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知道,每个地方腊八节的习俗是不一样的,一般北方地区会吃腊八面、腊八蒜,而南方人则会吃腊八粥。也还有些地区,腊八节这一天有其它的习俗。可不管如何,腊八节是全国各地家家户户都要过的。
陪着卫三娘干完活计,朱福又牵着妹妹的手进了屋子,见长姐已经将好几个陶罐的铜板都倒出来数了,她看着几乎将整张床都盖满的铜板,开心地问道:“今天怎么样?赚了多少钱?”
朱喜一边将铜板都往陶罐子里装,一边笑眯眯说:“今天比昨儿还要好些,不算本钱的话,比昨日多赚了差不多有一两银子哩。”
“哇,好多钱哇。”暖姐儿是个小财迷,看见钱就想亲亲,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床上堆得高高的铜板,挣脱朱福的手就往床上扑去,睡在铜板上滚来滚去,一张小肉脸上满是笑意,“长姐,睡在铜板上好舒服啊,我们家现在是不是就算有钱人啦?”
“你起来。”朱喜抽手拍了拍妹妹屁股,将她小肉身子拽了起来,抱着她说,“至少不担心以后揭不开锅啦,也不必担心暖姐儿没有肉吃啦,还有哥哥娶媳妇的钱也有啦,还有贵哥儿念书的银子都齐全啦。”
朱福笑着凑了过来,也攀住朱喜肩膀说:“还有长姐的嫁妆银子也有着落喽。”
“你说什么呢。”朱喜脸忽然刷一下就红透了,她推了朱福一把后就低了头,然后一句话不说,只顾着装钱。
暖姐儿忽然想到哥哥跟铁花姐姐来,她将整个身子都往自己长姐怀里挤过去,使劲蹭道:“长姐,哥哥要娶媳妇儿了,我瞧见了。”她兴奋极了,使劲拍着肉手说,“真的,哥哥跟铁花姐姐要成亲了,我们家要多一个人了。”
“这怎么回事?”朱喜倒是挺诧异的,她知道哥哥对那赵铁花有意思,可就自己哥哥那脾性,他就算喜欢死了也只会闷在肚子里,就那张笨嘴,哪里会说出来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朱福见长姐脸上写着“八卦”两个字,不由捏了捏暖姐儿的肉脸道:“八字算是才有一撇吧,至少铁花姑娘对哥哥的印象不错了,至于下面怎么发展,还得看哥哥态度是否积极。”她撇了下嘴巴,使劲揉着妹妹的脸道,“暖姐儿要管住自己这张嘴,先别乱说话啊,让哥哥跟铁花自己处去,你别捣乱。”
暖姐儿小肉脸被朱福挤得都变形了,五官全部都皱在一起,她也不反抗,只呆呆点头,费劲地说:“我就想哥哥娶媳妇儿,哥哥娶了媳妇儿,家里就多了一位姐姐跟我玩儿了。我听二姐姐的话,我往后不乱说话,嘿嘿嘿。”
朱福爱死这个胖妹妹了,小妹妹有些时候会闹脾气,但更多的时候很懂事的。她松了手,拍着暖姐儿小脑袋问:“暖姐儿,你那装钱的钱罐呢?拿过来,二姐姐要给你涨工钱啦。”
暖姐儿一听要涨钱,小肉身子一滚,就往地上滚去,然后颠颠跑过去把墙根子底下的钱罐抱了出来。
“我存了好多钱了呢。”暖姐儿抱着存钱罐,使劲晃了晃,里面立即传来清脆的铜钱撞击的声音,她听见这声音就笑开了花,“长姐,二姐姐,你们给我的钱,我都没有乱花,我还可以做更多事情的。”
朱福轻轻刮了刮妹妹鼻尖,笑道:“你只管照看好寿哥儿就行,还有,你要认真念书识字,每天至少要认三到五个字,二姐姐会跟着你一起学的。”她从床上拿了二十个铜板来,一一在暖姐儿跟前数了,然后丢进暖姐儿抱着的陶罐里,笑道,“以后每天给你二十个。”
暖姐儿乐得颠颠的,抱着陶罐就一直在小屋子里转悠,还哼着朱福之前教她唱的小曲儿。
朱福将妹妹拉了过来,抱着她说:“姐姐再教你一首歌好不好?”
暖姐儿缩在姐姐怀里,狠狠点头说:“我喜欢二姐姐教我的歌,我觉得好好听啊,二姐姐这次教我什么歌?”
“数字歌。”朱福一汪水眸攒着亮亮的星子,笑着点了点妹妹鼻尖后,开始唱了起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第二日便是腊八节,朱福依旧是天还没亮就已经起床了,甚至比前几日起得还要早,依旧是一起床就躲进厨房里捣鼓去。
她如今已经能够做出至少令她自己非常满意的火锅底料来,打算等腊八节过后,就在敬宾楼里面做火锅给大家吃。
昨儿沈玉楼买了一大桶牛乳回来,朱福便将没有用完的牛乳用纱布盖好了放在厨房里。因为天气严寒,根本不必担心牛乳会坏掉,起床后,她便将装着牛乳的木桶搬到灶台边上去,一锅开水烧好后,那木桶里的牛乳也大多变成了液体。
之后,她就开始先在家做了好几锅的鸡蛋糕,把一个上午需要的量全部都事先做好了。
今天是腊八节,晚上大家都是得呆在家里跟家人一起喝腊八粥的,所以,中午的时候生意应该会好些。那萧敬宾待自己不薄,朱福想着,今儿中午就在敬宾楼多呆上些时候,帮着多做几道菜。
这魏明不论是刀工,还是对于厨艺的研究,其实都远远在朱福之上。
此等人才,若是搁在帝都,估计得混得如鱼得水,只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只沦落到松阳县这样一个小县城里当厨子,难免屈才一些。敬宾楼虽然是整个松阳县最大的酒楼,可是这里毕竟只是小地方,天天吃得起山珍海味的也就那么几家,所以魏明做的菜自然远远不如朱福做的菜受欢迎。
不过,朱福向来是个虚心好学的人,她欣赏魏明的刀工,想向他请教一二。
只可惜,这魏明脾气古怪得很,每天都是到点来到点走,来了就是做菜,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旁人说,这让朱福想套近乎说几句都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魏大厨,听全爷说,您当厨子已经有好几年了,肯定是拜得了名师吧?”朱福往魏明那里望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鼓足勇气主动跟他说话,她一张脸上堆满笑容,想着,就算呆会儿人家不理自己出了洋相,那也没啥,拜师学艺的路总是艰辛的,于是她脸上笑容更甚起来,“魏大厨刀工这么好,之前应该是在大地方当过厨子的吧?这松阳县毕竟是小地方,魏大厨怎么想起来到松阳县来的?像您这样的厨艺,就是去当御厨,那也是够资格的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朱福想着,再怎么刁钻冷漠的人,总是爱听旁人说些好听的话的吧?
可这个魏明却明显不吃这一套,他听了朱福的话后,将刀狠狠剁在砧板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那双眼睛里冒着寒光,那两道寒光狠狠朝朱福这边照射过来,吓得朱福忍不住打了寒颤。
“小姑娘出来做事情,最好多做事情少说话,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指不定你的哪句话就会得罪别人。”魏明重又抓起刀来,动作飞快地在一条鲢鱼上雕花,语气不疾不徐道,“世人都觉得那京城好,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面挤去,只看得见那繁华的外表,却不知道,那里是会吃人的。”
魏明轻声细语说完几句,就将已经雕好花的鲢鱼扔进了油锅里,“刺啦”一声,他后面的话都被这炸油声掩盖住了。
朱福口中轻轻念一声:“吃人……”还未来得及多想,外头沈玉珠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道,“快,阿福,外头客人等着吃你做的招牌菜呢。”
朱福也没有细细去想,又在大厨房里忙开了。
中午的生意果然比平日里好上很多,朱福心里算了算,大概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还有客人陆续过来吃饭。
今儿过节,中午的时候大家又加班加点地忙了很久,到了傍晚时分,萧敬宾来了。
几日不见,这萧敬宾脸色似乎差了很多,连原本挺得笔直的背,都有些佝偻起来。她不禁诧异,才几日没见啊,这萧敬宾的变化,似乎有些大。
萧敬宾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他面上的笑容还是很多的。
“今儿大家都辛苦了,忙忙碌碌一天了,也都累了,早些回家过节去吧。”萧敬宾笑了笑,然后张嘴打了个哈欠,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下眼睛,挥手说,“二富,把那红包按着名字一人发一个,完了就都回去吧。”
朱福见萧敬宾瞧起来似乎有些累的样子,朝着他走了过去,关心道:“东家,您瞧起来似乎有些累的样子,是不是近日休息得不好?若是觉睡不好的话,可以用荞麦枕头,有助于睡眠。”
萧敬宾见是朱福,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那边全二富走了过来道:“表叔,这两个最大的红包,一个是给朱姑娘的,一个是给魏大厨的,是不是?”他望着萧敬宾,眉眼间皆是笑意。
萧敬宾沉沉叹息一声,摆手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话便走了出去。
全二富随手递了一个给朱福道:“这些日子朱姑娘着实辛苦了,不但要在咱们敬宾楼当大厨,自己家还开了点心铺子,这一个月,可得赚不少银子吧?”他皮肤略为白皙,一张脸上几乎没啥肉,就显得那双眼睛几乎是凹进去的,再加上他似乎话中有话,就有几分恐怖起来。
朱福将红包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全爷了。”又说,“只要是全爷去福记买鸡蛋糕,我都会给您一个最为优惠的价格,福记随时欢迎全爷光临。”
全二富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就走开了。
朱福心里明白,这全二富针对自己,多半是因为上次东家用了贵哥儿为账房先生的原因。
她听沈玉珠说过,萧敬宾家里只有一个痴傻儿,所以这全二富来投奔亲戚,多半也是为着萧家这家酒楼来的。这也就能够解释得了为何全二富会在敬宾楼最为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熬下去,而如今见东家待自己好了又如此刻薄。

第43章

离开了敬宾楼,朱福让朱贵回家温习功课去,她则带着沈玉珠一道去了福记。
这个时候福记的生意很好,早上做的那些鸡蛋糕差不多全都卖完了,比朱福预想的卖得还要快些。
“爹,娘,二婶,我回来啦。”
铺子里三人个个都额头冒汗,刚刚人太多了,只这会儿子才停下来。三人正愁着没有鸡蛋糕卖可怎么办呢,没想到,念曹操曹操就到了。
余氏这辈子哪里见过这般赚钱的行当,刚刚她跟嫂子闲聊的时候,嫂子可是跟她说了,这一天能赚两三两银子呢!一天就算二两,一个月也得有六十两银子呐,这租子钱又没有多少钱,一个月竟能赚这么多!
见到赚钱的福星回来了,余氏赶紧搓着手走了过去,拽住朱福道:“福姐儿,刚刚你娘跟我说了,咱们这个点心铺子,一个月竟然能赚这个数?”她悄悄伸出六根手指头来,像是害怕外面的顾客听到似的,轻声说,“六十两?”
“对啊,到时候我一个月给二婶十两银子算做工钱哩。”朱福笑眯眯的,心想着,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她得等谢逸给他带省城客户的评价回来,到时候手里宽松些了,将点心铺子开到湖州城里面去。
余氏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晃着一双痴肥的手道:“其实我也没有做啥,一个月给我十两,会不会太多了?这太多了。”
卫三娘道:“多亏了你呢,你一个人干的活比我们两个人还多,所以这都是你应该得的。”
“是啊。”朱福点头说,“等往后咱们铺子生意更好些了,我再给二婶涨钱,二婶若是对我放心的话,也可以用赚的钱入股,到时候咱们就都是东家啦。”
“入股,必须入。”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意思,不过,跟着自己家侄女儿办事,总归是叫人放心的,她说能赚钱,那肯定错不了。等有了钱,贵个儿读书就不愁了。
朱福走进铺子里,见铺面上的鸡蛋糕差不多都卖完了,只剩下散碎掉的几块,可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买呢,朱福笑着拿了一块递给沈玉珠,又让爹娘跟余氏也吃,剩下的她则直接捧着筛子让等候在外面的人吃,“这些是送给大家吃的,让大家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得很,外面冷,这屋子还有些地方,大家都进来吧。”
说完她直接系上围裙,给沈玉珠递了个眼色,就算是把这里交给沈玉珠了。
沈玉珠性子活络,得了朱福的吩咐,她立即招呼起客人来。
里面朱喜正在和面,见妹妹回来了,重重松了口气,将位置让给她道:“你可回来了,外面那些客人都在催呢,你看我急得都准备自己动手做了。昨天见你做过几次,觉得该是很简单的,可是这鸡蛋跟面粉一起和得似乎有些硬了。”
朱福朝盆里面望了望,笑了起来:“长姐水加少了,还有,加鸡蛋的时候,蛋黄跟蛋清要分开,不然的话色泽不好。”朱福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动手示范起来,她重新拿了五个鸡蛋跟两个碗,将鸡蛋敲碎后,蛋清倒入另外一只碗中,然后分别在两只碗里面加面粉跟其它一应配料。
“红豆煮好了吗?”
朱喜去掀锅盖瞧了瞧道:“差不多了,已经透烂了。”
朱福将煮熟的红豆平均放到搁置在大锅上的小鱼磨具里,再将已经搅拌好的面也倒进去。
这大锅上架了一个蒸笼,总共有六层,一层放置一个模具,一个模具可以做十六个,这样一来,一次性就可以做好近百个鸡蛋糕,也大大提高了效率。
朱福在做蛋糕的每一个步骤,朱喜都一一强记在心里,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妹妹的忙。妹妹每日干活实在太辛苦了,她作为长姐觉得很愧疚,爹娘老了,应该是她跟大哥挑起整个家才对啊,如今倒是全靠着二妹妹了。
“福姐儿,姐姐给你擦一擦汗。”朱喜见妹妹忙得满头大汗,抽出帕子来,细心地替妹妹擦拭额头上的大颗汗珠子。
朱福心里暖暖的,朝着姐姐抿唇一笑道:“长姐,我真幸福。”上天让我成了朱家的女儿,给了我上辈子求之不得的亲情,真幸福呢。
“傻孩子,我不过是给你擦擦汗而已,就至于这样吗。”见妹妹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蓄了泪水,她摸了摸妹妹脑袋说,“福姐儿,这些日子你的变化真的很大,不过,姐姐喜欢这样的你。”
“真的吗?”朱福激动得很,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姐姐不觉得以前的阿福更听话更懂事吗?现在的阿福很调皮,都没有以前乖巧了,暖姐儿都说了,她说现在的二姐姐比长姐还要凶悍。”
“这小丫头敢背地里说我凶悍,待我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她。”朱喜嘴上虽然这样说,可脸上却是堆满笑容的,她见妹妹真的就不争气地落泪了,轻轻抱住她说,“都好,不管是以前乖巧懂事的你,还是如今调皮捣蛋一肚子鬼点子的你,都是姐姐的好妹妹,也是爹娘的好女儿。福姐儿,咱们如今能有这般好日子过,真是多亏了你了,你做了原本该哥哥跟姐姐们做的事情。”
朱福使劲摇头:“还不够好,远远不够好。这才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还没有能给你们买大宅子住呢,如今你们还是跟着我一起披星戴月的,这哪里算好日子了?长姐你等着,我会将生意做大的,到时候爹娘就是老爷夫人,你就是大小姐。到时候咱们出门坐轿子,一个一个都住着宽敞朝阳的大房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气死那些极品亲戚。”
“哇,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成日想的是什么啊。”朱喜轻轻戳妹妹脑袋,“咱们家能有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吃穿不愁,还能赚不少钱,一步步扎扎实实做下去,以后肯定可以换个大宅子。”
“就是不够嘛。”朱福蹭到长姐怀里去,破涕为笑起来,展望道,“长姐,我要成为大齐第一富商,等咱们有了钱,就在京城买一处宅子,在杭州买一处,东南西北咱们各买一处,我要把生意遍布天下,我还要开一个很大很大的度假山庄,到时候让天下所有的有钱人都把钱往我这里送。”
“好好好,反正姐姐这辈子是没什么本事了,到时候就跟着你享福啦。”朱喜也回抱住妹妹。
朱福歪头看着长姐,犹豫会儿子,还是问道:“我好几次听娘跟二婶私下提了姐姐的婚事,都说姐姐到了该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不知道姐姐可有意中人?”
提到这个,朱喜脸上笑容忽而就敛去一半,她微微垂着脑袋,轻轻摇头道:“没有。”又说,“是我叫爹娘跟婶子操心了,其实不就是嫁人嘛,只要他们看好了人家,我就嫁过去,不过只一点,我要靠在爹娘身边,不能把我远嫁了。”
“长姐,其实结婚生子这真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了。一定要选个你喜欢的人过日子,如果只是因为‘父母之命’的话,你会不快乐的。”朱福拉着姐姐的手往一边坐下来,“姐姐,你才十六岁,过完年也才十七,多好的年华呀。如果你真的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并且是愿意一辈子跟他一起过日子的,我很为你高兴,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受了别人施加给你的压力而将婚姻当成是一件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你的婚姻幸不幸福完不完美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日子只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姐姐,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你不能理解,不过,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嫁给一个你心甘情愿嫁的人,而不是随便凑合。”
朱喜倒是没有想到妹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只觉得妹妹说得对,可又觉得不对,一时间,竟然忘记说话了。
外头阳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照射在姐妹俩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给两朵娇花更添了些许娇艳的颜色。
卫三娘撩着门帘子走了进来,唤道:“里面可好了?外头客人越来越多了。”
“生意来喽。”朱福拍了拍手,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鸡蛋糕一一端了出去,“新鲜出炉的鸡蛋糕嘞,今天的红豆馅儿的。”
小小铺子里,顿时甜香味味儿四处蔓延开来,站在外面排队等着买蛋糕的顾客闻着香味儿就往里面挤。

第44章

都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南国风光也丝毫不逊其色。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冬月的时候不过是隔个两三天才飘一场小雪,进了腊月之后,大雪是一场接着一场落,别说是县城里各大通道被厚厚一层雪给淹没了,就是城外那些官道跟各个小道,也都覆上厚雪,自此后,村子里人想进城来做些买卖,也都艰难很多,得绕很多路。
朱福不怕,她有沈玉楼帮忙,工作轻松很多。这些日子以来,不管雪下得多大,沈玉楼每天早上都得去梨花村那户人家买牛乳回来,风雨无阻,朱福瞧在眼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活了俩辈子了,沈玉楼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同龄异性人。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沈玉楼之所以会对自己这般好,因为他将自己当做是真正的朱福了。若是告诉他,站在他跟前的女子早就已经换了一个芯子了,真正的朱福早就落水身亡了,他还会这般热情吗?
他要么会觉得自己是在说笑,要么相信之后将自己当做妖怪给烤了。
朱福难得一次早起没有立即钻进厨房捣鼓去,而是坐在窗边练字,这张木头小桌子是朱大熬夜给三个闺女做出来的,搁置在窗户前面,给三个闺女当做书桌。
朱喜起床见妹妹坐在窗边,似是在念书识字,可却是撑着下巴在看着窗外纷纷而落的大雪。
她有些吃惊,妹妹往日这个时候都是已经钻进厨房干活去了,今儿还这般闲情雅致,为的是哪般?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朱喜悄悄走到妹妹身后去,就见铺在桌子上的一张白纸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她乍一见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心抑制不住地狂跳不止,可再瞧瞧妹妹的神色,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容颇为苦涩无奈,却也含着宠溺心疼。
“你这傻孩子,这般发呆做什么呢?”朱喜轻轻坐在一边,将那盏煤油小灯拿近了些,照着草黄色纸上那醒目的三个大字,颇为玩味地笑话妹妹说,“沈大哥为你做的事情,咱们一家人都是瞧在眼里的,他的心思,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跟娘也都瞧得明白。就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成日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可你今日又呆呆写了他的名字,这是为什么?”
朱福沉沉叹息一声,旋即搁下笔来,双手撑着下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那两道秀眉也拧成了麻花,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玉楼容貌出众,才华出众,品格出众,这么优秀的一个少年,身上却是没有一点骄纵之气,相反,他十分乐于助人,有爱心,虽然有的时候有些大男子主义(他不让朱福跟沈玉珠出去干活赚钱,打从心里面觉得女人就该蹲在家里享受富贵荣华),但在朱福劝说之下,他也能够有所改变、做出退让。
这样一个优秀的五好青年,要说没有动心,那是骗鬼的。
可朱福心里却是不甘,她虽然占用了别人身体,也平白得了一个这么温馨的家,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委屈地接受自己被当做替身。她对感情的要求很严格也很纯粹,感情的事情,只能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希望掺杂一丝杂质。
所以她纠结啊……
正是因为心里是有感觉的,所以在面对沈玉楼的热情跟温柔的时候,她只能装作看不懂,只能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