舍,不知该向着哪一边的好。也罢,我反正已不在宫里啦,没人知道我是母后的女儿、皇帝的妹妹,我也就不必为这些烦恼事取舍不定了。”心里想通后,觉得人也开朗了许多,微微一笑道:“算啦,咱们以后再别提官家的事啦。少林寺那个老和尚说的对,官家的事自又官家的人去操心,咱们何必管那么多呢?”
谢君恺又惊又喜,迟疑道:“悦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不生气啦?”李悦嗔道:“跟你这大痴牛生气,只怕到头来气死了自己也是枉然。”说着,噗嗤一笑。谢君恺见她杏靥凝脂,轻颦薄嗔的娇俏模样,看的竟痴了。
这一路进了山东地界,二人抛开烦恼,谢君恺领了李悦畅游山水,好不快活。春夏季节的天气多变,时冷时热的,李悦又贪玩了些,原本就柔弱的身子终究是吃不住,竟病倒在了一家小镇的客栈里。
谢君恺替她号脉疹病,觉得她身子异样,体内的虚寒之症竟是比在嵩山上加重了许多。李悦的病根是自娘胎里便带了来的,武则天怀她的时候,恰逢高宗皇帝病重,李悦的体质便是遗传自了她的父亲。谢君恺虽是名医,但这种先天之症却是从所未见的棘手,令他无从开方下药。
李悦见谢君恺衣不解带的在她床前细心照顾了她整整三日,眼眶上淤黑了一圈,原本俊傲的脸也消瘦不不少,心里大为歉然。说道:“谢大哥,你不用麻烦啦。我这是老毛病了,吃不吃药也无所谓的……”谢君恺端过新煎好的药,说道:“悦儿,你别这么讲,我若是医不好你,便也枉称了‘妙手圣医’这四字啦。”服侍李悦将汤药喝下,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又冥想了一夜的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