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他:“文化,身体好点了吗?”
他勉强地说:“还过得去吧,死也死不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人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文化咧嘴笑了笑:“对,对,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朝小学校走去。
阳光刺得李文化的眼睛发痛。这个夏天的阳光怎么这么毒呢?李文化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一路走一路想着。
他心里说,见鬼了,怎么走了几步路心里就发虚呢。自己真的没用了吗?他一直想下地劳动,可是李一蛾就是不让他去挣工分,她说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郑文革一个人优哉优哉地走过来。
他看到了李文化。
李文化苍白的脸让郑文革感到害怕,他想躲开李文化,李文化却叫住了她:“文革,你来。”
郑文革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什么事?”
“你知道刘永寿老师住哪儿吗?”李文化虚弱地问他。
郑文革的脸色有些恐惧:“他住在小学校里。”
“你能带我去吗?”李文化笑了笑着说。
郑文革觉得李文化的笑不太正常,他不想看到李文化的笑,更不想带李文化去小学校,他推脱道:“我没空。你自己去吧,你又不是不认识路。”
李文化的笑变得哀绵:“文革,你就带我去把,我求你了,行不?”
郑文革的眼睛滴溜转了一下:“行呀,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文化问。
“你说,大狗小狗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吗?”郑文革问。
“没有哇!”李文化说。
郑文革说。“好吧,我带你去。我告诉你吧,我初中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我被樟树中学录取了!”
李文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他心里不太舒服了,大狗小狗的录取通知书怎么还不来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呢?大狗小狗要不读书,他们就一点出息也没有了,那么李文化所有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他感到了压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来到学校,郑文革远远地指了指那个房间:“刘永寿就住在里面。”
“好,多谢你了。”李文化对郑文革说,他老听人说郑文革这小子坏,可也不见得,郑文革还是不错的孩子。郑文革说完就转身飞快地走了。李文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在拐弯处,他叹了一口气。他的全身被汗水浇透了。
李文化一步一步地朝刘永寿的房间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异常的沉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他的内心也压了一块石头,沉重的石头,是这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碰到了郑文秀,他朝郑文秀笑笑:“文秀,你也住这里?”
郑文秀笑了笑:“是咧。”
郑文秀也没再搭理李文化,她的心里瞧不起李文化一家人。她觉得造物主造了这么一家人,是对樟树镇的一个绝妙的讽刺。她走回了房间,把门砰地关上,李文化的心也怦地跳了一下,他是无所谓郑文秀的态度的,他一直这样认为,只要大狗小狗长大了有出息,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在敲刘永寿的门。
刘永寿在里面问了一声:“谁?”
李文化小声说:“是我。”
刘永寿说:“你是谁呀?”
李文化的嘴唇蠕动着,还是小声说:“是我。”
刘永寿的声音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东西:“我问你是谁,不说你的名字我哪知道你是谁?”
李文华颤抖地说:“我是李文化呀。”
刘永寿赶紧开了房间门。
“请进,请进,我还以为是学校敲钟的老韩头呢。”刘永寿的脸上堆起了笑容,那笑容有些虚假。
“没关系,没关系。”李文化诚恐诚惶地说。他在刘永寿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不敢用正眼去瞧刘永寿。
李文化进屋之后,刘永寿就把门关上了。
刘永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给李文化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李文化:“喝水吧。”
“别客气,别客气。”李文化有些受宠若惊。
刘永寿自己坐在床沿上,他不明白李文化今天来干什么,但他有种预感,隐约地感到了压迫,是的,刘永寿从李文化貌似平静的神色中感到了压迫。刘永寿脸上掠过一丝惶恐的神色,无论怎样,他和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的女儿上演了一场戏,他对这个人是敬畏的,尽管眼前这个人毫无力量可言,从精神的力量和肉体的力量他都无法谈得上,但他还是对李文化心生敬畏。
李文华的嘴唇蠕动着,他想说什么,可他一直没有先开口。他不知从何说起,刚来时,有一种东西在困扰着他,在路上遇到郑文革之后,又有另外一种东西在困扰着他。他今天来找刘永寿是因为他女儿李一蛾在深夜的低泣,他并不是睡死了,他听到了女儿在那桉树叶味儿很浓的暗夜里的低泣,他知道女儿李一蛾和刘永寿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的心猫抓痒一样难受。现在,大狗小狗能不能上初中的事忽然又困扰着他,他不知如何是好。面对这个衣冠楚楚似乎是前途无量的年轻老师,李文化感到了这种窘迫。刘永寿先开了口:“叔,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刘永寿应该是温文尔雅的,李文化也是同意女儿和他相好,但李文化的担心并不多余,人生阅历让他对刘永寿可靠不可靠产生过疑问。他曾不止一次地和女儿李一蛾单独交谈过,可李一蛾以坚定的态度一次一次摧毁他的疑虑。该不该和刘永寿摊牌呢,他想对刘永寿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一蛾,你就要了她吧,你现在也转正了,不用担心太多的问题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你给她一个明确说法,让她有思想准备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李文化坐在那里却不知从何说起。
刘永寿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李文化,他心虚,但他无论怎样也要装出一副派头来,不要让李文化在气势上将自己压倒,主动权应该掌握在谁的手中,他心里十分清楚。
刘永寿说:“叔,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我听着。”
李文化小声说:“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问一下。”
刘永寿赶忙说:“什么事,快说吧。”
李文化叹一口气说:“大狗小狗初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来,是不是发生什么问题了,郑文革的录取通知书都来了。”
刘永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原来李文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李一蛾,而是他那两个讨厌的宝贝儿子。他说:“叔,没那回事,现在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下来,还得过几天。大狗小狗能考上的,考完试,我还问过他们,他们都说考得不错的,你放心,回去等着,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李文化说:“那郑文革——”
第16章 桉树叶子的味道(5)
刘永寿说:“他是骗你的。”
李文化喃喃地说:“他怎么能骗我呢?”
刘永寿悄悄地起身,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李文化迷茫地看着刘永寿的样子,不知他想干什么?
刘永寿突然把门一拉开。
李文化看到了郑文秀。
原来郑文秀趴在门外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说话呢。
郑文秀脸一下子红了,她说:“刘老师,我的红墨水用完了,想向你借点。”
刘永寿的脸上下了一层霜,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郑文秀讪讪地走了。
李文化也起身告辞了。他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13
大狗和蒲卫红以及刘捍东这几天都泡在河水里,因为天气太热了。日头喷射出烈焰,还不到正午,河滩上野芒的叶子都打蔫了。“怎么会这么热。”大狗蔫蔫地说。
刘捍东大声说:“是老天爷不让我们过好日子呢。”
蒲卫红也说:“这样下去非热死人不可。”
大狗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水也并不那么清凉,水面那一层水也是温热的,只有潜入深水,才能感觉到水的凉意。刘捍东也扎了下去,蒲卫红在浅水里,他不敢扎到深水里,他的水性并不好。
蒲卫红在想,小狗怎么不怕热呢,他怎么不来游泳。
蒲卫红想着想着,他觉得肚皮上有些凉,他本来是半躺在浅水中的,他往肚皮上一看,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来一条青色的蛇从他的肚皮上游了过去。他大声地喊:“蛇,蛇。”那条青蛇一下子就游远了,蛇游水的样子显得有些笨,但看起来还挺新鲜的。蒲卫红看蛇游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心有余悸。
他泡在水中时,总是左顾右盼,看看会不会有另外一条蛇从某个地方突然游过来。他从小就害怕蛇。
大狗和刘捍东朝他游过来。
大狗问蒲卫红,你刚才怎么啦?
刘捍东也关切地问:“卫红,怎么啦?”
蒲卫红看他们游到了自己身边,觉得安全多了,他知道大狗不怕蛇。大狗有一段时间经常把一条小青蛇藏在书包里,没事就拿出来逗着玩。据说那是一条有剧毒的竹叶青蛇。蒲卫红害怕极了。大狗对蒲卫红说:“怕什么,蛇也是有感情,,你只要对他好,他就不会咬你。”蒲卫红不信,大狗就把那条小青蛇从书包里掏出来,小青蛇缠着大狗的手,在那里滑动着,他果然不咬大狗。大狗见蒲卫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的光芒,他就把小青蛇收回书包里去了。一天下午,坐在大狗前面的一个女同学打瞌睡,大狗把那条小青蛇掏了出来,趁老师同学们不注意,他把蛇放进了那个女同学的后脖颈里,那蛇凉冰冰的,在女同学的背上滑下去,然后从她肚皮上游了出来,那女同学惊叫一声口吐白沫昏了过去。老师同学们都看到了那条蛇。老师也吓坏了,他大声说:“打死它,打死它。”没等班里大胆的同学打小青蛇,大狗就把小青蛇捉住了。老师让大狗把蛇弄死,他说:“不!”老师气坏了,把大狗赶出了教室,说,只要大狗把蛇再带到学校里来,就不让他上课,如果再犯,就把他开除。大狗只好把那条小青蛇放回竹林里去了。据说,大狗只要到那片竹林里去,他一吹口哨,那条小青蛇就会朝他游过来。蒲卫红没有见过这种情形,但他认为这是真的。
蒲卫红对大狗和刘捍东说:“没什么。”
他害怕他一提起蛇,大狗又会到草丛里去抓一条蛇出来玩。
“没什么就好。”大狗也半躺在浅水里。
刘捍东抓了一把沙子,涂在自己的脸上,他对大狗和刘捍东说:“我这样白一点了吧?”
蒲卫红说:“是白多了,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往脸上涂一层白沙子,到晚上再把它洗掉。”
大狗含笑:“对呀,那样,你就不会那么黑了。”
刘捍东也笑了:“傻瓜,沙子怎么能涂得住呢,太阳一晒,干了就掉了。那年,忆苦思甜的时候,郑文秀老师的贝壳油涂了还真好。”
“臭美!”大狗朝刘捍东泼了一下水。
刘捍东一转身,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深水之中。
就在这时,大狗看到岸上铁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大声地叫:“大狗,不好了,小狗和人家打起来了。”
大狗一听马上上岸穿上衣服,跟着铁蛋飞奔而去。蒲卫红和刘捍东大叫。“大狗,等等我们。”
大狗在一块稻田里看到小狗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和生产队长对峙着,围了很多人。其实,那时稻子已经割完了,很多人不明白小狗拿着一把镰刀干什么。
大狗冲了过去。
小狗见大狗来了,仿佛来劲了,他挑衅地对生产队长说:“来呀,有胆就过来呀,我不怕你。你不就是个生产队长吗,就是公社书记,我也不怕!”
生产队长显然气坏了。
他面对这小狗这个倔牛犊说:“小狗,今天我饶了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偷割生产队的大豆,我就把你绑起来批斗!”
说完,生产队长和社员们扬长而去。
小狗怔在那里,冷笑了一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他是在日头下晒得太久了。他光着背,背上的皮都被日头晒暴了。大狗睁大眼睛问他:“你真偷了生产队的大豆?”
小狗对大狗说:“真偷了又怎么样?”
大狗气得要打小狗。
小狗用镰刀指着大狗的鼻子:“你今天不要惹我,我生气着咧!”
说完,他朝铁蛋挥了一下镰刀:“走吧!”
铁蛋就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一前一后地朝田野深处走去,小狗边走边挥舞着镰刀,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
大狗呆了,小狗怎么啦,他老觉得小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小狗了,特别是在这个苦夏,他显得怪兮兮的。
蒲卫红有些害怕:“小狗是不是疯了。”
刘捍东也觉得奇怪:“小狗什么会和铁蛋玩在一起呢。”
他们想不通的问题太多了。小狗在这个暑假里的反常让他们都想不通,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晚上,小狗很晚才回家。小狗一回到家里,他就带进来的一股子香味。大狗一下子就辨出了那是炒黄豆的香味。小狗朝家里走进来,他的嘴巴黑乎乎的。大狗相信了生产队长的话,这小子肯定出去偷黄豆了。他们经常把偷来的黄豆剥出来,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生一堆火,然后把瓦片放在火上面炒黄豆吃。大狗知道,小狗一定把黄豆炒胡了,不然他的嘴唇不会那么黑。
李一蛾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生产队长早就告诉她了。李一蛾不理小狗,她心里清楚,小狗是管不住了。
大狗气呼呼地对小狗说:“你怎么能去偷东西!”
小狗嘟哝了一句:“关你屁事!”
大狗气愤地说:“小狗,你太不像话了。”
小狗冷笑着说:“像画的话就贴在墙上了。”
大狗没招。他拿这个和自己是双胞胎的弟弟一点招都没有。他不明白小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狗又说:“别和我啰嗦那么多,我要去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起床去看郑文杰杀猪咧。”
说完,小狗进屋,倒在草席上一会就睡着了,那么热的天,他竟然一下子就入睡,这不能不让大狗感到奇怪。
李一蛾叹一口气。
大狗也叹了一口气。
李一蛾突然对大狗说:“大狗,如果我走了,你会好好照顾爹和小狗吗?”
“你要去哪?”大狗不解。
李一蛾突然对大狗说:“大狗,如果我走了,你会好好照顾爹和小狗吗?”
“你要去哪?”大狗不解。
“你不要问我去哪,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要走了,你会好好照顾爹和小狗吗?”李一蛾认真地问大狗,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让大狗琢磨不透。
大狗点了点头,他的眼中有些许疑虑。
大狗说:“姐,你告诉我,你要去什么地方。”
李一蛾凄婉地笑了笑:“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狗不问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这个穷家里。
“这个小狗太不像话了。竟敢往我家屋顶上扔石头!”他们突然听到镇街上有人在大声说话,他们听清了,那是生产队长的声音。
“要不是看他是个没娘的孩子,老子今天非剥了他的皮不可!”生产队长这句话是给自己台阶下,也是说给他的家里人听的。李一蛾长叹了一声说:“小狗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打死的!”
14
郑文杰朝小狗翘起了大拇指:“小狗,你砸得好,就要把那王八蛋家的房顶砸破,让他们家落雨时漏水,淹死他们。”
受到郑文杰的夸奖,小狗得意地说:“本来我不想砸生产队长家屋顶的,问题是,他老和我作对!”
郑文杰鼓励他说:“你说得对,谁要和你作对,你就要给他厉害瞧,不然,你总是会被他欺负的!”
小狗突然说:“如果郑文革欺负我呢!”
郑文杰怔了一下。
他该怎么回答,小狗阴测测看郑文杰,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确给郑文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郑文杰问道:“他欺负你了吗?”
小狗笑了笑:“暂时还没有。”
郑文杰拍了他的头一下说:“他不会欺负你的,如果他欺负你,你也可以揍他,不过,点到为止就行了。”
小狗心里像喝了蜜。他知道郑文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他又说了他姐姐李一蛾一直在吃着他郑文杰的猪大肠咧。
小狗离开郑文杰之后,就来到了农具店。他又看到铁蛋在拖风箱。农具店的铺子上摆满了各种农具,还有柴刀,菜刀,杀猪刀之类的刀具。小狗的眼睛落在那些刀具中,他的目光像那些刀具一样阴冷,透着寒光。
铁蛋一看到小狗,咧嘴一笑,一条涎水流了出来,掉在风箱上面。小狗知道,那风箱上沾满了铁蛋的口水。
铁匠看到小狗,气不打一处来:“小狗,你给我滚远一点,不然,我揍你!”
小狗不怕他,小狗冷笑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郑文杰是我师傅吗,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师傅就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踩爆!”
铁匠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他是拿小狗没有办法,问题是他实在拿郑文杰没有办法,谁都知道,小狗现在和郑文杰混在一起。
小狗阴险而又得意地笑了。
他在铺子上捡起一把小巧的锋利无比的杀猪刀,掂了掂,正顺手,他叹道:“这是一把好刀。”
“你放下!”铁匠大声说。
小狗把那把杀猪刀扔在铺子上,“哐当”响了一下。
小狗一字一顿地对铁匠说:“铁客子,你听着,这把刀谁来买你都不要买给他。”
铁蛋大声说:“你放什么狗屁!”
小狗又一字一顿地说:“这把刀迟早是我的!”
铁匠大声吼起来:“小狗,你这个杂种,你给我滚!”
小狗哈哈大笑。
很多人听到了他张狂的笑声。
他大摇大摆地走了,他走出不远,人们就看到铁蛋又跟着他的身后了。
他对铁蛋说:“你看见我刚才拿的那把刀吗?”
铁蛋说:“看见了。”
他又对铁蛋说:“你知道应该是谁的了吗?”
铁蛋摇了摇头:“谁给钱就卖给谁。”
小狗把铁蛋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说:“那把刀是我的,你记住了吗?”
铁蛋点了点头。
他记住的永远是小狗亲手爆炒出来的猪大肠。
15
大狗又看到了姐姐李一蛾的呕吐。
她坐在院子里的墙角吐得天昏地暗,大狗过去给她捶着背。她对大狗说:“大狗,你别捶,我没事的。”大狗说:“都怪小狗,老是把猪大肠带回来。”李一蛾说:“你别提猪大肠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大狗不说了,但他还是给姐姐捶背。
李文化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说:“一蛾,是不是得病了,不行的话就去医院检查检查,不要到时候来不及了。”
李一蛾说:“爹,没事的。”
大狗说:“爹,你看姐的脸红扑扑的,哪有什么病呀,都是小狗闹的,他要不把猪大肠拿回家里来,姐就不会吐得那么厉害。”
李一蛾说:“大狗,你别说了,求求你了!”
大狗不说话了。
李文化的脸色很难看:“一蛾,还是听爹的话,去检查一下吧,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问题。”
李一蛾怔了怔。
她走到那堆桉树叶子旁,拿了一片桉树叶子,放在鼻子下闻。闻着闻着,她好像平静了许多。
小狗愣头愣脑地走进来。
他没头没脑地对李一蛾说:“你知道那个刘永寿要调走了吗?”
李一蛾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小狗冷冷地说:“刘永寿要调到县城去工作了,他舅舅是教育局革委会的副主任。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李一蛾喃喃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狗进屋去了。
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
李一蛾出了门。
她是去找刘永寿。
大狗跟在她后面。一蛾回过头来哀怨地对大狗说:“好弟弟,你不要跟我来好不好?”大狗没说话,他看着姐姐李一蛾,他预感的什么事好像要发生了,可怜的姐姐!李一蛾还是哀怨地说:“好弟弟,我求求你了,你别跟着我,你如果再跟着我,我永远不再理你了。”
大狗看那姐姐朝小学校方向奔去。
16
那是个月圆之夜。
樟树镇乡村被银色的月光笼罩著。这个夜晚出奇得静,或许是前两天刚下过雨,这个夜还有一些凉意,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凉爽的夜,樟树镇的人们早早地入睡了,极少人在院子里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