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担心自己娘,也没再管凝珠跟雪珠,转身便往苏氏屋子走去。
苏妈妈黑着一张脸,气得鼻孔直喷气,见到三小姐回来了,立即说:“三小姐可终于回来了,快去瞧瞧太太吧,太太刚刚还念叨着呢。”重重“哼”了声,扭着脖子往门外叫,“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一回一回地闹!现下已经到了京城,咱们夫人才是将军夫人,她就是一个奴婢她算什么东西!”
婉娘皱眉,心里也有些恼,难不成又是柳姨娘闹腾的?
伸手拽了拽苏妈妈衣袖,小声说:“妈妈快别说了,叫娘听到了又要伤心。”又问,“我听凝珠说,娘是去了祖母那里请安回来后就生气了?”
苏妈妈脸依旧黑着,声音倒是小了点:“是春梅那丫头跟着太太去请安的,回来之后太太就生气了,我问春梅那丫头到底因着什么,只说是老太太私下找了太太说了会儿话,太太出来后面色惨白的。不过春梅说,当时她站在外间,虽然没进去,但好似听得到老太太骂了太太。必是那柳姨娘背后嚼的舌根,否则老太太怎生会骂太太?”
婉娘点头,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心里很不服气:“我知道了,我去看我娘。苏妈妈也别气了,若是我娘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放过她们的。以前在杭州她们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可现在既是来了京城,正室就是正室,妾就是妾,说破天了也是我娘由八抬大轿抬进云府的。”
苏妈妈不能再赞同,猛一跺脚:“就是!夫人就是性子太软,总是从着老爷的意思,说什么‘家和万事兴’!要我说,那柳姨娘在她面前就是一奴婢,说不通直接拉过来打一顿!嘿,我还就不信了,治不死她!让她上窜下跳!”她很得牙痒痒,就是看不惯那个狐媚子!
婉娘两只肉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眼珠子转了转,推了推苏妈妈:“妈妈去厨房里准备些祖母最爱吃的糕点来,我先去看娘,呆会儿去给祖母请安。”
苏妈妈虽有些不乐意,但觉得三小姐既是这样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转身便往厨房去了。
婉娘走进里屋的时候,苏氏侧卧在床上,春梅站在一边给她轻轻摇着扇子。
婉娘走过来,拿过春梅手中的扇子:“我在这边陪着娘,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然后蹲在床边,肉肉的手轻轻抚在苏氏的面颊上,低低道,“娘,您不要生气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她们越是想让您生气您就越别生气,气死她们去!”
苏氏侧过身子,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明显哭过。
“婉娘,你知道老太太她跟娘说什么吗?”苏氏想着老太太方才的话,便觉得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我当初嫁到云家的时候,云家根本不比现在这般,不过是有个打铁的铺子而已。我刚嫁过来没多久,你爹他就纳了别人做姨娘,若不是当初老太爷子极力反对,你爹都要让她做平妻了!这么多年来,我操持着这个家,跟着老爷一起由贫致富,由商为官,我付出了多少没人瞧见,倒是反过来都说我这个将军夫人是白得的。”
婉娘用自己的手去握母亲的手,紧紧的,心里也很疼:“娘,那祖母她到底跟您说了什么了?”
苏氏擦了擦泪,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方平复心情:“那柳氏原是云家当作闺女养的,却是摆着正室不做,反做那些败坏门风的事情。”如何败坏的,她不好跟女儿说,“毕竟是老太太养在身边长大的,向着她,倒也没什么,只是娘觉得不值罢了。”
婉娘闷着头,又问:“娘,那柳姨娘又在祖母面前说您什么了?”
“前两天瑛列侯府送来了请柬,窦小姐十四岁生辰,窦夫人让娘带着你去。只是这事不知怎么的被柳氏知道了,哭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说她自己也想带着画娘去。”顿了顿,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是什么规矩?娘自然不能同意!这不是有辱门风的事情么。”
“那爹知道这事吗?”婉娘想到自己爹刚刚的样子,想着必是不知道的,摇头说,“便是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他是大孝子嘛。”
正说着话,苏妈妈撩帘走了进来:“三小姐,你要的糕点都准备好了。”又看苏氏,见她竟是坐了起来,走过来道,“太太您怎么坐了起来?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给您瞧瞧?”
苏氏摇头:“不必了,我再躺躺便好。”看着婉娘,笑说,“又让苏妈妈去厨房给你拿了糕点了?”
苏妈妈刚要说,婉娘给她使了个眼色,方道:“娘,这个您就别问了。”摸了摸自己额头,心情一下子明快起来,开心道,“刚刚去了九王府,王府里的薛神医说是可以给女儿治好额头上的伤疤,还叫女儿每隔三日就去王府一次,他给我敷药。”
听得这个消息,苏氏心情着实好了不少,笑着点头说:“还是京城里的大夫厉害。”瞥眼瞧着小女儿,越发觉得她这张肉肉的,粉粉嫩嫩的脸很是可爱,“婉娘,你要知道,在娘的心里,你可是比你姐姐还要美的,你是娘最疼爱的女儿。”
婉娘心情实在太好,笑嘻嘻地凑到苏氏跟前,在苏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让苏妈妈陪着娘,自己则出去了。
苏妈妈笑着说:“奴婢觉得,三小姐好似长大了不少,性子竟也是开朗了不少,现下还那么讨老爷欢心。”看着苏氏,“太太,依奴婢看,三小姐现在是个有主见的了。”
苏氏欣慰地点点头,觉得身子有些乏,竟还时不时有些恶心,只躺了下来。
婉娘将苏妈妈端来的糕点一层一层装到了一个红木食盒子里,自己亲自抱着,带着浮月,去给她祖母请安去了。
云老太太不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而且耳根子还软,有时候心偏起来真是气得能叫人咬舌自尽。在祖母心里,那柳氏虽说是个姨娘,但到底是她从街边捡回来当作女儿养的,虽然之前犯了错,但到底是有母女情份的。
若是苏氏跟柳氏争执起来,老太太若一时糊涂,真说准能说自己大媳妇的不是。
婉娘知道,跟老太太说话不能执拗,得顺着她的意思。
之前在杭州城时云家没多大规矩,却叫自己娘受了不是委屈,现下到了京城,怎么说也得该正正规矩了。
婉娘走进老太太屋子的时候,画娘跟眉娘正伴在老太太两边,争着掰老太太手上的玉扳指玩。老太太则直接退了两个玉扳指,一人给了一个,才又转身逗弄着一旁陵郎。
陵郎是二房的郎君,整个云府只得了这么一个男丁,老太太可宝贝着呢,五天有三天是要带在身边的。
婉娘小步走过去,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祖母,孙女特意去厨房拿了您最爱吃的咸酥饼,您尝尝看?”婉娘小心翼翼地逗着祖母说话。
老太太还生着苏氏的气,自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孙女爱搭不理的,只闲闲瞧了一眼,又自顾自逗着陵郎玩。
云家最不缺的就是闺女,而自己在所有云家姐妹中又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婉娘知道祖母一直不怎么喜欢自己。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对自己娘有好处的事情,她最是愿意做的。
婉娘自浮月手里拿过那个事先就备好的拨浪鼓,一边摇着一边递到陵郎身边,又扭着圆润的身子挨坐到榻上:“陵郎,你瞧,姐姐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来了。”又使劲晃了几下,“看,响起来的声音好听不?”
陵郎四岁,还小,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来,伸着手便要拿。
婉娘却趁机往回一收,笑着刮了陵郎鼻尖,道:“哪能那么容易给你,得叫我一声三姐,才能给你玩。”
陵郎见姐姐不给自己,越发觉得好奇了,立即叫道:“三姐姐,陵郎要,你给我玩吧。”陵郎长得白净,声音也粘粘糯糯的,可爱极了。
婉娘凑过去抱着陵郎猛地亲了一口,然后才将拨浪鼓递到他手上,又耐心地教她怎么玩。
老太太脸色这才好了点,身子坐正了点:“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婉娘说:“我来给祖母请安,特意带了您爱吃的糕点,您尝尝看?”
老太太心里还憋着气,语气也不好:“你娘怎么没来?若是瑛列侯府千金的生辰她不同意带着画娘去,那祖母这个糕点也是没福分吃的。”
画娘立即凑过来,搂着老太太脖子,亲切叫道:“祖母,孙女想去,我就想去。”
婉娘垂着眸子想了想:“侯府请的是云府太太跟嫡女,若是多了画娘,怕别人是要问的。而我长得又胖又特别,自是不可能叫画娘顶了我去的。总之画娘也是想去见见那些京城的贵女,不如就扮作我的婢女去吧。”
第二十八章
画娘一听,又气又急,纤细柔软的身子整个都滑入老太太怀里,鼓着腮帮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愣是瞪成了圆的。
“老太太,您看她!您看她!”估计是真急了,一张白净透明的脸蛋上立即挂上泪滴,泪流如泉涌,“竟然让我给她做婢女,我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是我爹的女儿,我凭什么!姐姐这么说,是在打老太太的脸,我姨娘怎么说也是自小呆在老太太您身边长大的,她这分明是瞧不起老太太您!”
婉娘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左手去捏右手背面上的肉,不骄不躁,眸光沉沉的,也不急着去辩解。
老太太气得猛拍了下桌案,冲道:“我可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做主!三丫头,你说,这是不是你母亲的主意?你来就是为了传她的话?”
婉娘抬头,一脸沉静:“不是我母亲的,这是我的主意,孙女也是为了云家的名誉着想。”见老太太好似突然静了下来,婉娘抿了唇,继续说,“京城里的世族大家都有他们的规矩,嫡便是嫡,庶便是庶,有些个姨娘若是没有所出,甚至连个奴婢都不如。”
“上至皇后,下至命妇,哪家都没有一个姨娘说是能叫嚣到正室头上的。唐国公李氏,瑛列侯窦氏,还有崔氏郑氏……都是兴旺了百至千年的望族,甚至当今圣上都要忌惮几分的,难道要让我们云家去打他们的脸?”
老太太是农家姑娘,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晓得什么大家族的规矩,此番见婉娘说得倒是有些理,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我们云家……刚刚入京为官,巴结那些大家族可还来不及呢,怎生敢打他们的脸?三丫头,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老太太挪了下屁股,靠近了婉娘一点,耳朵竖得更高。
婉娘见这事行得通了,心才放得下来,继续道:“这次是瑛列侯府嫡长千金的十四岁生辰,孙女听说这位窦小姐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京城第一贵女’的美称,想必请的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给母亲请柬,说明是看得起我们云家,也认为我们云家是个懂规矩的,可若是叫她们知道,我们云家竟是这般嫡庶不分,她们必是认为我们云家就是乡下来的土巴佬,还能看得起我们吗?”看了祖母一眼,见她愣住没说话,又添了把油,“京城第一贵女的生辰,我们云家的姨娘庶女堂而皇之地去贺寿,不是打脸么?”
老太太没说话,抱着手,静静想着,似是琢磨着其中的厉害关系。
画娘见婉娘才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便犹豫了,不禁急道:“老太太别听三姐姐乱说,什么大家族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必是她胡诌来骗您的,老太太您不能上了她的当。”
婉娘安静地笑,瞧着画娘:“四妹平日里只知道学着柳姨娘如何打扮自己,这些世族大家的规矩自是不懂的。四妹妹不懂没关系,父亲懂二叔懂就可以了,老太太若是不信孙女说的这些,大可以找父亲二叔过来问问。”
老太太只是一个村妇,根本弄不明白,怕叫婉娘给骗了,便对一旁侍候着的翡翠说:“去,你将二爷请过来。”翡翠应着,立即退了出去。
云傲刚从礼部回家,茶都没喝一口,只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便准备出门。
二房罗氏身边的大丫鬟进来说,老太太身边的翡翠姑娘来了,请二爷过去有事商谈。
云盎今晚带着张笙请了礼部的乔大人吃饭,云傲是礼部员外郎,又是自家做东,自然不能缺席。
不过此时时辰尚早,刚好可以从老太太那边绕一道,顺便请个安再去。
罗氏刚不久已经陪着苏氏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了,并且也知道大嫂被老太太骂了的事情,此时自然不愿意再去凑热闹。只提醒丈夫几句,又让陵郎的乳娘林氏跟着,顺便将小少爷接回来。
云傲刚来,老太太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给了小儿子听,只是将事实陈述,没有夸大其词,不偏不袒。
老太太气性虽大,心眼也小,不懂理还爱管事,但也有个优点,便是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刻意存了心思去刁难谁。
可云傲听了母亲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差点没跳起来:“娘,您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添乱啊?让大房的柳姨娘母女去瑛列侯府?咱们云家是不是不想再京城混了?”
老太太心里开始打鼓,弱弱地说:“怎么个回事?儿啊,娘不懂,你给娘说说其中厉害?”
云傲平了口气,随便拉了把椅子,在老太太跟前坐下,继续说:“本来大哥的事情儿子是不好说的,但既然母亲您特意找了儿子,儿子便就说说。以前在杭州,天高皇帝远的,再者咱们家那时候还不是当官的,大哥偏宠妾氏也就罢了。可如今既是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凡事讲究的就是个规矩。当今圣上与圣后并称‘二圣’,并且圣上准圣后参政共谋国家大事,连一国之主都知道尊重妻子,做臣子的难道敢伪逆君主之意吗?”
老太太腰肢一软,七魂去了六魄:“怎么还有这么个说法呢?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儿啊,那为娘现在该怎么办?”
云傲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云纹长衫,又瞧了婉娘一眼,方道:“娘您以后就享自己的儿孙福吧,您不懂的,大嫂都懂,她行事有分寸知道该如何做,以后这些宅子里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又垂着眼皮子瞅画娘,“画娘,你若是不想咱们云府出事,便替二叔给你姨娘带个话,念着她之前是在云家长大的,只要她不再存心闹事,我们自会好生待她,若是她再闹事,我想,你父亲不会心软了。”
画娘一张娇俏的小脸已经哭得花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希望了,即便她长得再美,但只一个庶出,便已是给她下了死刑。
“可是之前在杭州的时候,爹说过要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的,说会给我嫡女身份的。”边哭边吸鼻子,“只要让我做嫡女,我就什么都不闹了,我以后会听长辈的话,我也会听姐姐们的话的。我不要做庶出,我将来要嫁个好人家!哇哇哇哇哇……”
婉娘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老太太知晓了其中厉害关系后,纵是心疼画娘,但也不会向她保证什么。
一切说到底,还是云家的名誉,云家的身份地位最大。兄弟两个好不易爬到这般地位,怎能垮掉?
婉娘回了院子,春梅告诉她,太太还在睡着。婉娘不想去打扰母亲,便折身去了姐姐的房间,打算先将这件事告诉姐姐去。
天已经有些凉了,院子里的两棵大的梧桐树开始落叶,曼娘坐在窗边绣荷包。
婉娘尽量放轻脚步,又向暗香做了禁声手势,然后绕到曼娘身后,将肉肉的手覆在姐姐的眼睛上。
“别闹啦。”曼娘停了手上动作,将妹妹手拿下,转身说,“九王府的神医能够治好你额头上的伤吗?”
婉娘在姐姐身边坐下,挨着姐姐,想到了九王,眼睛亮亮的,有些兴奋:“神医说可以的,给我开了方子,还让我每隔三日去一趟王府,他给我敷药。”
曼娘很开心,伸手便从盘子里捡了块绿豆糕凑到妹妹唇边:“吃吧,现在可以安心吃东西了,你瞧你这些日子跟吃猫食儿似的,竟瘦了一圈儿。”
听姐姐说自己瘦了,婉娘很开心,将送到嘴边的绿豆糕推开:“我不觉得饿了,这样挺好的啊。”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着眼去瞧姐姐绣的鸳鸳,捂着嘴笑,“姐,娘是不是又提你跟那张公子的婚事了?我刚刚回来,见爹带着张公子出去吃饭了,好似请的是礼部的人。”
“多事!”曼娘一张明丽的脸立即通红,也没有否认,“张公子中了举人,来年春天要参加会试,完了还有殿试,希望他能高中。”
婉娘歪头瞧着姐姐害羞的样子,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云盎回来后,直接来了苏氏的院子,自来了京城后,他便一直宿在妻子这里。
柳姨娘自桂妈妈那里得了消息,一张脸已经惨白得不成样子,瘫坐在椅子里,纤瘦如嫩葱般的手指紧紧攥着丝帕,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画娘回来后有将云傲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自己姨娘,柳姨娘这下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她输了,其实早就输了,在她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作践自己时,就已经输了一生。
以及,输了女儿们的一生。
若是像韵娘那样,不争不抢的,嫁一个身份登对的男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也未尝不美,可偏偏柳姨娘跟画娘的性子十分要强,她们不会服输!不会认命!
“画娘你过来。”柳姨娘朝着小女儿招了招手,将眼睛哭得都肿起来的画娘抱起来,“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用丝绢边给女儿擦泪边道,“婉娘真说要你以婢女的身份去侯府?”
“她是这般说的。”画娘点头,“可是我凭什么?我又不差她!她长得又丑又肥,我做她的婢女,她还不得羞愧死。”
“对,就是得叫她羞愧,就是得让她闹笑话。”柳姨娘眸光一亮,瞧着女儿这张娇俏白净的脸,开心地说,“总之你必须去,去见见那些个贵子贵女们。做婢女也行,娘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她们跌份儿。”
画娘心里很开心,可又隐隐有些担忧:“既是以婢女的身份前去,装扮上不能太过的,若是打扮得过了,能行吗?”
柳姨娘笑着戳了下女儿额头:“总之,娘有办法。”
第二十九章
十月初八,是京城第一贵女窦华兰的十四岁生辰。贵女庆生,排场倒也挺大,不仅各世族命妇得携子携女前去,就是皇后娘娘,也得亲自选上贺礼。
即便皇后自己不去,也得派一个有身份的人帮着送过去。世族之家多有嫡女,几乎每年都有嫡女庆生,皇后每年都得精心挑选礼物,这些个世族大家也会暗暗比较,看这皇家送旁家的礼物是否比自家的上档次。
皇后十分头疼,送人礼物,自然不能重样的,可是年年选礼,还得档次一样,这可真是伤脑子的事情,比那西夏国扰境还头疼。但是没办法,世族大家的血统,有些个可是比皇家的还高贵,一个个狂得很。
哪天不高兴了,他还真能立即发起一场战乱,将皇帝拽下来,自己当。这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他杨家不就是这么夺得的天下么……总而言之,都是望族太旺惹的祸,想要天下太平皇权集中,这规矩就得改改。
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可得要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一想,皇后越发觉得,削世族势力,乃当务之急之事。
皇后打算给足窦家面子,亲自带着礼物去一趟窦家。她那姨侄儿李夙尧跟那云盎小女儿的婚事,也得赶紧定下来,到时候刚好找姐姐说一说。
总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礼后兵,事情还能有办不成的?
婉娘临出门前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苏妈妈立即又拿了件浅绯色的披肩过来,盖到婉娘肩上,嘱咐道:“这眼瞧着就深秋了,三小姐可别穿得这般单薄,夜里面都打霜了,冷着呢。”
曼娘过来拉着妹妹小小的肉手,向她挤眉弄眼:“婉娘穿得这般漂亮,是去给谁看的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那李世子可是窦小姐的表弟,窦小姐生辰,李世子肯定会去的。”
婉娘脸一红,将头别了过去,撇嘴道:“娘,前些日子爹宴请礼部的乔大人,怕为的就是张公子吧,那事现在怎样了?”
曼娘一听,一巴掌拍在婉娘后脑勺上,俏脸一红,笑骂:“多事!”不解气,又伸手去捏妹妹软软的肉手臂,“就你鬼灵精!”
婉娘怕痒,边笑边打姐姐的手:“你说我,那是诬陷。我说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然后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婉娘身子圆润,自是跑不过姐姐,很快又被姐姐抓到。曼娘捧住妹妹的肉脸,从下巴开始将肉往上推,推得婉娘眼睛都瞧不见了。
苏氏又亲自点了遍礼物,见跟单子上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才放了心,回头却见两个女儿扭打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快别闹了,还嫌我这不够忙的吗?”苏氏很头疼,以前在杭州逢年过节给刘家送礼就够操心的了,现在换成窦家,那还不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早了着实不好,但也不能去的太晚。去得晚了,人家说你没规矩。”
婉娘推开姐姐,理了理衣服,走到苏氏跟前:“娘,马车已经都备好了,让春梅她们先将礼物都搬到马车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