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宇脑中闪电一亮而过,他缓缓松开乐正云的肩头:“除非…”
闵敏刚踏进门,就烦躁地叫道:“吴嫂,将我的外套拿去熨好,一个折也不能留。”
吴嫂拿着外套,匆匆去了。
眼角瞥见了沙发上坐着的两人,闵敏目不斜视,高跟鞋“噔噔”向楼梯走去。
“等一下。”
身后冷肃的语气让她顿时止步。
“怎么了?”她警惕的回过身来。
“千岛湖梦的地契被卖给了姚大海。”乐正宇话中一种压力迫人脊背。
“有这种事?”闵敏定了定神,却无法抑制脸上的不自然:“那是你们兄弟的事,我早已被踢出公司董事会了。这与我何干?”
“你不好奇是谁卖了千岛湖梦?”乐正宇逼视她,如电目光仿佛将她脸上浓厚的粉妆层层剥落。
“你是什么意思?”闵敏尖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怀疑我吗?”
“我们从未说过怀疑你,何必有此一问。”沙发上,乐正云闲闲啜了一口茶,甚至取了一块松软的点心放在小碟里:“昨日早上吴嫂买了些面粉,说你要做饺子,不知饺子做得如何了?”
闵敏脸上突然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红外指纹保险柜久置不用,我们刚刚看过,上面的指纹记录——”乐正云的话语轻而柔倦,如茶叶般沁人心脾,优雅旋转。但听在闵敏耳中,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震碎了她的最后一丝侥幸。
“把手伸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好吗?”
闵敏的面孔扭曲抽搐着,灰败的眼中流露出困兽的凶悍绝望:“你们从来就怀疑我,排挤我!那个破项目卖给宗亿,得到五十亿现金来偿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乐正氏!唐韵一直和我们作对,这次整垮了他们,乐正氏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乐正云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滚烫的茶水洒到白衬衣上,他也浑然不觉。
“混蛋!”乐正宇焦急的拉他起来,冲动的朝闵敏吼道:“五十亿?姚大海的话你也相信?!还扯唐韵下水——”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乐正云的脸色白得吓人。
“报应!报应!”闵敏突然大笑起来:“和你母亲一样,生了一张狐媚的脸,就以为什么都有了。可是,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为什么——如此恨我?”乐正云微微喘息,却推开乐正宇扶着他的手,站直脊背。
“我为什么恨你?你问我为什么恨你?”闵敏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笑声凄厉。她颤抖着摸上乐正云的脸,语气无限怨毒:“这眉眼,这鼻子…像,真是太像了。乐正端成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他何曾真正看过我一眼?几千个日日夜夜啊…他何曾真正看过我一眼?”
乐正云凄然一动不动。
“收回你同情的眼神!”闵敏尖叫:“我不可怜,你们…你们才是最可怜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她诡异的语气让乐正宇有不祥的预感。一个天大的秘密呼之欲出,他既迫切渴望,又本能的恐惧。
“那一夜,你们父亲和我…”
天空飘着细雪。酒吧火红的灯光照得雪景分外迷眩。
闵艳琳斜倚在吧台上独自饮酒。她已是红极一时的影星,万千影迷为之痴狂,但独独…唉,换不来那人的一丝眷顾回望——
灯光交错中,姚大海笑嘻嘻的朝她走来:“艳琳小姐,怎么独自寻醉?”
闵艳琳不耐烦的将杯中酒饮尽,随即露出一丝甜腻的笑来:“姚总。”这个丑男人令人讨厌,却是一手捧红她的商人,不可开罪。
“李先生如此对待佳人,实在有伤风雅。”
“不要再提李恒远!”闵敏怨恨的又斟上满满一杯,灌下肚去。酒入肝肠,愁肠寸断。
“好,不提,不提。”姚大海悄悄凑近了那醺醺的醉颜:“今天这里来了个君子,境界比李恒远高十倍不止…”
“既然是君子,怎会与我有交集。”闵艳琳冷哼一声。
“喝醉的君子,就只是个男人——”姚大海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
“乐正先生。”一袭绿裙携着茉莉香气飘然而至。乐正端成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一片酒醉的酡红,眼神迷离四顾:“雪衣?”
“哈!乐兄,想不到你如此惧内。”一旁的男人们大笑:“再喝一杯!”
乐正氏夫人云雪衣,系出钢琴世家,祖母是奥地利贵族。她肌肤天生带茉莉清香,笑容温婉出尘。人人都道,云家女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乐正端成与她在维也纳相遇,一段男才女貌的佳话,真正羡煞旁人。
闵艳琳吃吃娇笑着又递过一杯酒去:“乐正先生,喝呀。”
乐正端成昏然接过酒,放到唇边,随着红酒缓缓入喉,四周掌声响起:“谁说乐兄不会喝酒?真乃深藏不露!”
红酒后劲十足,不消片刻,乐正端成已分不清掌声、劝酒声,还有一丝茉莉香气隐隐混在其中…
朦朦胧胧中,有人将他搀起。
“雪衣…”乐正端成喃喃低唤,为何今日的雪衣有些不同?她的唇一改淡雅的温润,异常灼热的覆上自己的…
太阳将金丝编在窗口薄雪上,巧夺天工,芳香旖旎。
乐正端成茫然转动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撑坐起来,才发现是陌生的房间。低头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一个陌生的女子躺在身边,正甜甜望着自己。
“你…你是谁?”乐正端成细白十指骇然颤抖。
“乐正先生不会如此薄情吧?”闵艳琳娇媚地笑着,这书生的无措,让她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李恒远,就永远不会为女人失态,他那只无迹可寻的狐狸…想到那个人,闵艳琳心肠更硬,脸上却笑得越发甜腻:“昨天,我们…”
门突然被推开了。
乐正端成脑中一片嗡嗡之声,张口却觉得喉中干涩无比:“雪,雪衣——”
门口的云雪衣呆呆站着,隆起的小腹几分笨重,却显得她的脸越发苍白精致。
“我…做了蛋糕等你回来吃。”她似乎完全看不见眼前的情景,自顾地说:“我怕下雪路不好走…程明他们说你在这里…”她说得越发的语无伦次,两行泪从那洗月的眸子里流出来。
乐正端成惶然的正要开口,她却已转身,哽咽的喃喃说着什么,低低自语,朝外走去。
酒吧外,天雪初晴。
云雪衣茫然地流着泪,一边自语一边向前走。路人被这绝美的女子吸引,又被她的高贵震慑,都不敢上前,只纷纷为她让出路来。
她茫然走上马路,浑然不觉四周车辆穿梭而过。突然,一辆大卡车拐弯而至,司机猛踩刹车,雪滑的路面却将车摆横!
在尖利的刹车声中,云雪衣像一片雪花般被卷起,又无声跌落在路边。
追赶而至的乐正端成,看到的就是这情形。他发疯般的抱起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车!——救命啊!”
抢救的担架迅速向前推行。云雪衣竟然醒来了,她嘴角淌着血,虚弱的笑意却一如往常的温柔:“端成…我刚才听到,我们的孩子在踢我呢…车子…不要伤他…”
乐正端成双目赤红,泪合着血一起滑落:“放心。只要你好好的…你一定会好好的!——”
抢救室的门关上了,重重的一声,仿佛收拢了人间最后一丝希望。
闵艳琳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医院的走道里,表情十分复杂。
三个小时过去了。
抢救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哇——”
乐正端成疲惫的脸上放出光彩,冲至抢救室门前,抓住医生的胳膊:“我太太,她是不是没事了?——”bookbao~ 书~包~网
“对不起。”医生遗憾的摇摇头:“失血过多,她已经离开了。”
乐正端成的心脏仿佛被这句话重重一扯,心口紧缩。他睁大眼愣了几秒钟,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乐正先生,你醒了?”闵艳琳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床前:“医生说你心脏不太好,不能激动。”
乐正端成呆呆注视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逝者已已,你要多保重自己。”闵艳琳叹气劝道。但床上木然的人没有一丝反应。
“哇——哇——”
婴儿的啼哭突然打破病房的宁静,不似一般婴儿哭声响亮,而如同委屈呜咽一般。
乐正端成无神的眼睛在这哭声里渐渐湿润。
“是女儿?”他茫然注视着那婴儿桃花瓣粉红的面颊,小嘴和小鼻子都像用气泡吹出来的,圆嘟嘟,精巧堪怜。
“是,是啊。”闵艳琳复杂的神色挤出笑意。
他慢慢坐起来,将小婴儿接在怀里,布包中传来淡淡的茉莉清香。乐正端成突然把头埋进那香软的婴儿怀中,痛哭起来。
闵艳琳悄悄走出病房,美艳的脸上闪出一丝阴沈。她低声对医生护士说了些什么,塞了些东西在他们手上,又恢复了那种妩媚甜美的笑。
乐正家多子。从乐正天老人开始,膝下六子,孙儿十一个,却还无一个孙女。乐正天渴盼孙女业界皆知。谁都知道他曾在朋友聚会中戏言:唉,哪个儿子能得一孙女,就将这家产传让给他,也无妨。
在这家偏僻的小医院里,乐正家有了第一个“孙女”…
“看!你们才是最可怜的人!被父亲骗了二十年…!特别是你,乐正云,甚至为了他的面子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哈哈——!”闵敏颠狂地笑着。
这些事实如同积雪埋藏的黑暗,本来,应该一直埋藏下去的…人有时,会被真实的世界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是你们父亲害死了她!”闵敏越发得意的指着那水晶框中拈花微笑的面容,又指着乐正云:“还有你…医生说,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本来还有一线生机保住自己的命…”
乐正云脸色惨白,如果不是乐正宇双臂搀扶着他,已然滑落下去。
“你才是凶手!”乐正宇突然暴喝!
平素温文尔雅的男子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是你逼死了母亲…又逼死了父亲…!他天性平淡,从来无意于家业,是你硬把他推向商场的明争暗斗,二十年的折磨逼得他心力交瘁而死!”
“我助他得到乐正氏,为他辛苦经营,你们懂什么?”闵敏嘶吼:“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又懂什么?——”她突然扬手狠狠一巴掌,那水晶相框砸在地上。
微笑,碎了。
乐正宇呆呆地望着一地破碎的茉莉旧影,心神俱裂。斯文的手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用力甩过去。
闵敏被打得跌落在地,头正砸在碎玻璃上,不动了。
天空滚过一声惊雷,压抑的苍穹暗黑如夜,仿佛被这一声惊蛰唤醒,刷的亮了,闪电疾厉滑过窗口。
乐正云蹲到地上,探探闵敏的鼻息,手指冻住。
吴嫂在门外敲着门:“少爷!夫人!”
救护车尖锐而来,又急急远去。
乐正宇愕然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不…自己怎么可能杀人呢?门外依稀传来警车的尖鸣。求助的盯着面前的乐正云,那人双唇无一点血色,眸子却仍清明。
“云…!”他紧紧抓住乐正云的衣襟:“…”他的一句话尚未说完,突然觉得颈后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乐正云将他拖到床上,淡淡道:“不。你什么也没有做,是我推了她一把。”
他缓缓走下楼来,门口,几位身着制服的警官恭恭敬敬地说:“关于贵府发生的事故,请几位随我回去协助调查。”
“不用调查了,人是我伤的。”乐正云的声音清冷而高贵,一股凛然之气凝聚在他的后一句话中:“不要打搅家兄。”
转身对吴嫂道:“少爷醒来,告诉他,我去朋友那里了。”


十六、大隐于市

文物展,宾客如云。
此次展出的一批宋瓷精品,每一件都有悠远年华烙下的故事。很多时候,价值连城的不是工艺,而是故事。青白釉人形瓷酒壶,白覆轮紫剔花盏,青釉荷叶形盖罐,清照浓睡未消的惆怅,苏轼把酒问青天的乡思…古典锦绣照亮了现代人苍白的想象力。
观客们衣着大多刻意淡化了奢华,却不见真正的朴素雅致。浮华笑容、无知眼神,骨子里的衣香鬓影、名利交错,从生意人的步伐里泄漏无余。
人群中,只有赫连九洲一人着红衣。因此格外醒目。
在一排排朴素精致的陈列前,这女子眼角眉梢的傲气,欣赏品玩的神情,细细察看的风姿,简直是宋词丛中一阙盛唐诗歌。
此刻,九洲停在一件红釉虎斑花口碟面前。
宋瓷中红釉不多,精品更罕见。但这虎斑花口碟色红而润泽,安定而不流淌。传说,美丽女子投身入窖,才能炼出这样的绝品。
“好一件珍稀‘美人祭’。”有个声音从旁道。
九洲瞟来人一眼。
对方仿佛读出了她目光中的不赞同,微笑道:“青釉也好,红瓷也罢,都是历史真性情。”
此人言语平平,但耐人回味。他穿一件古旧的灰布长衫,脸容也朴素,只得一双俊逸斜飞的眉,让人能留下些印象。不过,一身布衣站在明如朝阳的赫连九洲面前,并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的意思,意境自有不凡之处。
“我叫苏长衫。”对方自我介绍。
九洲哑然失笑:“好古旧的名字。”
“是么,旧得可以将我当成一个漏花壶,贴上标签,陈列起来?”对方幽默道。
“宋瓷朴素,大隐于市。你的古旧中还有高温烧铸的余烟,称不上古董。”
苏长衫目送火红背影转身,眼中荡起惊讶欣赏之意。
“赫连小姐,总裁在展厅外等你。”唐韵的副总经理低声对九洲说。
展厅外。
李恒远的面容十分严肃。他一言不发的递给赫连九洲一叠资料。
九洲接过来,发现页眉赫然印着麻省理工大学的徽标,厚厚一本,没有一字中文。她一页页读下去,竟然全都是对一个已毕业的学生的介绍:OLIVER,十五岁入校,大一时应某位有种族歧视倾向的教授的挑战,设计出了超越当时最先进水平的SCADA系统,轰动全校,甚至一度被政府和军方邀请,但他并未给予回应;十八岁,在四年一次的电子模拟大赛中夺得全球总冠军,本人却从不在媒体面前露面。这位电子天才系华裔,毕业后回国,母校再无其消息。
九洲心中火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这位——”李恒远沉声接着道:“这位电子天才的中文名——叫乐正云。”
春絮翻飞,视野纷乱。
“你给我这些资料,想说什么?”九洲定了定神。
“昨天被捕的人在警方的询供下已经承认,他受雇于‘同创文化’。”李恒远仿佛岔开了话题,但他的后一句话却如刀刃抵住九洲的咽喉:“同创文化,是乐正氏新成立的文化公司。”
“你怀疑乐正氏?”九洲厉声反驳,仿佛急于驱逐掉什么:“他如果有用意,昨日何必帮我们解困?”
“乐正云年纪轻轻,却让人捉摸不透。”李恒远凝色慢慢说:“我曾与他父亲乐正端成打过交道,此人温文谦冲,在生意场上却按部就班。而乐正云则完全不同,他不按常理出牌,连我数十年的经验也看不穿他的套路。商场较量,有时候靠经验,有时候只是直觉——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与乐正氏的合作是不是太巧合,你与乐正云交往,是不是开始得太突然?”
九洲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是的,乐正云为什么要和她交往?这个在心中千回百转的问题,曾经让她幻想过、甜蜜过、不安过,但此刻突然被搭在商场竞争的弓弦上,成为一只可射穿人心的无情的箭!
太阳晃眼,一只惊鸟衔起早春清寒。
青都机关一百一十九处,他轻松破解的画面浮现于眼前,很久以前的疑问与现实互相照应,强硬逼仄。
电话铃响了。
“九洲,是我,乐正宇。云和你在一起吗?”线路另一端的声音焦急。
“没有。”
线路那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九洲终于问:“乐大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请一定如实告诉我。”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吧。”
“乐正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是。”
“他,为什么要和我交往?”
“我不知道。”
赫连九洲呆呆地挂了电话,千头万绪纠结缠绕,无数疑问在脑中搅拌。他为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凭宁晓芸之力,又怎样轻易探得与自己童年有关的如此翔实丰富的细节?乐正云和宁晓芸在校园里被几个混混包围的情形,宁晓芸不自然的表情,安式危愤怒的警告…都似乎在推出一个可怕的疑问:这只幕后更高明的操纵之手——会是乐正云吗?
九洲用力的摇头,似要将所有的疑问摇出自己的脑海: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警署。
“乐正云?的确收押在我们这里。”警官翻了翻资料本,递过来一张表格:“登记一下,你可以去见他,不过时间只有十分钟。”
乐正云坐下来,脊背挺直。
“你访朋友,访到这里来了——?”乐正宇言尤未出,声已哽咽:“是我——”
“哥。”乐正云冷厉止住了他要说的话,随即放缓声音:“事已至此,你当为我请最好的律师。法律方面我一窍不通,你是专家。”
乐正宇曾在剑桥修习法律四年,的确博闻强识,术业专攻。
乐正云清冷的眼神默默暗示:如果被收押的是你,我无法为你四方奔走,在法律框架中寻一条生路。如果你此刻冲动自首,只会让两个人一起被关押,葬送我们最后一丝希望。你希望看到这种最坏的结果吗?
乐正宇十指紧握,矛盾与痛苦纠结在手背凸起的青筋中。
一个警官走过来:“乐正小姐,刚接到电话,乐正夫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划伤牵动了大脑神经,不排除半身瘫痪的可能。但已无生命危险。”
乐正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一丝酸楚。
“时间到了。”警官说。
乐正云站起来握住乐正宇冰凉的手:“好好照顾她。无论怎样…她是我们的家人。”
警署另一角,几个警察正在低声谈论。
“那么柔弱美貌的人,会伤人?”一个警察表示难以置信。
“而且,伤的还是他继母。”另一个女警叹了口气:“豪门恩怨人心难测,那个受重伤的女人,还是当年红极一时的明星闵艳琳…现下,稍有姿色的女人都想入豪门,下场呢…”
日光将城市轮廓划得锋利,滚滚云层徘徊在摩天大厦上。街边一棵花树,似钢铁城市的一滴暖色,枯枝上一抹嫣红,侵略的、愤怒的美丽着。
乐正氏大厦。
乐正宇正与数名律师交谈,门外传来嘈杂人声,似有警卫被掀倒在地。
“乐正云那个伪君子呢?”安式危大步迈进门,怒目燃火。几名保安上前阻拦,安式危轻轻挥手,动作如此快且狠,几个人就如同不会闪避的沙袋,摔至墙角,发出砰然巨响。
“你们先请回。”乐正云示意几名律师先行离开。后者双腿发抖求之不得的立刻告辞。
“我再问一遍,乐正云呢?”火药味浓重的空气中,安式危低吼道。
“他不在。有事吗?”乐正宇将刑法判例资料合上。
安式危邪美冷笑:“他是不敢见人吧?我早知你们在挖唐韵的墙角,没想到乐正云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云做了什么?”乐正宇面露愠色。
安式危凝色咬牙道:“他以与九洲交往为名,将九洲身份揭露打击唐韵;又以银行流动资金不足为由,让唐韵五千万投资付诸东流;更因竞标不成而记恨,将展馆的监控系统破坏,甚至——圈入唐韵的二亿资金,无耻的将项目出卖!”
“荒唐!”乐正宇儒雅的面孔涨红了:“乐正云坦坦荡荡,从未做过这些事。那是——”
门外突然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几名警官亮出证件:“乐正先生,令堂在医院中清醒过来,指控你故意伤害。请随我们会警署调查。”

 

下卷 共君剪春风

十七、画虎画骨

“你可以走了。”警官在问讯记录本中划上最后一个句号。却见乐正云的脸色比刚才还苍白一分,仿佛他刚才听到的不是无罪释放,而是立刻行刑。
警官被那凄美逼得胸口直跳,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乐正云慢慢站起来,身形突然一晃。警官赶紧扶住他:“令兄承认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通过现场相关物件上的指纹来看,事实也证明了他的供词,十分详细,没有任何悬念;你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