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妍初来乍到,侯府里的情况她还不清楚,原以为,只要说出了方子来,就算是无法做到的事情,那也会叫人留下好的印象。
可没想到,方才帮着林二姑娘说话,许是就得罪了旁人?
她乖乖低头站在一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心中也暗暗懊悔,早知道的话,就不该多管这个闲事的。
050
林玥毁了容貌的事情,一下子就在整个侯府炸开了锅,林成寅晚上回来得知后,自是心疼得又抱着林玥好一番哭。
自是听了林玥告的状,心疼完大闺女后,就挥着藤条气势冲冲往小闺女院子来。
天色不早了,林琬看了一天的书,也着实累着了,正准备歇下,却见韶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小脸苍白苍白的。
“姑娘,大事不好了,老爷来了。”她几近是搭着哭腔,毕竟心中有鬼,那双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打着哆嗦,“定是老爷知道了,所以这才来找姑娘的。姑娘,这下可怎么办啊?咱们……咱们该如何应对?”
林琬倒是不意外,林成寅这番行为,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林玥可是老爹的掌中珠,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真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林玥,如今却瞧见最疼宠的闺女毁了容貌,不发火才怪呢。
可是那又如何?便是她的嫌疑最大,可有证据吗?
“你慌张什么?”林琬沉眸狠狠瞪了韶光一眼,微微扬起下巴道,“你这丫头性子不够沉,呆着别出来,画堂跟着我就行。”
“是,姑娘。”画堂应了一声,又对韶光道,“你去小厨房吧,如果老爷怀疑起来,我就说姑娘饿了,你去帮着做糕点去了。”
韶光抬手抹了把脸上汗珠子,匆匆应了一声,这才跌跌撞撞往小厨房去。
林琬理了理衣裳,迎了出去,才将跨出房门,就见自个儿老爹已经气势冲冲大步跨了进了院子来。
院中有着些微昏暗的光,衬托着暗黑的天幕,更是勾勒得林成寅身形高大威猛起来。
不单单只是林成寅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两个婆子此番正押着一个瘦削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穿着一身三等丫鬟的衣裳,林琬瞧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不由轻声问画堂道:“这丫头是谁?怎生瞧着这般眼熟?”
画堂忙低头道:“是院子里的洒扫丫头,叫兰儿。”
“兰儿……”林琬微微蹙眉,嘴里轻轻念了一遍,这才想得起来,“可是前几日无故挨了老太太打的那丫头?后来我还让你送了买药的银钱去?”
画堂轻轻点头道:“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林琬微微点头,只是越发好奇起来,此番父亲押着这丫头来,瞧着架势,分明就是带着人来讨说法的。可自己陷害林玥毁了容貌的事情,只画堂跟韶光两个丫头知道,旁人根本不会知晓,怎生会扯到这丫头头上去?
莫非是韶光平素与丫头们一处闲话的时候一时间说漏了嘴?那也不该……虽则这丫头因为她的缘故挨了一顿打,可她让画堂拿了一钱银子给她,再大的伤,也不值这一钱银子。而这丫头又是自个儿院子中的人,也算是得了自己恩惠,怎生会吃里扒外?
这边林琬百思不得其解,那边林成寅往院子中一站,抬脚便将踹在兰儿实处,将兰儿踹得跪跌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巴。
似是还不解气,林成寅将藤条挥得呼呼作响,然后甩起来打在兰儿背上。
“你自己说说,你的主子都差使你做了些什么?”林成寅气得下巴胡须乱颤,一双眸子喷着火焰,那火全部朝林琬蔓延过来。
林琬却虽则心中有些担心,但面上却是十分镇定的,朝着林成寅行了一礼。
“父亲,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怎生您竟是生这般大的气。”行完一礼后,她则缓缓直起身子来,小脸皱巴成一团,疑惑地望着林成寅,“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若是因为女儿的缘故而害得父亲动气的话,那的确是女儿不孝。不过,若是有人背后耍计谋挑拨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的话,女儿也是不依的。”
她声音虽则轻柔规矩,语气也和软,可气势却是不弱的。
兰儿听后,身子本能一抖,就有些害怕起来。但想着,只要帮着二姑娘一口咬定是三姑娘的人在药中动了手脚,她就将会得到二两纹银。哼,自己跟青儿一样都是白白挨了打,偏生青儿就能得到两钱买药的钱,自己什么都没有,凭什么?
她与青儿是一样的人,既然三姑娘偏心,那就不要怪她了。
这般一想,兰儿便匍匐在林琬跟前,搭着哭腔道:“姑娘,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将事情做好,这才叫老爷给发现了的。姑娘,奴婢对不住您,奴婢辜负您所托了。”说罢,竟是以头磕地,砰砰作响。
林琬一愣,继而松了一口气,原不是韶光说漏了嘴,而是有人收买了这丫头。
如此一来,她倒是不怕了,小腰板又挺直了一些。她下巴轻轻抬起,微微垂着眼眸,十分淡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兰儿。
“你是叫……兰儿?我院中的三等洒扫小丫头……是吗?”林琬轻声问。
兰儿点头:“姑娘,您怎么会不认识奴婢呢?您知道奴婢平素除了来洒扫院子外,还会去大厨房帮忙的,所以特意让画堂姐姐唤了奴婢到您跟前去,然后让奴婢在给二姑娘煎的药中做手脚,这才害得二姑娘毁了容貌的。”
林成寅听得如此,越发暴跳如雷,挥起藤条就指着林琬道:“琬琬,你平素乖巧懂事,性情也温顺得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蛇蝎心肠了?你何故要跟玥姐儿过不去!你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如今连生母都被你耍手段挤兑得不得不去庄子上了,你还想毁了玥儿一生吗?”越说是火气越大,那握住藤条的手紧紧攥起,掌心都磨出血来,却丝毫不在意。
“为父今儿若是不狠狠打你一顿,你便不知道,这个家还是为父在做主。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便别想欺负玥姐儿!”说罢,竟然也不让林琬解释,直接就听了林玥的话,认定是她所为,然后甩起藤条就狠狠抽了来。
林琬没躲,她觉得没有必要躲,父女两人到了这种地步,已然是已经没有情分了。
那么,这一藤条,便就算是她林琬报答父亲的生养之恩吧。
打完了,最后一点可怜的父女情分也就没有了,到时候,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不过,那藤条没有抽打到她身上,而是画堂挡在了她跟前。
与此同时,薛氏也赶了来,她连忙一把将林琬搂抱在怀中,然后扭转过头去,恨恨地瞪着自己丈夫,那泪水,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林成寅脸黑得不成样子,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他伸手指着薛氏道:“瑛娘,你别护着她,这孩子小小年纪,心肠愣的如此歹毒,今儿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瑛娘你让开,这藤条打了出去,可是不长眼睛的。”
薛氏只紧紧抱住女儿,扭头冲林成寅吼道:“你要想打我女儿,除非从我尸身上跨过去!”她只觉得那颗心都疼得要碎了,她看着站在自己眼前高大英武的男子,只觉得实在陌生,往日他再如何偏心苏姨娘母女,可也从没一再打过琬琬。
如今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了?他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
当初两位哥哥与自己说,这林成寅房中有一通房,极受疼宠,劝她千万不要被林成寅所迷惑。那时候她还不信,想着,大户人家,谁没有通房?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就算受宠那也是一时的,再说往后能不能留在房中还不一定呢。
她没有听父兄的意思,被林成寅的“痴情”所迷惑,嫁了进来才知道。
那个所谓的通房,原来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前脚才嫁进侯府,林成寅后脚就抬了苏氏为姨娘,自此以后,她的噩梦便开始了。
争宠?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合该是要得到应有的宠爱与尊重的,她为什么要争?
何况,她打小就是被父兄捧在掌心长大的,哪里知道怎么争?在家有父兄疼爱,她以为,出嫁后自然会有丈夫疼爱,可又哪里知道,丈夫是极会疼女人,可那宠爱,根本就不是对她,而是对另外一个女人。
许是顾及着自己娘家的势力吧,他待自己倒也挺好,至少是敬重的。
只是,总是差些什么的……而偏偏差的那些,就是她最最渴求的。
糊涂了这么些年,也执着了这么些年,直到此时此刻,薛氏才将真正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狼窝,呆在这里,不但自己不会开心,一双儿女往后定当也要吃不少苦楚。
她委屈没事,定然不能叫一双儿女吃亏。
“琬琬,咱们走,这就收拾了东西,回你外祖家去。”薛氏抬手抹了把眼泪,看也没看林成寅一眼,直接搂着女儿,就要往外面去。
林琬道:“娘,走迟早是要走的,不过,若是只这般就走了,岂不是正中了某些人下怀?”她眸光沉沉看向林成寅,“父亲到底是想要真相?还是说,您不管真相如何,只林玥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成寅一愣,倒是有些呆住。
林琬没再看他,只继续道:“若是前者,女儿今天就将真相告诉你,不过一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收了好处再回头来陷害自个儿主子罢了,想查出来,并不是难事。”顿了一顿,这才又道,“可若是父亲不管什么事实的真相,而只是一味想替您那宝贝女儿打我一顿,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林成寅显然是被薛氏方才的话吓到了,此刻倒是清醒了一些,他攥住藤条的手轻轻松开一些,望着林琬,浓眉轻蹙,眉心凸了起来。
“你有什么话想说?”他喉结动了动,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发怵。
第051章 第053章
第051章~第053章
051
林琬淡淡道:“那如果女儿说,其实是林玥收买了丫头来陷害女儿的,父亲您会怎么做?”她静静站在庭院中,小腰杆挺得笔直,卷尘而过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使得那披散在身后的满头的青丝都飘了起来,隐隐遮住巴掌大的小脸。
她声音很轻,可语气却是强硬的,似是在索要一个答案。
林成寅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倒是无端抖了一抖,倒不是被女儿这副模样吓到了,而是觉得,万一若真是玥儿陷害的她,那自己该如何做?
也像方才要打她那样去打玥儿一顿吗?不,他做不到!
玥儿已经那般可怜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自己怎么舍得打她?
林成寅攥住藤条的手渐渐松了几分,目光炯炯盯着女儿看,喉结滚动几下,才将准备说此事作罢,就听女儿又继续说起来。
“父亲,您不必说了,女儿已经知道答案。”她静静说,忽又将目光落在匍匐在地上的兰儿身上,走近几步,沉声道,“虽则说上次你因着我的缘故挨了一份打,可我到底也心疼你们,怕你们觉得委屈,还特意嘱咐了画堂拿银子你们买药。而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的吗?恩将仇报……你倒是说说看,二姑娘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胆敢冒死陷害于我。”
“我……我……”
兰儿乍一听到林琬说出她陷害栽赃的动机,一时间就有些心慌起来,可她的确是没有得到买药的银钱啊,那银钱全是给了青儿的。
思及此,兰儿越发恨起来,还是一口咬定道:“姑娘,既然您做的事情叫老爷给知道的,您便承认了吧。您忘记了吗,是您让画堂姐姐吩咐奴婢在二姑娘的药中动手脚的,您还特地叮嘱了奴婢,说是事情一定要办得隐秘一些,千万别叫人给发现了。”
“好,很好。”林琬兀自拍手称赞,竟然围着兰儿轻轻转起圈儿来,她目光依旧垂落在兰儿身上,“那么你告诉我,你自打进了我的院子当洒扫丫头,总共与我说了几句话?”
“这……”兰儿顿了一顿,细细想了会子,只摇头,“奴婢只是洒扫丫头,跟姑娘说不上话的。”
林琬又道:“你也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洒扫丫头,我若真是存了歹毒心思想要毁了二姑娘容貌,何故会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兰儿摁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十指曲起,抠了满指甲的泥土。
“奴婢……是姑娘得知奴婢平素会在厨房干活,所以……所以才唤了奴婢来的。”她一颗心扑通上下乱跳,内心一直在不断告诉自己,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就必须走到黑,只要一口咬定了是三姑娘,老爷就会惩罚三姑娘的。
“还敢狡辩!”林琬厉声呵责一声,脸色大变,然后朝画堂使眼色道,“你来说!”
画堂冲林琬轻轻点了头,而后走到兰儿跟前,什么都还没说,便狠狠抽了兰儿一个嘴巴。
“良心喂了狗的东西!”画堂冷着一张面孔道,“你陷害我也就罢了,此番竟然敢指责三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平素三姑娘脾气最好,所以竟是连你这等下贱的贱婢也敢诋毁姑娘了?胆敢挑拨两位姑娘之间的姐妹情,胆敢害得姑娘差点挨了老爷的一顿打。我可告诉你,三姑娘平素为人和善,但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辱,若是你再敢有半句虚言,别说是等查出真相来老爷太太饶不了你,便是忠勇将军府也饶不得你。你许是不在乎自己一条贱命,不过,到时候真待咱们查出了真相,可就不是你一条贱命能够解决得了的。可别忘了,你还有父母兄弟姊妹!”
兰儿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起来,此番听得画堂一席话后,已是哭着跪爬画堂脚下。
“画堂姐姐,不要啊,千万不要。”她伸出小手来,轻轻扯着画堂衣角,那泪水哗啦啦往外流淌,她仰着脑袋望着画堂,“画堂姐姐,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嫉妒青儿可以得到瞧病的银子,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混账东西!”画堂斥责道,“只是因着这个,你便主动跑到了二姑娘那里去,求着要二姑娘陪着你一起陷害三姑娘吗?”
兰儿使劲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是……是二姑娘,是她……是红胭姐姐。”
“红胭?”林琬蹙眉,“之前二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后来不是被老侯爷打发去浣洗间干粗活去了吗?怎生又替二姑娘做起事情来了。”
兰儿泪珠抖落,此刻只想极力为自己辩解,连忙道:“奴婢也是不知道的,奴婢平素与红胭姐姐也并不多熟,只今儿傍晚的时候,红胭姐姐突然来找奴婢,说是二姑娘想见我。之后我便去了二姑娘的院子,二姑娘与我说,只要我能够按着她说的还陷害三姑娘,就给奴婢二两纹银。”
林成寅气得跳脚,抬脚就朝兰儿踹去。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胆敢诬陷姑娘,该拖出去狠狠打一百大板。”说罢便扭头,冲站在一边的两个老嬷嬷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打一顿后若是不死,就卖出去!”
“等等!”就在那两个婆子要动手托人的时候,林琬轻声道,“这事情没完!”
又抬眸看着自己父亲:“既然这丫头已经说了,是二姐姐用银子收买她来陷害女儿的,爹爹您打算如何处置二姐姐?”
林成寅喉结滚动,为难道:“琬琬,你也知道,玥姐儿她……”
“她怎么了?”林琬此番也算是豁出去了,她打断林成寅的话,“她与她的生母苏姨娘先是设计欲陷害晁哥儿,利益父亲您对她们的宠爱来算计晁哥儿。见计谋被识破之后,林玥竟狠得下心来推自己姨娘撞桌角,害得七月胎儿滑落。之后在陆国公府,她不但想害了陆二太太性命,还打算嫁祸给女儿……包括女儿生辰那日,难道父亲您真的相信女儿会与长辈们开那样的玩笑吗?呵……她费尽心机陷害女儿,父亲从来不说她一句骂她一句,如今她又一计谋被女儿拆穿了,父亲又想保她?”
“就因为她是您打小就捧在掌心长大的?就因为她会算计人心,知道如何讨好您?父亲,您要知道,若是没了侯府庇佑,就林玥所做的这些歹毒事情,真是死上一百次也不足惜!”林琬说得多了,浑身也有些气抖了起来,接下来的话,自也是口无遮拦。
“你一面利用母亲,利用将军府的势力得到您所想要的一切,一面又从不知道停止地在做一切伤害母亲的事情。父亲大人,您自己摸着您的良心想想,这么些年来,您对母亲如何,对苏姨娘如何。也就是我母亲,不会去争不会去抢,更不会耍什么手段,才能叫苏姨娘母子有那般好日子过,若是换了旁人,您自己想想,那苏氏母子三人还能如此嚣张猖狂吗?”
“你给我住口!”林成寅气得火冒三丈,想都没有想,抬手就朝林琬挥一巴掌。
林琬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身子灵活一动,躲了过去。
又扭头望向母亲薛氏,面上挂着自嘲的笑意:“娘,您瞧,爹又要打我了呢……他只听了林玥片面之词,就认定是女儿害的林玥,气势冲冲前来二话不说,就要打女儿。如今女儿不过只是说了林玥几句,他便又要打女儿。”
薛氏早已哭成了泪人儿,那眼睛肿得似是核桃似的,她几步跑了来,将女儿紧紧抱住。
然后抬眸看着自己丈夫林成寅,还是头一回在丈夫跟前硬气起来,她咬牙切齿道:“林成寅,我忍气吞声这么些年,到如今,我再也不想忍下去了。”她颤巍巍抬起手来,指着林成寅鼻子道,“我软弱了十多年,由着那母子三人嚣张跋扈,原只想着,只要他们不过分,得宠嚣张一些也无大碍,却没想到,竟是养成了他们那般豺狼虎豹的性子。得寸进尺!狼心狗肺!我薛瑛若是再如此纵容下去,便是置我的儿女于水深火热!”
“老爷,这是内宅的事情,内宅素来都是由妾身打理着的。既然有妾身在,就无需劳动老爷您来处理此事。”
说罢,转头对画堂道:“去,端张椅子出来,我今儿便要好好问个究竟!”
又看向那两个站在林成寅身边的婆子,昂头道:“去将二姑娘给我押过来!”
林成寅神色一变,连忙道:“瑛娘,我看这事情就这样算了吧,玥姐儿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瞧,她容貌都毁成那样了,心里肯定是承受不住的,所以这才……”
“她毁不毁容貌,与我何干?”薛氏此番已经坐在画堂端来的竹椅上,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自己丈夫,目光再没了往日的热情,此刻眼底全是一片冰凉,“我只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闺女,早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今儿竟然还仗着你的宠爱,收买丫头来陷害琬琬,我若是再不严惩于她,怎对得起我一双儿女?你是对得起苏氏母子三人,又怎生对得起我们母子三人?”
林成寅的确理亏,再加上已经习惯了薛氏软绵的性子,此番见妻子态度这般强硬,他倒是有些措手不及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薛氏冲那对婆子道,“还不快去!”
那对婆子是之前林成寅放在苏姨娘身边的人,后来苏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上,这俩婆子便又回到了林成寅身边。
此番见老爷太太意见不一致,两人倒是一时为难起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做。
薛氏道:“想来二姑娘陷害三姑娘的事情,必然你们也是知道的,此番见我要惩罚二姑娘,你们为了自保,胆敢不听我的命令。好啊,这件事情想来也无需你二人前去,你们先跪下。”说罢转头对自个儿身边的嬷嬷道,“你去。”
“是,太太。”那嬷嬷是薛氏娘家带来的,自当唯薛氏命是从。
林成寅见妻子这般不顾自己脸面,当即便冷了脸来,阴阳怪气道:“瑛娘,你当真要这般绝情寡义吗?你若是真惩罚了玥儿,怕是我们夫妻情分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不过是仗着妻子爱他,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做着这些过分得事情,将对他的一再忍让当成是理所应当。
可他却不知道,人心是会变冷的,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中,渐渐冷却下来。
052
若是搁在以前,听得丈夫这般说,薛氏还真能被拿捏得住。
可如今,再听丈夫这几句话,薛氏没来由觉得好笑。
爱你的时候,你便是掌中珠,可一旦心已死的时候,还需要管你是谁?
薛氏实在憋不住,竟然轻笑出声音来,一来是笑自己竟然傻了那么些来,不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还险些害了一双儿女,二来,她也是笑林成寅实在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事情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琬琬说的对,林家一方面倚仗着薛家权势立足于世家之中,另一方面,又欺自己软弱无能,一再行些过分的事情!
这人啊,曾经越是沦陷得深,一旦醒悟过来,就会越发绝情寡义。
薛氏道:“到头了?何曾开始过?”她抬起眸子来,与自己丈夫对视,竟然毫无畏惧,只是据理力争道,“老爷,我只是在行一个主母该行的事情,莫非老爷连后院的事情也想插手?莫非妾身堂堂薛老将军之女,嫁到林家也有十数年,生儿育女的,难道如今连掌家的权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