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再看了这名店员几眼。没印象。
“那个按摩浴缸还好用吧?”他笑着问。旁边那两个顾客正围着这家的浴缸打转,看来他错认了自己是刚买了他家浴缸的老客户,想借着问候再做成一单生意呢。
说到按摩浴缸,家里倒的确有一个,不过样子嘛……
秦桑的目光扫过旁边的浴缸,突的一阵心悸。
样子就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哟,您忘啦,才两个多月前的事情呀。”
回想起来,家里的浴缸的确是新的。可那是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要把老浴缸换掉,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秦桑觉得自己的心脏凝结起来,停止了跳动。
“不会吧,您真的想不起来了?哎对不起,要不我认错人了,等我想想,您是住在……”好记性的店员报了个大概的地址出来。
秦桑仿佛听见心里什么地方碎裂开,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拼了命地擂起鼓来。
他勉强向面前的男人笑了笑,也不管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有没有露出些弧线,径自飞快走开。
阳瑾再按了一次门铃,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他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屋外的花坛里有很多主人自种的花草,阳瑾挪开左边的一盆仙人掌,用脚尖翻了翻下面的泥土,然后弯腰拾起一枚钥匙。
秦桑的忘性很大,阳瑾亲眼见过这位老同学在忘带钥匙的时候这样开门。
拧动钥匙,门开了。
秦桑是阳瑾初中和高中的同学,他们的关系,放在女人之间叫闺密,当然,男人之间叫铁哥们儿。
在斯坦福大学拿了心理学博士,阳瑾回国开了家心理诊所。时常有电视台请他作为心理学专家上节目,混得相当不错。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在诊所的办公桌前接到了秦桑的电话。
电话里秦桑没有详说,只是希望他尽快来一次,有些事想和他说。
急促的语速,有时莫名的停顿,嘶哑的声调……并不需要动用心理学的专业知识,阳瑾都能听出这位老同学情绪的不稳定。
是极度的不稳定,按照他的经验,电话那头的秦桑很可能正处在崩溃的边缘。阳瑾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这位很有前途的雕塑师逼到这样的境地,他只能尽快地赶过来。
这是幢三层楼的别墅,阳瑾把鞋脱在门口,轻轻地走了进去。
“秦桑!”他大声喊。
一楼是客厅厨房,几乎一目了然的格局,并没有人。
楼梯旋转向上。阳瑾抬头望了望。
“秦桑。”他又叫了一声,微微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上走。
二楼没有人,三楼也是。
阳瑾皱着眉回到一楼。秦桑去了哪里?
客厅的地上掉了一本书,封皮脱开了散在另一边,看上去好像是被人用力扔在地上的。阳瑾捡起了书和封皮,看见了印在上面的弗洛伊德肖像。
“奇怪,他怎么会看这样的书。”
忽然,阳瑾听见背后有些极细微的声响,连忙转过身。
对了,一楼还有个地方没有看过。
推开厕所的门,阳瑾看见了秦桑。
好像是刚刚在按摩浴缸里SPA完,秦桑赤着脚站在浴缸外。不仅光着脚,他身上什么都没有穿,水珠慢慢地从发梢往下滴,和从身上流下的汇在一起,在地上合成一大滩。
更突兀的是,一把工地锤头朝下立在地上,秦桑用手扶着柄。
“秦桑。”按捺住想大喝一声的冲动,阳瑾放轻了语气说。
“阿瑾啊,你来啦。”秦桑转过脸向阳瑾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熟极了他的阳瑾觉得有些陌生。
秦桑却没有一点感觉,他仿佛正在一个很舒服的环境里,随意地和朋友聊着天。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去了一次新华书店……”
秦桑把这一天的经历絮絮叨叨地说给阳瑾听。时节已近深秋,他
好像不觉得一点凉意,可是阳瑾分明看见他的皮肤上起了一个个战栗
的疙瘩。
秦桑的身材还没有走样,但是小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手臂因为工作的关系锻炼得精瘦。此刻,随着他叙述的深入,语气依然平静,拄着工地锤的右手却越来越紧张,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来,小臂上纠结的
筋肉也开始蠕动。
“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买这个浴缸,原来的浴缸在哪里,怎么这一切我全都不记得了。你是学心理的,你肯定知道有一种情形,
人是会强迫性遗忘的,是不是?“
秦桑这样问道,却并没准备听见任答,接着说下去:“要是有自己很不愿意来的事情,有时候人就会选择主动遗忘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连带着件事有关的一切,都通通忘记,或者……丢弃。如果我不是正好买了那本书,丢掉的ZIPPO打火机、那幢百货大楼以个浴缸,这一切我都不会在意。但是现同了。”
秦桑停顿了一会儿,望向那个浴缸。
“这个按摩浴缸很不错,水流打在身感觉,就像小沁在帮我按摩。我每天都这里面泡很久,那种感觉,可是你知道,她两个多月前失踪了。”
秦桑向阳瑾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那个店员告诉我,这个浴缸,就是我两月前买的。“
阳瑾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在冒着寒气。
“我到警察局去报案,他们查了很久,没有线索,我一直在想,我亲爱的沁到了哪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秦桑盯着浴缸,仿佛他的眼神可以穿透固体,直看到深处的某个地方。
“等等,等等秦桑,也许不是这样子的。”阳瑾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
“哦。”秦桑淡淡应了一声,左手搭上锤柄,两只手一齐用力,把工地锤扛到肩头。
“听我说,我很了解你,也许比你自己更多,不管你和乔沁有多大的矛盾,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你不知道的,有些事,你不知道的。”秦桑微微摇头。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是有破绽的,你以为乔沁失踪了,警察完全不会怀疑到你,你能做出一宗完美谋杀案?见鬼,那样你就真是个天才了,你就应该去干杀手而不是搞雕塑。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新买的浴缸是谁帮你安上去的,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是不是商家派人装的,这下面要是埋着东西,装浴缸的工人不会发现吗?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妄想?”秦桑认真了一点,好像思考起来。
“是的,也许我知道原因,我该早点提醒你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研究大卫像?”
“当然,你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就叫做大卫综合症?”
“大卫综合症?”
“有一小部分人在观看大卫像的时候会受到强烈的情感冲击,从19世纪以来就有病例的记载了。恶心、抽搐、精神恍惚、晕厥,或者……出现幻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卫像使我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秦桑立刻明白了阳瑾的意思。
“……是的。”阳瑾犹豫了一下,说。秦桑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有血迹,可能是不经意的时候,咬掉了嘴里的一块肉。
阳瑾尽力用最有诚意的目光投向秦桑的眼睛。
“这样的分析,是你的良好愿望。只不过,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要证明起来很容易。”秦桑紧了紧握着工地锤的手。
“到底我是一个杀人犯,还是一个精神病人。”秦桑忽然侧着脸冲阳瑾一笑,“其实还有第三种答案。”
“什么?”阳瑾脱口问出。
“我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并且,杀了自己的老婆!”
铁锤高高抡起,带着轻轻的风声,落了下去。
全都安顿好之后,阳瑾走出医院的大门。
空手道黑带二段的实力,让他得以在秦桑用铁锤把豪华的浴缸砸得稀烂之前把他打晕,并亲手把他的老同学送进精神病院。
心理学的圈子很小,医院的几个负责人阳瑾都认识,阳瑾请他们用效果最好的药,把秦桑的病情控制住。虽然这种药效果越好负作用也越大,但一个有些木讷的正常人,总比一个癫狂的雕塑师更能让人接受,不是吗?
跨进出租车,靠在坐椅背上的时候,阳瑾才发现自己的汗已经把内衣都湿透了。
在秦桑家的时候,他的心情起伏如同坐过山车,好在心理学的素养使他最终维持住了情绪,并且让这件事回到合适的轨道。只是接下来,怕还有许多的善后工作要做。
浴缸的下面,真的会有乔沁的尸体吗?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在阳瑾心里闪现。
秦桑的那本《精神分析引论》,其实阳瑾的书房里也有,学心理当然绕不开这位里程碑式的人物,如果不是他好几次提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并且建议秦桑有空读一读,可能秦桑今天就不会买这本书,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想到这里,阳瑾不由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多嘴提这样的建议,差点惹得事情不可收拾。
自己一向没有艺术细胞,对秦桑的作品,都只是随口夸赞,从来不会真正提什么建议。那两次劝秦桑读弗洛伊德,回想起来,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啊。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随口而出的话,都可以找出内在的原因。尽管阳瑾清楚,弗洛伊德理论已经有太多被修正或推翻,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禁顺着这位先哲的思路,探寻起自己内心的初衷。
一定是有些私自的期望,才会提那样的建议。
这位心理学家,扒开了内心层层的包裹,试着数清楚其中的脉络。
自己对秦桑那样说的时候,大概距现在有三四个月。那时的自己,
碰上过什么事情吗?
两个多月前,秦桑告诉他乔沁失踪的事时,除了震惊之外,阳瑾还有少许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男人的热情已经释放,而女人一味痴缠的时候,真的很令人头痛,特别是保持这样一种关系,还有着太多的额外风险。
而阳瑾开始有些厌倦时,大约也就是三四个月前。
想到这里,阳瑾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弗洛伊德,这种原本让他觉得已经过时的理论,竟然可以在心灵的背面开出一扇观察的窗口。
让秦桑学一点心理分析,以便这个粗枝大叶的人可以从细微的地方,发现自己老婆的异常,好好看住她,别让她再来烦自己。自己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呵,这可真是一个危险的提议呀。内心的欲望绕开了理智,用这样的方式冒出头来。幸好,秦桑没有那么早就开始研究弗洛伊德,他发现了自己妻子的不贞,却没有足够的观察力找出第三者。
暂时安全了吧,阳瑾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碰上了一宗足以支撑一篇重量级心理学论文的案例,可惜,他只能把这些紧紧封锁在内心深处。也许会有些口误遗失之类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最深的秘密,不过,谁知道呢。
《无妄之灾》
◎关于作者
庄秦,30岁,重庆人,以写恐怖小说为生,已出版《夜葬》等多部恐怖小说。他的文章诡异多变,逻辑性强。写的都是身边事,主题深刻,以引发对人性、人的心理深层的探讨思索。想象力在庄秦身上就像是藤蔓,它能轻柔地将中国古老的习俗与西方好莱坞式的结构捆绑在一起,并让人不觉突兀。
将希区柯克的悬念与爱伦·坡的惊悚相结合,制造出让人猜测不到的结局,是他最大的目标。
最近一段时间,张乔的心情一直很好。总公司透露出了消息,张乔所在的分公司,再过几个月,现任经理就要退休,目前惟一有资格接任经理位置的,除了张乔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这几天,只要张乔一走进办公室,手下那帮小伙子马上就会冲上来,嘴里一边说着“张哥,快请坐”,一边帮他泡好一杯清茶。就连平时眼高于顶的两个美女业务员,见了张乔,也直将玲珑毕现的身体朝他身上靠过来。这让张乔很是受用,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办公室里他整
天也是乐呵呵的。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上个礼拜五。
那天,他起床的时候,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刷着牙。
在前一个夜晚,他梦见自己接任了分公司经理的职位,下午一帮手下请他吃了一顿大餐,夜里他则和两个美女业务员共度云雨,同赴巫山。
梦醒的时候,一切都化为乌有。但张乔心情还是很好,因为他知道,再过几个月,这一切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驾车来到公司,张乔一走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似乎每个人都在暗暗打量他,还不时遮掩着偷笑。每当张乔与同事四目对接的时候,同事们就慌忙地避开他的目光,甚是诡异。
张乔纳闷地走进自己的单间,将玻璃隔墙的百叶窗拉上,然后拨开一小条缝隙,看到两个美女业务员正对着他的单间指指戳戳,满脸坏笑。
究竟出了什么事?张乔有些不解。
回到座位上,不到一分钟,电话铃就响了,是现任经理赵秃子打来的。赵秃子六十岁了,头发掉得一根不剩,人属于典型老奸巨滑的那一类,赵秃子让张乔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张乔的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猜测,赵秃子找他,一定与办公室不同以往的气氛有关。
的确,他没有猜错。一进赵秃子的办公室,赵秃子就打开电脑,指着一封电子邮件,说:“张乔,你看看吧。今天早晨,分公司的每个员工都收到了这封邮件。”他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连总公司的人也收到了。”
发来邮件的地址很陌生,连标题都没有。张乔有些疑惑,但他还是点开了这封不知从何而来的电子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网页地址。从地址上看,那应该是网上人气最旺的天涯社区中的一个帖子。张乔常常混迹天涯社区,他最喜欢的一个版块就是莲蓬鬼话,里面有数不清的恐怖小说与鬼故事,还有无数他喜欢的恐怖小说作家。
“点开看看吧。”赵秃子说道。
张乔犹豫了一下,他依稀感觉,这个发在天涯社区的帖子,一定与自己有关。但他只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这个网页。
与他想象的一样,这个帖子发在了莲蓬鬼话里。标题很悚人,叫《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最后的几个感叹号触目惊心。发帖子的ID,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英文字母,对于这个ID,张乔没有任何印象。
这个帖子的内容其实并不稀奇,与一部桥段滥到大街的韩日肥皂剧差不了多少,无非是一个女人受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心甘情愿地送上身体,还附上金钱,最后那个负心的男人狠心抛弃了她,让她人财两空。
不过,惟一不同的是,发帖的女人在帖子的最后说了一句话:我绝望了,我决定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我要做一个女鬼!听说女鬼的力量是无限的,在现实生活里,我报复不了他。我要变成一个鬼!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在这里,我诅咒他的名字一千遍。张乔罪该万死!张乔罪该万死!张乔罪该万死!张乔罪该万死!!张乔罪该万死……
帖子后面,这个发帖的女人,果真将张乔罪该万死这几个字粘贴了一千次。
一千句话,排成一列,密密麻麻,屏幕上全是张乔的名字,就像一只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看到这里,张乔揉了揉眼睛,不无委屈地说:“这关我什么事?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又不是帖子里说的那个张乔。”
“你继续往下看。”赵秃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乔把帖子的滚动条往下拉了一点。跟帖的网友很多,一部分在劝说发帖的女人不要自杀,另一部分在谴责那个负心的男人。
到了后面,帖子里进来了几个电脑黑客。他们从发帖女人的ID与注册邮箱,盗了她加密的网络日记本,并且破译了密码,在里面找到了许多文章。
网络日志里的文章是从一年前开始写的,从一开始的肉麻,到后来面对负心男友绝情时的哀痛,心路挣扎写得很是细腻,充满感情。张乔在一旁看了,也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眶里不知不觉盈出一汪泪水。
看到最后,电脑黑客在女人的网络日记里发现了几张照片。照片
全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煞是亲热,都是在室内拍的,从灯光上看,邮
件是晚上拍的。黑客将这些照片也转帖到了天涯社区莲蓬鬼话里的这
个帖子里。
一看到这几张照片,张乔顿时傻了眼。
照片里的男人正是他,而另外一个女人,却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女人!
接下来,帖子里立刻有网友指出,这个照片里的张乔他认识,还报出了张乔所在的城市,工作的地点,甚至爆出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与张乔更多的照片,一张接一张。
张乔惊呆了,他哆嗦着说:“我根本就不认识照片中的女人……这完全是在陷害我!”
赵秃子叹了一口气,说:“小张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也觉得是有人想陷害你,不想让你接替我这个经理的位置。
不过呢,今天一早,我们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那些网友打爆了,他们全在电话里骂你,那些语言可真叫不堪入耳……不得已,我都让人把电话线给拔掉了……“
“真是对不起,没想到给公司惹来这么多的麻烦。”张乔搓着手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栽进了这莫名其妙的祸事里,这真是一场没有来由的无妄之灾。
张乔还想解释,但赵秃子腰间的手机突然之间铃声大作。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连忙说:“哎呀,是总公司的周董打来的。”
张乔脸上一片黯然,他默默退出了赵秃子的办公室。周董是美籍华人,与大部分的美国人一样,他最重视的就是公司成员的家庭理念与伦理观。要是网上的事被周董知道了,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果然,越不想发生的事,越容易缠到他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张乔再次被赵秃子叫进办公室。赵秃子摊开手,貌似无奈地说:“小张啊,刚才周董在电话里说,总公司也遭到网友的电话冲击浪潮,严重影响了总公司的正常运作。周董的意思是……你先暂停工作,先把生活上的事处理好再说。”
张乔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赵哥,你要我处理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办啊?”
“唉……”赵秃子爱莫能助地答道,“我都说了,这是周董的意思,
我也没办法。“
在公司成员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张乔默然将办公桌上的东西装进一只纸箱里,孤独地下了楼。在地下停车场,他钻进自己的小轿车,心灰意懒地倚在真皮靠椅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想不通,不知道自己把哪路神仙惹到了,竟摊到这么一件破事。那个发帖的女人是谁?那些找出照片的网络黑客又是谁?那些合影是哪里来的?
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
想到那些合影,张乔突然心中一振。他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照片中的女人。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照片一定是伪造的。张乔知道,现在的电脑图片处理技术很是成熟,据说做出一张惟妙惟肖的电脑合成图,对于行家来说,只是几分钟的事。
很明显,有人制造了这些图片,然后发到网上,目的就是要搞臭他张乔的名声,让他升不了职。
什么人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啊?张乔自认自己处事八面玲珑,从来没得罪公司里任何一个同事。
而且那个发帖的人还在网络上制作了一个网络日志,竟然是从一年前就开始写了。这说明那个隐匿在暗处,想要给张乔致命一击的人,早已处心积虑了很长的时间。
张乔忽然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张看不见的网中。他感觉有些无法呼吸了。
不过,张乔也意识到了一点,只要他证实那些合影全是伪造的电脑合成图,就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无辜。
想通了这一点,他踩了一脚油门,轿车飞快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半个小时后,张乔将车停在了李璐家外。李璐是张乔的表弟,他曾经是一名警察,半年前辞职开了一家商务调查社。所谓的商务调查社,其实就是私家侦探社的书面称谓。
李璐看上去并不像个警察,相反,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听完张乔的叙述后,首先感觉不可思议,接着他就忙活了起来。
打开天涯社区莲蓬鬼话里的那张帖子,李璐把那几张合影的图片先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然后放大到几百倍后,仔细观察起来。
良久,李璐关掉了图片浏览器。
“表弟,你有什么发现?这些图片伪造的痕迹你看出来了吗?”
张乔忙不迭地问
李璐叹了一口气,说:“表哥,经过我的分析,我只能说,要么是这些图片全是真的,要么就是伪造图片的人手段太高明,连我这个专业人士都看不出来。”
听了这话,张乔颓然倒在沙发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李璐又将图片转发给了几个做图片设计处理的高手,但他
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全都一样——图片绝对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全部真
实无误!
“我的天!我绝对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我发誓!”张乔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