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崀自然也知道不成,只能一把抱过辛娘子,用力抱紧,用长满胡茬的下巴,使劲的在辛娘子的耳后脖颈处蹭了蹭。
两个人依偎的坐了很久。
心里渐渐充满了坚实的信念,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一定什么问题都没有!
辛崀轻轻的说,“对不住,阿嫦,家没了。”
阿嫦,是杨氏的小名。只有在极其情动的时候,辛崀才会叫她的名字。
杨氏轻轻伸手在后背上顺着脖颈抚摸着辛崀,“有你在,怎么会没有家。你,就是我的家啊。”
辛崀的心仿佛被一盆热水泡着,他紧了紧臂弯,更用力的把辛娘子抱着,“嗯,我会再给你一个家的。然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养一院子。”
杨氏听了低笑,“那不跟养猪似的?大郎,我愿意给你生孩子,生多少个都行。”
就两个人低声说着悄悄话的时候,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香茅子小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爹?你们洗完了没有?”说完又是两声扣门声。
旖旎的气氛随着这声轻唤瞬间消失。
辛崀立刻放开杨氏,而杨氏也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面开一面顺口骂香茅子,“你又跑哪儿钻沙去了?!我们这早都洗完了。就等你回来商量事儿呢,结果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我瞧你如今心也大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混,死丫头,赶紧去把洗澡水倒了!用着人家的东西得精贵些,不然下次谁肯借你?!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擎等着出花呢!”
香茅子不做声,她拎着一个大桶过来倒洗澡水,杨氏见了,顺手又拍打了她两下。香茅子仿佛早知道一样,一扭身就躲开了。
辛崀依然沉默着,就仿佛没见到一样。
这种互动的模式,早在耶溪村的时候,就已经常见了。
香茅子快手快脚的把洗澡的浴桶收拾干净。捡了她爹娘的脏破衣服,打算去井边洗衣服。辛娘子却拦住她,“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刚来连个方向都没弄明白,你正好领着我略逛逛,让我也知道到路该怎么走。你爹先找你有事。”
香茅子应了一声,就把装满脏衣服的盆子放在门后,走到辛崀面前,“爹,你找我?”
辛崀也趁机好好打量了一番,香茅子如今长高了些,原来刀条一般的小黑脸,现在也圆了几分。因为换了衣服,也显得精神了很多。看来她在这里过得还不错,辛崀也放心了。
辛崀问香茅子,“咱们村子兴许就回不去了。一来是凶兽作乱,二来村子里能活下来的人太少了,就算剩下的人都回去,也守不住了。狼群会下来。那对于今后的生活,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香茅子蒲扇着大眼睛,“爹你放心,掌柜的说他给你在黄石镇找了个活计,一会就来跟你说!”
辛娘子在旁边听了,热切的问,“那是在这里做工吗?”
香茅子摇头。
辛娘子忍不住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不会说话啊,一天到晚不做声,你这死丫头整天想急死谁呢!”
香茅子被她后娘掐得龇牙咧嘴,然后跳脚的扭动着身子想挣扎出来。
偏偏辛娘子掐她早都到了技艺大成的境地,无论香茅子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出去。
两个人正在拉扯。
就听见门口传来陈掌柜的声音,“辛大郎,可安置好了?陈某有事相商。”辛娘子连忙放开香茅子,辛崀则迎到门口。
小下屋里面啥也没有,不好让掌柜的进来。
几个人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聊天。
陈掌柜的刚才已经去过镇长家里了,镇长家里也正慌乱着,家人忙着收拾东西,盘点被府兵摸去的各种损失。
很多街坊邻里也都来帮忙,还有给送饭的。
正乱哄哄中,陈掌柜的去了,带了四鲜楼的一桌席面。恰好解决了镇长要答谢街坊的人情问题。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陈掌柜的说了辛大郎当更夫的事情。
镇长没口子答应。
桌子上其余的人也没有意见。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
饭局还没有完,陈掌柜借口四鲜楼还有事,就连忙又折回来,告诉辛大郎一家这个好消息。
“这,这当然太好了!这,这简直是…”辛崀不善言辞,但是他真真切切的高兴啊。自己这一家子正发愁的问题,人家陈掌柜的已经不声不响的给解决了。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呢!
陈掌柜的微笑,“别谢我,也都是香茅子的面子。她啊,如今可是咱们黄石镇的女儿呢。等一会,你们让香茅子带着先去看看房子,看缺了什么只管跟我说。这四鲜楼别的不敢说,各种旧家具和铺盖行李,那简直是堆了几屋子。你们挑些好的去用,也算帮我腾些地方出来。”
交代完了,陈掌柜的就离开了。
欢喜的辛娘子立刻就要去看房子。
依着香茅子,什么时候看房子不成,房子总是在那里跑不了的。倒是现在应该去洗衣服,等一会晚了天黑看不见,衣服就没办法洗了。
可辛娘子如今心都在房子上,香茅子一说要洗衣服,又被后娘拎着耳朵骂了一通。
最终,香茅子只能捂着通红的耳朵,带着她爹娘去看房子。
更夫的房子并不算好,但也不能说破败。
一共有左右两间屋,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胡乱的堆着一些石材杂物。最妙的是在院子里还搭了个棚子,棚子下面垒了灶台,是平日里前任更夫们做饭喝酒的地方。
辛娘子仔仔细细的查看着房子的状态,越看越满意。
这房子虽然抵不上他们在耶溪村的房子宽敞舒服,可这是黄石镇!
黄石镇周围的七个村里早就有这种说法:宁要镇上一张床,不要村里一套房。
辛娘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能搬到镇上住!
她恨不得今天就赶紧搬过来。
香茅子死命的拦着她,“这里以前死过人,都好几天才发现。好歹找几张黄表纸烧了再进来。再说,辛茂还小呢。”
听到了辛茂,辛娘子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几分,不再坚持。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回到四鲜楼的下屋,分工合作。
香茅子又去寻了几个盆子和抹布回来。
辛崀和辛娘子去收拾屋子。香茅子去河边洗衣服。
老辛家的人,都是闲不住的。
只一个晚上,那屋子就逐渐见了摸样,已经有了一点簇新的气息。虽然劳作了一个晚上,可是因为对未来抱有极大的期待,辛崀和辛娘子居然睡的极好!
第二天一早,辛崀和辛娘子竟然天不亮就起来了。抹黑又跑到新房子那边忙活。
把瓦片重新检查排列,院子里的坑坑洼洼都填平了,杂物清理掉。破掉的窗纸糊上…窗纸是陈掌柜的友情赞助。
他们两个忙活的连早餐都不记得吃。
还是香茅子拎着辛茂的耳朵把他扯起来,那手法跟后娘扯她如出一辙。
香茅子和辛茂都穿上了上学的衣服,又拎着给爹娘早餐送过去。
正在忙活的辛崀听见一声脆脆的叫,“爹!”
然后就是辛茂大声的嚷嚷,“爹,娘!我给你们送饭来啦!!!”
辛崀抬头,就见辛茂拎着篮子跟条大哈巴狗似的扑腾过来。然而他顺着辛茂,就看见香茅子穿着浅白色的长袍,套着深色的罩衫,头发都拢在头顶用长长的发带系好。身上还斜挂着一个布书包。
亭亭玉立,神清气朗。
辛崀并没有什么文化,他却朴素觉得,香茅子本就应该这样穿才对。
“呦!我辛茂真能干,让娘看看,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是干啥去呀?!”辛娘子已经一叠声的夸赞起来。
香茅子见她爹瞅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可她还是骄傲的挺挺胸。
辛崀手里干活,脏的很,就只能用手背在香茅子头顶按了一下。
香茅子被辛崀揉了头,简直开心的要翻滚起来。但她忍着,两只大眼睛里都是晶亮晶亮的快活。
辛茂得意的昂起头,“娘,我要跟姐姐上学去啦!”
“上学?!你们能去上学?”辛娘子大惊,她这才看到香茅子的穿着。
香茅子说,“午饭我都跟陈掌柜的说好了,直接去厨房吃就行。记得把早餐篮子带回去,等放学回来我就洗。”
“这?”辛娘子疑惑着,她想说你咋能去上学,留下干活。
可辛崀已经一挥手,“早去早回,不要贪玩。”
“哎!”两个孩子齐齐答应着,手拉手就走了。
留下辛崀和辛娘子。
辛娘子先拿出早餐,一罐子粥,一小碟陈醋花生米和萝卜咸菜,一个切开四瓣儿正在流油的咸鸭蛋,外加几张烙好的油饼,香喷喷的白面饼上还撒了芝麻。
以往就是过年,他们家也吃不上这么好。
辛娘子叹息了一声,“他爹,这镇子上的人过得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呢。”
辛崀没说话,他觉得神仙应该看不上这样的日子。但神仙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以前白氏是应该知道的,但她不说。那时候他年轻,也不好意思问。所以,神仙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他爹?!”辛娘子洗了手,掰开油饼正要递给辛崀,发现辛崀又在发呆。
自打来到黄石镇,辛崀似乎总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崀回过头,连忙就着身旁盆子里的水洗了手,才接过油饼。
“以后,就让香茅子跟辛茂一起上学吧。”辛崀说。
辛娘子不满,刚刚落脚黄石镇,家里多少事要忙活,香茅子要去上学,这家里的活计都得她一个人干。哪里忙的过来?!
辛茂又说,“镇上不比村子里,也难得有认字的机会。让香茅子上学吧,省的辛茂一个人在里面,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辛娘子才不说话了。
别的不说,这要论打架,香茅子从小就没输过。再不喜欢香茅子,辛娘子也承认,论闯荡的精神,他们家最厉害的香茅子!别说辛茂,把他们娘仨绑起来,都不如这死丫头一个人有精神头。
在学堂里,程师傅正在考校香茅子,“昨天教你的人可还认得?”昨天程师傅给香茅子讲了五十个字,可惜刚刚讲完,就被府兵搅和了。
程师本以为香茅子一定已经忘记了,正打算从新教她一遍。
没想到香茅子脆生生的点头,“都认得!”
程师一板脸,“做人要讲实。你不认得,为师会再给讲你一遍。倘若你不说实话,以不知为知也,那么任谁也救不了你。”
香茅子很惶恐,她不明白程师为何生气,“我,我还写不好。”这意思,就是还坚持认识了。
程师抽出昨天写给香茅子的那张纸,“你念来!”
章节27:童声蒙读初识字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7-04-12 17:23字数:4,810
香茅子天不怕,地不怕。
不怕她后娘跳脚,也不怕辛崀沉默的拎棒子。但不知道为啥,这个干干瘦瘦的程师父,却让她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
见师父板着脸。
香茅子心中打鼓了。
她捧起那张纸,战战兢兢的念着,“人、口、手,上、下、大、小…”一口气读完五十个字,竟然无一错漏。
程师发现香茅子竟然没有读错任何字,而且越到后面,读的越快。
程师本以为,香茅子是硬生生把字的按照顺序给背下来了。于是他开始抽考,随手指字,让香茅子读。
可无论他是横点、竖挑,香茅子的声音总是在他手指落下之后,立刻作答,毫不迟疑。
而且,她全都念对了!
程师偷偷擦了下汗,说,“这次,我们改默写。我念,你背着写。”
然后他满意的看到,香茅子的小脸都白了。
香茅子昨天根本都没写多久,就别府兵给搅和了。此刻她捏笔的姿势跟屠户拿刀差不多,又凶狠又僵硬。
随着程师傅慢慢念字。
香茅子表情狰狞的开始在纸上“划”字。之所以说是划字,是因为她简直是用胳膊肘写字,那姿势跟个大螃蟹似的。
这个习惯非常不好,以至于多少年以后,香茅子开始制作符箓的时候,大家都管叫她螃蟹仙子。可惜那些修真界的道友们没机会认识黄石镇的香茅子,不然他们一定立刻就能看出来:那时候的仙子跟现在初写字的香茅子,从动作到表情,那叫个如出一辙啊!
不过香茅子无论表情怎么狰狞,无论她累的满头大汗,无论她怎么跟笔较劲。她写出来的字,却没有一个错的!
最让程师惊讶的是,香茅子写的字,间架结构居然跟自己有二分相似!只有两分,连三分都算不上。
但,这也太让人诧异了!要知道程子昂习字已有三十余年,走的是书法大师张怀询的路子。张怀询别号楷圣,那可是一等一的跌宕端丽的字体啊。香茅子的笔画和笔锋还完全不成摸样,但是这种字的结构大小,左右对称的味道,却已经出来了!
程子昂教授学生也有将近三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问香茅子,“以前,有人教过你认字吗?”
香茅子摇头,“没有,我们整个村子里,都没有几个认字的。就算要念家信,也要等邻居邓家婶婶的儿子从外村回来才行。”
这个说法程师也相信,认字的人本就凤毛麟角。那他就跟奇怪香茅子的认字速度,于是再三确认,“你这些字,都是昨天学的?”
香茅子脆生生的答,“嗯!”
程师又问,“可昨天,我只给你读了一遍啊?”
这次轮到香茅子奇怪了,“啊?!难道师父都教过一遍,还学不会吗?”
周围一直在假装努力的众学童的心情——啊!我好想打人啊!
程师想了想,也是,昨天教的比较简单。于是程师干脆今天写了整整一百个大字出来,同时把童声蒙读拿出来,念了第一页给香茅子。
童声蒙读,是元炁大陆的幼童的启蒙读物,讲述的是这片大陆的具体情况和一些基础的道理常识。
程师曼声开始吟诵:
混沌渐蒙,万物资始;
天地有序,位列时成;
乾坤既定,洪荒初开;
日出东南,地沉潜渊;
神通大陆,惟存元炁;
州分廿二,滋民润国;
神仙四岛,九海列泊;
西出昆仑,众仙之门;
人有六感,神通鬼和;
身体发肤,骨筋脉魂;
道基所在,灵蕴根藏;
妙微通玄,离乎神识;
虚极静笃,观悟复存;
鱼虫鸟兽,缘归自然;
…
童声蒙读一共才不到一千字,程师很快的就念完。所有的蒙童在刚开始入学的时候都要背诵这篇文章。可以先不会写,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全部背诵下来,随着课程的逐渐展开。蒙童们会根据不断的学习,一点点从天地最初开始的样子,却认识和了解世界。
一般来说,童声蒙读大概需要学习差不多一个月。因为对于孩子来说,这里面很多字过于生涩,他们总是背了后面的就忘记前面的。要反反复复每天背诵反复记忆,这才能牢记。
极聪明的学生,大概用七天左右的时间才能第一次把全文从头到尾的背诵下来。
程师一面慢慢的念着,一面观察。
他发现香茅子盯着眼前的空处,正在小嘴微动跟着默读。
程师很满意香茅子这种精神,暗中点头。
念完了之后,他柔声问,“你能背了多少?”
香茅子仿佛像没听到他问话一样,还坐在那里,双目放空的默默念着什么。
程师知道,这种情况是孩子们陷入自己的背诵里面去了,这种时候不要打断他们,等一会他们就会回来了。
程师就安稳的站在桌旁,等待着香茅子回神。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候。
在这期间,辛茂几次想去扯香茅子的衣角,都在程师的目光下被制止了。
直到香茅子回过神,辛茂也没敢去打断香茅子。
看到香茅子眨巴着眼睛回过神,程师把刚刚的画又问了一次,“方才的童声蒙读,你能记住多少?”
香茅子偷偷看着程师,没敢回答。
程师觉得她从乡下来,年纪又老大不小了,估计背了后面就把前面的忘了。这种大龄学童,以往程师也是教过几个的,不是顽劣不堪让他逐了出去。就是虽然十分老实勤奋,可头脑确实不灵光,读书总是使出犁地的力气,满头大汗还背不下来。
所以程师曾经发誓,以后不教大龄学生。
可香茅子不同,香茅子救了全镇的人,这当中也包括了已经染病的程师。程师觉得香茅子对她有救命之恩,这才收下她,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对她更严厉些,要她切切实实学到读书的本事。
程师柔声说,“是不是忘记了?不要紧,我帮你起个头,你跟着背。能背多少都可以。来:混沌渐蒙…”
程师开头,香茅子就接了上去,“混沌渐蒙,万物资始;天地有序,位列时成,…“她一路背着,背的有些慢,却毫不迟疑,毫无磕绊,一直背到,“穷极必反,否极泰来;物不可绝,未济终焉。”
课堂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香茅子,她竟然从头背到尾,无一错漏。
程师沉默了良久,香茅子都忐忑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
但程师只是轻轻揉了揉香茅子的头发,点头,“很好,那你今天先把这一百个字反复练习,童声蒙读也要每日背诵。回头为师给你讲述里面的道理。”
香茅子见程师没有生气,就放下心来,脆生生的答了一句:“哎!”
程师就溜达开去,开始对其他的学生进行考问和新作业的安排。一时间课堂里哀鸿遍野,嗡嗡作响!嗡嗡声是那些昨晚偷懒没背的学生们趁机赶紧背,希望一会不要死的那么惨。可惜他们可没有香茅子过耳不忘的本事,估计少不得要被程师打手板了!
香茅子则虔诚的铺开纸张,又扎着手跟螃蟹似的开始练字了。
香茅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聪明的,相反,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笨。因为后娘一直骂她,死笨死笨的!
所以,香茅子笃信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就是笨鸟先飞,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挑最重要的先做。做一点,少一点。比别人先做两分,你就多了两分机会。第二个原则,就是要认真专注。这个道理,其实香茅子并没有想得很清楚,她只是单纯的做什么事都专注。
哪怕在家里洗个碗,她也死定着拿碗反反复复的检查,唯恐漏掉哪里。
她这个性格就造成了,无论她做饭、劈柴还是其他杂事,就一门心思的沉浸进去,很少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有时候后娘唤她,也听不到。
辛娘子就总以为香茅子是在跟她作对,气得三天两头揍她。香茅子没办法解释,她只是太专注了,以至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而已。
香茅子想过改,可是不成,一旦她分心那就什么事都做不好了。最后只能忍着打。
香茅子开始写字了,她觉得,先生给的字肯定是好的,那么所谓学写字,就是要跟先生写的一样,才算吧!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在学堂里,哪怕五岁的孩子都知道,你只要能按照正确笔画写出来,就算你会了。可香茅子不知道,她刚来还没有朋友,因此也没有人告诉她。
这种以为要写出跟先生差不多的字,才算学会的标准,就这么坑爹的被香茅子认准了。
香茅子盯着程师今天写给她的五十个大字,默默背诵。这次,她并不是背诵这些字都读什么,她已经记得了。她背诵的是这写字的样子和结构,一会好照着写。
香茅子的专注甚至到了一个偏执的地步,她没办法看一眼写一笔,她一定要先看,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下来,然后写的时候,就只盯着纸和笔,用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把那个字拓下来。
这种学习方式,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笨拙。
因为她经常直愣愣的盯着纸张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张着眼睛睡着了!
辛茂在旁边似模似样的一会摸摸书,一会摸摸笔。然后拿着毛笔横抹一道,竖写一道。香茅子在发呆,其他小伙伴都在忙着背诵自己的功课,提防先生抽查,自然没有人搭理他。
过一会,他无聊了。就开始摇头晃脑的左看右看,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结果他这么一折腾,倒让程师发现了。
程师忽然想起来,这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连忙走过来,让辛茂站起来。
对于辛茂,程师内心充满了期待。
先说辛茂是个男孩子。香茅子就是再聪明,顶多再读两年书,然后她就要开始相看人家准备嫁人了。但是辛茂不一样,他年纪还小,又是个男孩子,将来能举功名,出仕途。程师甚至想,他不用太聪明,只要有香茅子的一半,甚至三成!就可以传他衣钵了。
被程师点名的辛茂,浑身僵硬的站起来,满脸错愕。
程师说,“昨天,也给你写了五十个大字,纸呢?”
辛茂连忙翻了翻,才在一摞纸张的最下面,把程师给他写的那张纸翻了出来。程师说,“你念念看!”
辛茂傻了。
昨天初来学堂,他忙着四处看热闹,就算程师给他写字并教导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也有一半的心在外面溜号。此刻头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墨字都仿佛飘浮了起来,在空中乱飞,他却依然一个也不认得。
他涨红了脸,憋得脖子都粗了,却没办法张口。
程师以为他可能不好意思,就安慰他,“忘记也不要紧,只捡你认得的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