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高的生活十分简朴。他们吃得很简单,白粥和萝卜干。
大狗不相信这就是刘老师的午餐。
刘老师看到了大狗,他停了下来说:“金旺同学,你来了。”
大狗忧郁地点了点头。
刘老师笑了笑说:“进来吧。”大狗发现刘老师的笑十分的勉强,笑的有些言不由衷。
大狗进了刘老师的宿舍,刘小丽给他让座,刘小丽和他一个班。刘老师随便扒了几口饭之后,对大狗平静地说:“金旺,你是为银旺的事来的吧?”
大狗点点头。
刘金高老师显得很沉重。他笑不出来了。他沉重的样子让大狗的心也更加的沉重了。大狗着急地问:“刘老师,小狗他不会有事吧?”
刘金高老师低着头,拿出了一小袋烟丝,卷了一只大炮筒,吸了几口烟。他抬起了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浓烟,他看着大狗,长叹了一声:“唉!”
大狗听到刘老师的长叹,知道事情真的不妙,但是他还是这样问道:“刘老师,小狗不会有事吧?”他多么希望刘老师说小狗什么问题也没有,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况且,刘老师平常也是喜欢开玩笑的。
刘金高叹了口气:“但愿不会有事。唉,实话告诉你吧,他被公安人员带走了。问题比较严重。我也不敢说他会怎么样。”
刘金高的这话一说出口,大狗的心就凉了。
大狗说:“刘老师,如果有事,我替他去做一切行吗?”
刘金高老师说:“你犯傻呀。你再凑进去,你不也完了。你想牺牲两个人呀。如果有事,谁也保不了他的,你也别去干傻事,没事的话自然会放回来的。你现在不要着急,也不要东想西想,想了也没有用,着急也没有用,你无论怎么样,都要把书读好,不要受到小狗事情的影响,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金旺同学,你明白吗?”
大狗的泪水流了下来。
事情还是真的发生了。小狗承认了那反动标语是他写的。基于他认罪态度较好,又没有到18岁,公安部门放了她,但留下了案底,学校也不能留他了。学校在开了批判大会后就开除了他。
小狗一被学校开除,他就失踪了。
5
小狗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狗知道,他把那把杀猪刀也带走了。
李文化如今拖着久病的身子也下地劳动挣工分,不然,谁来养活他们。虽说郑文杰偶尔接济他们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小狗的犯事和失踪,给李文化的打击太大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接连不断地发生在他的家里,他在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觉得自己窝囊和无能,有时,他真想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可他想到还没有成年的大狗和小狗,只能忍气吞声地苟活下来。他不知道苦难的日子到那里才有个尽头。
每当大狗看着父亲疲惫不堪的身体,他就会对父亲说:“爹,我不想读书了,我干脆回来劳动吧,我可以养活你的,爹!”
李文化马上火了:“你这混蛋!你说的是人话吗?谁要你养活,你有什么能力养活我!你给我好好读书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你懂吗!混蛋!”
李文化接着就剧烈咳嗽起来,李文化的咳嗽声让大狗再也不敢提辍学的事了。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的了,那就是奋发读书。他是父亲唯一的希望了,小狗失踪后,父亲就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大狗的身上。
郑文杰在一个晚上来到了李文化家。
李文化已经睡了,一天的劳累让他支撑不住。
大狗还在做作业,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他和黄春秀不经常在一起作业了,因为少女的羞涩,黄春秀不敢单独和大狗在一起,小狗在的时候还好些。如今小狗不在了,黄春秀还是和大狗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大狗,你爸睡了?”郑文杰问大狗。
大狗看着郑文杰轻声地说:“爸爸身体不好,睡得早。”
郑文杰看着大狗,他摸着大狗的头,也放低了声音:“大狗,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像个人样!要给你父亲和姐姐争一口气!”
大狗点了点头。他咬着牙,暗暗地下着决心: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希望的,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文杰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后悔了,你要没文化,再有力气又有什么用,那些当官的说一句话就可以把你铐起来。有了文化,才有真正的用武之地呀!大狗,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初不好好的读书。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我只有认命了。”
大狗又点了点头。
说着说着,文杰有些伤感,他骂了一句粗话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大狗看着郑文杰刚直的样子,他心想,做郑文杰这样的人也并不坏。如果一个人能像郑文杰这样爱憎分明,那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文杰突然说:“大狗,你想小狗吗?”
大狗眨了眨眼睛,他把钢笔头在牙齿间轻轻地咬了咬说:“想呀!我怎么能不想他呢。”
文杰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我也挺想他的。你知道吗,我已经找到小狗的踪迹了。”
大狗跳了起来:“他在哪里?”
郑文杰卖了一个关子:“我不告诉你,我明天就去把他找回来,你告诉你爹,明天晚上小狗回来之后,你们不能小看他,也不能打他,明天晚上,我就正式收他为徒,跟我去杀猪!你答应我,我就一定把小狗带回来!”
大狗兴奋地说:“好,我答应你!我一定说服爸爸,让他不要打骂小狗。”
郑文杰说完就走了,他卷走了一阵风。大狗望着郑文杰离去,心里凄然地想起了姐姐李一蛾,其实李一蛾和郑文杰倒是挺般配的。可惜姐姐那么早就去了。姐姐李一蛾要是还活着,他怎么样也要说服她和郑文杰结婚。这只是一种想象了,无奈的想象了,这种想象是大狗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愿望。他把这个愿望连同姐姐李一蛾一起埋在了内心的深处,变成了他一生的一个隐痛。
6
郑文杰第二天上午,他就搭镇上的一辆拖拉机进了县城。那拖拉机手说:“小狗每天夹着一个布包在县一中的门口蹲在那里不知干什么。走,到县一中门口,他肯定在那里的。”
“你敢肯定?”郑文杰说。
“要是有错,我把头卸下来给你当球玩。”拖拉机手的语气十分坚定。
“真的不会看错人吗?”文杰还是有些不相信拖拉机手的话。
拖拉机手生气了:“郑文杰,你说说,我们做朋友那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郑文杰笑了。是的,拖拉机手是没有骗过他,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拖拉机手又说:“如果你真的不相信,那么我们打赌怎么样?”
郑文杰说:“打什么赌?”
拖拉机手说:“如果那人真是小狗,中午你请吃饭。”
郑文杰说:“这有何难,就这么定了!”
拖拉机手把拖拉机开到了县一中门口。
他们果然看到一个少年蜷缩在县一中门口的一个角落里。那少年的脸污黑,但那双眼睛雪亮。少年的头发又长又脏又乱,简直就是个鸡窝,他赤着脚,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脏兮兮的有一层油光。他抱着一个黑布包,他蜷缩在那里,双目注视着学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郑文杰仔细辨认了一下,没错,就是小狗,他怎么变成一个小叫化子了。那么机灵的一个少年,怎么就变成一个脏兮兮的叫化子了。郑文杰怎么也想不通。
郑文杰心中涌过一股热潮。
他大步朝小狗走过去。
“小狗!”郑文杰大喊一声。
小狗发现了郑文杰,他没有想到郑文杰会到城里来找自己,他不想让郑文杰看到自己,他心里十分明白,郑文杰是要来带他回樟树镇的,此时,他还不想回去,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他站起来往街那边跑,小狗跑得飞快。小狗跑到一条小巷子里。在这条小巷子里,郑文杰终于追上了他,郑文杰喘着粗气说:“小狗,跟我回去!”
小狗睁着眼睛望着郑文杰,他也气喘吁吁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我不叫小狗,我也不认识你,你追我干什么,有病呀!”
郑文杰心酸极了:“小狗,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吗,你爸,你哥,还有秀,他们都希望你回去,你知道吗,他们都担心你。你要不好好地,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吗?我告诉你,现在我真想狠狠地抽你两耳光,你这样谁也对不住!”
小狗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把自己的脚尖蠕动着。
拖拉机手也追过来了。他看着他们,他说:“是小狗吧?我说的没有错吧!哼,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呀!”
郑文杰捣了拖拉机手一拳说:“是的,是小狗,你的眼睛是厉害,我服你行了吧,你就别太得意了。小狗这家伙为了什么呀!跑到城里的学校们口蹬着,他究竟要干什么?”拖拉机手笑了笑:“你问他不就可以了,小狗自己会告诉你,他在干什么。”
趁他们在说话,小狗不声不响地往巷子外面走。
郑文杰一把拉住了小狗:“你想去哪里?”
小狗瞪着郑文杰,他的眼睛里充满着仇恨,他对郑文杰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替我姐姐报仇!”
郑文杰听了他的话,脸色有些变化,他吞下了一口口水,其实是吞下了一口气:“走,回樟树镇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狗倔强地说:“我不回去!”
郑文杰火了,他给了小狗一耳光。
小狗大声说:“郑文杰,你打死我也不跟你回去,就是不回去,我要报仇!你知道吗,我要报仇,我要为我姐姐报仇!郑文杰,你有什么用,你是软蛋,你不是喜欢我姐姐吗,你怎么不为我姐姐报仇?我告诉你,我姐姐的仇我自己报,你回你的樟树镇去杀你的猪吧!”

 

第20章 洪水(3)


郑文杰抢过了他的那个黑布包,他知道那包着的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郑文杰咬着牙说:“行,我替你去报仇,你不就是要把那小白脸刘永寿杀了吗,行,我替你去。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我要把那个没有良心的小白脸剁成八大块。你等着瞧吧!”
说着郑文杰就气呼呼地拿着那个包着杀猪刀的黑布包朝学校门口走去。
小狗也气势汹汹地跟在后面,他说:“郑文杰,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和你无关,把刀还给我!我姐姐的仇我自己来报,和你没有关系!快把刀还给我!”
郑文杰不理他。他根本就像是没有听见小狗的话。路上的人看着他们,都感觉到莫名其妙。拖拉机手也跟在后面,他也说着话:“郑文杰,你可不要真的砍下去,杀人是要偿命的!”
郑文杰来到了县一中门口,刚好看到刘永寿出来。
刘永寿也看到了郑文杰。
郑文杰真想抽出那把雪亮的杀猪刀把他剁成八大块,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小狗一看见刘永寿,他就过抢郑文杰手中的黑布包。
郑文杰愤懑对拖拉机手说:“快抱住小狗。”
拖拉机手抱住了小狗。小狗挣扎着。他对刘永寿破口大骂:“王八蛋,你是杀人犯!你杀了我姐姐,我今天要杀了你,你这个杀人犯!”刘永寿看着他们,他没有惊慌,他冷静地看着郑文杰和愤怒的小狗。刘永寿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许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显得十分的冷静,甚至有些冷漠,他也是个让人心寒的人。
郑文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说:“你他妈的还不给我滚!你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看着郑文杰血红的眼睛,刘永寿转身进学校去了,他边走边回头看着愤怒的郑文杰和小狗。小狗的话或许他永远记在心里:“王八蛋,你这杀人犯,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原来,小狗一直在县城里游荡,他在寻找刘永寿。后来,他获知刘永寿在县一中教书之后,就抱着刀在学校门口等待刘永寿,等了那么久,今天终于等到了,却被郑文杰拦住了。小狗的前功尽弃让他异常的恼怒,他踢着郑文杰,边踢边骂着:“郑文杰,你是个没有用的软蛋!”
郑文杰任凭小狗踢着打着,他忍耐着,他知道小狗不会用刀捅他,他还知道小狗冷静下来后一定会和他走了。为了如何,他今天要把小狗带回樟树镇去,他是个讲话算话的人。小狗的火气在郑文杰的身上发泄得差不多了,小狗就站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郑文杰把小狗带去理了一个发,洗干净了脸,就把他带回了樟树镇。从那以后,小狗成了郑文杰的正式的徒弟,和他在一起杀猪了。
郑文杰对小狗说:“你就把猪当作那小白脸刘永寿,一刀把它捅死。你要是恨得不得了了,你就多捅几刀。”
小狗记住了郑文杰的话。
郑文杰的话是对的。
刘永寿是一只猪,小狗捅他一百刀一千刀也不解恨!
7
班主任刘金高的确不喜欢郑文革。
他总觉得郑文革身上有股邪气,说他是裨草还抬举了他。郑文革上课做小动作、说话是经常的事,这根本不算是什么还在校外和小流氓混在一起,欺侮走出学校大门的同学。
更有甚者,他还顶撞老师。
白天上课,郑文革总是低着头在课桌下摆弄着什么。刘金高老师说:“郑文革同学,注意听讲。”他把头抬起来,装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不一会儿,他又把头低了下去。刘金高走到了他面前,刘金高是轻手轻脚走过来的,郑文革没有发现。刘金高老师看到郑文革在干一件事,他在用一根绳子把坐在他前排的杨小云的辫子绑在课桌的脚上,刘金高气坏了,他大声说:“郑文革,你给我站起来!”郑文革楞不冬的吓了一跳,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刘金高。郑文革赶忙把绳子解开。
刘金高怒视着他。
郑文革站起来。他低着头。郑文革一付心不再焉的模样。
刘金高气愤地说:“郑文革,你给我出去!”
郑文革不动。他想,我为什么要出去!
刘金高用手去提郑文革的耳朵,郑文革机灵地躲掉了。刘金高提不到他的耳朵,就拖他的手臂,他拖着郑文革。郑文革犟着不走,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桌脚,刘金高一使劲,连那桌子也拖动了。
刘金高大声说:“出去!”
郑文革也大声说:“不出去!”
刘金高气得说话都颤抖了:“郑,郑文革,你给我,我出去!”
郑文革冷笑了一声说:“嘿嘿,我就不出去!我交了学费,我有权利在这里读书!我为什么要出去!”
刘金高浑身也颤抖起来说:“你是害群之马,你不出去谁出去!我完全可以建议学校让你退学,退还你学费!”
郑文革嘲讽地说:“刘老师,这学校不是你开的。”
这可把刘金高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郑文革站在那里,他用怪怪的目光看着刘金高老师,他心里说:“刘金高,你等着瞧!”
刘金高不理他了,刘金高说:“你就这样站着吧,以后你要上我的课就给我站着,否则你就不要来上我的课!”说完,他就走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课,但他讲课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平静了,还经常把话说错,显然,他是心里有气。同学们都挺讨厌郑文革,他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一下课,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郑文革。但是他们不敢大声地议论,只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小声地议论着。郑文革明白他们的议论自己,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不是一个人在议论他。
黄春秀干脆走到郑文革的面前,没脸没皮地对他说:“郑文革,你太不像话,你怎么能那样和刘老师说话!一点家教都没有!我都替你害臊!”
郑文革不理黄春秀,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吹着口哨。
郑文革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让黄春秀气坏了:“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郑文革这个臭小子还笑呢,他继续吹着口哨。黄春秀的骂对他而言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波也过去说郑文革:“郑文革,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么,你不但影响了你自己学习,还影响了我们大家学习。”
郑文革不像在小学时那样怕赵波了,他用一只眼睛斜视赵波,另一只眼睛是闭起来的,他说:“别以为你爹是武装部长,你就了不起可以高人一等,老子不当兵,求不到你爹,你爹官再大又能怎么样,能把我的卵子给咬掉了?嘿嘿,你少在我面前神气!”
赵波自讨没趣,他不知怎么样还击郑文革这个无赖。
郑文革站起来,背上书包,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他走到门口,回头环视了全班同学一眼,说:“你们都是刘金高老师养的狗,你们知道吗,狗!”
说完,这家伙就走了。
他出校门又去找那帮镇上游手好闲的人玩去了,那时,郑文革还学会了吸烟。有同学看见他在街旁的一个角落里和几个坏小子在一起抽烟。他抽烟的样子很老练,还在那里一个接一个地吐着烟圈。
大狗想,郑文革完了。他想郑文革这样下去一定是没有什么作为的了。想起郑文革,大狗就有些伤感,因为,他自然地会想起弟弟小狗,小狗未来会怎么样,他十分担心。其实谁的未来怎么样,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郑文革对自己的行为一点也不在乎。
他做了一件让他哥哥郑文杰愤怒的事,从那以后郑文杰下决心要管教这个弟弟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这个亲弟弟会变的那么坏。虽郑文杰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弟弟郑文革那样的事情。
8
刘金高老师的家在修坊村,修坊村就在樟树镇河的那边。每个星期六,他们父女都要回修坊村去,每个星期天下午回学校。他们回村里去,还要帮助家里劳动,刘小丽和妈妈还有弟弟都是农村户口,他们一家,只有刘金高老师是吃商品粮的。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下午。河滩上的野芒地里发出一种古怪而又凄凉的声音。要是一个人,很多孩子不敢一个人在这里走,就连读初中了的刘小丽也不敢一个人穿过野芒地。所以,每个星期回去和回来,刘小丽都要和父亲刘金高走在一起,或者和别的修坊村的人走在一起。
刘金高和女儿刘小丽从修坊村回樟树镇,他们带着这个星期要吃的米和菜,米和菜由女儿刘小丽挑着。每走出一段路,刘金高就关切地对刘小丽说:“小丽,我来挑吧。”
刘小丽笑着说:“不重的,爹,你干了一天活了,还是我来,不累的。就这么一点东西,不会太重的。”
他们过了河,下了颤悠悠的小木桥,来到了河滩上的野芒地,野芒地有一条路,通向河堤,然后再通向樟树镇。
刘金高看着挑着担子走在前面的女儿,说:“以后有钱了,买一辆自行车,就不用你挑担子,自行车可以驮好几百斤的东西。”
刘小丽把担子换了一个肩膀挑:“爹,你说了几百遍了吧,自行车影子都没有见着。”
刘金高被女儿抢白了一下,呵呵地笑着。是呀,说了几百遍了,也不见自行车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买上自行车,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个多年的愿望,每次看到年轻的老师买新自行车,他都会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买一辆自行车呢,那时负担不像现在重。
野芒地这条路是潮泥路,也就是松软的半泥半砂路,一下雨就变成了一条泥浆路,天晴时走起来是很舒服的。
刘小丽走着走着,突然大叫一声:“哇——”
只见她踩进了一个陷阱里,刘小丽摔在了地上,那米倒了一地。
那陷阱铺得很巧妙,上面盖着芒草,芒草上面盖着一层潮泥,和路面一样平坦,颜色也一模一样,刘小丽根本就没到有人会布下一个陷阱,她踩下去了。她摔倒了。
刘金高焦急地扶起刘小丽,拍着她身上的尘土:“小丽,没事吧?”
刘小丽的嘴巴咧着,痛苦的样子说:“没事。”
没事是骗人的,不一会儿,她的脚脖子就肿了起来,她的脚脖子扭了。但她没有说,她心痛的是,那些米全洒在泥沙里了。在那个时期,米是多么的珍贵呀,没有米的饥饿的日子让他们不寒而栗。
“不要紧的,还可以吃,回去多淘几遍就行了。”刘金高安慰着刘小丽,他一点一点地把米抓起来,放到他的装米的小箩筐里。他的神态特别的庄重,他好是在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都怪我不小心,踩到陷阱了。”刘小丽哭丧着脸,她忍着脚上的疼痛,帮刘金高捡着米。
野芒丛中传来几声笑声。那笑声显得十分的诡秘。
刘金高抬头看了看传来诡秘笑声的野芒,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野芒丛中远去。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从野芒地里离开,那个人就是挖陷阱害刘小丽摔倒的人。刘金高想追赶上去,可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那人的了,那笑声也远去了。
刘金高大声吼:“哪个没教养的,给我滚回来!有种的就不要走,敢做就要敢为!“”
野芒在秋风中瑟瑟作响。
白茫茫的一片。
刘金高已经找不到人的笑声了,他知道那人已经无影无踪了,他骂了一声,只好蹲下来捡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