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开闸放人,都有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跑进去,试图抢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磕头许愿。可他们也并不敢太过撕扯,因为两边,可都有表情严肃的符兵在呢。
这里的符兵尤其多,整整有两列。
偶尔,会有一个人在跪拜过后,站起来往台阶上走。
如果这个人没有拿出升仙令,就会被府兵一鞭子抽下去,然后捂着脸滚半天。而脸上也会出现一道深紫色的鞭痕,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消褪。
但如果这个人拿出了升仙令,府兵就会退后一步,放他过去,任凭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在第一道龙门的后面,有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云台。
云台宛如一朵巨大的白莲花,就轻柔的飘浮在空中,缓慢的旋转着。
在花心中间,坐着一个身穿深蓝长袍的仙人。仙人手持拂尘,闭目不语。
每当有人手持升仙令走进龙门,仙人就会张开眼睛,伸手接过升仙令,然后用拂尘往上指一下,示意那个人继续往上。
那个人,就会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穿越一个又一个龙门。
每当他穿越一个龙门的时候,那些盘旋在柱子上形态各异的巨龙们就会两两对望,挺直身体,在龙门的上方搭出一个拱形穹顶出来。而自巨龙穹顶的上方,就会飘落大朵大朵,金色和白色的云,慢慢的砸到地面上,化成金银两色的莲花,任凭这个人穿梭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这就是步步生莲了。
当那个人走过了八重龙门之后,他就会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最后一个龙门之前,那是唯一的有两扇门板的龙门。
龙门上没有锁,从那个人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其实只要轻轻一触,就可以拉开龙门。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就会集体踮脚抻脖子往龙门里面看。
龙门只是一个单摆浮搁的红色大门,照理说开龙门之后应该透视到对面围观的人群才对。
然而并没有。
当推开了龙门后,里面是一片浓浓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人如果跨进那个门,门就会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而这个人,则消失不见了。
每到这个时候,人群就会发出巨大的欢呼,那声音惊天动地,仿佛走进去的是自己一般。
香茅子看着这一切,紧紧的抿着嘴。
原来,这就是走龙门,升仙路。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有一把钝钝的刀子,在来回切割着。
很痛,很痛。
就在这个时候,在新一轮的跪拜之后,有三个人往龙门台上走去,人群中又发出了整齐的喟叹。
而香茅子则忽然用力攥紧陈掌柜的手,小小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那三个人,正是辛崀、辛娘子和辛茂。
符兵依然拦截他们,辛娘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递给符兵看,却正是小小的升仙令。
符兵点点头,却只让一个辛茂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辛娘子万分不舍,去并不敢跟威猛的符兵争论,只能把那个升仙令递给辛茂,低声叮嘱了他几句,然后用手推着辛茂的后背,把他推上台阶。
在人群中,陈掌柜也目睹了这一切。
他低头,香茅子眼中已经包含了眼泪,默默的留着,她甚至没有擦一下,任凭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地上。香茅子死命的咬着下唇,小手心里全是冷汗。
陈掌柜见她这么痛苦,内心不忍,微微附身,对她说,“你现在过去阻拦,也许还来得及。”
那一瞬,香茅子犹豫了。
然后她就看见她爹辛崀。辛崀眉头紧锁,双手握拳紧紧的贴在身上。因为他们没有继续往上走,只是在第一阶台阶前看着辛茂,符兵居然也没有驱赶他们。
香茅子想,爹爹真的很疼辛茂啊。
于是她轻轻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声高喊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来,“那神仙令不是他家的,是俺们家的!”
在这种肃穆大方的场合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嗓子,简直堪比晴天霹雳。
辛娘子眼珠子都红了,她立刻“呸”了一声,甚至顾不得符兵就在身边,“放你娘的臭屁,谁在那边胡吣,这升仙令是我们家的!”
“是我!”一个气势雄厚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动分开,只见穿着光鲜亮丽的宋大娘,手里领着一个高壮白胖的半大小子从后面挤了进来。
符兵也没有拦着,任凭她们两家凑到一起。
人群一时间大哗,这可是几辈子也看不到的夺仙缘大戏啊,够西门口说书先生说足三十年了!
辛娘子一看是宋大娘,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是你!我们家的升仙令跟你有什么关系?”经过这两日的了解,辛娘子已经知道这个小玉片叫做升仙令而不是神仙令了。
宋大娘却理直气壮,她声音嘹亮的说,“自然是我们家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一家人啊,是从我们黄石镇耶溪村逃难过来的难民。”
众人都在交头接耳。
宋大娘更加得意,她说,“最近凶兽作乱,这老辛家一家子遭了难,逃到我们黄石镇。哎呦呦,他们一家子来的时候啊,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哎呦呦,那叫一个寒酸哦。全靠我们黄石镇的乡亲们出手搭救,他们家才能在镇子里落脚。”
如今靠近西山那边有凶兽肆意作乱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宋大娘的话又引发了一轮讨论。
“是的呢,听说凶兽特别肆虐,有好多村子整个都被灭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哎呀,这事我也知道。我还听说,升仙大会也是为了发现有灵根的凡人,培养更多的英才抗击凶兽呢。”
宋大娘见大家都在点头,更加有底气,“乡亲们!这一家子是狼心狗肺啊!我家好心帮衬他们家,还把她家娘子请进家门做客,给吃给穿的。没点到,他们上门做客,却趁机把我家珍藏难得的仙缘给偷了。然后自己一家子偷偷摸摸的来登这个龙门!你说,他们家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宋大娘的话音落地,很多人听了就义愤填膺,“这也太不要脸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辛娘子见状着急了,“你别含血喷人!大家,大家静静听我说。这个人她撒谎啊!这个升仙令跟她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们家的,她在诬陷我们,红口白牙的,我敢对天发誓,这个升仙令是我们家的,如若不然,上天神明听着,就天上劈下来个雷砸死我!!”
在元炁大陆,发誓还是非常严肃的一个事情,因为它们被应验的几率非常的高!
辛娘子这几句斩钉截铁的话一说,众人的观点又发生了改变,纷纷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宋大娘。
宋大娘却是有备而来,“你从我家拿走了升仙令,当然就变成了你们家的,也敢说它是你们家的!你重新发个毒誓,说这个神仙令牌是给现在走龙门那个男娃娃的,不然仙人就打雷劈死你们全家!!”
这件事宋大娘盘算已久,她故意趁着这机会来挤兑辛娘子,就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辛娘子果然一愣,一时间张口结舌,没想好怎么反击。
可她这种停顿却被看成了心虚,众人一时间大大起哄。
宋大娘趁机叫起了撞天屈,“哎呀我的天老爷啊,你张开眼看看啊,这好心没好报啊!还让人顺手摸走了我们家的天大的机缘啊,我这可不想活了啊啊啊啊。他们家连脚上的泥都没洗干净,怎么可能来我们黄石镇找到机缘?!!这分明就是一窝贼啊!”
大家听闻了,就发出了更大的嘘声,有脾气不好的,就把手里吃剩的半个果子连皮带核的就砸了过来。
一时间秩序大乱。
符兵们纷纷在空气抽打鞭子,蓝色的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巨大的啪啪声,“禁声!禁声!”符兵们接连喝止,秩序这才好了一些。
“这仙缘是因为我们家在郊外采药,得到仙人的垂青给的!”辛娘子气急败坏说到,“大家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她是撒谎的。这仙缘真是我们家在郊外林子里采药,遇到仙人给的!”
宋大娘说,“没错,是采药遇到仙人给的。可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大家可以打听一下,这事知道的人多了!当时黄石镇感染时疫,镇子被府军围困,不得进出。而这一家子要半个月后镇子恢复出入才下山进镇子的。而我们家是提前投靠亲友离开了,才得以在外采药遇到的机缘。这采药的机缘,还是我讲给你听的!”
人群里就有人高喊,“有这事,我娘家兄弟就是府君,当时还跟着黄伍长去围困过黄石镇,半个月都不能回家,我知道的!”
另外有人也说,“我媳妇娘家就是黄石镇的,这事我也听过,是个孩子求到仙缘救了全镇!”
于是宋大娘就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谢谢诸位高邻,这样的贼人真是恨不得啐死他们,真不要脸!”
“恩将仇报,快把他们家拿下去打死!”人群中有人信了宋大娘的话,带头喊。
有带头的,大家的情绪就跟着被煽动起来,全都跟着喊,“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辛娘子着急了,“你怎么敢这么说,这明明是我儿去寻的仙药!”
宋大娘一拍大腿,“哎呦呦,你们大家听听,她还撒谎呢!”
辛娘子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我没撒谎,你才是黑白颠倒的贱人!”
宋大娘朗声说,“那我问你,采药的是白天正午还是黑夜子时?”
“夜晚子时!”辛娘子斩钉截铁的说。
“那遇到仙人的地方是镇外林地?还是镇内街道?周围可有没有旁人在身侧?”
“在镇子东边的林外山坡,周围没有旁人在侧!!!”
“只有你儿一人?”
“只有我儿一人,跟你们家没关系!”辛娘子恶狠狠的说。
却不提防“呸”的一声,宋大娘一口浓痰吐在辛娘子脸上。
“诸位刚才都听清楚了吧!这娘们口口声声说仙缘是他们家的,夜晚子时,镇外林地上坡上,他儿子一个人采药遇到的仙人!!!!!”
宋大娘激动万分,声音激昂,“这事情不假,可惜跟她儿子没关系,这都是我儿子宋德财的仙缘啊!!!!你们看看这两个孩子,大半夜的,你们觉得谁能去镇子外面独自采药?!一个五岁的娃娃,他半夜去荒山野岭的采药,你们信吗?!!”
大家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两个孩子。
宋德财今年已经是十三岁了,他又长的高且壮,看起来跟个年轻的后生仿佛。
而在龙门之内的辛茂,今年只有五岁,虎头虎脑的,个子却没有拔高起来,还跟三块豆腐摞起来差不多。
要说大半夜去野地采药,显然是宋德财更有可能一些。
大家议论纷纷,都对辛崀和辛娘子指指点点。
辛娘子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她愤怒的大吼一声:“我打死你个娘肏的老贱货!”她一低头就扑过去,如愤怒的母狼一样去抓宋大娘。
宋大娘那也是久经战斗的女斗士,立刻低吼一声,掐胸抓奶横扫辛娘子,把她压在地上骑着胖揍,“你个小浪蹄子还敢偷我们家机缘,看我不打得你满脸开花!”
这种泼妇打架的下三滥作风,倒是很迎合市井大众的围观需求,大家纷纷起哄,恨不得她们更用力一些才好。
而这个时候,端坐在云台之上的仙人睁开了眼睛。
章节39:仙人一语定乾坤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7-04-12 17:23字数:4,530
仙人面沉如水,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拂尘前端轻轻摆动一下。
宋大娘和辛娘子就立刻被分开了,仿佛有两只无形的巨人拎起她们两个人在半空中,任凭她们踢腿伸手的挣扎,却无法撼动分毫。
两个人面孔都憋得通红,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情形就仿佛是皮影戏中的傀儡一样,又诡异、又可怖。
这就是仙人的手段了。
围观众人见到这种神秘莫测,却有这巨大威能的法术,则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龙门前方竟然是鸦雀无声。
“尔等,上前!”仙人忽然开口。那声音低沉轻柔,却仿佛在每个人耳畔说的那般,异常清晰。
不知怎的,大家都能明白,这句话是对着场地中间的两个男娃娃说的。
这个时候宋德财的腿已经软了,他拼命的摇头,不想上去。可是身体后却有一股柔和强大的力量,推着他不得不往前走,跟着辛茂一起,站到了仙人的面前。
“符。”蓝衣仙人又说。
辛茂用颤抖的小手,战战兢兢的托起那个升仙令,把它递给仙人。
仙人似乎只凝神一望,那升仙令就自己飘起来,慢慢的飞到仙人的手中。随即,仙人开口朗声念到:“有女,香茅子者。三尺九寸高,瘦小枯黑,眉清目朗。以一人之力斩杀噬人鼠一头,血战两头不敌。其志可取。”
然后仙人目光如电一般刺向眼前的两个男孩,又开口,“此二人皆为冒名者,当诛!”
仙人的话音刚落,符兵们立刻上前,如恶狼擒兔一般冲向宋德财和辛茂,一道蓝色的光芒一闪,他们两个就被抽下了龙门。
那蓝紫色的鞭痕皆出现在他们的脸上。剧痛入骨,两个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这还没有结束,符兵把长樱枪立在当地,然后拖着辛茂和宋德财的头发,任凭他们哭号,让他们靠在樱枪上,只一挥鞭子,那长鞭就自动盘起,把他们牢牢缚在了樱枪之上。
说来奇怪,樱枪只是随手一放,可是却如同生了根一样,问问的矗立在当地,无论两个孩童怎么挣扎,都分毫不动,笔直笔直的立在哪里,如同一根旗杆般。
辛茂从来没有遭过这种大罪,他不停的发出凄厉的惨叫,“疼,我的眼睛,眼睛啊!疼啊,娘,救我。救救我。爹爹,爹爹!”
辛崀立刻扑倒在地,匍匐着往台阶上爬,“仙人,那升仙令真的是我家的。香茅子是我的女儿,真的是我的女儿,我敢用全家的性命发誓!”
他用尽全力磕头,毫无保留,只磕了两下,额头前尽是一片青紫。
仙人用拂尘一点,符兵高举这的樱枪立刻收起。但有一丝延误,此刻辛茂已经成了一颗被刺穿的肉丸子了。
“香茅子是你女儿?”仙人轻声问。
辛崀连连叩头,鲜血顺着他的鼻翼两侧流下,他却不敢有擦拭的动作,“是,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为了弟弟才半夜翻墙出去采药,然后得到的仙缘。这事黄石镇的人都知道。我不敢说谎。”
仙人又问,“其人何在?”
辛崀顿了一下,立刻说,“她还在家,没来。”
仙人冷漠的说,“那就是故意混淆仙缘了。此令作废,冒名者废!夺缘者斩!”
仙人话音刚落,站在宋德财身边的符兵,就一个挺身突击,手中长枪斜斜向上一挑。宋德财连一声叫嚷都没有,整个头颅就飞上了半空。
从宋德财脖颈处飞溅出无数的鲜血,宛如在半空中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其他人倒还好,只有辛茂离的近,被尚且温热的鲜血浇淋了满头满脸。他却吓得连一声都发不出来。
依旧被禁锢在半空中的宋大娘虽然一直拼命挣扎,可是仙家法术又岂是她这种凡人能挣脱的?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符兵一下子挑飞儿子的头颅,让他身首两处。
宋大娘翻了一个白眼,瞬间昏厥过去。
而辛娘子听着、看着,则发疯的呜呜着,眼里流出的都是血泪,却没有办法。
辛崀跪在地上卑微的磕头求饶,“真不是冒名,我们不知道,我们以为这是仙家给我们的家的。真的不是冒名,求您了,求您了!”
仙人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而冷酷,“符分两种,前者通用,后者记名。吾不信你。”
符兵们粗暴的再次在辛茂身旁立起一根标枪,用四根长鞭,任凭他惨叫着嚎啕,把他的双手双脚分开捆绑。
香茅子从一开始就不停的颤抖。
她怕。
尤其是当仙人以雷霆手段秒杀了宋德财之后,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仙人,是不讲道理的。
仙人对凡人的态度,大概跟人类看蝼蚁差不都。很多孩童无聊的时候就会去烫蚂蚁洞,并非因为蚂蚁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们无聊。而仙人此刻对辛茂和宋德财的处罚,依然没有道理可讲,只是他觉得错了,就这么简单。
香茅子害怕,她不知道仙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也错了,要有罪同罚。
她偷偷往陈掌柜的身边靠靠,仿佛那个高大的身体,才能给她一点点遮掩。
围观的人群,早在仙人开口那一瞬,就都已经跪下聆听训导。见识到仙家不容情的狠绝冷酷,每个人都在心中擂鼓一样震撼,却都再次伏低身体,更不敢再发一言。
辛茂硬生生的被府兵分开四肢悬挂在标枪上,他凄厉的干嚎着,“娘,娘!救我!爹,爹爹!!”
辛崀哀求仙人不成,试图冲过去抢孩子,却被府兵一鞭子抽到旁边,他伤的很重,鞭子几乎打碎他半边肩膀,他只能一寸寸往辛茂身边攀爬。
被挂在半空中的辛娘子看着惨叫的孩子,身体重创的丈夫,她心中的悔意滔天,眼中和嘴角都流下了细细的血线,远远看上去,分外狰狞。
这一家人的惨状,很好的震慑了所有的凡人。
天道,不可违。
仙人,不可欺。
仙人又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打坐。
而符兵已经举起了枪尖对准辛茂的手腕四肢等关节处。
辛茂喊的声音都劈开了,“不要,不要啊!我怕啊,爹啊。香茅子,我怕啊!救救我。”他胡乱的叫着。
“姐!救我。救我啊!”辛茂哭喊着大叫。跟他以往一样,每次在外面惹祸被人欺负了,就只会闭着眼睛哭着喊“姐姐,姐姐。”
其实他知道今天香茅子不在,可是以往这种时候,香茅子总会如神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护佑住,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小辛茂忍不住再次高喊出,“姐!”
正在人群中颤抖的香茅子,猛的听到了辛茂凄厉的惨叫。
她的内心仿佛被狠狠戳了一刀。香茅子匍匐在地的拳头猛然攥紧了,她猛的抬头。
陈掌柜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刻去反手去按她,却晚了一步。
香茅子已经站了起来,高喊一声,“我在这里!住手。”
符兵稳稳的举着樱枪对准辛茂,仿佛被定格了一样。
香茅子深吸一口气,挣脱陈掌柜揪住自己小腿的手掌。她一步,一步的从人群中走向龙门,慢慢却坚定的靠近仙人。
香茅子的小腿一直在轻轻颤抖,仿佛下一步她就能腿软,可她却还是坚持着走向了仙人。
当她靠近仙人的时候,蓦地,仙人再次张开了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啊。
仙人的眼中,仿佛有两道极亮的光芒刺向她,像两把长剑刺进她的身体里,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香茅子觉得自己刚才像是死了一回。
幸亏这个时间非常短暂,仙人瞬间又收回了庞大的压力,变得平静而冷漠。
也没见仙人动手指,那块升仙令玉片就自动飞了起来,贴到香茅子的额头上,一阵暖洋洋的气流再次轻抚她的全身,那片玉符发出了一阵阵闪烁的荧光。
“喏。”仙人说,“汝可去龙门一试。”
拂尘轻摆,仙人示意香茅子可以往上走了。
香茅子苍白着小脸转身,人群中陈掌柜跪直身体,顾不得礼节,苍白着脸庞轻轻挥手,示意她赶紧往上走,不要废话。
辛茂着挣扎着扭头,哭着看她,哑着嗓子半张嘴,看口型叫的是,“姐,我怕。”
辛崀依旧在地上慢慢的爬,抬头看着香茅子,眼里都是哀求和后悔的神色。
香茅子又看了看半空中被挂着的辛娘子,她正疯狂的摇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一滴滴的落下,都滴到衣襟之上。
香茅子回头,心中的主意已定。
她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这地上的两个人,是我的亲人,请仙人原宥他们的冒犯。”
仙人哼了一声,“一入仙门,亲缘断绝。汝可速速离去。”这意思是不要废话了,赶紧走。
香茅子想了想,说,“我的先生曾经教导我说,天道有情,故分九重。修行问道,入世炼心。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至亲都能无情放弃,那么他也修不了仙罢?“
仙人忽然脸色大变,怒喝,“聒噪!黄口小儿岂敢如此置喙仙道?其汝速去登龙门,否则就不要去了!“
仙人的怒喝仿佛惊涛骇浪一般拍下来,香茅子的脑子中,只看见一座巨大的山峰如无边黑云一样倒塌下来。震得她的衣角都在猎猎作响。
一时间连气都喘不过来。
这种震撼也波及到后面跪着的众人,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再次伏低身体来对抗。大家都在心中暗暗感喟,这就是仙人一怒,太可怕了。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偷偷的尿了裤子。
香茅子顶着这个巨大的压力,她紧紧的盯着仙人,绝对不肯后腿半步。
甚至小小的骨骼都在发生着咔嚓咔嚓的轻响。
仿佛极其漫长,却又似短短的一瞬,那山一样的压力竟然划过去了。
小小的香茅子,还在最前面,弓着身体坚持着。
她甚至张大眼睛,直视着仙人不肯有丝毫妥协。
跟突如其来的压力一样,蓦地,仙人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又变得平和从容起来。
青衣仙人微微点头,“孺子赤心,可教也。你过了这道考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