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暗暗摇头,痴爱红尘中的人莫不是都这样的吗?只是……只是那个郅渲,那个完美的、漂亮的翩翩少年,他却是个瞎子。
老天爷真会作弄人,不是吗?明明造了一个完美的人出来,却偏偏让他眼睛看不见!
“英珞……”
“你知不知道,你可以指责郅渲一切的不是,却绝对不能嘲笑他是个瞎子……”她拿拳使命地捶他,抽泣声越来越响。
“英珞,别哭……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她倒在他怀里恸哭:“我宁愿当初瞎的人是我——郅渲,他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他温和善良,又特别勤奋用功,姑姑教我们的武功,他几乎一学就会。可是……可是……呜——有一天,我和郤炀闹别扭,大打出手……我输了,气不过跑去找郅渲帮忙……我、我明知他正在修炼第六重心法,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受外界干扰。但是我已被郤炀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地闯进了他闭关的地方……”
“别说了……”
“不,你不明白!”她用力推开他,深深的自责淹没了她,“正因为我的贸然闯入,害得他当场呕血,那鲜红的血,就喷在他雪白的褂子上……那时候,他明明受了伤,却还笑眯眯到安慰我,直说没事,没事……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他的呀!他的内伤越来越重,姑姑就带他去了少林寺求医。你知道我留在冷香谷里,当时有多害怕,多后悔吗?没想到少林寺的那帮秃驴竟然见死不救,姑姑无奈之下,只能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的替他疗伤……这三年来,姑姑整日闭关不出,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救治郅渲。终于,郅渲活过来了,他的命保住了……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对不起……”
这样的原因,不只水霄震惊,就连李悦也禁不住倒抽口冷气。她一直以为光悟方丈所说的故事中的那个少年早就伤重夭折了,怎么也没料到他还活着,却又悲哀地成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
“……姑姑闭关三年,郤炀少了管教约束,整天到谷外游荡,行为越来越古怪,放诞不羁。原本温馨和谐的冷香谷就这么毁在我手上了……”
李悦趔趄转身,她实在无力在继续听英珞哭诉下去了。
才跑了没几步,她就一头栽进一堵强壮结实的胸膛,鼻子撞得酸疼,直想掉眼泪。
“怎么是你?”没想到深更半夜在外游荡的还远不止她一个人。
谢君恺微眯着眼不说话,眼神却是意有所指。
深邃的目光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使她突然有种赤裸裸,衣衫被剥光的感觉。她厌恶地退了步,冷道:“你跟踪我,监视我?”
十六年来,她生活的环境里,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尔虞我诈,无论是在太极宫、大明宫,还是栖凤阁,她的身边总会潜伏着各类密探,她讨厌这种毫无自由空间的感觉,更憎恨那些背后偷窥的小人。
她全身因愤怒而颤抖着。
谢君恺眼神往竹林深处投去一瞥,嗤然冷笑:“怎么?坏了你的好事了?”
她的愤怒正是对他的不堪指责,她心里没有他!半点也没有,她可以把关注投给每个人,却独独忽略了他。
可笑他却已是不由自主地为她魂牵梦萦。
他承认自己比不上郅渲那般出色,也做不到那样温文尔雅的气度雍容。
可他在乎她!在乎她的一颦一笑,在乎她眼里所看到的每个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所有的遐想。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李悦又羞又怒。
仅仅因为一幅莫名其妙的仕女图,他们就可以任意怀疑她,污蔑她了吗?如果真的这么不信任她,何不痛快地当面说出来,用这种含沙射影的语气来刺激她,算什么意思?!
“忍?哈……”他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原来自己给她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忍”字!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呵!
“放手!”她振臂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他紧如钢铁的五指。于是,右手跟着出指疾如闪电地戳向他双目。
这原是最明了的虚招,可是谢君恺已被悲愤冲昏了头,他吼道:“你就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也变成瞎子是不是?”
他伤心欲绝,倏地放开她,身影虚晃已转到她身后,五指变掌拍向她肩头。李悦反应灵敏,背上如同长了对眼睛般,肩膀一沉,手肘跟着往后撞他胸口。
谢君恺从来没想到过有这么一天,他竟会对李悦出手,他的心已痛得在泣血。
李悦神情肃穆,额头微微沁汗。她清楚谢君恺的武功明显高出她许多,自己的武功不过是仗着招式的巧妙与身法的灵活,若真要讲那真材实料的内功修为,她实在是不值一提。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知道时间若是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当下,强忍住胸口的隐隐悸闷,深吸口气,使出全力与他过招。
很快的,两人见招拆招地已过了将近百招。
“嘭!”两人对了一掌,身影忽地分开,脸上都带着又惊又咋的表情,异口同声喝道:“你怎么会《御凤诀》?”
“你跟天圣教到底有什么关系?!”谢君恺情急地脱口问道。
光悟方丈圆寂前的那番话不期然地浮上心头,还有……那幅奇怪的仕女图!
他的头脑里乱得像团乱麻,他紧张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寻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
李悦怅然冷笑:“你何不先回答我,你和天圣教又是什么关系?”
谢君恺欲言又止,她冷冷一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心里酸涩难当,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哭声逸出,踉踉跄跄地只知在黑夜里一味的要逃离。
绕过小竹林,才刚拐弯,后颈上猛地一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掳劫
头,好痛!
微睁开眼睛,她试图支撑起酸疼的身子,却浑身乏力,颓败地跌回一片柔软中。
“这是哪?”就连声音都虚弱得可怜,她一惊,急忙暗暗运气,却发现丹田中虚空无物,再也提不起半丝内力。
拉紧床被,她吃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竟处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
豪华的精致摆设令她困惑,摸着身上柔软如丝的绣花锦丝贴身亵衣,她又吓了一大跳——她原来的粗布衣服不见了,连亵衣也被换过了!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蜷缩了身子,阵阵寒意袭上心头,已不敢再往下胡思乱想。
半圆拱的窗前,紫檀架上摆了具瑶琴,琴旁供着香炉,焚烧的檀香扑鼻,香烟袅袅绕绕……
“嘎吱——”门扉轻轻推开,一个身着蜜合色半臂,白色长裙,形容纤巧袅娜的少女,笑靥如花地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啦。奴婢叫人侍侯你梳洗整装,好么?”声音柔柔腻腻的,十分动听。
李悦心中警铃大作,戒备凌厉的眼神足以杀死眼前这个婢女。
“奴婢叫淼橘,是主上特意拨来南凤阁侍侯姑娘的。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她含笑欠了欠身子,眼珠儿滴溜灵活地直视李悦,鹅蛋脸上自然上翘的小菱唇格外吸引人。
“这是哪儿?”李悦虽然武功尽失,但高贵迫人的气势仍在。
淼橘一边手脚麻利地扶她下床,一边伶俐地回答:“这里当然就是南凤阁啦!”
南凤阁,鬼才知道南凤阁是什么地方,她说了等于没说。
淼橘击掌三声,从洞开的门中穿入一队妙龄少女,手捧香巾、绣帕、漱盂、银盆……鱼贯而入。八名少女齐整整地站在床榻前,曲膝躬身,异口同声喊道:
“奴婢们给姑娘请安!”
见李悦狐疑之色越来越浓,淼橘忙笑着解释:“她们八个人是南凤阁的侍女,也是专属于姑娘差遣的丫鬟。”
一转身,她马上厉声高喝:“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服侍姑娘梳洗!”
“是——”八名侍女赶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轮番上阵。
李悦被动地任由她们摆布。更衣、梳洗、上妆……大约弄了半个多时辰,淼橘才将她们打发出门。
“姑娘,你瞧瞧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白嫩的小手递过一面精致的菱花铜镜,李悦意兴阑珊地瞄了眼。
镜中的人儿一副艳丽装扮,显得万分清媚动人,简直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即使在栖凤阁时她都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抚了抚柔软滑爽的橘红色丝绸长裙,她叹口气:“太艳了……”
“哪里啊,姑娘这样最美了。嘻,就连淼橘见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啦!”放下菱花镜,替她扶正珠钗,她又故意酸溜溜地说,“主上要是见了姑娘现在这副倾城容貌,南凤阁必定会夜夜笙歌,恩宠无限了!”
李悦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她不安地蠕动了下身体,喃喃:“这……主上,他是什么人?”
“我们主上啊,自然是位魅力无穷,让人动心的男人啦!”
小丫头果然精明,李悦清楚,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丝口风,简直比登天还难。
“淼橘姐姐,淼橘姐姐——你在么?”楼下传来娇柔的呼唤。
淼橘赶紧应了声,跑到阁楼平台上,从护栏杆上往下探头高喊:“是羽幽妹妹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淼橘姐姐,主上把那颗南海夜明珠赐给了北雁夫人,我找不着东西搁哪,所以来问问姐姐!”
李悦也趋步至平台,她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是幢二层精舍小阁,四周翠竹森森,栽满了湘妃竹,土地上苍苔布满,门前一道羊肠曲径,鹅卵石子铺成。正中站了位遍身粉红绫罗的少女,半仰着一张清纯的小脸。当她看见盛装的李悦时,眼睛不由一亮,张嘴甜甜地叫:“这位想必就是新来的南凤夫人了吧!奴婢羽幽,拜见南凤夫人!”
南凤夫人?李悦贵为公主,对这各类冠冕堂皇的称呼,是最清楚,也是最敏感不过的了。一听什么南凤夫人,身子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淼橘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试图掩饰:“羽幽,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你……你走开!”李悦功力尽失,体力大大不如往日,嬴弱的身体已失去了基本的抵御力。她心中悲苦,摇摇欲坠地挣脱淼橘的扶持,冷道,“你也不用假惺惺地百般讨好我。回去告诉你们主上,别以为你们将我掳了来,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若想乘机玷污我的名节,我宁死不从!”
淼橘手足无措,李悦不让她近身,她也不敢贸然靠近,只得小声赔笑:“姑娘,你怎可误会奴婢的一番好意呀。我们主上真的是百年难见的美男子,大丈夫,多少美艳女子争相投怀送抱,只为博主上一夜欢爱恩宠。姑娘,你现在虽如此刚烈,等见了我们主上啊,就绝不会再如此想了……”
“贱婢,住口!你们当真不知廉耻到了极点!”李悦见淼橘既然毫不知耻地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淼橘姐姐,跟她罗嗦些什么嘛,”羽幽不知什么时候已上了楼,小脸紧绷,一改方才那副乖巧模样,她拉住淼橘,“她们这些女人都是不知好歹的,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我们给她们几分好脸色看,她们倒还真端起主子的架子来了。哼,也不瞧瞧自己是谁,就算是大唐公主,我们也没放在眼里。淼橘姐姐,这种人理她干什么!”
小丫头一口流利的官话,咭咭咯咯伶牙利齿,越说越猖狂。
淼橘赶紧扯住她:“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姑娘比不得别人。”附在她耳旁,小声低喃,“你不想想,主上何曾把我们四个调拨到园子里侍侯过别人的。”
羽幽一时语塞,愣住了。
淼橘加了句,“你可想明白了……”说罢,拉起羽幽下楼。
李悦瘫软地滑倒在地,她发觉原来失去了武功,自己就像是个无能的废物一样,寸步难行。有两个丫鬟马上扶起她,定睛看时才发觉是刚才服侍她梳洗的八名少女中的其中两名。
远远的,淼橘对羽幽的谆谆嘱咐断断续续传来:“……夜明珠我收在隔间的纱橱里,你一找就能找着……红玉珊瑚还搁在家里,没带出来……你让蕊胭姐姐提醒主上,别乱将它随口赏赐人,到时变不出东西来,可别来找我要……再有不明白的,你就问罗护法……”
什么时候,幽寂的竹林内响起这声声凄厉的蝉鸣?
是在不知不觉中!
不知不觉,她竟在这孤立的南凤阁呆了近十天。十天,这里就像是座监牢——死气,恐怖,让人窒息,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两名丫鬟,限制住她的自由。
这也许还并不算什么,最让李悦受不了的是夜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在漆黑无边的某个角落,有双惊鸷阴冷的眼睛在盯着她……一夜一夜,她骇怕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南凤阁,南凤阁,这简直就是座困缚住她御凤公主的天牢,让她想飞也飞不出去——这里比栖凤阁还要可怕!她甚至不知自己在何处,是否还在庐州……
可是,她武功被封制,纵有心,也是无力。
也许……
“吱——”她倏地拉开大门,门外竹园内,两名正在浇水的丫鬟错愕地抬头。愣怔一下后,才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问:
“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需要些什么?”
不,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想离开!
这八名随侍婢女,对她讲话时总露出异常恭谨、唯诺,甚至害怕的样子。怕她?她有这么可怕吗?她武功被禁,与常人无异,她们有什么理由怕她?
脚下蓦然一滑,她“啊”了声,昏倒在大门口。两名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地丢掉手中的容器,奔向李悦。
“姑娘——姑……”
围住李悦的身躯缓缓倒地,李悦灵敏地从地上爬起。
她下了招险招——没有内力的辅助,她的指力不强,这两名婢女虽被她点中了穴道,但相信维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苏醒。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时间不多,淼橘正好出去了,但马上就会回来,她不比其他人,这丫头太精明,太难对付了。
一口气冲向湘妃林,七拐八弯才走完羊肠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一进进此起彼伏的房舍,皆是雕梁画栋。同时她还看见很多穿红着绿忙碌的人——女人!
那些女子的打扮非主非仆,事实上,南凤阁里八名婢女的装扮也同样不似丫鬟。李悦原有些紧张的心很快得到平复,因为那些女子在看见她突兀地出现后,并未露出多大惊讶狐疑,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又各自忙各自的了。
她松口气,稍稍收敛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忙低垂着头,放步疾行。她要快些找到出口,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出去!出去!逃出去!
这个信念支持着她,催促着她,她几乎已经奔跑起来。
可是……逃出去以后呢?以后她该去哪?找谢君恺么?
不!再不要见到他了!他不相信她,污蔑她,轻视她,甚至讨厌她!
心里涌起阵阵悲楚,她行色匆匆地穿过一垂花门。
“你是谁?你怎么到这里来?”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传到李悦耳中,犹如晴空响雷。她不敢抬头,颤抖着后退,嗫嚅:“我……”
“站住,给我回来!”
一个强壮有力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企图逃走的李悦给拽住,她的手腕传来剧痛,她挣扎:“放开我……”
如果有武功该多好,如果武功未失该多好!她这辈子都未受过如此粗鲁的待遇!
“你从哪来?”一只大掌粗糙地抚上她吹弹欲破的粉颊,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的下颚蓦地被一把攫住,缓缓地扳正。于是,她一双惊惶的眸子对上了他!
锦衣华服,颀长身量,面如冠玉……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贤……哥哥……”
是心痛,委屈,还是喜悦?她说不上来,只知道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那乍见亲人的激动情愫填满了,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轻雾。
她看到的赫然是李贤!一个已被母后废为庶人的太子,一个被亲生母亲无情抛弃的儿子,一个被夺权者残酷幽禁的男人,一个被兄弟姐妹逐渐遗忘的兄长……
李悦已很多年未见过李贤了,自从母后将他从高高的太子位上贬下,废为庶人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哥哥了——他被母后长期幽禁,关在哪里,是死是活再无人得知。最后一次见李贤,虽然她还只有十二岁,但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的亲哥哥李贤!
“美人儿……”那只大手仍不停地抚摩她的脸,原本炯然有神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的竟是赤裸裸的欲望。在李悦看来,那犹如恶魔的双眼。
“不……”挣扎的结果换来的是被他点住穴道,彻底动弹不得。
不要!哥哥,贤哥哥,我是御凤,是御凤,是你以前最最喜爱的凤凰儿啊——
她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李贤横空抱起,听到他肆无忌惮地狂笑:“杨天鹏,够爽气!这份大礼我收下啦!哈哈……哈……”
一脚踢开大门,李贤毫不迟疑地将她扔进一张床榻内,狞笑声不绝于耳:“美人啊美人,别急……我会让你慢慢销魂……”
“可是我会先消了你的魂!”蓦地,冰冷的声音,加上冰冷的剑锋,冷冷地从背后贴上他的脖子。凉飕飕恐怖的感觉从头冷到脚,冷得他汗毛奈不住寒气而根根竖起。
“别,别……开玩笑了……”李显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认得这声音,认得这柄剑,更认得这柄剑的主人。他喉头一动,“咯”地强咽了口唾沫,鼓起全部勇气干笑着举手,试图轻轻推开冰冷的剑锋。
“啊——”一声惨叫,李显捂住手指,痛得牙齿咯咯直打颤,鲜血一滴滴渗出指缝掉在地上。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我拿剑的时候从不开玩笑!”
“为……为什么?”他们不是约好的么,不是……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飞起一脚,李贤不算瘦小的身躯就像烂沙袋般朝对面那堵墙壁飞去,瞬间撞昏倒地。
李悦平躺在床上,胸口因为激愤起伏不停,她双颊逼得血红,小脸上满是屈辱哀伤的表情,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床顶,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滑落。
然后,泪眼婆娑的她在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一双邪魅的眼眸。
胸口一震,她禁制住的穴道被解开了。而她仍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地躺着,就连哭也是那种让人心碎的无声流泪。
一双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而后抱起她,稳健地走出这间令人生厌的房子。
屈辱
“姑娘,奴婢没有骗你吧,我们主上是不是很英俊,很迷人的美男子啊?”淼橘挨着荷花式的雕漆几端坐,手里边熟练地做着针黹,边打趣说,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李悦没有理会她,坐在临窗的紫檀架前,呆呆地望着架子上那具古色古香的瑶琴。
英俊?迷人?
那双邪魅的眼睛?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天清醒后与他的对话,第一次正面交锋……
“你就是她们的主上?”
“是。”
“是你把我掳到这来的吧?”
“嗯。”
“也是你封制住了我的内力?”
“可你仍是逃出了南凤阁!”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刚才那样冰冷,甚至听不出一丝寒意,可说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她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架跳了起来,“哗啦”数十支大大小小的毛笔滚到了地上。
他,年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张迷人的脸孔,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使他看上去浑身散发着邪魅的气质。
那双眼睛使李悦在一瞬间想起郤炀,但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男人更成熟,而且更具危险性,怪不得淼橘会将他捧到天上,他是有让女人疯狂的能耐。
郅渲只是漂亮,漂亮得沉稳,漂亮得安闲,与这个男人正好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