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然后……身子颤了颤,斗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滚落,惶恐之色比起刚才更甚。他心里比所有人都清楚,失败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有些羡慕那些被英珞一招击毙的手下,至少他们不会像他现在这样痛苦害怕,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
“英珞,我们走吧!”
水霄挽过英珞,领着六位救获的少女,走向楼梯口。
“等……等一下——”黑衣人突然沙哑地吼叫,声音因害怕而颤抖,“救我,救我——”
水霄脸上仍旧带着笑,他在等他所要的答案。
“我……我们是绝情门‘人’字部的黑襟杀手……”他骇怕地环顾四周,生怕有其他人听见。
“绝情门……”水霄有些了悟。
“又是绝情门!”英珞跳脚,“南宫世家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
武林中人全一味的认为南宫世家是冷香谷的人杀的,英珞最气愤不过的正是这件事。
“是……”他犹豫着仍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南宫世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她问。
“这个……我并不知晓详情!”他们是杀手,杀手只知道听从命令,从不问原因。
水霄拦住英珞,沉吟了会儿,问:“你们是杀手,应该只是杀人才对,又怎会像是江湖采花贼般。掳她们这些女子来做什么?”
黑衣人焦黄的面上一红:“这不是我们做的,是‘人’字部的金绣使者做的……他们专替主上寻找美女……”
“主上?是你们门主么,他是谁?”
“他……啊——”黑衣人一声惨叫,水霄箭似的从窗口追了出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再次回到小阁楼,英珞冲他摇摇头:“没救啦。一刀毙命!”
黑衣人背心上插了把飞刀,刀深直至没柄。
“我们先离开这吧!”水霄感觉事情有些复杂,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还有……这些女子,得好生安顿。

素素

杭州城内第一大客栈——福临客栈。
这里的生意是最好的,因为打从他们进入客栈以来,就听见前楼人声鼎沸,送来迎往,好不热闹。最好的客栈,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住宿以及最好的客人。
英珞在床上翻了个身,在这一切都最好的条件下,她却失眠了!真是好笑,奇怪的现象。
窗外细雨绵绵,雨点打在窗格上,叮咚作响,同样敲击在她的心房。她怎么了?为什么脑子里充斥的尽是白天发生的一件小事?
再次翻了个身,她睁大眼睛瞪着床顶。
今天送走了最后一位救出的女子,素素却坚持不肯再回乡下了,于是她跟着他们住进了福临客栈。
原本福临客栈的伙计告诉他们,已没有上房了,可是水霄随随便便地拿出了块黑黝黝,不起眼的牌子扔到柜台,马上,上至掌柜,下至小二、跑堂的对他们的态度都来了个截然不同的大转变。于是,他们有了三间特等上房。
太奇怪了,他的那块小牌牌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她竟发觉素素看待水霄的眼神也变了!是自己多心了吗?
唉……辗转反侧,她索性跳下床,走到窗口,推开窗子,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窗子一打开,就看见人影一晃,有个窈窕的身影闪入了水霄的房间。
黑影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榻,雨声悉落盖住了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影子在床前停了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般,操起短柄匕首狠狠地、迅速地朝隆起的被衾上刺去。
“不要——”
门砰地被砸开,英珞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黑影突然闷哼一声,身躯瘫软地跌坐到了地上。
“水霄——水霄——”
“我没事!”
嗤——水霄左手高举刚点燃的火折子,一脸沉静。他将桌上的灯烛点燃,照亮了屋内每个角落,包括那个不太高明的杀手。
“素素!素素?”英珞不可思议地瞪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女子,清雅秀丽,明眸皓齿,不正是素素?“你……你这是做什么?”
“哼!”素素昂起头,眼神犀利地仿佛要杀死水霄,“我只恨我自己没本事,杀不了这个狗官。英姐姐,我敬你,因为你曾救过我们全家人的命。可是……可是,你既然救过我们,为何却又和武曌的走狗在一起……”
“什么?你说什么?”她听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自己刚才好象听了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你是谁?”水霄靠近素素,仔仔细细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依稀感觉她有点面熟。
“哼,狗官,告诉你,你听好了。先祖姓程,大将军程务挺!”
“大将军程务挺?程务挺是你爷爷?”水霄肃然起敬。
程务挺刚正不阿,在朝廷上威望向来很高,与宰相裴炎,一武一文。武太后另立豫王李旦为帝后,居别殿,政事无论大小都一把抓在手中,睿宗反倒成了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朝中裴炎、程务挺因不满武太后霸权,被武太后先后诛杀,柳州司马徐敬业、唐之奇、杜求仁、骆宾王等人因而决意在扬州起兵,反对武太后临朝。
“是!”程素素的脸上现出骄傲自豪的光芒,“先祖虽被武曌那个妖妇所杀,但我要告诉你,她杀不尽天下千千万万有血有肉的人!”
“程姑娘,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水霄解开她身上被封制的穴道,让英珞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他欠她们一个解释。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讲清楚,不仅仅是程素素会痛恨他一辈子,英珞也会因此永远离开他。
“英珞,你别瞪着我……”他坐在她们对面,“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份,一是因为你从没问过我,二是我心中实也并不太看重这个身份。其实在江湖上走动,它反倒是我的累赘。”
他苦笑:“没错,我是太后亲信,在宫内位居三品……”
“狗官!”程素素啐了他一口。英珞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从来……从来就没将眼前这个男人和官府联想到一块。
“……程姑娘,你冰雪聪明,你可曾想过,为何令祖被诛,却未牵连族人?按大唐律例,令祖其罪当连坐九族,男子诛杀,女子发配流放……”
程素素面色大变,颤声道:“你……你……”
他点点头,颔首不语,肯定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你把我弄糊涂了!”她已经相信他说的话了,因为他没必要说谎,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坦然赤忱。
程家的男男女女,旁系外戚除外,直系血亲就有二十几个。现下,除了伯伯、爹爹与叔叔们被流放边疆外,所有人都只是被逐出了长安,完好地存活下来。
“哎呀,这有什么好糊涂的,我可都听明白啦——必定是水霄救了你们全家,他的功劳和恩情可比我大的多啦!”英珞拍手笑道,她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即使做官,也必是个好官。
程素素怔忡着,迷茫的泪眼朦胧地看看水霄,又望望英珞。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水霄面前,毫无预警地扑通跪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她泣不成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她还能说些什么。满心的愧疚占据了一切,直到水霄有力的双手扶上她的肩头。
她瑟缩地抖了下,他已轻而易举地将她扶起。
“程姑娘,别这样。”他的神态平和安静,又带着些惆怅无奈,“我并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食君之禄,终君之事!武太后于他有恩,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忍受天下人的耻笑与唾弃,跟随在她左右。他可以为她卖命,但不等于他会不分黑白是非,滥杀无辜。其实,就他所了解的,武太后也并非是蛮横不讲理的暴君,反而在她的精明决策下,天下才能维持贞观时代的繁荣昌盛。如若天下真换成现在那些无能的李氏子孙来打理,不出半年,天下必定大乱,虎视耽耽窥视大唐已久的突厥、吐蕃等异族必会乘机大举入侵,到时候,百姓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三个人重新坐了下来,英珞是最兴奋、最活跃的一个,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会儿问水霄长安皇城风景如何,一会儿又问起了程家在杭州乡下的生活情况。
“素素,你真的不回乡下了吗?”
程素素不会武功,只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大小姐,她若不回乡下,只身一人想去哪,又能去哪?
“是的,”她羞怯地浅笑,“我打算去扬州投奔义军!”
见英珞用狐疑的目光瞅着自己,她挺直了背脊,小小的身躯仿佛充满了自信与力量,羞涩不见了,声音也提高不少:
“我知道,我也许什么也做不了。我是个女子,既不会武功,更不懂用兵打仗,但是我想,军营里那么多士兵,他们总会需要个人,替他们洗洗衣服,煮煮饭什么的。我相信我定有我的用处!”
这番话,让他们震惊不已,更让水霄看清了一个柔弱女子身上的坚强不屈。于是,他几乎是怀着崇敬的心情,冲她鼓励地、肯定地、赞许地点了点头。
程素素的眼睛在刹那间闪亮了,发出自信的、自豪的光芒。拥有这种光芒的双眸是美丽,而且十分吸引力人的,连带的,这双眸子的主人也显得是那么的楚楚动人了。
英珞观望着一切,蓦然沉默了,有种无法言明的感觉正悄悄地爬上她的心头。
“英姐姐,我真是太高兴了!”她拉住英珞的手,掩不住的激动,“明天天一亮,我就要走啦,如果不是在半路上被强人所掳的话,我应该早就到扬州了。英姐姐,你愿意和我一块去么?你武功那么好,人又长得那么漂亮。哦,我敢保证,徐都督一定会更欢迎你!”
英珞傻傻地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她的眼角瞥向水霄,发现他正神情专注,饶有趣味地盯着神采飞扬的程素素。于是,她放开那双热切的手,退后一步,低声嗫嚅:
“不,我还有事……”
“哦……”素素漂亮的大眼睛失望的黯淡下去。
英珞偷瞄了水霄一眼,咽了口唾液,觉得嗓子干燥得似火在烧,她吞吞吐吐,唯唯诺诺:“也许、也许水霄愿意……愿意陪你走一趟!”
程素素的目光投射在水霄脸上,他面色阴郁,一言不发。她看了会儿,笑容绽放,自以为明了地说:“英姐姐,水……水大人官职在身,又是武太后的亲信,岂能和我一块投效徐都督,这不是让他也公然造反么?”
雨渐渐停了,广漠无边的夜空里,晓月将沉,疏星数点,风簌簌然吹进屋内。衣着单薄的英珞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哦,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她猛地跳起来,试图甩掉一身的寒气。
程素素也醒悟过来,想起今晚的事,她的脸不由红了:“是啊,吵到水大人安歇了!”
两人都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准备各自回房间了。水霄却忽然开口道:“英珞,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她身子僵了僵,程素素对她笑了笑,独自迈步走了出去。
沉默包围着他们,英珞站在门口。好一会,大概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她倏地转过身,咧开嘴笑道:“喔,你找我什么事?我很困呐,有事明天不能再聊吗?”
说完,她还故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水霄默默地注视着她,眼神忧郁,声音低沉:“英珞……”
她吓了一跳,他高大的身影已经逼近她,热热的呼吸几乎喷到她脸上。她瞪大了眼睛,耳畔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巴不得我离开你么?”
“你,说什么……”她结结巴巴,被他的气势压迫得无路可退。
“你知道我说什么的!”一把抓住她,他嘶哑地咬牙低吼,“你这个可恨的小妖女,我恨不得一口将你吞进肚子里。你真的很可恶,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有点害怕他疯狂的样子,“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了解你的心意,想成全你罢了!”
“你说什么——”他真想捏碎她呵,这个妖女,果真是没有良心的。“成全我?你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把我急急地推给别人?我告诉你,别说是一个程素素,就是武太后要把御凤公主许配给我,我都没希罕过!你……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坏东西!”
他看见她可怜兮兮地拿眼瞅着她,红唇吃惊地微张。他猛地拉她入怀,低下头迅速地吻住她。
英珞身子一阵痉挛颤抖,只觉得天地悠悠,天旋地转了。
“英珞……英珞……”他低唤她的名字,眼里,心里只存在她一个人。
她的脸颊一片绯红,呼吸急促,胸口随着碰碰剧烈的心跳声而起伏不定。
“你居然敢轻薄我!”她举起拳头捶他,却被他轻易挡开。
“英珞……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
“我……我不明白!”
“英珞!我喜欢你!你可也喜欢我?”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话如此直白地讲出来,一时讷讷的愣住。但同时在她心里,却有个声音已经在大声呼唤:喜欢——喜欢的——我喜欢你——
见她不说话,水霄猛然推开她:“我明白了,我不该勉强你。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他转过身,走向床铺,声音那么痛楚,“明天……我就回长安。从此,不再打扰你!”
“不要——”她飞扑上前,从背后抱住他,脸颊滚烫地贴紧他宽阔的背,“不许走,不许你离开我。你怎么可以走,你敢走,我不许!”她言语仓促,情急间说得更是语无伦次。
他闷笑一声,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然后他飞快地转身,他热切地拥住她,用唇狠狠吻住她。

浩劫

清晨,蒙蒙细雨中,他们两人送别了一脸坚定的程素素。
临走时,她拉着英珞的手,恋恋不舍:“英姐姐,你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喔……姐姐,还忘了告诉你件事——你还记得刘知通么?徐都督在扬州起兵后,就把他给砍了头啦……”
送走了程素素,回到福临客栈,她的那番话却反复萦绕在英珞的脑中。她不禁回想起在扬州和郤炀两个人扮鬼吓唬刘知通的情景,但……现在,郤炀他……
心头空落落的,她满怀落寂的神色落进水霄眼里,他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离别而伤怀,便温柔地搂住了她,低喃:“傻丫头,你还有我啊。”
“水霄……”她靠着他的肩膀,幽幽地望向远方,“我好想姑姑啊!”
他恻然,不由也想起自己千里之外,阔别四年的家人。
英珞轻启朱唇,清亮的,温柔的吟唱出一个动人的旋律。
水霄听不懂歌词:“你唱的是什么?”
她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这是我们南诏姑娘唱给情郎听的歌儿,嗯,我译成官话儿你再听听看——”她低声细细吟唱,款款动人,“如花如水好哥哥,早相识来晚相恋,早相遇来晚连情,连情不怕慢。有心同哥长相恋,你猜妹子敢不敢?一刀剁下二个头,血凝成一团。”
他的眼皮一跳,这歌词译得古怪,竟是隐有血光。
“好听么?”
“好听。”
“我猜,你肯定在嘲笑这首曲子!”她推开他,斜睨着他,“我们边外的人自然比不上你们中原的文人雅士,会做这个诗,那个词的。我们只会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什么都没说!”
“可你绝对有那么想!”她反驳。
“好啦,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因为我本身也不是中原人!”他杜绝她的一切歪念,“我的家比你还远!”
“在哪?”
“在……关外!”他亲亲她额头,“英珞,你姓什么?是姓英吗?”
他听程素素一直叫她“英姐姐”的。
“不是,我就叫英珞!我不姓什么?”见他困惑,她叹口气,补充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笑她的天真:“傻瓜,怎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呢,你姑姑姓什么,她总不会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吧!”
她果真点了点头。
他睁大了眼睛,好气又好笑:“哎哟,你还敢点头!你姑姑是个大迷糊,你是个小迷糊。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姑姑就叫姑姑,没有名字!”她有些哀伤地垂下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不安静的抖动着,“我和郤炀、还有郅渲都是姑姑捡来的……我们没有名字,名字都是姑姑后来替我们取的——我们是没有姓的!”
他震动了,心痛于刚才她的那番话,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一连迭声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她反而笑了,笑容灿烂,“天下没有父母的孩子多的是,比较起来我还有姑姑照顾我,疼爱我,我很幸福的不是吗?对啦,轮到你了,你有家,自然有家人吧?”
“有,有很多,数都数不过来!”
“骗人!”她才不信。
“真的。我走的那一年,家人连同仆妇、婢女已经有三百多人啦。这几年没回去,想来人丁应该又兴旺了不少。”
“那么多!”她吐了吐舌头。
他柔情无限地看着她,他喜欢看她每个可爱的、天真的小动作。
时间偷偷的,飞快的流逝,直到窗外雨停。
水霄终于长叹口气:“英珞,真希望一直这样陪着你……可是,现在好象不能再聊下去了——我们有客人到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蓝衣蒙面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房内。
“阁下如何称呼?”他心情非常好,如果可能,实在不想与任何人发生争执。
蒙面人没有回答他,他仍旧直挺挺地站立,眼神凌厉。
“阁下在绝情门地位应该不低吧,想必还是能讲话的……”他笑嘻嘻地端起英珞替他刚沏的一盏茶,悠闲地啜了口,顿时齿颊留香,说不出的舒服。
蓝衣蒙面人眼底闪过锐利的杀意。
英珞却在这时“扑哧”声竟笑出来,她还不知死活地捂住嘴,故意说:“水霄,你怎么让客人站着呢?”
她倒了盏茶,柔荑一挥,茶杯飞向蒙面人,竟一滴水都没晃出。茶杯去势汹汹,蒙面人手一扬,几点乌光闪动,撞在茶杯上。
“咣啷”,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
“唐门暗器——你是唐门的什么人?”水霄神色大变,有些动容道。
“哼!”蒙面人仍旧没回答他一句话,身形稍动,无数寒星飞过。
“小心——”水霄随手操起一张椅子,扔出去打飞了十来枚飞镖、铁藜、钢珠、袖箭。“别接他的暗器,上面有毒。”
四川唐门的暗器、毒药闻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水霄没料到蓝衣蒙面人居然会是唐门的人,投鼠忌器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英珞已躲到了屋顶房梁上,她的轻功很好,那些暗器根本无法伤到她。
“你是谁?”水霄已拔剑在手,他从没有随身佩剑的习惯,但从西湖湖畔回来后, 他还是去买了把剑——他可以不用剑,但现在,他有责任,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就不得不用剑。
剑光闪闪,这只是一柄普通的钢剑,然而握在水霄手里,就变得非常不普通了,剑身冷冷地发着寒气。
蒙面人漠然道:“一个来杀你们的人!”
“可你刚才却没有真正使出杀着,”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只是受命于人,在做一件你不情愿做的事!”
他一征,神情有一抹痛楚一闪而逝,证明水霄猜对了。
“为什么?”水霄追问。
蒙面人刷地拿出一支钢铁铸的判官笔,二话没说,就飞身扑过来。水霄没动,似十分感慨的叹息,等到那支判官笔要插进他咽喉时,他的身子灵巧笔直地滑开半尺,手中的长剑跟着寒光一闪。
看似软绵绵的剑招却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蒙面人一寸一寸后退,额头因紧张而渗出汗水。
“为什么不用暗器!”水霄抢攻了三招,“你为何不使出全力,你不是要杀我吗?你在顾忌什么?”
英珞坐在梁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那场打斗。战斗并不激烈,因为双方都没有使全力在打。然后,她就看见蒙面人向后纵了一大步。
他要发暗器了,她猜想,手中已偷偷扣紧那透明的丝线。可是蒙面人什么都没做,她猜错了,他只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