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明白这个理,却还是说:“这事若是叫顶儿知道,他得伤心。”
魏昭说:“他敢!”又说,“吃他妹妹的醋,可真出息。”
叶榕就说些儿子的好:“顶儿如今可不是三四年前了,他才七岁,就已经能熟读整本《史记》了,性子也收敛不少,倒有个小大人模样。只是……可能从小就一个人住的缘故吧,这孩子倒越来越不爱笑了。成日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越来越像个大人。”
魏昭手摸着已经蓄出来的点胡须说:“过几日便是他生辰了吧?”
叶榕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心思,笑了说:“后日他生辰。”又问,“二哥有什么准备吗?”
魏昭:“这些日子来一直忙于政务,好像已经挺久没去东宫检查他课业了。正好,趁着后日他生辰,叫上明光,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叶榕就说:“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儿子的。你去陪他吃饭,他指定得乐成什么样。”又说,“知道二哥对他严厉是为他好,可顶儿到底还小,该给的温暖总得给一些。”
“知道知道。”魏昭摸摸妻子脑袋。
叶榕知道他不耐烦的原因,于是捶了他一拳。
到了太子生辰那日,魏昭白天依旧如往常一样呆在勤政殿忙政务,叶榕则先带着明光去了东宫。提前一天晚上已经跟太子太傅打了招呼,所以今儿太子不必学习。
一到东宫,明光就甩了母亲手,一边大声喊着“哥哥”一边往里面跑。
“你慢点儿。”叶榕紧紧跟在后面。
太子早早便侯着了,听到妹妹声音,立即跑着迎出来。原以为父皇母后都会在的,所以在只瞧见母亲后,太子眼中略闪过一丝失望。
虽然这失望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叶榕捕捉到了。
叶榕说:“你父皇晚些时候来,现在还在勤政殿呆着呢。”又说,“今儿一道来东宫给顶儿过生辰,还是你父皇提议的。”
太子一听,立即就舒展了眉头,忙给自己母亲行礼。
“孩儿拜见母亲。”
叶榕扶起他来说:“自家人,何必这样客气?快起来。”
明光早粘过去了,挨在太子哥哥腿边站着,小丫头没耐心听母亲哥哥说话,只闹着说:“太子哥哥,好不易你今儿不必念书,我们去玩吧?”
太子问:“那你想玩什么?”说罢,弯腰把妹妹抱起来。
明光拍着手说:“玩捉迷藏!可好玩了,我在母后昭仁宫天天玩。”
太子摸摸妹妹脑袋说:“听说你很顽皮,天天惹事,是不是?”
明光撅着小嘴:“我才没有咧,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惹事呢?”水汪汪的小眼睛眨啊眨,忽然拍手掌道,“要不我搬来跟哥哥一起住吧?这样的话,母后就不烦我了,我还能天天和哥哥玩。”
叶榕道:“你□□日要念书学政,你以为像你啊,他哪有时间玩。你快下来,这么沉,也不怕你哥哥累着。”
明光不高兴了,哼道:“娘在说我胖!”
太子笑道:“你还小,胖些才可爱呢。”
于是明光又高兴了。
太子陪着妹妹玩了会儿,就去了母亲那里陪着。如今的太子,早不是从前那个顽劣的小屁孩,虽然年岁也不大,但读了书开了智后,倒是懂事很多了。
陪坐在母亲面前,太子倒是体恤自己父亲。
“可惜儿子还小,不能替父皇母后分忧。等再过几年,等儿子大了,就可以替你们分忧了。”
魏昭宠女儿,叶榕倒是心疼儿子。
“你还小,就先跟着太傅好好念书。只有先把根基打牢稳了,日后才能替你父皇分忧。”又说,“顶儿,你也别怪你父皇。你是储君,未来的君主,他不能像溺爱你妹妹一样溺爱你。”
“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对你严厉。身为儿郎,肩上的责任自来是要多一些的。只有你坚强了,才是大康之福。”
起初太子心中或许还有些怨气,但跟着太傅读了这么多书后,早明了事理。父皇这么做,他自然是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太子说:“母后教诲儿子定牢记心中。”又说,“儿子知道父皇心中有儿子,正如儿子心中也有父皇一样。儿子定会好好跟着太傅读书,好好学习治国之道。”
叶榕抬手摸摸儿子脑袋,一脸慈爱。
她又说:“母后也跟你父皇商议了,要给你找两个伴读。有了伴读,遇到学问上的问题,也可以相互切磋较量。”
太子虽日渐老成,但也还是孩子。偌大东宫只他一个人呆着,总归觉得闷,若是能有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入宫伴读,他自然是很高兴的。
“多谢母后。”
“只谢你母后,难道就不谢你父皇吗?”身后传来魏昭的声音。
魏昭一身淡紫色常服,玉冠束发,做了几年皇帝,身上越发有矜贵的气质。其实他也不过才不到三十的年纪,还算是年轻。
二十岁的时候虽说已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但这些年来的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更添了份沉稳。关起门来的无赖样只有叶榕这个妻子知道,在外头,自然是端严肃穆的。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立即起身前去请安。
叶榕也起身,福身朝天子拜了拜。
“起来吧。”魏昭朝儿子抬手示意起后,走到妻子身边揽着她腰,“你坐吧。”
太子立在一旁,余光偷偷瞥着父皇母后,忽然就想到小浮子打听来的父皇在朝堂上为了母后怒怼群臣的事情。太子忽然心中一暖,继而抬手摸了摸鼻子。
魏昭待儿子还是一如往常严肃,一来东宫第一件事情就考问学问,太子都习惯了。
叶榕给他们父子独处商议学问国政的机会,只说:“我去看看明光,顺便去小厨房瞧瞧。今儿咱们顶儿八周岁生辰,得吃长寿面。”
太子高兴,立即抱手:“孩儿多谢母后。”
叶榕走了几步回头,见父子二人在说话。离得远了,也看不清二人脸色,但叶榕知道,父子二人肯定不会是在拉家常。
晚上吃了团圆饭后,明光闹着要放烟花炮竹,魏昭应允了。所以吃完饭,一家四口立在太子寝宫前,殿外有小太监在点火。
小太监胆子也不大,点了火后立即捂着耳朵跑开了。
只听“啪”一声响,一朵烟花迅速飞往夜空,旋即绽放成一朵绚丽的花来。魏昭抱着女儿,叶榕牵着儿子,此时此刻,整个东宫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明光你瞧,那朵好不好看。”魏昭指着夜空问女儿。
明光很高兴,拍着手说:“父皇,我要天天都像今天一样热闹,明光今天可开心了。”
魏昭说:“等得空父皇带你们出宫去玩,外面才叫热闹。”
“那什么时候?”明光问,明显是迫不及待了。
“问你母后。”
明光又来缠着母亲问:“母后,什么时候出宫去玩儿?”
叶榕想了想,说:“要不过年的时候吧?”她说,“上元节最热闹,那日城里还没有宵禁,可以玩一整夜。”
魏昭侧头眯眼笑望着妻子,抬手便将人揽入怀中。
“皇后也越发贪玩。”
叶榕就说:“还不是跟陛下您学的。”
太子不敢肯定,只问:“上元节父皇真的会带我们出宫去赏灯吗?”
魏昭:“朕一言九鼎,既是应了,必不会食言。到了那日,咱们一家四口也彻底放松放松,好好的过一过寻常百姓们的日子。”
这会儿不但是明光高兴了,连日渐稳重的太子也高兴起来。
自从有了这个盼头,明光几乎是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而这一年,正是因为有这个盼头,明光也乖巧很多,就怕自己淘气惹得父皇母后不高兴,她就出不了宫了。

第105章 番外-顾旭

西南边境之地, 夏冬两季气候差走两极分化,冬日阴冷湿寒,夏日高温高晒。春秋季短,一年四季,百姓的日子可以说都不是很好过。
加上又地处边疆,境内常常可见异国前来做生意的商人,当然,也常见劫匪逃兵烧杀掳掠。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坐镇贵京的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小鬼们可不得使劲早作。
早年这里的百姓日子不说是水深火热, 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但近几年来, 从京中来了两个顾姓的镇僵大将军, 此二人不但杀水匪告贪官,且还在闲暇之时帮助百姓们一起劳作,深得当地百姓的拥护爱戴。
久而久之, 百姓们再看此二位顾姓兄弟, 跟看自家小子差不多。此二位顾姓兄弟不是别人,正是顾旭顾昶兄弟二人。
顾昶还好, 身边有妻有妾, 也就没人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但顾旭就不一样了,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又是京中勋贵子弟, 文韬武略气质不俗, 加上人也有本事, 又张得极为英俊……
才来几年,就虏获了一大批边疆少女少妇大姐大妈们的芳心。前仆后继,热心邻居们给他说过几十上百回媒了,但他恁是哪个都没瞧得上。
顾家兄弟不是流放而来,是奉天子旨意前来保家卫国的,是有军职在身。所以,虽然这里条件不太好,但两进的院子还是有一处的。
不过,顾旭没住在这两进的院子中,而是搬去一所普通的农舍去住。如今两进的院子,就只顾昶一家三人在住。
顾旭这么做,自有他自己的原因。但顾昶不知道,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兄长,心中倒是极为愧疚。
两进院子,在这苦寒之地算是十分体面的了,但是跟京城里那顾家大院比起来,简直就是牛棚。顾昶觉得,兄长肯定是照顾体恤他的两个女人,这才搬出去的,所以他愧疚。
但其实……顾旭不是因为这个。
顾旭是光棍,平时一心扑在事业上,也没人管得着。但顾昶有妻有妾,却是不一样。但如今顾昶心思也不在内宅上,他与兄长一样,都是希望于功业上有一番作为。
男人们有事业可以忙,熬得住,但女人却未必熬得住。这里生存条件差,什么都没有,没有茶会诗会,没有花宴酒宴,外面不是太冷就是太晒,又不愿出门……樊昕还好,她有武艺傍身,平时没事还可以在院子中耍耍刀剑,又或者可以出门助人为乐。
但叶桃就不一样了,她会的那一套在这里完全行不通。所以,她才是最无聊的那一个。
无聊了,自然就会找事情做。但顾昶明显不理她,樊昕有身手,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叶桃又打不过,所以亏吃得多了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这日顾昶去兄长顾旭的住处,于门前拴了马,进屋后,见有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带着个十七八的妙龄女子在,他嘴一歪,哂笑了下。
顾旭冷漠的眼神晙了他一眼,无视他,继续对那媒婆子说:“阿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的确没有此意,还希望阿婆日后不要再替我操劳。”
能做媒婆的,脸皮都不会太薄,所以被拒绝了,也能再周旋几番。
“顾将军可是心中有了意中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然后也不待顾旭说话,她又自顾自道,“嗨,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心上人啊,这都不是事儿。有又怎么样?这不是也没能在一起吗?”
“没在一起,就说明没缘分。人啊,还是得往前看,还是得珍惜眼前人。”媒婆一边说,一边眼睛朝姑娘那边挑,“瞧我们阿繁,正是青春美貌,我可以保证说,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了。”
“阿繁不但人长得美,心地也善良。顾将军,你若是娶了他,不亏的。”
顾旭出于礼貌,目光淡淡朝那个叫阿繁的姑娘扫去一眼。但没有多看,只说:“阿繁姑娘的确貌美如花,但顾某心意已决,还望阿婆不要为难在下。”
而后起身,下逐客令道:“我弟弟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相商。阿婆与阿繁姑娘,还是请回吧。”
顾昶立即严肃说:“大哥,我找你有大事。”
那媒婆沉沉叹息一声,无奈,但还是走了。叫阿繁的姑娘却有些赖着不肯走的意思,一步三回头,走得极慢,就盼着身后的如意郎君可以开口留下她来。
但顾旭看都没再看一眼。
等客人走后,顾昶说:“真就没瞧得上的?”
顾旭明显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在家,你不呆在家里好好陪着自己的家人,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顾昶说:“你是我大哥,怎么就不是我家人了?”
顾旭没说话,顾昶严肃了一些,说:“不瞒你说,那个家,我是越来越不想呆了,没意思。有时候觉得,忙点比闲下来好,我宁可在外面领兵打水匪,也不愿意回那个地方去。”
说到此处,他苦笑摇头。
顾旭依旧沉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劝着说:“你心里还有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樊昕,兄弟二人都心知肚明。
顾昶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侧身看向窗外说:“要说没有,是不可能的。虽然过去多年,但曾经的那些往事,我永远会记得。但要说有,我心中也明白,彼此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或许……她根本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顾旭点点头说:“我给不了你好的建议,怎么做,你自己跟着心走。”
顾昶明显不愿提这一茬,说了几句,话题便又歪到顾旭身上。他四下环顾,这里的陈设再是简单不过了,兄长说不是因为他才来这里住的,可他实在猜不透为什么就看中了这里。
“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闻声,顾旭只笑了笑。
这个地方的确不特别,但却是曾经他跟榕儿一起住了十年的地方。他们彼此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都葬送在了这里。
他们在这里有了儿子,有了女儿,一家四口,生活得很是和美幸福。
于别人来说,这里什么都不是,但是于他来说,这里却是一块宝地。此生余年,若能一直住在这里,他也无憾了。
顾旭还清晰记得这里所有的陈设归置,他住进来后,把一切细节都按着那一世妻子布置的样子来布置。甚至有的时候,他睡得迷糊,隐约间,他都能看得上妻子于屋内忙碌的身影。
或是坐在床边缝补衣裳,或是于灯下看书。又或者,亲自监督一双儿女的功课。
有时候,他也能梦到这些。每回又做梦的时候,他就希望可以一直呆在梦境中不出来。
顾昶留了下来吃饭,兄弟二人都不嗜酒,简单吃了点,顾昶在天黑前就回去了。
顾旭早早歇下,睡得朦胧的时候,他又见妻子坐在四角桌边看书。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麻裙,简单的竹制钗环束着头发,桌角点着灯,衬得她侧颜温柔又娴静。
他如往常一样,没跟她说话。他知道是梦,怕一开口说话后,梦就会醒了。
这次的梦比较长,他就这样歪着脑袋虚眯着眼睛望着人,好似过了很久。外面天一点点亮了起来,忽然间,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紧接着,伴随的便是顾昶的喊叫声。
“大哥大嫂,京中来消息了,好消息。”
这阵砸门声袭来,顾旭彻底醒了。正准备起身去问是什么好消息的时候,突然的,他看到本来那个梦里的坐在桌角的妻子忽然率先一步起身去开门。
他彻底愣住了。
门一开,外面风夹着雪冲进来。
“二弟快进来。”叶榕说。
顾昶大步跨了进来,一边搓手一边喜悦道:“京中来了消息,陛下说,要重审我们顾家的案子。也就是说,我们要回去了。暗旨是夜里到的,大伯娘让我来通知大哥大嫂一声,也让你们高兴高兴。”
叶榕倒了水递过来:“天气冷,赶紧坐下来喝点热水吧。”
“谢谢大嫂。”
顾旭一直没说话,只盯着一旁的妻子瞧。叶榕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羞涩道:“你们兄弟两个聊,我去隔壁看看辰儿和灵儿。”
“等等!”顾旭喊住了她。
顾旭现在对是不是能回京,一点都不吃惊。他吃惊的是,难道,方才的那个不是梦吗?而眼前的妻子,难道……
“榕儿……是你吗?”他完全忽视掉顾昶,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妻子瞧,眼中渐渐湿漉起来。
但他又不敢靠得妻子太近,就怕这还是梦,就怕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所以,他一点点靠近,直到缓缓抬手碰到妻子带着温度的手后,这才一把彻底将妻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这……”叶榕显然以前没经过这些,脸早“唰的”一下红了。
顾昶也皱着眉头说:“大哥病还没好吗?这烧了多久?”
叶榕挣了挣,见没挣扎掉,只能就这样回答说:“已经好些了,烧退了。只是……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
顾昶目光在兄嫂面上转来一圈,已经意识到继续留在这里不合适了,于是他微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反正消息我已经送来了,你们也知道了。昕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先回去。”
着急逃走,一转身没注意,脸磕在了门板上。摸了摸险些撞歪掉的鼻子,顾昶带着一脑门子的疑惑走了。
他总觉得大哥今天不对劲。
等顾昶走了后,叶榕说:“一会儿辰儿灵儿就要醒了,你若是不想睡了,就起来吧,我去看看儿子女儿。”
“榕儿,对不起。”顾旭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我再也不会让你失望,我要让你这辈子都幸福的活着。”
叶榕只以为是跟着流放吃苦的事儿,倒没放在心上。
他太反常,她一时倒不知道怎么逃走。恰好此刻隔壁屋传来灵姐儿喊娘的声音,叶榕正好趁机说:“灵儿在叫我,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他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怕一旦离开了,就会一切又只是一场美梦。
叶榕随他。
辰哥儿大了,自己会穿衣裳。但灵姐儿还小,短胳膊短腿的,又是冬天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她穿不上也正常。
“娘。”看到母亲,灵姐儿喊了一声,但再看到跟着一起进来的父亲的时候,灵姐儿忽然沉默了。
父亲有些严肃,灵姐儿不敢在他面前说话。而且,平时天天都跟娘在一起,爹爹常常不在家,不是去缴匪就是去打怪,常常一年到头看不到人。相处的时间短了,也就没什么话说。
倒是辰哥儿,瞧见父亲来,先是抱手请了安,后才问:“爹爹身子好些了吗?”
顾旭冲儿子点头:“已经好了,好多了。”
叶榕一边帮女儿穿衣裳一边对丈夫道:“不如你先带着辰哥儿去母亲那里吧,想来此刻公公也有要事与你商议。我先替灵姐儿穿衣裳,一会儿就去。”
住的离得也不远,也就是走几步路的事儿。
顾旭不但没走,反而于床边坐了下来。
“不着急,等等你们,一会儿一起走。”
见状,叶榕也就没说什么了。
一家四口拾掇完,早饭都没吃呢,就赶着去了顾旭母亲那里。老人家心疼一双孙儿孙女,就猜得到他们没吃早饭,所以便早早准备了好吃的。
男人们去谈大事,女人们则留了下来聚在一起谈自己的事儿。
顾大夫人抱灵姐儿在身边喂她,问叶榕:“忠孝身子如何了?”
叶榕说:“夜间已经退烧了。”
顾大夫人点头:“那就好。”又说,“如今天气冷,马上又要过年了,你们娘几个也得注意着些,莫要冻着了。”
不管顾大夫人说什么,叶榕都一一应下。
叶榕想说自己丈夫今早有些不正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话说起来她自己都害臊,何况,他人才生完一场病,若立即就说他不正常的事儿,也怕老人家担心。
但不用叶榕说,顾大夫人自己都能察觉得出来,长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自从生完一场病后,眼睛就一直定在他媳妇身上。从前是事业最大,如今成了媳妇孩子最大。
但顾大夫人也不觉得这是坏事。
过了年开了春,顾家便奉旨离开了京城。等到了京都贵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六月份了。
顾旭知道妻子思母心切,没先回家,而是带着老婆孩子先去了叶侯府见刑氏夫人。
而他也明白,这一世若要护得妻子,必要护得其母其兄。他不管这一世她母亲兄长是否杀过人,他总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们,也留住叶家的繁华。

第106章 番外-鬼爷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 九死一生, 险些没了命。父亲疼母亲, 即便一向不信什么鬼神传言的,也是信了一个来府中打秋风的江湖术士的话。那术士说他生来与母亲相克, 需得于外面养到十岁才能与母亲相聚。
所以, 就这样, 他从很小很小开始, 便独自一个人留在城外的紫峰观中。
自有记忆起, 倒是常见父亲来看他, 但从未见过母亲。父亲没瞒着他真相,他也觉得为了母亲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就是十年的时间么, 他都已经五岁了,再有五年就能回去了。
熬着就是。
可正当他准备再熬五年回家的时候, 一日,父亲突然带了个与他岁数相仿的小男孩来见他。父亲对他说小男孩的父母亲人与他们魏家有恩情在,如今男孩的亲人都没了, 他需要把男孩养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