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廖鸿达不满地看向卫薛氏,将那惊堂木狠狠一拍,斥责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话毕,左右站着的衙差便将手中水火棍重重往地上敲打,口中沉声念着“威—武—”二字。
卫薛氏吓得腿软,当即一个趔趄跪了下来。
廖鸿达伸手摸了摸胡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阿东道:“你状告卫薛氏谋害人命,可有人证物证?”
阿东抹了把眼泪,伸手将他坐在一边地上的老娘扶到身边去,哭着对廖鸿达道:“大人,小人是敬宾楼的伙计,今儿在敬宾楼跑堂的时候,卫薛氏先是拿起一个大碗便朝小人脑袋砸来。”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又道,“后来小人娘赶来看望小人,这卫薛氏又无故踹了小人阿娘一脚。”说到这里,他泪珠子便不住往外蹿,哽咽道,“正是因为她这一脚,叫小人娘去了大半条性命,这不是谋害人命,又是什么!”
“你胡说……”卫薛氏刚准备反驳,那廖鸿达便将惊堂木拍的啪啪响,怒道,“本官没有让你说话,你老实一旁呆着便是!”廖鸿达又转头问阿东,“你方才说的这些,有谁可以作证?”
“他们都可以作证!”阿东伸手指着外面围在衙门口的一群人道,“这卫薛氏行凶的时候,当时很多人瞧着呢,卫薛氏十分猖狂,口口声声扬言说我娘该死!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她那一脚踹下去,大夫都说我娘怕是活不长了。”
说完话,阿东又一直给廖鸿达磕头道:“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廖鸿达见外头人纷纷伸手指着卫薛氏,对她指指点点的,说的都是些对她不利的话。廖鸿达一听,心下已经断了案子,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头问一旁的张师爷道:“按照我大齐律法,这桩案子,该怎么判?”
张师爷搁下笔来,托手摸着胡须道:“虽然有这么多人给阿东作证,不过,到底没有闹出人命来,所以,无须偿命。”张师爷顿了顿,之后话锋一转,又道,“但是这卫薛氏确实有谋害人命的行为,也对阿东跟他娘造成了一定伤害,按照大齐律法,这卫薛氏该是要坐牢的。”
一听说自己要坐牢,卫薛氏整个身子就软了,她一下子就跌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虽然有些崩溃,可她尚存理智,知道再求县令已经没有用了,于是便跪着朝柳世安爬来。
“世安,你救救干娘吧,你快想想法子救干娘。”卫薛氏软趴趴瘫坐在地上,伸手拽着柳世安袍角,虽然说着求人的话,可那傲气丝毫不减,她板着一张老脸道,“世安,只要你能让干娘免去牢狱之灾,往后干娘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我知道你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干娘答应你,一定帮你。”
柳世安眼睛忽然一亮,心跳忽然就加快起来,他原本只是想回这个地方散散心的,只想再看看那个人,还真的没有旁的想法。不过,如今既然干娘开了这个口,他心里忽然就有了想法。
他弯腰伸手扶住卫薛氏,一脸诚恳道:“干娘您在说什么呢?我是您的干儿子,眼睁睁看着您被人冤枉了,我怎会无动于衷呢?”说着他便又直起身子来,朝着廖鸿达抱拳道,“大人明察,这并非是命案,不过是家务事罢了。”想着刚刚进敬宾楼大门的时候,有人说干娘本来是要打她外孙女的,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家务事了?他事无巨细一一与廖鸿达说了。
说完之后,还没待廖鸿达做出新的判断,则又撩袍跪了下来,抱拳道:“卫薛氏固然有错,可罪不至于行牢狱之灾,就算让卫薛氏坐牢,阿东娘亲的身子也不一定能够好得起来。”他望了阿东一眼,慢慢启口道,“不若用银子免除卫薛氏的牢狱之刑,这样的话,也可以让阿东跟这位老人家多一些银子改善生活。往后请个大夫好好替老人家瞧病,再买个丫鬟跟前伺候着,让老人家好好安度晚年。”
几个臭钱就想免去牢刑的惩罚,阿东才不答应,他又磕头想要继续说话,却被他娘一把抓住了袖子。
她老人家心里清楚明白得很,自己本来就时日不多了,让那老虔婆坐牢又能如何呢?倒不如赔点银子来得实在,于是阿东娘紧紧扯住自个儿儿子袖子,艰难地朝着廖鸿达跪了下来,虚弱道:“大人,赔钱,民妇答应赔钱。”
“娘!”阿东狠狠擦了把眼泪,叫唤道,“咱要她坐牢!要她吃苦头!谁叫她害了娘的性命!要她以命抵命!”
“你闭嘴!”阿东娘狠狠斥责一声,又望着柳世安道,“我答应赔钱了事,不过,你若是说的数目我不满意,这事依旧没完!”
卫薛氏不想坐牢,可要她拿钱,那简直比要她命还难受,当即道:“我没钱!”
柳世安道:“这个钱,自然是儿子替干娘出,这是儿子应该孝敬干娘的。”
卫薛氏一愣,随即乐开了花,大声笑着道:“世安呐,干娘真是没有白疼你啊,你真是干娘的好儿子。”
这廖鸿达听说柳世安出钱,这才腾出空来上下将柳世安打量一番,见他身上穿的是蜀锦,不由眼睛大亮,已经开始琢磨起心思来了。
廖鸿达眨巴下绿豆小眼,看了看阿东跟他娘,又瞅了瞅柳世安,问道:“若是这位老人家愿意接受赔钱了事的话,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柳世安想了想,然后缓缓伸出五个手指头来,那廖鸿达眼睛一亮,追问道:“五十两?”
柳世安摇了摇头:“是五百两!”
“五百两……”廖鸿达努力将那芝麻绿豆小眼睁得圆溜溜的,心里简直是又羡慕又嫉妒,这人得多有钱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百两纹银来。像他当官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是二三十两银子,这得足足他两年的俸禄银子啊。
阿东娘连滚带爬地爬到柳世安跟前来,拽着他袍角道:“口说无凭,你得写个契约!并且这银子,得明儿中午之前给我们,若是不能兑现承诺,这事没完!”
柳世安弯腰亲手将阿东娘扶起来,奈何阿东娘站不稳,她只能抖着双腿艰难地站在柳世安跟前,哆嗦着身子道:“你去写个契约。”
张师爷递了纸笔来,按着阿东娘说的写了个契约,然后双方按着手指印,这案子也算是了了。
阿东娘将那张契约紧紧抱在怀里,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那双空洞的眼睛也有了些许光彩,她真没有想到,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竟然还能给儿子攒这么一大笔银子。
有了这银子,儿子不但可以买个宅子,还能够买个丫鬟说门好亲事了。
退堂之后,朱福赶紧跑了进来将阿东娘扶住,又望了阿东一眼,见他一脸愧疚的表情,心里沉沉叹息一声。
“阿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朱福挽着阿东娘胳膊,跟阿东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阿东娘笑着道:“我们的住处在城外,不过,这个时候城门早关了。没事儿,我们娘俩今晚上就在街头将就一宿,这天啊,很快就会亮的。”走到门外,她抬头望着镶满星子的暗黑夜空,“天很快就亮了。”
朱福道:“天气这么冷,怎么能住在街上,不若找家客栈先住一晚上吧。”
阿东娘立即拒绝道:“住客栈不得花钱!没事的丫头,我们母子早就习惯了,就在街头将就一晚上。”
走在前头的沈玉楼听得这话,回头望了眼,他脚下步子放慢了些,对朱福道:“让他们先在我家住一晚上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声音淡淡的,虽然说着邀请的话,但语气并不十分热情。
第26章
沈玉楼心里并不愿意自己妹妹在敬宾楼做事,当然,他本能的也不希望朱福在外面抛头露面当厨子赚钱。在他心里,赚钱养家那该是男人做的事情,女儿家就该呆在闺阁之中,做做绣活,养养花草。
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才是阴阳有序。
若是什么时候轮到需要靠女子来赚钱养家糊口了,岂不是叫人家耻笑这家男儿无用吗?妹妹就该是用来疼的,就该娇养着的,那些烦愁生计的压力,该由男人来一力承担。
这也是为何,他在金陵书院念书的时候,也不忘辛苦打工赚钱寄回家来。
可是如今倒是好,家里头不但没有用自己那些钱,反倒是要妹妹日日在街上卖豆腐,他想想都心疼,一个女孩子风吹日晒的,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所以,当母亲同意妹妹来敬宾楼做事的时候,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可事后想想觉得还是不妥当,便放下书本,去隔壁朱家打铁铺子找了朱禄,并且与朱禄一道来了敬宾楼。
可巧不巧,才将走进敬宾楼大门,就有人向两个姑娘家寻事了。
好在他跟朱禄去的及时,若是迟一步呢?是不是妹妹跟小不点就要被欺负了?他真是不敢想象。
他难得脸色不好不是对阿东母子的,可阿东瞧在眼里,却觉得有些别扭,摇着头谢道:“不必了,我知道在北大街有一个地方,之前是一些乞讨的人住在那里的。那个墙角有一些稻草,我跟我娘就在墙角歇一晚上,冻不着。”
沈玉珠道:“阿东你年轻,所以身子吃得消,可是你娘呢?你娘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也忍心叫她跟你一起挨冻吗?”一边说,一边在阿东肩膀上拍了拍,扬着下巴道,“阿东,你小子够义气,就凭你当时能够挡在小阿福跟前,我就觉得你是条好汉。”见阿东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继续抢话道,“你放心吧,不会打扰到我家人的,我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里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无趣,刚巧大娘去了,跟我娘做伴呢。你娘可以跟我娘睡,你就跟我哥哥挤一晚上,这样总好过挨冻吧?就这么说定了。”
朱福也感激阿东当时能够冲在自己前面,也点头附和道:“既然沈大哥跟玉珠都开口了,你便去沈大娘家住一晚上吧,明儿我陪着你一起去要钱。你们住在城外?是什么样的屋子?如今天这么冷,怎么能够住在城外呢,你们得了银子,该是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给瞧病才是。”
阿东娘一听要花银子看病,赶紧摇头道:“不必请大夫!不必请大夫!我上了岁数了,就算再怎么吃药,身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小姑娘说得也对,阿东往后定然是不能再住在城外了,该是寻思着在县城里找个房子才是。”
“这件事情且以后再说,大街上这么冷,咱们还是快些回家歇着再说吧。”沈玉珠一边说,一边亲自去扶着阿东娘,几人一道往家去。
外面天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两个行人,当几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跟沈玉珠等人道了别,朱福搓着手进了自家打铁铺子。
铺子里的火炉还烧着红红的火,暖和得很,朱福一边舒展着四肢一边摸着黑望向正在关门的朱禄道:“哥,那捕兽器你帮我做好了吗?”
朱禄将门关严实后,转身熟门熟路点了一盏煤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自己二妹妹道:“当时玉楼来找我,我便跟着他一道去了敬宾楼,所以手上的活就撂下了。不过,只还差一点点。二妹妹,你今天受到惊吓了,先回后屋歇着去吧,哥哥再敲个边淬个火也就差不多了。”
铺子里的灯光很暗,朱禄那张黑俊的脸在暖黄色灯光照耀下,越发显得轮廓分明起来。他身材高大,又因常年干活的缘故,体型保持得非常好,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少年气质又憨厚朴实,可依旧难掩其勃勃英姿。
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朱福觉得很幸福,不过,哥哥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实在太老实了。
在自己亲人跟前老实,亲人知道疼他,可是在那群吸血鬼跟前老实,人家只会当你是傻子,跟前欺负你指使你做这做那儿,背后肯定还会嘲笑你人穷且没有志气。
就像他们那大姨父张发财,有几个钱,简直不将自己父兄当人看。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去找张发财要钱的时候,那些人的那副模样,根本就是十足的禽兽。
想到这里,朱福也心疼她哥,便道:“哥,咱们以后不要这样拼命干活,爹爹身子已经垮了,你便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别像爹那样。咱们现在家里还是有些银子的,明儿雇辆马车去杏花村接奶奶吧,马车跑得快,咱们可以迟一些去。剩下的这些活,明儿早上再做吧。”
朱禄性子有些闷,话也不多,平日里跟家里人也不常说话,打小就知道跟在他爹身后干活。如今见二妹妹这般关心自己,堂堂男儿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一双手一会儿放在身前,又一会儿背到身后去,眉毛一抬一抬地望着朱福。
“哥,走吧。”朱福见这个便宜老兄又害羞了,上前一步便挽着哥哥健硕的胳膊,拉着哥哥一道往后屋去。
卫三娘已经将饭菜摆好了,正不住伸头往前面看,见儿子闺女回家来了,她则笑着迎了出来道:“都累坏了吧?快,去将手洗了,咱们吃饭。”
暖姐儿小肚子早饿得咕噜噜直叫了,可是娘说,一定要等哥哥姐姐回家才能吃饭。她也很想跟二姐姐一起吃饭,所以,虽然肚子很饿,她还是坚持住了。因此见到二姐姐终于回家来了,她小胖身子赶紧从高高的一张凳子上爬下来,跑到朱福跟前邀功道:“二姐姐,二姐姐,我在家可乖了,爹娘还有姐姐们不在家,我一直都陪着寿哥儿玩,寿哥儿中午没有睡觉,我还哄着他睡觉呢。”
“暖姐儿真乖。”朱福也想妹妹,在胖丫头脸上香一口,道,“暖姐儿还记得跟姐姐之间的约定吗?”
暖姐儿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狠狠点头:“记得!二姐姐说,将弟弟带好了,每天给我十文钱。”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朱福,一脸期待地问,“二姐姐,那我今天做得好吗?”
卫三娘还是头一回听说小姐妹俩之间有这样的约定,不由阻止道:“她才多大,哪里能给她这么多钱花?福姐儿你去洗手,暖姐儿你过来,别总缠着你二姐姐,到娘跟前来。”
“可是二姐姐说过的……”暖姐儿忽然就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娘,我会帮着好好带弟弟的,我不会乱花钱。”
朱福揉了揉妹妹脑袋,笑对着卫三娘道:“娘,让暖姐儿从小就知道,通过自己辛勤劳动,是可以赚来银子的,这样也未尝不好。再说了,这个钱给她,她不一定就会全部花光,我会教着她如何使用自己的每一文钱的。”
见二姐姐帮着自己说话,暖姐儿又寻着了希望,小肉手紧紧攥着卫三娘衣角,仰着小肉脸望自己娘亲,一脸恳求的样子。
卫三娘想着,十文钱也还好,小闺女本来就嘴馋贪吃,她平日里隔三差五给小闺女买的零嘴,算下来平均一天没有十文也得七八文钱。如今福姐儿每日给暖姐儿十文钱零花,就算暖姐儿十文钱全吃了,也没多大事。
“娘答应你们,不过,暖姐儿往后要更加懂事听话。哥哥姐姐们赚钱很辛苦,你不能乱花一文钱,知道吗?”卫三娘摸了摸暖姐儿委屈的小肉脸,笑着道,“好了,别哭了,呆会儿吃完饭早些睡觉,明儿还要去接你们奶奶呢。”
暖姐儿又嘻嘻笑了起来,扭着胖身子慢慢回到自己座位上,一脸兴奋。
许是近几天日子似乎好转很多,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都是满脸含笑,其乐融融,彼此间也比以往吃饭的时候话多了不少。
累了一整天,朱福头沾枕头便睡了过去,第二日天不亮就醒了。
她想着今儿还有一大圈事情要多,醒来之后也没有如以往那样赖床,穿了衣裳就出了屋子。
前头打铁铺子里面亮着弱弱的光,朱福伸头望了望,就见铺子里一个高大的背影对着她。
几步走了进去,刚好此时朱禄已经将捕捉野兽的兽夹子做好了,朱禄一回头见到了二妹妹,便木木地笑了一下,然后将成件递到朱福跟前道:“二妹妹瞧瞧看,这样的行不行?”
朱福望着眼前的兽夹子,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哥,你真是好巧的手啊,这正是我想要的呢。”她伸手接过来,夹子有些沉,她差点没有接得住,朱禄扶了她一把,她笑着道,“可惜时间紧迫,暂时只能做出一个来,不过,一个也已经够了。呆会儿咱们集市上买一只鸡杀了,将带着血的死鸡放在这兽夹子里,兽夹子上挂一颗铃铛,再将这个兽夹子用一根粗绳子拴在鸡头山的大树上,那野猪闻着血腥味就会来了。到时候咱们就躲在附近,只要一听得铃铛响,就赶紧带着柴刀过去,将野猪杀了。”
朱禄眼睛亮了亮道:“二妹妹,那往后咱们只要想吃猪肉,就可以带着这个兽夹子去鸡头山上打野猪了。”他忽而腼腆地笑了起来,“改明儿我多做几个,在鸡头山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一个,这样的话,只要有野兽出没,铃铛就会响,铃铛一响,杏花村的老百姓就会警惕起来,这样也就不怕山上野兽半夜三更袭击村民了。”
二更:
此时打铁铺子的门微微虚掩着,外头传来几声鸡啼,似乎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天便亮个大透。夜里下了一场小雪,但是只下了几个时辰便停了,此时朝霞初露,东边染红了一片,霞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打铁铺子里也瞬间亮了些。
朱福望着这个老实憨厚的便宜兄长,笑着打趣道:“咱们奶奶跟二叔一家今天就要进城来了,往后鸡头山的野兽是不是会半夜三更下山袭击村民,也不干咱们什么事情啊。哥,你是不是在担心谁啊?”
朱禄此时确实是想到了那张微微有些黑,但是却十分美丽的脸庞来,又听妹妹话中有话,不由脸一热,说话就开始扭捏起来。
“二妹妹,你别乱说了。”他不敢看朱福的眼睛,只歪身朝后面看了看,见自己娘亲正在扫小院子里那薄薄一层雪,他赶紧道,“爹娘都起床了,我去拿些散碎的钱上街买几根油条去。”
“对了哥,你多拿些钱吧,别雇驴车了,咱们雇辆马车去,这样一来一回也快些。”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的手指,想着昨儿晚上很多客人已经瞧见自己手指受伤了,呆会儿去敬宾楼的话,跟东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早些回家来,也好随着一道去杏花村。
早饭摆好,朱福刚抓起筷子吃饭,沈玉珠便推着板车走到了朱家门前来。
“小阿福,陪我卖豆腐去了。”沈玉珠将板车停在沈家门口,见打铁铺子的门是开着的,又继续朝里面喊道,“暖姐儿,拿碗来,玉珠姐姐盛豆腐花儿给你吃。”
暖姐儿喜滋滋地抱着一个大碗就赶紧朝外面走来,站在板车跟前,将碗递给沈玉珠。她个头不够高,却是使劲踮起脚尖来,将脑袋直往沈玉珠两只盛满豆腐的桶里伸。
沈玉珠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又配好佐料,然后将碗递到她跟前问道:“你捧得动吗?喊你二姐出来吧。”
“没事的玉珠姐姐,我捧得动的。”暖姐儿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接过大碗,将盛满豆腐花的大碗稳稳抱住,仰头很是认真地对沈玉珠说,“二姐姐说我是大孩子了,所以我捧得动,玉珠姐姐,我现在能够一个人在家带着寿哥儿了。”
昨天晚上朱福如约给了她十文钱,小丫头觉得自己付出劳动果然得到回报了,所以现在做事积极得很。
比如早上起来,见娘在扫地,她抢着要扫地,见长姐在厨房煮粥,她抢着要去烧火。一早起来小小身子就钻来钻去,一刻都没有闲着,刚刚寿哥儿早饭还是她喂着吃的呢,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
沈玉珠轻轻拍了拍暖姐儿小脑袋瓜子,笑眯眯道:“你们家三朵花儿如今都变得这般厉害了,你爹娘往后可有得享福喽。快去吧,别将豆腐花放凉了。”见小胖丫头拐着身子就走了,沈玉珠喊道,“叫你二姐姐快点,新磨的豆腐才新鲜,时间一长就老了。”
“知道啦,玉珠姐姐,你这样一喊,我二姐姐准听到了。”暖姐儿抱着大碗就往屋里跑去。
刚好朱福吃完早饭,正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二姐姐不吃了吗?你最爱吃的豆腐花儿哦。”暖姐儿将大碗放在桌上,小肉手抹了把脸,然后拿起一个小碗就用铜勺装了一碗递给弟弟,“寿哥儿,玉珠姐姐家的豆腐花儿,可好吃了,来,三姐姐喂你吃,寿哥儿乖,张开嘴巴。”
寿哥儿刚刚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蛋,其实已经饱了。不过,闻着豆腐花儿香,他也想吃,就张开嘴巴让小姐姐喂自己。寿哥儿总是文文弱弱病病娇娇的,又长得漂亮,不知道的人,都说他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卫三娘见小闺女突然间懂事许多,心里也快慰,到底还是福姐儿有法子。
朱福道:“娘,你们吃吧,我跟玉珠去敬宾楼。”又对朱禄道,“哥,等我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