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红裙 作者:李西闽

【文案】

怎么样让自己的心灵纯洁、自由、快乐、不受侵蚀,是一个重大的问题。特别是在这个物欲横流,连多年的朋友都可以出卖你,连你的亲人也可以加害于你的时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生活态度,才能不让那些恐怖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可能还是我们的心灵问题。《幻红裙》写了一群人的崩溃,都和他们的心灵有关。无论是童年带来的创伤,还是现实中欲望的残害,心灵都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和修护,人在极度的疯狂状态中的崩溃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正文】

第1节:序章 让人惊恐的黑夜(1)

序章 让人惊恐的黑夜

环卫工人胡安全神秘地告诉一个陌生人,赤板市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让他千万不要在深夜里出门。陌生人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胡安全也很认真地告诉他一些发生在夜里的事情……

“比如,陈山路那被大火烧掉的顾公馆……陈山路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冷冷清清,这是我一天里最清醒的时候,我总是在这个时候提防着一些可怕事情的发生,这个世界越安静就越恐惧。扫马路发出的‘刷刷’的声音牵动着我的心,很多同事说他们的心已经扫麻木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会在‘刷刷’的扫地声中越来越警惕,我警惕的是另外的声音,深夜里的任何一种声音都应该让人警惕。就在那个凌晨,我听到了扫地之外的声音。在顾公馆的门外,我停止了扫地,我的耳朵竖起来,我屏住呼吸。顾公馆里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剁肉和剁骨头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吭哧吭哧’的喘息……顾公馆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有谁会在里面剁肉和骨头?我的头皮发麻,好奇心让我扒在顾公馆的铁门上,借着街灯的光亮,透过铁门的缝隙往里面窥视。我什么也看不到,真的,什么也看不到,这样更加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剁肉和剁骨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喘息的声音也越来越沉重……我没有胆量进入顾公馆,我想逃走,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身后,我回过头一看,是一只发黑的断臂被扔在地上。会是从黑暗的顾公馆里扔出来的吗?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陌生人吃惊地看着满脸惊恐的胡安全。

胡安全继续说着:“提到断臂,你也许听说过万豪公墓的那件事情吧。有个年轻的女子在一个深夜被人杀了,那杀人者十分残忍,还把她的尸体分成了很多块扔在万豪公墓里的各个坟墓前……

这个案子到现在也没有破……传说万豪公墓里飘出了一个恶灵,在赤板市的大街小巷里游荡,这个恶灵的目标就是那些漂亮的年轻姑娘……每当深夜我在赤板市的街道上扫地时,一想到那个死去的女子,我就浑身发寒,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承受多久……”

 


第2节:序章 让人惊恐的黑夜(2)

陌生人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胡安全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我是不希望你在深夜里恐惧。恐惧是毒药,慢性的毒药……那个阴冷的深夜,风飕飕地刮着,在七夕街,我看到过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坐在一棵梧桐树下,埋着头,嘤嘤地哭着,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哭,她是不是无家可归?或者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我品尝过无家可归的滋味,也品尝过痛苦的滋味,我对她产生了同情。其实,我是个卑微的人,我知道我的同情根本就不能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好处,但是我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她走了过去。我来到她的跟前,弯下腰对她说:‘姑娘,你怎么不回家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她没有回答我,继续哭着,她的哭声让我十分难过,她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我,尽管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看不到她的脸,只是感觉她的头发特别的黑,有种奇怪的香味从她的头发间散发出来。我闻到那股香味,浑身就抑制不住颤抖……我想了很多话想对她说,可说出来的只有这句话:‘姑娘,你赶快回家吧,夜深了,天冷,容易生病的。’她抬起了头,我看到一张死灰色的脸,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黑洞里流出的是黑色的汁液,那只白色小狗呜咽了一声,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从她眼睛里流出的黑色汁液。我喃喃地说:‘你是谁?’她的哭声停止了,我突然听到了一阵飘渺的笑声,笑声在冷风中颤抖。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我看到白色小狗朝我转过头来,它的眼睛里透出碧绿的光芒……”

陌生人听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的声音里也充满着鸡皮疙瘩:“你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

陌生人转身准备要走,胡安全一把抓住了他。陌生人企图挣脱他,可胡安全的力气很大,陌生人的努力变得徒劳。陌生人说:“你想干什么?”

胡安全冷冷地说:“我还没有说完呢……你知道吗,在凤新街新月小区的门口,我每次在那里扫地时,就会有一阵风刮过来,有些纸片会在风中飞舞。我看着那些在风中飞舞的纸片,心中就会产生强烈的愿望,要抓住那些魂一般飘着的纸片……我抓住了一张纸片,我看到纸片上写着一行字;我又抓住了一张纸片,纸片上还是写着一行字……你知道那纸片上写着的是什么字吗?”陌生人喘着气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字!”

 


第3节:序章 让人惊恐的黑夜(3)

胡安全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那纸片上写着 —— 他是个伟大的诗人,我是他的小野兽,在喘息声中发现了春天……”

胡安全说完,松开了抓住陌生人的手,推着装满垃圾的小推车一摇一晃地走了。此时已经过了午夜,陌生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在空荡荡的街上离去的胡安全,喃喃地说了一声:“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堵住我,和我说这些话?”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转身撒腿飞奔而去……

那些喜欢在深夜里游走的人,如果没有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些要命的事情没有降临到他们的头上,这个世界发生了任何事情他们都会觉得和自己无关,他们会觉得不以为然,继续在城市的夜色中醉生梦死,无所顾忌。黑夜每天都会来临,还有那些令人惊惧的事……

 


第4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1)

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

胡冰心有时会在孤独的夜里梦见父亲。他在虚幻的光中出现,缓缓地走到胡冰心面前,死灰色的脸上凝结着细碎的冰碴。父亲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舍,无言地朝胡冰心伸出苍白而僵硬的手,胡冰心迟疑地伸出手,想和他的手相握,可胡冰心怎么也够不着父亲的手。胡冰心和父亲只是伤心地相望无语。在梦的尽头,父亲默默地转身而去,消失在虚幻的光中,渐渐地成为夜空中一颗黯淡的星星。每次梦见父亲,醒来后胡冰心都记不住他穿的是什么衣服。胡冰心的确忘记了父亲死前穿的是什么衣服。奇怪的是,每次胡冰心梦见父亲,杨子楠也会在同一时间做同样的梦,她也记不住父亲在梦中穿的是什么衣服。杨子楠是胡冰心的孪生妹妹。

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闷,灯光白荧荧的,释放着彻骨的冷。胡冰心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杨子楠:“子楠,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连同父亲?”杨子楠穿着红色的丝绸睡衣,坐在床上,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另外半边脸没有一丝血色,眼中一片茫然的迷雾。杨子楠在初秋的一个深夜突然失去了记忆。胡冰心是杨子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面对杨子楠,胡冰心内心隐隐作痛。尽管胡冰心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同样做过的关于父亲的梦,可她还是迷惘地一言不发。

杨子楠微翘的嘴角偶尔会抖动一下,显得楚楚动人。难道杨子楠的整个生命历程只剩下潮湿、阴冷和黑暗,所有的人和事都一片空白?

胡冰心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幅照片,照片上的胡冰心和杨子楠亲昵地依偎在一起,背景是蓝得可怕的大海,她们笑得阳光灿烂。胡冰心把照片放在杨子楠面前,焦虑地说:“子楠,你仔细瞧瞧,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照片,去年冬天在马尔代夫,那时你多开心呀,还说那里真的是人间天堂,你都不想离开了。”

胡冰心的话没有起一丁点作用,杨子楠的脑海混沌一片,没有了金色阳光和蔚蓝大海的记忆。是什么吞噬了她的大脑?她竟然不知胡冰心是谁。杨子楠似乎疲倦了,躺下来,翻过了身,把背部对着胡冰心。她是否不愿意看到胡冰心这个亲姐姐?

胡冰心叹了口气,心里堵着一块石头,只好无奈地离开了房间。胡冰心看着保姆陈姨迎了上来,她对陈姨说:“陈姨,你要好好照顾子楠,有什么问题及时打电话给我。”

陈姨搓了搓手说:“胡小姐,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她的。”胡冰心笑笑:“辛苦你了,陈姨。”

陈姨也笑笑:“不要和我客气,你也不要着急上火,子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两天,她的胃口好些了。”

胡冰心叹着气说:“唉,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这样下去,我也快急疯了。”

陈姨说:“你甭急呀,急了也没用,急坏了身子也不是个事!”

胡冰心又叹了口气说:“唉,不急是假话,谁让我是她的亲姐!好了,我不多说了,先回家,明天晚上再来。”

离开杨子楠家时,胡冰心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担心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近来她总是心神不宁。

陈姨轻轻地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脸色阴沉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陈姨来到了杨子楠的房间,看杨子楠已经睡了,就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杨子楠的房间。杨子楠在黑暗中翻过了身,面向天花板平躺着,然后直直地坐了起来。陈姨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睡觉。多年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睡觉前要诵上一段《金刚经》。陈姨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开始诵经,这时,她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

 


第5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2)

是谁会在这深夜打来电话?

陈姨匆忙来到客厅,听着急促的电话铃声,迟疑地伸出了手,抓起电话听筒:“喂,这是杨子楠家,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死老太婆,你喂什么呀!快回家一趟,家里出大事了!”

陈姨变了脸色:“出什么大事了?老头子,你可不要吓我呀,我胆子小。”

电话里的声音十分焦躁:“死老太婆,别问了,赶紧回来吧,否则我的老命没了!”

对方重重地放下了电话。

陈姨喃喃自语:“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呀!怎么就不能消停几日呢?”

陈姨放好电话,赶紧回到房间,拿起桌上那个用得很旧的黑皮包,火烧火燎地出了门。

陈姨骑着自行车,在寂静的街上狂奔。凉飕飕的夜风从四面八方无遮无拦地钻入她浑身的毛孔,她的牙关不停地打战。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她这样凄凉的人在狂奔。

当陈姨推开家门时,看到老伴张北风歪坐在地上和站在那里的儿子张小龙怒目而视,他的身旁还倒着一个轮椅。屋里凌乱不堪,显然被人翻箱倒柜过。陈姨把老伴张北风吃力地扶起来,放到轮椅上,在这个过程中她喊儿子过来帮忙,可张小龙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仿佛对父亲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陈姨颤抖地说:“你们爷俩这是怎么啦,唉!”

张北风沙哑着嗓子气愤地说:“你问这个畜生,让他自己告诉你,他究竟要干什么!”

陈姨的心泡在冰水里,她走到张小龙的面前说:“小龙,你怎么又惹你爸生气了?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了!”

张小龙目露凶光:“是他自己找气受!”

陈姨说:“你不在学校里好好念书,深夜里跑回家闹什么呢?你爸身体不好,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恶气,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张小龙气呼呼地怒视着陈姨:“我气他,是他气我!我生在你们这个家庭里,真是倒霉透顶了!”

陈姨叹了口气:“儿子,你这么说话就没良心了,我们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到你现在上了大学,我们容易么?”

 


第6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3)

张小龙不吭气了。

陈姨用手背抹了抹潮湿的眼睛:“我知道你半夜三更回家干什么,不就是要钱么!”说着,陈姨从黑皮包里拿出一小叠钱,数了五百元钱递给张小龙,“妈今天刚领工资,这五百元你先拿去花吧,这个月就这些了,剩下的还要给你爸买药,还要吃饭。”

张小龙一把夺过那五百元钱,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张北风浑身发抖:“咳!我们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讨债鬼!死老太婆,这也怪你,把他给惯坏了!你给他钱做什么,就算我们没养这个儿子!”

陈姨默默地收拾被张小龙折腾得凌乱不堪的房间,边收拾边不停地叹气。陈姨收拾完后,把张北风弄上了床,给他脱衣服:“老头子,消消气,无论怎么样,小龙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张北风愤愤地说:“这个畜生,哪有一点做儿子的样子,回家就朝我大声嚷嚷,要钱,我哪来的钱给他?他非说我们存了钱不给他用,于是就翻箱倒柜找存折。找不到,他一脚就把我的轮椅踢翻了,这个畜生,我要不是在他找存折时给你电话,说不准他会杀了我的。瞧他那个样,是一匹恶狼呀!我们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匹恶狼呢?”

陈姨说:“老头子,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快睡吧,我一会儿还要回人家家里呢,那可怜的姑娘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对不住人家了!”

张北风长叹一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时,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传来老鼠“吱吱”的叫声。

陈姨说:“这家都快成老鼠的家了,北风,家里不是还有老鼠药吗?怎么不放点呀!”

张北风说:“不放了,老鼠比那个混蛋儿子强,不会给我气受,还陪着我!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陈姨给他盖好了被子,流着泪出了家门。这深秋之夜的风似乎更加冷冽了,陈姨觉得自己的泪凝成了冰。张北风中风后留下了后遗症,腿脚不灵便,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差,现在儿子又如此气他,她真担心张北风会突然倒下去,永远也醒不过来。

 


第7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4)

胡冰心离开杨子楠在凤新街新月小区的家之后,夜已深了,路上行人已寥寥无几。她在街边打了个出租车回家。胡冰心家住赤板市的另外一个小区,离杨子楠家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坐上出租车后,司机问她到哪里。胡冰心说:“到宝罗街的呼兰小区。”

司机开着车疾驰而去。胡冰心闻到浓郁的烟臭味。她想,这个司机一定是个烟鬼。准确地说,烟臭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胡冰心特别厌恶烟臭味,对抽烟的男人有种本能的敌视。好在她丈夫常代远不抽烟,否则她不会嫁给常代远。胡冰心忍受着出租车里浓烈的烟臭味,好几次打消了换车的念头,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尽快回家,这夜里有太多不安全的因素。

出租车司机面无表情,把车子开得飞快,尽管胡冰心归心似箭,她还是担心车子会突然撞上什么,就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你能不能把车开慢一点?”出租车司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根本就没理会她,也没减速。

出租车开到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街时,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胡冰心的上半身剧烈地往前冲去,如果她没有系安全带的话,说不定头会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小街上一片寂静,前面没有红灯,也没有障碍物,出租车司机为什么突然急刹车呢?

胡冰心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问司机:“你为什么刹车呀?”

出租车司机冷冷地说:“你没看到有人横穿街道么?难道要撞死她!”

胡冰心定睛往前望去,车的前面哪有什么人呀,整条小街连个人影都没有。胡冰心倒抽了一口凉气说:“我怎么没有看到人呢?”

出租车司机又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有夜盲症,那分明有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姑娘在慢吞吞地过马路,瞧见没有,她还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眼呢,她的嘴角还有一颗痣。”

胡冰心坚信自己没有夜盲症,她可以看到街灯和路边的法国梧桐,法国梧桐还飘着落叶,她根本就没看见什么穿红裙子的姑娘!

 


第8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5)

街上冷冷清清,那些飘落的叶子魂一样随风飞舞,胡冰心觉得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出租车又疾驰出去。出租车将要驶出这条小街时,一辆银灰色的马自达轿车迎面驶来,和出租车交错而过。

胡冰心一路心惊胆战,直到出租车停在呼兰小区门口,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那辆出租车又疾驰而去,胡冰心看着出租车消失,浑身颤抖了一下。

回到家里,五岁的女儿常婷婷和丈夫常代远都睡了。胡冰心浑身乏力,像被抽去了筋脉。她强打精神冲了个热水澡后,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想起了杨子楠,她不知道杨子楠一个人睡会不会冷。

常代远醒了,他总是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哪怕是窗外刮过一阵风。常代远习惯性地把胡冰心搂抱过去,胡冰心的头枕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常代远温存地说:“冰心,以后早点回家,太晚了,让人不放心。”

胡冰心娇嗔道:“你不放心我,为什么不来接我?”

常代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睡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胡冰心躺在床上就没了睡意,她把手放在常代远的胸膛上摸了摸:“代远,刚才回来吓坏我了。”

常代远似乎来了精神:“发生什么事了?”

胡冰心说:“在七夕街……”

胡冰心把出租车司机看到红裙女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常代远。

常代远很吃惊:“七夕街?红裙女郎?”

常代远有个女同事就住在七夕街,好像听她说过七夕街上深夜的时候有人听到一个女人在哭,据说是个陌生的穿红裙的女人。夜深人静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回事的人就轻易不敢出门,怕有什么意外!

胡冰心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吃惊:“是的。”

不一会儿,常代远恢复了平静,他不想告诉老婆那个女同事说的事情:“睡吧,出租车司机也会有看花眼的时候,只要没出什么事就是万幸,往后还是早点回来,否则真让人担心。”

 


第9节:第一章 那片枯叶上染着鲜血(6)

胡冰心觉得常代远和自己的话越来越少,她只好说:“嗯,睡吧。”

常代远搂住胡冰心的手抽了回去,翻过身,他只有这样才能重新睡去。

胡冰心在黑暗中平躺着,睁大双眼,无法入睡。她近来总是失眠,杨子楠的事情困扰着她。很难确定,胡冰心失眠时,杨子楠是否也睁大双眼在黑暗中苦思冥想?小时候,父亲就对胡冰心说过,她和杨子楠的心灵相通,她哭杨子楠也哭,她疼痛杨子楠也会疼痛。父亲在她们六岁那年死去之后,胡冰心和杨子楠就分开了。她们分开的那些年,只要有什么莫名奇妙的异常情况发生,胡冰心就会想起自己的孪生妹妹杨子楠。有些事情在印证着父亲的说法,比如杨子楠出事的那个晚上。

那个初秋的夜晚,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吃完饭,胡冰心一家三口和往常一样,到小区里散步。小区绿化不错,有假山,有流水,还有一个荷塘,荷塘上面有座九曲廊桥,仿的是苏州园林的建筑。胡冰心一家散了一圈步,来到了九曲廊桥上,他们喜欢在廊桥上逗留。如果在白天,他们可以看到荷塘里的鱼儿,常婷婷心里惦记着那些鱼儿。他们在廊桥上走走停停,说着轻松的话,这应该是他们一家人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常婷婷仰起天真的小脸问胡冰心:“妈妈,鱼儿在晚上睡觉么?”

胡冰心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女儿提出的这个问题,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鱼儿在晚上睡不睡觉。还是常代远替妻子解了围,常代远对女儿说:“婷婷,鱼儿晚上是不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