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年氏的四格格夭折,这几月他都再未与她行/房,这一日的寿席只怕目的只有一个。
年羹尧这个四川巡抚,成不成事就在这几个月了。
暗潮涌动,暗潮涌动…
“嗯——”怀里之人只怕受累过重了,睡得极不安稳。胤禛抬了手揉动着她的眉心,见其渐渐安泰睡去,又吻了吻她的颊边,才斗目修身。
是退是进,不只是他一个人权衡的问题。戴铎的退路,年氏的难耐,年羹尧的身家重置,各皇子的压宝暗动,皇阿玛的举棋不定…也都只是在这几战了。
快了,快了。桃花,你知道嘛,权利不在盛极时,早有纷飞。爱你——也不只在盛放时。
正文 第一百章 不是水母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不厌其烦像是永恒的乐章。连河地里星星的虫蛙之声仿佛也掩在纯粹的雨声之中。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坐于一段回廊之下,任那不大不小的雨水击打着身体,口中来来回回慢哼的都只是那一句记不住后半断的曲调:“从不后悔爱上你,不管路有多崎岖…”
可真的不后悔吗?真的可以莫视崎岖?
如今也算得了老四的爱,本当满足,毕竟这就是她渴求半生的东西。可今日见了年氏的身容,听年氏简单一句便打发了她,堂而煌之与老四相处一室,心头的堵塞与阴影却再不能如过去一般只当茫然。知道是一回事,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她夏桃终归只是夏桃,做不到放下、当不成潇洒、看不透现实,不过一成不了大事的凡人。
当高傲的年氏也不得不在岁月里低下了头颅,我们自己所坚持的低线到底还有没有固守的价值?心里既害怕又觉得悲凉,蝉音、年氏,下一个呢?会不是她自己呢?
对未知的命运、难料的人生、陌生的人事,人总是莫名难挡的害怕。夏桃不知道她到底是害怕改变本身还是改变了的自己。
“怎么坐在这里?”
胤禛急急向廊下走来,还是那身月白长衫、紫色坎肩,可看在此刻夏桃眼里就像是从画里渐渐走出来的历史人物,生出浓重的陌生与隔阂。
“快过来,看你一身湿的。”胤禛说着已到前来,伸了右手便要去拉愣在那里的一只桃,却不想她反身子往后退了退,使叫他的手与她相隔了三寸。也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些苦涩,眉头便浓重起来,“过来。”
她只是又退了一寸。
胤禛开始怒了。
“过来!”
夏桃不再害怕,反生出坚定来。她讨厌顺从,她讨厌日复一日被亲人强迫、被友人发泄、被上司指使,被俗人是非。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心软了点、性子顺了点、过得随性了点难道就非要被所有人使唤吗?
胤禛眼见她沉了眸色、紧抿了唇又是往后退了三寸。
“夏桃——!”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叫夏桃觉得陌生。
雨声噼里啪啦,听着雨势更大了,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脸面。心里的火突然便熄下,只余一片冰寒。
胤禛再也受不得她的拒绝与一脸的冰霜、雨水,移了一步便要捉她过来好好整治整治。却不想她唇边一哂,竟直直倒了下去,顺着无栏的廊边卟嗵、哗啦倒在了一片泥泞里。怒火瞬间便被她如此绝决的行为燃旺:“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身泥浆、面发湿粘。
是的,她在干什么呢?和谁怄气呢?只是心难平,只是心难受…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侧垂去的污泥一片的散发下那张脸在黑夜之下只余一个轮廓,却半天仍无一个解释。
“好!好——既然如此,你就趴着吧。”胤禛也不知为何如此火,竟是不能承受她的疏离,一摆袖风,扬长而去。
只余下夏桃,还在雨夜之下。
泪水顺着面颊消失在瓢泼的冰寒之中。哼,她总是这样,任意妄为,受不得一点点不随心的人事。明明说了要试试,可又有什么可试的呢?他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她也不会为他放弃坚持。从来不开,只是想然,不若断开。
我们都只是在为自己活着,再爱也终究只是两人。
“姑姑,你怎么坐在雨里?”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当小意寻到此处来,夏桃才觉得身心都是寒得刺骨,明明还是炎暑。
被她们扶起,由她们去衣,被她们伺澡,由她们放卧,直到看守的小如趴在床边也已睡去,才敢躲在被子压抑地哭。
总是这样的,不在人前哭,不叫人知道你会哭,这便是不能潇洒的人生、不能任意的性子。有时候会痛恨自己,明明看得清现实却不愿折腰,明明决定放开却无法坦见现实,拿不起、放不下,难怪人生如此失败。哭得最后竟只能笑。
第二天,夏桃果然没能起来,只不愿意回了福晋请大夫,便使了刘保卿出府抓了药吃,一连三日只好好坏坏。
胤禛于府内二日不见夏桃来前伺侯,只当她还使性枉为,更是气火难消,不明她因何疏离。这一日通州两侧埂堤被洪水冲决,他便得皇上指派离园前去监察。
到第四日刘保卿才禀了福晋请了大夫来给夏桃医调,直又过了四五日才终是退了热度,只是身乏懒散,下不得床。
恰这一日福晋与那武格格宁静偕来相看。
因为生病,当日便被移出了葡萄院,住在圆明园最西墙下一处安静的院子里。
那拉氏进来时见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桌上除了茶具竟连些时令的水果也无。
“这大热天里身病怕是难受得很,你若想吃什么,使了人去回我就是。”那拉氏不过又说了几句话,并嘱了院子里的人好生照顾,便留了宁静自个儿走了。
宁静送出了那拉氏,才坐于床榻边上,见夏桃气色果是不好,招招手,春花便提着个食盒放在桌上。
“姑姑这几日定是胃口不好的。这里有那山楂冻做的酸甜粥给你改改口,我们格格还娶了些大葡萄、香酥梨过来,你心里若是燥了也能尝一些。这些可都是格格亲叫奴婢准备的。”春花并未有变,见了夏桃还是笑颜依旧,盛了碗粥便端上前来。
夏桃挑眼去看宁静,见她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仍是浅笑如春,只是看在自己眼里,怎么都觉得意味不同。
宁静亲接过那瓷碗:“怕你胃寒,并不曾冰冻过,只温着。”说着便递上前去。
夏桃一向做不来拒绝,虽觉得她突然地示好有些怪怪之感,但看着那粥纯白枣红点绿苍黄确是好看,不由胃口便开,接过来吃了一口大合口味,慢慢便吃了个见底。再抬头去看,只见宁静笑得更深了,心里便相恨自己嘴馋。
两个人无言直到春花把东西收拾妥当,才复听宁静道:“生病最是无法打发时间,整日里睡着怕你也极是不舒服的,我便替你寻了两个话本子,给你打发时间。”
果真是两本不错的白话本。夏桃看了一下午,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却更看不懂宁静了,究竟此人是什么心思呢?难道只是她个人的偏见?
“姑姑在想什么?”小如洗好了水果进了屋,把盘子递在夏桃手上,夏桃给了她一个梨。
“武格格如今在府里可管事?”
小如啃了两口梨,看似很满意梨的水份:“听说也替福晋管些事的。有几次我去膳谨房,都听那里的婆子们说到要去武格格那里回事。大约武格格管的便是府里的膳食这块。”
这葡萄确是不错,只是太少,没几下便只剩一半。
“那蝉音呢?她不是一切管膳房吗?”
小如手里的梨啃完,起身把核子丢出去,又观察了一遍四周,才回到榻上轻声说:“我只当姑姑不关心这些,平日里也便不曾说起。那蝉音虽是福晋屋里的人,也确实能干,只是毕竟不是家生的奴才。即便是侍妾的身份,可是——”她更近了夏桃的耳边,“听说只受了一次宠,还极不得王爷喜欢。”小如复正了身,“这府里王爷是天,即使她再得福晋的喜欢也终是大不过天去。”
夏桃拧着眉:“那武格格——便比她受宠吗?”也没怎么觉得呀。
小如挑了眼帘,暗给夏桃补课:“一个是格格一个是侍妾,一个是皇上赐的一个是府里抬的,一个有个当八品的爹一个家里连个秀才都没有,你想想,这能一样吗?”
夏桃突然间就懂了些蝉音,她原本想过些平静无争的日子却不想一头掉进了是非渊里,宁静的出现更是竖了面雪亮的镜子给她,时刻提醒她:她不但没有自由,连人生也低人一等。
“哎,也真是可惜了蝉音,听说她以前虽然冷些却是个很讨喜的人。如今福晋没给她做主不说,反一点点削她手里的管事权…”
小如还在不停地感慨,只是夏桃愈发听不清真,后倒在榻上竟是一身无力。
夏桃好了不过几日,便被请进了圆明园十二景中的“涧阁”赴寿宴,主人便是如今独住于此岛偏院的武宁静。
与府里几个大姑姑、大婢子坐于一处,虽没请什么戏班子,武宁静却拿出些不错的物品出来当花头,击鼓传花寻人或唱曲儿或讲笑儿,实在不行的罚酒或罚物,到也叫几桌席面好生热闹。
静静坐于一处,看席上各人面色。连那不合群的年氏、已失宠的李氏也在席间。那武宁静与平日并无不同,不见多一丝张狂、傲待,对下人更是礼而有威。再看同样坐在席间的蝉音,只低首喝酒,竟是如闹市里的一株孤零月季,有一种冷漠、无依的凄凉。
突然就不气了。每个人都有她只能独自承认的压力和过程,在别人眼里可能不过一阵风的波折却只有自己能够宽慰和漫漫淡忘。不是每个人都是强者。也许夏桃一直怕的成长,便是如蝉音这般,经历、承受、改变、直至再寻不回过去的信仰和简单的快乐,只沦为别人的笑柄,只剩下悲凉的人生。
“蝉音——”寿席之后,夏桃最终还是来寻蝉音,这时,夜已深,各院的主子早已上床,而蝉音刚刚倦怠地进屋。
那倦容在看清来者后防卫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是啊,她来干什么呢?来寻回过去的友情吗?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可是,她真的想寻回呢。
“我做了蛋挞,你要不要尝尝,当是宵夜了。”
蝉音冷冷地看了她半天,唇边还是划过一丝讽刺,走过去坐于榻沿之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你以为,过去的还能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回来呢?我知道你不容易。”
“呵…”蝉音笑够了,抬首可笑地打量着她,最终哼了一声,“不要做那不切实际的梦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回到原来。”
“为什么?你并不喜欢这里,从来不喜欢。”
“那又如何?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明明该认命的事,你偏只是缩起身来能躲便躲。明明你欲望衡流,却故作单纯欺己骗人。明明你要得太多——”她突然怒向夏桃,“却总是故作飘然引得所有人都要承受你的假笑、慈悲。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把自己蜷缩就能逆天逆命、笑看他人坎坷吗?!”
这就像突然敲破她头颅的铁器,击得她意碎耳轰。
原来,她夏桃对她蝉音就是这样的存在。她很想反驳说她没有,却张口无声。突然就讪而落泪。
“哼,竹桃可能以个哑巴的身份得到宽恕,可你夏桃,永远都只是虚伪。我蝉音虽然身份低微、虽然活得低下、虽然享受不到你那些虚伪下得来的一切,可我并不相怨。我怨的,只是那些什么都没有却硬装潇洒、自诩不凡、不肯面对现实、只一味心存幻想、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你!”
一对昔日的密友,原来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
蝉音调转了目光看赂窗外掩幕下的黑暗,音色低沉、松散了下来:“所有人都变了,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终?你或许是纯真的,可这纯真又何常不更叫人记恨…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你还在坚持?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夏桃看不清蝉音侧过去的脸,自己却热泪盈眶。
她真的是这样吗?
“你走吧。我再不是曾经的蝉音,你也不再是…美好蝉音故事里的竹桃…你对我来说,只是夏桃,王爷的侍婢。”
屋外星光点点,虫群们鸣唱着属于它们的单纯音律。而我们有大脑,是不是就注定面对现实不能只当没有大脑的水母只是简单地游、简单地游、只是美丽?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让我们试试
对生命的意义毫无兴趣的人,不会成为哲学者。而精神失常者,往往总是在思虑源起缘落。
费力费神解决好河堤之事,胤禛打马连夜回京。马上颠簸之时,纠结的全是一只桃速面的脸色,却不得其解。眼见德胜门在近,却正有一队步兵也从墙根处移进,两相对视下,却原来是步兵统领旗下右翼翼长伊锡泰。等着对方给自个儿行了礼,胤禛打马而入直往大清门衙署行去。
直到回了园子,在人群中最先入眼的年氏那张傲洁鲜亮的脸,突然明白了些夏桃的小心思。
与女眷们吃了午饭,胤禛上了葡萄院便见傅鼐已等在院内。
苏培盛侯在无私殿内近一个时辰,才见傅鼐打殿内出来悄悄然而去,同来时一般无二。关于此人,苏培盛知道的甚少,自打自己跟了王爷以来,见此人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出。自有婢女们进殿上茶侍侯,苏培盛不见夏桃,见王爷也没情绪,便一句话不多地立在边上随他主子清理各衙署近日送来不及处理的事本,这一看便直到日头偏西。
夏桃其实不饿,眼看天黑了却还是一筷子一筷子把饭往嘴里填。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把自己蜷缩就能逆天逆命、笑看他人坎坷吗?!”
“可你夏桃,永远都只是虚伪。我蝉音虽然身份低微、虽然活得低下、虽然享受不到你那些虚伪下得来的一切,可我并不相怨。我怨的,只是那些什么都没有却硬装潇洒、自诩不凡、不肯面对现实、只一味心存幻想、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你!”
也许蝉音说的是对的。她夏桃过得一直是自欺欺人的生活,总以为什么也不付出便能等到一份幸福和成功。明明不是生在大富之家,却挑三捡四、活得“品质”。明明不曾为爱付出一分,却要求老四给出全心、甚至离妻抛妾为她独守一身。现代的一纸婚书或许可以守住一个男人的身,可放于现在,这确实先是不公才是可笑。别人为什么要为一毛不拔的自己掏心掏肺呢?
付出的太少,要求的太多,这或许就是自私的代言。
她以为自己在经历那么多后已经长大了,原来增长得只是数字的基数,内心里仍是逃避在躯壳里自以为活出快乐的小朋友。
不是不知道问题,只是长久来默视。没到山穷水尽,谁又愿意抛下安逸压抑着度日?
这么躲着便过了两日,到第三日,主子们突然决定回京,园子里便“人仰马翻”忙个不可开焦。夏桃也不得不亲自督促着手下整装葡萄院里王爷需要带回府的东西,眼看天色渐落老四似要回院,便早一步躲回自己的小屋去,却见避之不及的大神正坐在自己的小案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夏桃见之,便欲闪身退出去。
“还要躲到哪里去?”夏桃一下便僵在了那里。
躲得再勤,也终是要面对。
“你这《兰亭序》写得已是挺勤,只不知能背几句?”胤禛罢了笔峰直起宣纸轻吹墨迹,正是满纸的豆大行书临了刚好四遍《兰亭序》,“你现在也出息了,已会指使那些奴才们为你放风把路。本王若不是行船由北面水路回来,怕这回也碰不到你这忙人。”抬首去看,那人还是一个身背对他。
“刘保卿这个二等管事想来是不想做了,本王到是可以成全他,不如——”
“不要——”
两相视线一对,夏桃自垂了下去。
屋外一片火红,匐于湖面之上的葡萄院整个笼在其中,夏桃身上那件深褚的大婢服几为黑色,印在胤禛眼中有种极不协调的压岁感。
起身,躯近。从来不是胤禛的作派。可现在,他愿意让这一小步。
“你不需要在意年氏,她虽曾是你的主子,也或有恩于你,可如今——你们楚汉分明…”胤禛努力想着说词,好叫他以为夏桃心里的顾忌消散开去,“如今你随了我,便是我的人,年氏不用在意,便是府里其他女子你也不需费心。虽然你的身份——确不好升抬,可在本王心里…你是不同的。”
我是不同的?我有什么不同呢?除了更自私、更无所事事外,似乎再没什么不同了。
一行说不明的鸟划过红天。
胤禛又迈进了几步,几贴着她的后背。
“爷会对你好的。”胸腔里冲跳着太多言语,末了不过一句,“只对你好。”
夏桃便笑了,虽然看着似哭。
那就这样吧,让我试着付出一回,看看是不是能得回坚贞,看看你对我的好终究可以到什么地步。
回转身,爱人依旧。却黑了几分。
“我不知道…这行不行…可我想试试…胤禛,其实我不在什么身份、地位,那些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在乎的——只是你…”
或许是这份单纯的在乎胤禛等了太久,不及听完便抱住了夏桃。
而夏桃那后半句“我在乎的,只是以后的岁月我是不是你最后一个女人”便吞回了腹中。只因他搂着她的臂力太过紧重。
“你当真?”
夏桃察觉出他内心极度的不确定性,可她真的当真吗?她只是想试试太半是给不了他需要的那份全全就像他太半给不了她视若必须的坚贞。
这份迟疑狠狠纠结了胤禛的心扉,钳住夏桃的臂膀推开距离:“你当真?!”
夏桃打了个颤,下意识点了点头,便重新被拥住怀中。
“你最好记得你的话。”胤禛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似千金般压坠着夏桃,“不要有负本王。”
我们料不定意外,却有感未来。夏桃想开心解释,却怎么都张不开口。明明知道是误会就应该立时解开,可有些人偏偏就不习惯开口解释。
突然一声禽啼划过两人间的沉静,胤禛轻推开夏桃去看那高飞的仙鹤:“远集长江静,高翔众鸟稀。夕阳,也可以如此静美。”
夏桃跟随去看,天空中似有一群洁白的飞禽悠然划过,啼叫的音色似是为鹤,只是看不清真,再转首看胤禛,竟是一脸痴迷于美景之中,不由感慨,原来不怎么近人情的老四也有极为浪漫惜美的情/趣。
“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临风一唳思何事,怅望青田云水遥。”看到真情处,胤禛不由情感博发,极是需要抒发,“走。”便拉着夏桃往南面无私殿而去。
院中之人俱在屋内忙碌,守在夏桃小屋与主院间门的苏培盛眼见王爷拉着夏桃于眼前“飞”过,一时有些惊愣,反正过来快步跟上去依稀未见王爷脸上有什么发火的气向便放了些心。等随着他二人赶进无私殿内,已见王爷站于案后急笔,而夏桃立于边上磨着墨。他二人虽一个不俊、一个不美,却分外相好,王爷是潇洒了许多的王爷,夏桃是不怎么像奴婢的夏桃,偶尔四目交结,叫苏培盛看怎么都多出四爷府里少有的温情来。
胤禛画的,正是远景湖岸中仙飞的鹤群,在黑墨白宣之间竟然也能升出意浓色炫的动态山水来。夏桃真是想不到,老四竟然也会做画,一时抬起眼来相看的眸色里满满都是崇拜之情。胤禛收了那目光,只觉自己更是飘飘然,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充实叫他很难不开怀而笑。
“爷的长处不只这些,以后,你就看着吧。”
“卟哧”,夏桃便是一阵笑,想不到这欺还如此显摆,“好呀,这位爷您悠着点,别江郎才尽、晚节不保。”
胤禛眉目一挑,丢开手中竹笔,自去取了自己的印物印于画角,夏桃凑近一看,旦见为“圆明居士”,便自觉一笑:“怎么不是破尘居士?”
胤禛也听出她是在调侃自己“与佛亲近”,笑笑,并不与她计较,只大喊道:“苏培盛——”
那苏培盛由殿外冲进来。
“去把此画表起来,爷要送给桃花姑娘以谢仰慕。”
夏桃一听这“桃花”二字,顿时恶寒,抖落了一地疙瘩。
此时已晚,只是日头仍旧未落。
胤禛画完了画,心情高涨,突觉腹饿,一看苏培盛消失在视线里,便道:“爷饿了,用何饭?”
抖了抖眉毛,夏桃疑惑:“饿了你为什么不吃饭?”复想想是乎自己有点锈豆了。
胤禛果然哂然:“桃姑姑,王爷晚饭吃什么?”自得意满加期待地背靠于后。
“可我以为你不在院子里吃没准备。”
“现在准备吧,爷可以等。”
能不能不等?夏桃心里随意却没道出,便转身摆了摆手往小膳房里走。做什么呢?这天已快八月,虽还热却已至立秋,凉性的东西还是不要给他弄得好。可这四怕热,只怕热的东西他也不爱吃。水果泡冰是最好的,可是吃多了定是受不住,况且中暑者本就外热内寒,那还是算了吧。不然吃火锅?可四大爷耐不住热定是哇哇大叫。那…
夏桃一路在心里思量着,不及去看眼巴点大视线外的东西,低首凭着记性直奔小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