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去了?”李悦感叹。
“少林能救人而没救,反而冤枉了她,真是愧对九派之首的名头。她这一受辱离去,发誓必将血报此仇……后来老衲在江湖上四处打听,才知她竟是南诏国冷香谷的‘冷香仙子’!待要邀集武林有名望的同道,赶赴南诏请罪时,冷香谷却神秘地从江湖上消失了……咳咳……”
“冷香谷?”这是李悦第二次听说这么一个帮派,第一次还是在今天的武林大会上听方丈大师提到过。她的脑筋急转,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微微颤动,“所以——今天在武林大会上,方丈大师才会对冷香谷特别维护,极力担保冷香谷!难道……”
“几天前,光智师弟领了那年轻人来见老衲,咳……老衲一见他手中的短剑,便知他是冷香仙子派来寻仇的了!咳咳……这债,老衲背了整整三年了,如能一死化解这段仇恨,老衲死而无憾!这冷香谷在三年前名动南疆一带,处世孤僻,与关外天山的水灵宫,同属亦正亦邪的神秘帮派。他们虽非武林正道,但亦非大奸大恶之辈,所以老衲深信冷香谷绝非南宫世家惨案的主凶!”
谢君恺沉默不语,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女子会使《御凤诀》的武功,方丈大师曾认为她乃魔教妖女。但不知《御凤诀》与这魔教又有何关联?《御凤诀》传闻不是一位武林奇人留下的吗?”
听闻有关《御凤诀》的问题,李悦也不禁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她自识字起,便开始修炼这本武功秘笈,但却从不知它的来历。
“没错,《御凤诀》确实是一位武功极高的神秘异人所留下的一本武功秘笈,秘笈中详细记载了他的生平绝学。大约在二十六年前,横行一时的天圣教正是被那位武林奇人单枪匹马一举捣毁,没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天圣教被摧毁后,他就携夫人一起消失了,他所留下的《御凤诀》起初听闻被天圣教余孽所得,后来有传言说是落到官府手中,被辗转献入朝廷,归皇室所有。这十来年,多少江湖好手妄图从宫里将《御凤诀》偷出,可一来皇宫守卫森严,二来这十多年,朝廷不断在长安或洛阳两都之间迁移,偌大个皇城中找本小小秘笈,本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是两京之地。所以,这么些年也始终未听说有谁将它盗得……一直到半年前,当今太后突然张贴黄榜,广召各地亲王外戚子弟、二品以上官员家属中成年男子,要为御凤公主广招驸马。这位公主名号恰为‘御凤’二字,很难不使人将她与《御凤诀》联想在了一块……”
李悦心头一震。原来母后竟然为了自己的婚事,这般大费周折,用心良苦!想起疼爱自己的母后,她心头酸酸的,含泪欲滴。
“我明白了!”谢君恺表情冷漠,语气冰冷得可以冻死人,“所以,两个月前,那位公主出巡,才一走出皇城,在长安城外便被闻风而至的大批武林高手包围袭击。哼,为了抢夺一本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谓的江湖侠士们竟不顾道义、廉耻,欺辱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嘿嘿……武林正道,我看也未必正到哪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光悟大师仍一阵面红耳臊。
李悦对于出巡那天为何会出现暴乱,终于了然。听谢君恺讲出她心中所想,不觉黯然失神。
“阿弥陀佛——”光悟方丈缓缓地从怀里拿出封信来,“这里有封书信,拜托两位施主交给老衲的光相师弟……”
“这……”谢君恺迟疑了一下,“光相大师下山送客,即刻便回,方丈大师不妨亲手交给他!”
光悟方丈微微摇了下头,他的额头一片血渍却丝毫不损他庄严宝相。他将信封递进谢君恺手中,这才心满意足似的闭上双目。
谢君恺静静地等候他再次睁开眼睛,解释他的理由。可是,等了好久,他却像是睡着了般,脸上始终挂着那安详慈蔼的笑容,没再说一句话。
“方丈大师……大师!”隐隐心头冒出个不祥的预兆,他箭一般冲到方丈面前,伸手探向他——鼻息全无!
“方丈大师!”谢君恺惊叫,一手搭上他的脉息,另一只手抵上他的背心灌输真气。
看到谢君恺这一番动作,李悦已然醒悟——她不明白的是,刚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
“谢公子,大师他……”
“自断经脉……已经没救了!”他略带颓丧地跌坐回地上,枉他堪称医术高明,武功一流,竟然没瞧出方丈的反常。
李悦有些发愣,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方丈大师为何好端端的竟会自尽了?她不明白这个看似简单的江湖到底还有些什么是她更不愿见到的……

谜团

在少林寺待了有几天了?
她开始挂念在山下小镇里等他们回去的妹妹,不知她怎么样了?欧碧仙的伤不算太重,由彤儿照顾她这么久,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第九天了!再不下山彤儿恐怕就要冲上来找他们了!可是……
等了那么久,少林寺却一个和尚都没回来,送客要送很远吗?他们何时能回来?难不成他们一日不回,她就一日不能下山吗?
每多等一天,谢君恺的脸色就越难看一分。几天前,他与那五名受伤的和尚将光悟方丈的遗体收殓了,什么仪式也没有,一切都得等光相大师回来决断!
那个谢君恺不说话时的表情是相当严肃冷酷的,真不知彤儿喜欢他哪一点,难道只因为他救了她一命?
有关于谢君恺是怎样救了她一命的问题,李彤到现在都没告诉她。出巡时遭到袭击的原因已经找到答案了,但是,她明明将妹妹亲手交到曹焕手里的。
是又失散了?还是……这是个未解的谜,下次一定得好好问问她!不过,也许不用问她,直接问谢君恺如何英雄救美的,不就成了吗?
只是,他……整天冷冷地板着脸,不吭一句。
要找他问话,太难了!
摘下片树叶,捻在指间轻转,雪白的裙裾随风轻摆,撩起她的惆怅。远眺一脉春色,好不醉人!现如今却不得不困在山上,去辜负那美景良辰。这感觉……就像是被深锁在栖凤阁一样!
“在想什么呢?”
他注意她很久了……看她含笑娇俏,看她娥眉轻琐,看她惆怅感怀……
“没想什么。”她淡淡地回答。
每次总是这样,他只要一表现出稍许亲近的意思,她马上像只刺猬竖起背上的钢刺,然后躲的他远远的。
这几天,他都在为少林寺的事奔波忙碌,但他从不曾忽略过她的一举一动。
李悦偷眼瞧他,却看见他眼底一抹受伤的愤怒——他在生气!
生气?他生什么气?不过……他来的正好。
“谢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明天!如果明天光相大师还不回来,我们就下山去找他。”
明天是第十天了,如果光相大师与其他少林弟子仍未回来,那事情可就太蹊跷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给耽搁了。
“谢公子,我……想问你件事……可以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
“什么事,你问吧。”他的声音冷冷的,平静得听不出一丝异常。
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她是个太过敏感的聪慧女子,他不敢让她知道,其实他十分在乎她的主动搭话。
“是有关于彤儿……我是说夏姑娘,她总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救她的?我想这应该是个非常精彩的故事!”
她试探性地询问,她从未告诉他,她与彤儿是亲姐妹,怕他疑心她们的身世、来历。
“你与她情同姐妹,感情那么好,你为何不去问她呢?”仍是一副生硬口吻,但是如果仔细看,会注意到他原本被冰雪覆盖的眼神已慢慢融化,唇边正浅浅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听你说!”
她晶晶亮的黝黑眸子直直地射在他脸上,让他险些把持不住神志。
“其实,那根本没什么好讲的……只是有一天,我偶尔在漠北沙丘地经过,发现了倒在荒地上昏迷不醒的夏姑娘,就救了她。”
“这么简单?”她有些惊讶。
“当然!”他忍不住失笑,“你想有多复杂?”
她反复咀嚼着他的话,眉头轻皱。
漠北?那里应该已靠近突厥国境,彤儿怎会跑到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你什么时候遇见她的?”
“三月初吧。”有点奇怪她沉重严肃的表情,他解释,“夏姑娘告诉我,她是被强盗掳骗到那里的,她偷偷半夜趁人不注意时逃了出来。没想到大漠一片荒芜,她走了一天一夜迷了路,又饿又累,才会昏倒。”
她掐指在心头默算,三月初,当时她正随南宫擎往扬州,住在南宫世家。这段时间彤儿怎么会到漠北去了?难道……她被人当成“御凤公主”,一路追杀到那里?可是……可是……那该死的曹焕做什么去了?难道他死了不成?
彤儿!彤儿!你到底受了多大的惊吓,多大的委屈?
——“姐姐身子尚弱,请好好调养保重才是。等姐姐大好时,彤儿自会将详情一一告之。”
李彤那时所说的话重新浮现在耳边,她分明有太多的心事,太多的委屈深埋在心里,压抑着不愿说出来。李悦心里有丝愧疚,她竟然没有及早的发觉。
“李姑娘……李姑娘……”
她的神思就像是灵魂出了窍般飘了好远好远,谢君恺靠近她,怕太高声惊吓到她。
“啊——”她回过神,被谢君恺靠得太过亲近的脸孔吓了一跳,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男子特有的气息。
“你很喜欢发呆!”他说出他的心得体会,却一语中的。
她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当然最清楚自己,每当思考问题时,总会不分时间、场合就愣怔怔的发呆。为此,奶娘不知笑过她多少回了……
“让公子取笑了!”她低颔螓首,他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髻,“我还想再冒昧地问一句,谢公子又怎会刚巧去漠北的?”
谢君恺一愣,为什么会去漠北?为什么……
“我……”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为什么去漠北,是因为……“去找一个人!”
“哦?找人?”她倏地抬头,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觉得,她已然洞察一切。
“是,找一位公主——御凤公主!”他说了实话。
“御凤——”她心中一懔,冷笑,“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都为了《御凤诀》!”
“我的确是想打听《御凤诀》的下落,但是……”
“哦?”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实在受不了。
“那天公主出巡,你也在场对不对?”他突然反问,化被动为主动。
李悦惊呆,没想到谢君恺居然会认出她来,一时慌了神,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来。
谢君恺进一步地试探:“你……到底是何人?”
“我……我能是什么人?”她故作镇定,脸上的惊惶之色却是难逃他的眼睛。
谢君恺心里一沉,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浮起。
“我……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她的口气忽然一转,极度哀恳的求着他,一双眼水水的似乎转瞬就要哭起来了。
他心下恻然,不忍心再逼她:“你若有难言之隐,大可……”
“我是出逃的宫女!我是……御凤公主的贴身女官,求你……别说出去……好吗?我不想被抓回去!”
那样楚楚可怜的表情,没有几个人能轻易抗拒得了,更何况在谢君恺心里,早已不愿追究她的来历。
“好。我答应你。其实不管你是谁,都没关系……”
李悦害怕是真,伤心却是假,可是这会儿接触到谢君恺诚挚的眼眸,心里一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一半心虚一半愧疚地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直颜面对他。
“我知道你比谁都憎恶那些袭击御凤公主的人,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伤害过你们,从来都没有。我在意《御凤诀》,并非是觊觎上头记载的武学精要,我只是想找我的杀父仇人!”
他不是一个善于辞令的人,总觉得翻遍所有的词汇都无法表达清自己的意思,但是在她面前,却又不得不去拼命解释。
“你的杀父仇人,跟《御凤诀》有关?”
“是!”
“我信你!”
“真的?”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轻笑,不过是礼尚往来,信与不信其实差别不大,但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仍笑靥如花的说:“你是彤儿的救命恩人,同样也救过我,所以,你绝对是个好人。”
他是江湖人,自然做江湖事。这江湖……却并不是她们姐妹这样的久居深宫的人所能理解的……她心中十分明了,彤儿爱上的这个男人,是天生适合生长在这种江湖的,他不适合那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原还指望谢君恺能为了李彤,放弃草莽生活,学水霄那样仕宦为官,最终成为可以匹配大唐公主的驸马。
可是现在看来,希望真是渺茫。
她怔怔地瞅着远方淡淡的群岱青影,她的身后,谢君恺卓然不凡地站立崖头。两个人都不再讲话,沉默一度萦绕在周围。
“回去吧……”她转过身,微笑。
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回少林寺。谢君恺突然喃喃地说了句:“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李悦身子一颤,回眸凝望,风儿撩起她丝丝秀发,感觉她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失踪

屋内一片狼籍。
桌子、椅子被击得粉碎,地上的那滩干了的暗红色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扶住门框的玉手微微颤抖,水翦大眼里盛满了恐慌。
“我猜的没错吧,夏姑娘肯定上街去啦!”院子里,谢君恺卸下包袱,面带微笑地望着里屋门口的那抹亭亭玉立的背影,“你何必那么心急地跑回来!”
她没吭声,僵硬的身子让他察觉到了股不寻常。
“发生了什么事?”他快速冲到她身后,目光如电,在一瞬间将屋里的情景一扫而过。那里面的景况岂是用“惨不忍睹”四字所能描绘尽的?
李悦颤巍巍地挪进去,从内心里冒出一股寒意,无比的失落、恐慌包围住她。
“她到哪去了,到哪去了?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别慌……”他忧心忡忡地瞅着她,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答应我会等我们回来的,她亲口答应的呀!你也听见的,不是吗?可是……她现在不在!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她到哪里去了?”
“你镇定点!”他大喝声,双手稳住她的肩膀。
镇定?她现在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镇定?彤儿是她的妹妹,是和她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亲妹妹!正是因为她的关系,彤儿才会被无辜地从原本安逸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中硬扯进这乱七八糟的江湖。
“她不懂武功的……不会自保的呀!”她急吼吼地扯紧他的袖子,眼泪汹涌而出。
在宫里的时候,她从不知亲情可贵,除了母后与彤儿,其他的兄弟姐妹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所以,当庐陵王妃托人求她替她的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说情时,她会冷静地,甚至淡漠地权衡轻重作出抉择。然而,李彤不同,她俩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即使撇开血缘,她对李彤的感情也是任何人无可取代的。
“李姑娘……”
“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我不该离开她的,她什么也不懂,她……她……”
欧碧仙!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个人来。对了,欧碧仙呢,她哪去了?
她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君恺扶她在床榻上坐下——这是这间房里唯一没有遭到损坏的东西。
欧碧仙在这里养伤,彤儿与她在一块儿的,现在两个人却都不见了。难道……是欧碧仙干的好事?她伤好后,认出了彤儿……
她两眼发直,愣愣地茫然瞪着地上那滩血迹,无论谢君恺怎样呼喊,她都像是没听见般毫无反应。
如果……真是欧碧仙掳走了彤儿,那她的目的肯定就是那本《御凤诀》,只要一天得不到它,她就一天不会加害彤儿。那样的话,在短期内,起码可以肯定彤儿的性命是无忧的。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抓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见她仍是副痴痴呆呆的模样,情急之余不由扬起手掌……
“你做什么?”她忽然扭头,亮晶晶的黝黑眸子震住他,他高举的右手僵在半空中。
“你……”他又气又喜,忘情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吓死我!”
她涨红小脸,慌慌张张地从他怀里挣脱开,谢君恺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要去找彤儿!”这个江湖,她原本毫无兴趣,甚至是厌恶的,但既然命运将彤儿推入其中,那么就算它是龙潭虎穴,她也要拼了命去闯一闯。
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我陪你去找夏姑娘!”
屋里根本乱得没有什么完整、有用的东西可再收拾了,李悦背起包袱,环视四周,目光不经意落在凌乱的床榻上,心揪痛起来。
那是件长褂子,尚没有缝制好,一旁散乱地扔了几张画好的刺绣样子,针线盒打翻在地……李悦拾起那件蓝色长褂,抚摸细密的针脚,眼眶湿润了。
“我们走吧!”她昂然挺直脊背,声音嘹亮地响起。
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彤儿,等着我!

游湖

四月下旬,天气转暖,渐渐地进入梅雨季节,特别是江南地带,三天两头下暴雨。有时候明明是阳光普照,转眼却又是倾盆大雨。
杭州西湖因连日暴雨,湖畔水位猛涨,竟波及到周边的民宅遭水灾。虽不至于淹没房顶,但水也已没及膝盖,根本无法再住人了。乡亲们纷纷卷铺盖跑路的跑路,投亲的投亲,西湖周围一片几乎已家家成空宅,无人再敢住下去了。
烟雨蒙蒙的西湖其实别有一番韵味,只可惜大家都忙着搬家,没有闲功夫欣赏大好风景。
英珞一身红衣裳,站在细雨中的西湖旁,湖面烟波袅袅,轻雾笼罩。她细眯起眼,竟然看到不远处有艘小舟轻悠悠地荡了过来。
“船家——船家——这边!”她大声高喊,声音甜美。
小舟划了过来,船上一船夫,年迈苍苍,披了件蓑衣,戴了顶破了边的斗笠。
“船家,麻烦你载我到湖中去游玩半日!”她娇笑着跳入小舟,船儿吃重,沉了些许,船身却没有半分晃动。
“游玩?”老船夫将头摇得像波浪鼓,“湖中龙王近来发威,暴雨连连,水漫西湖。这时候,西湖周围都不住人啦,谁还敢到湖中央去找死喔!”
“你刚才不也从湖面上过来了吗?”她才不信会有什么龙王作祟的鬼话。
老船夫指了指船舱,那里头黑漆漆的,隐约可见是几只大箱子:“我住在那头,今天是舍了家,拼了命,乘雨小划船逃出来的,哪里还敢再回去哟!”
英珞轻皱柳眉,红红的小嘴有些不乐意地嘟了老高,却也只能无奈地放眼再看了看朦胧的湖面。
“船家,”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反正我看你船也不想要了,喏,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把船卖给我可好?”
“好——好、好极啦!”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老船夫原本就想丢弃这条小船了,没想到居然现在会有人出那么一大笔银子买。他一连迭声地答应,接过那名男子送来的银两,将船舱里的箱子用担子挑了,乐呵呵地走了。
“哼!”英珞跳下船,斜睨着双杏元大眼,嘴角动了动,“花十两买条破船,你是银子多得没处使啦?”
他咧嘴笑笑,将手中撑着的油纸伞递过去。
“谁要你的臭伞!”她背过身,不理他。
“好啦,别倔啦。衣服湿了可不漂亮了!”手中的伞遮住她小小的身子,“你不是喜欢游湖吗,我们现在有船了,一起去好吗?”
他声音温柔,眼中带着抹纵容与讨好。
“不要!”她口气生硬,一掌挥开他的伞,“你最好不要再跟着我。小心哪天我不耐烦起来,一刀把你杀了!”
“你会吗?”
“我有什么不敢做?”她火了,怒气腾腾地转身瞪着他。“你别忘了,我是妖女,我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跟了她将近半月,她是什么样的脾性,他岂有不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