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揽事上身,便对外称病,自打入秋以来,就一直卧床不起。满城的大夫都请遍了,查不出病因,甚至连皇宫里的太医也过来给他把了脉,直言无事,只有他自己嚷嚷着怕是要死了。
这一嚷,便嚷到了入冬,竟然还没死掉。
冬至这日正午,九王府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将沿江地区的灾情都呈述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还罗列了各州州官如何隐瞒实情,又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所有事迹。
当时婉娘就陪在九王身边,这封信是婉娘亲口读给九王听的。
九王听后,立即变了脸色,让婉娘先回府中,然后自己换了朝服,进宫面见二圣去了。
婉娘自知事情的严重性,回到家后,什么都没说,如往常一样,陪着弟弟穆郎有说有笑的。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的时候,会隐隐有些害怕。她知道,如果不是事情严重到一定地步,九王不会是那般表情。
她有些担心九王,她怕二圣的怒气,会全数撒到九王身上。
九王已及弱冠,可这么多年来,因着身体的残疾,只得了个康王的封号,并未有实权。京中有那么多掌实权的亲王,偏偏这匿名者选了九王,婉娘想着便觉可怕,打算晚上再去趟九王府。
小丫鬟们摆好了饭菜,苏氏命凝珠来叫婉娘去吃饭,婉娘觉得没有胃口,便不想出去吃。
苏氏却抱着穆郎走了进来,坐到小女儿身边,静静瞧着她。
穆郎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他此时正瞪着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直直瞧着自己三姐姐。
婉娘终是忍不住了,伸手便在穆郎肉肉的脸上捏了一把,哼道:“你这般瞧着姐姐做什么?小心姐姐不给你做好吃的了,以后不给你烤红薯吃,馋了别再跟我哭闹。”
穆郎小嘴一咧,憨憨一笑,然后伸出双臂便一头蹿到婉娘怀里,嘴甜得很:“三姐姐长得真美,穆郎都看得呆了,姐姐以后继续给我做好吃的,我最喜欢三姐了。”边说边用肉肉的小手去捧婉娘的脸,凑着唇亲了一下,“三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二姐姐都不如你美。”小孩子说话就是好听。
“真的吗?”婉娘喜上眉梢,摸了摸自己下巴,开心道,“这整日的忙倒不发觉,娘,我好似瘦了不少。”
苏氏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软软的:“你爹不在家,你姐姐身体不好,娘身体也不好,这四年来,多亏了你。”说着眼眶里竟是有了泪意,抽出帕子擦了擦,又道,“你疼你弟弟,舍不得他给旁人带,你竟是一手将他带到这般大,现在娘身体好了,以后你也别再这么苦着自己。”
“娘,这过节的日子,您干嘛这么说……”婉娘心里暖暖的,将弟弟抱在怀里,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又道:“穆郎,你喜不喜欢姐姐带着你?”
穆郎一把抱住婉娘脖子,死都不肯丢手,嘟着嘴,气鼓鼓地看他娘:“娘,您是不是觉得我吃的多,不打算要我了?”他使劲皱鼻子,嘴都歪到天上去了,“总之,我就要跟着我三姐姐,我就要!”
“好了好了,娘没说要分开你们俩姐弟,你们姐弟情深,娘心里高兴。”自婉娘怀里将穆郎抱了过去,穆郎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苏氏笑对婉娘说,“你看他这副气性,可不就跟你小时候一样,一气能气老半天!要是不哄着你,你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说话。”
曼娘端了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穆郎凑着鼻子一嗅,立即两眼冒光,早就将他娘跟三姐姐撂在一边,伸手要二姐抱。
曼娘让弟弟站在自己跟前,边给他喂汤边道:“要说像,还是咱们穆郎这副肉乎乎的样子最像三妹小时候。不过说来也奇了,我小的时候胖,可后来娘有了婉娘,我就瘦了,变成妹妹胖。待得穆郎落了地,婉娘又瘦了,换成弟弟胖了。”
穆郎双手扒着碗不肯丢,咕噜咕噜没多久,就将整碗鸡汤一口闷了。
婉娘瞧着弟弟这副样子,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二姐,谁说的,我小时候可不比弟弟这般能吃的。像穆郎现在这样的饭量,再过个几年,怕是跟四年前的李世子有得一拼了。”
提到李夙尧,苏氏跟曼娘对望一眼,又都瞧着婉娘。
苏氏说:“娘听浮月说了,前些日子那李世子给你来了书信?”见婉娘点了头,苏氏又道,“婉娘,这李世子若是年关能够回京城,来年,怕是二圣就要给你们赐婚了。”
婉娘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唇,半饷才说:“我要是不愿意,谁逼我都没用!那是他跟二圣之间的约定,与我何干,我才不承认。”
“我也不承认。”穆郎听说三姐姐可能来年就要嫁人了,皱着肉肉的小脸,严肃地说,“那个李世子是谁?我见都没见过呢,姐姐怎么能嫁他……”
“你懂什么!”苏氏敲了下儿子脑袋,嗔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
穆郎不依,嘴巴噘得老高了,头往旁边一昂,双眼往上翻:“总之,我不喜欢别人娶我姐姐,要娶也只能九王殿下娶。九王对我可好了,每次去都给我好吃的,方定叔叔还给我做木枪玩呢。等姐姐做了九王妃,我也跟着去。”
婉娘脸红了,用双手捂着脸就往外跑去。
苏氏站起身子,戳了下儿子额头:“你啊,谁给你吃的你就说谁好,以后少不得栽在吃的上面。”
穆郎可委屈了,揉了揉眼睛,就要哭了,见二姐姐还没走,一头扎进曼娘怀里,抱着曼娘说:“娘不疼我了,娘说她不要我了,三姐嫁给九王后,穆郎就只有二姐姐疼了。”
曼娘很无奈,笑着摇头道:“你这副泼皮无赖样,都是跟谁学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婉娘脸上一直红着,闷着头就将饭吃了,吃完撂下碗筷就要走。
苏氏赶紧叫住她:“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苏妈妈给婉娘拿了件火红的袄子来,披到她身上,替她回道:“三小姐还能去哪里,可不是又去九王府么,太太说也没用了,九王府的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婉娘惊道:“九王派人来接我?苏妈妈怎么现在才说……”说着有些急,裹着袄子就要往外跑,却被穆郎一把抱住了腿。
“三姐,你是去九王府么?穆郎也要去!”紧紧抱住大腿,任婉娘怎么拽都不放手。
婉娘不想这么晚了带着弟弟去,再说了,这次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是有大事去跟九王商量的。
婉娘使劲拽拽拽,奈何穆郎这小子平时饭不是白吃的,力气还挺大,婉娘愣是拽不出来,最后妥协了。
“行,姐姐带着你去,但是到了九王府,你只能去跟方定玩,知道吗?”婉娘跟弟弟先说好条件,又跟他拉钩,不然他可是会赖皮的。
穆郎将姐姐松开了,然后双手背着,走在婉娘前头,一副老太爷子的架势。
婉娘摇头笑道:“弟弟现在这副泼皮样子,定是跟二叔家的陵郎学的,可陵郎至少面上还挺斯文的,他小子简直就是厚脸皮。”说完见母亲皱着眉朝自己走来,婉娘怕她不让自己去,撒开腿便追着穆郎而去。
到了九王府,夕茹笑着迎了过来,见云府小公子竟也来了,去拉他的手。
夕茹在穆郎面前蹲了下来,笑着说:“小公子,您随奴婢去玩可好?奴婢就知道您会来,特意给备着许多好吃的呢。”
穆郎只要有吃有三姐就行,她用肉手拽着三姐纤长柔嫩的手指,仰着头:“那穆郎跟着夕茹姐姐去玩喽,姐姐呆会儿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叫我。姐姐若是将我一人留在这里,穆郎会不开心的哦……穆郎一不开心,娘跟姐姐可都会心疼的哦,那样的话,得不偿失哦……”
“好了好了,少在这里贫嘴了。”婉娘蹲下,拍了拍弟弟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肉脸,“不要太皮了,九王的东西不要乱碰,不然又会像上次一样,被方定抓着扔出王府去。”
穆郎有些怕,吐了吐舌头,点头如捣蒜:“穆郎一定乖乖的,一定听话。”小孩子的眼睛又圆又亮,显得一脸真诚,可爱得很。
夕茹起身,拉着穆郎的手,对婉娘道:“九王在书房里等着三小姐呢,您先去,奴婢陪着小公子玩会儿。”
婉娘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这孩子皮实得很,他要是闹了,你也别手软。若是碰了什么东西打了什么东西,就将他拎到外面去。”
穆郎立即瞪了姐姐一眼,拽着夕茹的手就走,气呼呼的,边走边说:“我三姐姐不要我了,我真可怜……”
夕茹带着弟弟穆郎离开后,婉娘只身来到了九王书房,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婉娘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袭青衣的九王施施然立在书架前,他修长的身影被烛光衬得映在地上,摇摇曳曳的,可真好看。
九王双腿已经能落地,在婉娘的精心照顾下,走路已是没有问题。不过双眼还在治疗中,九王此时双眼上蒙着白布,听得动静,转过身,嘴角微微一翘:“你来了……”
婉娘朝着他走近一步,笑容很甜:“看见你好好的,我可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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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息:“去头屑,用康王!”
九王:“#%¥&###”
李二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5章
九王转过身,双手扶着书架,想要往婉娘这边走来。婉娘见了,立即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书案边。
“我将今天的事情都跟二圣说了,匿名信也呈送了上去。”九王眼上蒙着白布条,脸对着婉娘的方向,“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可能会牵扯到朝中不少官员,所以,二圣打算着人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各州州官知情不报,恐怕也有端倪,今年夏时那场洪水,想来也没有大到可以冲垮堤坝的地步。”
婉娘在九王对面坐下,暗暗思忖一会儿,若有所悟地点头说:“我想得起来了,好似前两年的时候,二圣有给沿江几个地区拨过款,当时好像为的就是修建堤坝的事。”秀眉挑起,几分严肃,“没想到,竟是有人贪污,偷工减料了,才害得这么多人枉送了性命。”
九王眉心紧紧蹙着,叹息道:“自古以来,各朝各代,最不缺的就是贪官污吏。不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比较棘手,二圣一直想方设法打击世族,但世族势力至今却还这般嚣张,其势力可见一斑。此番又公然挑衅皇权,不管成与败,可都是一场血战。这个天下才太平没有多久,怕是百姓又要水深火热了。”
见九王这般忧国忧民,婉娘也跟着一脸愁容,静了会儿又问:“那……二圣这次会派谁去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呢?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如今朝中各机关的要职还是由世族之人担任。而因科举任高位的寒门之子,也就寥寥数个,还都是怕事之人,像这样的烫手山芋,谁会去接?”
九王紧紧抿着秀气的唇,一阵静默,良久方道:“二圣推行科举制度,原是为了牵制世族,可没想到,一届届的考生,中榜之后,竟是攀附世族。不过,真正有气节有担待的人也不是没有,婉娘,你还记得那个张笙吗?”
婉娘惊愕:“他不是请旨外放了吗?好似是去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做了县令,怎么,二圣打算招他进京,重新委其重任,彻查此事?”
九王:“不是二圣想要委其重任,是他自己将事情揽到了身上,你知道那封匿名信是谁写的吗?就是他。”没听到婉娘的声音,九王继续道,“圣上曾经看过他写的文章,故此认识他的字迹,我将信件呈给圣上时,圣上说是他。”
婉娘相信九王说的,但她不相信张笙,低声嘟囔道:“他若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怎会弃了我姐姐,而去娶长宁郡主呢?原以为他请旨外放,还算是个有气节的,没想到,终还是想着爬回来的!可真不简单。”
九王说:“你对他的意见不要这么大,他真的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在小地方任官,着实委屈了他。再说了,当年他娶了长宁后,原是可以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富贵的,可是却没有……”
“那是他有心眼,以退为进!”婉娘显然还在为姐姐抱不平,“他当时闹出那样的事情,若是继续留下来,只怕一辈子都会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他可倒好,负荆请罪,自我惩罚,等过了风头,自己再想个法子耀武扬威地爬回来!”
九王知道,这丫头的气性又上来了,若自己再不顺着她跟她继续死磕到底的话,她还真能一年半载地不理你。之前的四年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故此,九王再不敢替张笙说话,只道:“婉娘,这次二圣下了暗旨,派我前去彻查此事。还赐了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婉娘惊得站了起来,缓了半饷才开口:“京中是没人了吗?你还病着,二圣竟也舍得叫你吃这样的苦!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吗?”
九王也站了起来,挠了挠她的头发,声音依旧低缓轻柔:“是我自己请旨要去的,我如今已经二十了,可除了有个康王的封号还有什么,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废物!”顿了顿,微微垂了头,“再说了,夙尧立了战功,我怎能坐以待毙?”
婉娘脸又红了,一直低着头,用脚尖往地上使劲蹭蹭蹭,就是不言语。
九王竖着耳朵听,听不到动静,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闲闲开口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婉娘轻哼了声,清了清嗓子,抬头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自己回去要怎么跟娘说,她才能够同意我跟你一起去。”
这下换九王惊愕了:“你也去?我可没说过带着你去……”
婉娘将头别向一边,只看着自己被烛光照映在墙上的影子,嘟嘴道:“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我已经治好了你的双腿,如今眼瞧着就要治好你的眼睛了,你若是走了,我怎么替你瞧眼睛?”
九王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口上却说:“这李世子凯旋归来,原是以为可以娶你为妻的,若是发现你却跟着我去了江南受苦受难,他还不得气得生生拍死一头牛?”
婉娘不甘心自己的一生给别人做赌注,因此,四年前李夙尧那般说,婉娘对他是有很大意见的。
其实在婉娘心里,她一直觉得李夙尧就是个孩子脾性,跟他性格完全不合,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尤其是他不问过自己感受,就直接替自己做主,婉娘越想越气,猛地踢了下桌脚:“就是要躲着他,才必须去!”然后眼泪直流,单腿站着,双手抱着另一只腿嗷嗷直叫。
将桌子当作李夙尧了,这一脚下得狠了些。
婉娘在临走之前,亲手拆了九王双眼上的白布,打算给他换药。
九王却左右摇晃了几下脑袋,然后突然抓住婉娘的手,喜道:“别动!”
婉娘惊得停住了手上动作,歪着头瞧九王,又用手使劲在他眼前挥。
“九王,你是不是能够看得到我了?”婉娘努力抑制住心里的狂喜,紧紧咬唇,继续伸手挥,“是看得清楚了,还只是有些模糊的光影?”
九王刚刚确实能够瞧见一些光影,所以他才能够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婉娘的手的,可闭上眼后再次睁开,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他瞧不见婉娘,他还是个瞎子。
“不是,我在逗你玩呢……”九王松了手,笑容几分苦涩,“快替我上药吧,你都治好我的双腿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治好我的眼睛的。”
可能是刚刚抱得期望太大了,此番听九王说还是瞧不见,婉娘有些泄气。
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九王眼睛上敷了新药,然后再用新的白色绸带包起来。
她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两年了,因此,非常熟稔,包扎得又快又好。
九王摸了摸缠在眼睛上的白布,微微侧耳静听,然后说:“你带着穆郎来了?我似乎听到他的哭声了……”
婉娘惊愕:“你听到了?怎么哭了……”说着便转身去开门,可不是么,那自回廊处正往自己跑来的,肉肉的一团子,不就是穆郎么……
穆郎见到姐姐了,不但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汹涌,一头扎进婉娘怀里,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夕茹站在一旁说:“奴婢带着小公子去吃了点点心,吃完了小公子困了,奴婢便抱他在炕上睡觉,谁知他一睁眼,见着是奴婢,就哭了。”
原来弟弟是找不着自己才哭的,婉娘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揉他的脸:“穆郎,你丢不丢人啊,堂堂男子汉,尽爱哭鼻子!”抽出丝帕给他擦脸上的泪水,“是不是起床没瞧见姐姐,想姐姐了,所以才哭的?”
穆郎憋着一口气,努力抑制着,不叫自己哭出来,使劲点头:“我以为姐姐自己走了,不要我了,所以才哭的。”伸出肉肉的手臂,环住婉娘脖子,嘻嘻笑道,“三姐姐对我最好了,经常亲手给我做吃的,我只一刻瞧不见你就想你。”
婉娘哼道:“是想吃的还是想姐姐啊?”
穆郎立即说:“当然是想姐姐了,有了姐姐,必然有吃的。可只有吃的,能给我这么个好姐姐么。”
婉娘忍不住笑道:“臭小子,打小就一肚子鬼主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一句实诚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吃烤红薯了?”
穆郎舔了下舌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朝婉娘努力点头:“想吃!就想吃三姐亲手给我烤的,别人的,不爱吃。”
婉娘给穆郎理了理衣服,又拉着他起身:“好啦,三姐这就陪你回去,先将你喂饱了,然后搂着你睡觉。”转身却见九王站在身后,婉娘又说,“九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带我弟弟回去。”
九王向着婉娘的方向轻轻点头,又转头向着穆郎的方向,嘴角微微翘着。
穆郎立即说:“九王哥哥,我得走了,我跟三姐姐在家里等着你的八抬大轿,你……啊……”
婉娘脸老红了,拽着弟弟就往外跑。
九王笑意更深,吩咐夕茹:“找人护送他们安全回府,然后回来向我复命。”
婉娘没回来,苏氏跟曼娘也睡不着觉,两人一直坐在大厅里等着。此番见得婉娘带着穆郎回来了,才放下了心去休息。婉娘见母亲跟姐姐睡觉去了,便将早先丢在碳盆里的红薯扒了出来,剥了皮递给穆郎吃。
穆郎觉得三姐姐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有点舍不得姐姐嫁人了,晚上硬是要跟姐姐挤一个被窝。
婉娘侧躺在床上,一边哄弟弟睡觉,一边又问他:“穆郎,爹就要回家了,你想他吗?”
黑暗中,穆郎瞪着圆圆的眼睛,使劲往姐姐怀里挤:“想爹,我还没见过爹呢,我爹是大英雄!姐姐,娘说她有了我的时候,爹可开心了,爹肯定也想我的。”
婉娘点头:“爹一定喜欢你,你是我们这房的独苗苗嘛。”
到了第二日一早,云傲给苏氏母女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自西南打败西夏国正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愣是被一群匪寇给劫持住了。又说,这群匪寇是自江南逃出来的难民,活不下去了,才入山为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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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皇宫的宣政殿里,圣上坐在龙案前批折子,独孤后伴在一边,为其研磨。
太子杨佼,身着明紫朝服,头束金冠,丰神俊朗,气度翩翩。此时的他,正站在大厅中央,微微垂着头,等着父皇母后问话。
一月之内,一连接到两个噩耗,圣上十分头疼,甚至可以说是气愤的,江南洪灾之事,竟是被底下一群贪官污吏瞒得如此紧,真是其心可诛。好好的良民,愣是被逼得入山为寇,不但如此,竟还意图截住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
好在唐国公李烈智勇双全,不但带兵突出重围,而且还反扣住了数千匪寇。此时的征西大军,正压着西夏老国王、王后并王子公主,还有数千匪寇一起往京城赶,如不出意外,该是在正月里能抵达京城。
不过,好在是有件开心的事情的,至少,那处于中原西南部数百年屹立不倒的西夏国,终是对天朝降服了。如今中原一统,文皇帝算是完成了登基以来的第一个计划,接下来需要对付的,便是四周蛮夷。
太子静静站在大厅正中央,站得笔直如劲松,过一会儿抬一下眉,偷偷瞄眼去瞧父皇母后,心里好生奇怪。父皇母后急召自己入宫,却又只将自己晒在一边,这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圣上将笔搁置一旁,正襟危坐,肃容问太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过来?”
听得父皇问话,太子原本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交握于胸前,犹豫道:“父皇,可是为了征西大军被匪所劫一事?”说完抬眸去瞧他母后一眼,却见自己母后也是皱眉肃容看自己,太子心里直打鼓。
圣上浓眉紧皱,看着自己儿子,面上几分不悦,语气也是冰冷冷的:“征西大军在唐国公父子的带领下,在你二弟晋王的带领下,不但突破了重围,并且还俘获了数千匪寇,你觉得朕还有必要来找你商谈此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