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低声笑出来,“好好好,我不说,这路的确不是我们家的。不过,你为什么偏偏走到这里来呢?”我被他戳破脸皮,一时间有些尴尬,沉下脸说:“关你什么事!”甩肩想挣脱他的钳制。他扳过我的脸,说:“别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要替我擦拭脸上的雨水。我趁他一手打伞一手拿手帕的功夫,“哧溜”一声钻出来。我转过脸看向别处,“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我走了。”
头也不回大步跨出去。他站在后面喊我:“林艾,别闹了,小心路上淋出病来。”我宁愿淋出病来也不和他呆一块!他追上来,“好好好,那拿着伞总行吧。”我没接,“不要,谁要你的破伞!”他又笑。我恼极了,“笑什么笑!你有病呀!”他还是笑嘻嘻的看我,却没说话。我不理他这个疯子,转身就走。他“哎哎哎”的一叠声叫住我,“刚才在下面站那么久,想什么呢?”声音柔软的像三月的春风,鼓鼓的涨满整个心胸。
我微微着恼,欲盖弥彰似的说:“没想什么,就发呆。觉得你们家的松树长的挺好,跟演义小说上说的伞盖一样,将来必出贵人。”他满脸笑意,“哦——,是吗?那我算不算贵人?”我骂:“美的你!整个一泼皮无赖,油腔滑调!”他忽然说:“要不要接吻看看?我一直遗憾,当年怎么就没有抓住美人投怀送抱的机会,白白的——”我羞的不行,啐道:“呸!你就一色狼,耍什么流氓!”
他站在那里任由我骂,斜着眼挑眉看我,很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我忽然有些着迷,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像普通情侣打情骂俏一样,差点沉沦下去。忽然想到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数的障碍,心乱如麻,冷硬的说:“宋令韦,你到底什么意思?就为了调戏我来的?”他叹口气,将手中擎着的雨伞往地下一抛,说:“冒着三千里的风和雨,星夜兼程,只是想看看你,就为了看你一眼。”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墙角处说:“林艾,你刚才站在那里,仰起头看天的时候,我以为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宁愿我们还停留在那个时候。”我黯然:“当然是不可能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我们早已擦肩而过。”“那么十年前的事,我们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不是?”我讨厌他的强词夺理,气愤的说:“十年前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接上去说:“那你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我垂眼,“不为什么,我真的只是路过。”要说发生过什么,根本不是十年前,而是阴魂不散的十年后,冤孽!
我烦躁的说:“宋令韦,你别这样行不行!你说你想看看我,现在人也看到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别再这样吊着我不放,林艾已经够可怜了!”我禁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我又不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我也是人!头发尖上垂下来的雨水滴进脖子里,从后领滑进后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用袖子随便擦了擦额头,抬脚要走。他拣起地上的伞不容抗拒的塞到我手里,看着我一直没说话。我无奈的接过来,甩开他的手,快步跑到路边上。正好有辆出租车驶过来,我闷着头坐上去,连声催司机快走,快走。
还没到家,已经冷的不行,牙关打颤,对着镜子照了照,嘴唇都发紫了。赶紧冲了个热水澡,搓的皮肤发红才肯罢休。头有些晕乎乎的,鼻子里塞气,恐怕是着凉了。不想吃药,于是切了两片生姜熬汤,加了些作料,出身汗或许就好了。从换下来的衣服堆里翻出手机,一大堆的未接电话。有店里打来的,我拨回去:“店长吗?我是木夕。”
“木夕,你跑哪儿去了?有什么事好歹先打个电话请假。不然公司是当辞职处理的。”语气十分不快。我如今才不用诚惶诚恐,叩头谢罪。平静的说:“店长,我回老家了。一个小小的专卖店都出了那么多的事,我不想做了。”她先是沉默,随即说:“你考虑清楚了?”我毫不犹豫的说:“恩,不想再做了。”衣服丢了的时候,所有人都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一人有一套的说法,正所谓日久见人心,那种地方,继续做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在上下班路上再碰见宋令韦。惹不起他,总躲的起。
想想都有些凄惨,这算不算爱情事业两失意?呸,发神经了,胡思乱想些什么!喝了两大碗姜汤,出了一身的汗,鼻子总算通了气,可是脑袋还是有些晕沉沉的。掀开被子,将空调开大,倒头睡了两天,病才有了气色。林彬端着饭菜,骂骂咧咧的走进来:“你病什么时候好?倒让我来伺候你!”
我闻着油腻腻的味道就恶心,坐起来说:“你能不能换清淡一点的?要求不高,清炒菜心就好。”他没好气的说:“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将饭菜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我叫起来:“怎么有你这种人,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嘛!”他气冲冲的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用的着咳嗽两声就躺两天?装什么娇弱!”我大声骂:“嚷什么嚷!我愿意躺碍着你了!”他见我上了火气,识相的没再多罗嗦。真是的,我心里不舒服还不行嘛!
连自己也觉得实在不能再躺下去,身体都快发霉了。外面照旧是梅霏霏,雾蒙蒙的细雨,这鬼天气!我来了这么些天,就没有见太阳露过面,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厚厚的云层天天在头顶压着,人都要闷坏了。林彬说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了,还骂老天一定是裂缝了,雨才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有些怀念北京,尽管整日刮风,吹的人灰头土脸,可是好歹看的见阳光。
唉声叹气的爬起来,满脸油腻,头发也纠结成一团,打起精神冲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竟然来了客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客客气气的向我点头:“林小姐,你好!”我疑惑的看向林彬:“这位是——”他马上自我介绍:“我是欧阳家的司机,欧阳小姐生病了,说很想念林先生和林小姐,所以欧阳先生和欧阳夫人特意让我前来问问二位,可有空前去看望,冒昧打扰,还请原谅。”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拿眼示意林彬,他臭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那天欧阳夫人不是还暗中警告我们兄妹,别妄想高攀嘛!怎么今天又主动请我们前去了?真是希奇怪哉!
我见林彬一直没说话,只好婉言拒绝:“欧阳小姐天真烂漫,小孩子心性是有的,也未必真想念我们,口头上说说而已,不必当真,转头就忘了也说不定。我们和欧阳小姐只不过是一般的朋友,所以,还是算了吧。劳烦你白跑一趟。”他连忙说:“没事,没事,不用客气。不过欧阳小姐这几天病的不轻,欧阳夫人吩咐了,还请林小姐和林先生务必走一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亲自赔礼道歉。”我赶紧说:“不必,不必,言重了,言重了,实在不敢当。”他笑说:“那林小姐和林先生的意思呢?”我皱眉说:“盛情邀请,却之不恭,朋友生病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他立即说:“那太好了,车子在楼底下等着呢。”林彬却说:“我可不认识什么欧阳小姐,也没那个闲功夫,你要去我不拦着。”语气不容商量,意思是我也别管他的事。我懦懦的看着他,也没劝,他闹起脾气来,我是不敢惹的。我对那司机耸肩摊手,表示没办法,往沙发上一倒。那人有些焦急,随即说:“那林小姐就跟我们去一趟吧。唉,林小姐就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吃着人家的饭,总得替人家把事给办好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好换了衣服跟他走。
我原以为车子直接开到欧阳家,没想到在市医院门口停下了。看来的确是生了大病。不然照欧阳家那排场,小病小痛的,直接请医生上门就可以了。他领着我往住院部走,环境倒很好,清幽雅致,静悄悄的很适合养病。住的病房自然是头等的,味道很干净,不难闻。
推门进去,欧阳水的母亲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玻璃杯一直劝欧阳水吃药。欧阳水倔着脸,双唇紧闭,就是不肯妥协。她母亲见我来了,赶紧站起来,客套的说:“啊?林小姐来了,快请坐,请坐。”我说:“伯母你好,听说欧阳水生病了,所以来看看她。”她忙说:“真是谢谢了!”我还肯来,她当然应该谢谢我。我笑说:“应该的。欧阳水的病好点了吗?”她微微叹气:“林小姐,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劝劝水水乖乖吃药,好好休息。”
我点头,“好的,好的。”她说:“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林小姐,你能来,真是谢谢。”我笑笑说不用。我问:“哎,你怎么又生病了?还不肯吃药,真是佩服呀。”她脸色好了些,闷闷的说:“我要去找你和林大哥,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我好笑的想,这招也只有对父母有用,其他人管你是死是活呢,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说:“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整天病恹恹的,风一吹就倒,也难怪你爸妈担心。”
她争辩:“我哪有!我不是还没死嘛!”我一听她这话,语气不大对劲了,像在发脾气,只好闭嘴。她抿着嘴使了一会小性子,然后道歉似的说:“林艾,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病恹恹的,我也不喜欢生病。”听在耳内,甚为凄凉无奈。我忽然庆幸自己至少有健康的身体,比起表面上什么都有的欧阳水,不知好多少。她忽然抬起头,问:“林大哥呢,为什么没来?他不愿意看见我是吗?”我忙说:“不是,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她期待的问:“林大哥不知道我生病了是吗?能打电话让他来吗?”我头疼的看着她,她还真是强人所难,偏偏自己还以为理所当然。
转过话题说:“先别管他。快把药吃了是正经。”她一把推开,偏头说:“不吃。”我有点生气,“身体可是你自己的,反正生病受苦的也是你自己。”嘿!不吃就不吃,以为我也心疼呢!又不是我什么人!她一直追问:“林大哥为什么不来?是我爸妈不让林大哥来是吗?”她这人是不是犯傻呀,怎么就一个劲的问林彬呢。我说:“我怎么知道!这药你不吃?行,那我走了。”我可没耐心在这里耗下去。她怯怯的叫住我:“林艾,你可不可以让林大哥来看看我?一小会儿就好了,我很想他。可是大家都不让我离开医院。”
哎,她可怜兮兮的说这样的话,我都不忍心再拒绝,只好说:“那我出去打电话问问他。”出来找到她母亲,说:“她还是不肯吃药,说有话和林彬说。”我想我应该事先把话说明,免得引起什么误会,又让人家说借故高攀。她母亲叹口气,徐徐说:“林小姐,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水水自小体弱多病,别的小孩能玩的,能跳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巴巴羡慕的看着。所以凡事我们都依着她,也是想她高兴的意思。哎——,做父母的,看着她整天闷闷不乐,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她想高兴一点,就让她高兴吧。”
我听她这话,感触颇多,我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对我何尝不是千依百顺!我冲电话吼:“林彬,你快来市医院,出事了。”也不多说,立刻挂了。果然,不到二十分钟,林彬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我推着他进病房,他连声问:“究竟出什么事了?欧阳水呢?”我笑:“我没说出什么事呀,只不过让你赶紧来。”他沉着脸:“林艾,看我不揍你!”我笑嘻嘻的说:“一来就问欧阳水,不挺关心人家的嘛!装什么装!”
他拿眼瞪我。我高声说:“欧阳水,林彬来看你了。”她赶紧正襟危坐,手搭在前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林大哥——”林彬照旧皱眉看着她,一脸厌恶的神色。我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说:“哎,林彬,你来看人家,也不说句话,有你这么探病的吗?”他好半天才憋出句:“你怎么又生病了?”气冲冲的样子,根本没好声气。欧阳水急匆匆的解释:“就一点小病,马上就好了,林大哥,我不是故意生病的——”我今天算见识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我赶紧说:“想要病好,那赶紧把药吃了吧。”她乖乖点头,很合作的接过杯子,将一大把一大把的药丸通通吞下去,像吃糖果一样,看的我眉头打结,只有把药当饭吃的人才会练就这种面不改色的功夫。我很有些同情,柔声说:“你不是有话要和林彬说吗?那我先出去了。”又背着她对林彬使眼色,用不忍的表情无声说:“挺可怜的!别再骂人家了。”林彬坐在那还是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没拒绝就是好现象。我干脆溜走了,任由他们两个折腾去。唉,这样看来,那个欧阳水,说实话,还真有些凄惨。
刚出医院的门就接到电话,一看号码就不想接,可是拼命响,一遍又一遍,誓不罢休,魔音穿脑。我绝对不能拔电池,摔手机,又不是小女孩,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意志一定要坚定!我清了清嗓子,“喂,有事吗?”宋令韦在那边问:“你在哪?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这不明摆着嘛!还好意思问。我说:“我在市医院呢,在里面接电话不好。”他“哦”一声,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我说:“没什么大事,一个朋友病了,来看看她。你没事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哼,他整天闲着没事,我还有事呢,被欧阳水的事耽误了大半天。“他连声叫:”林艾,林艾,你等等——“我管他呢,重重按下红色键。
沿着街道穿过热闹的广场,看见一家花店里的花开的实在漂亮,进去抱了一大把的菊花出来。雨总算停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挤的出水来,我准备走到路口去叫出租车。忽然听见一迭声的喇叭响,夹杂大骂声。原来有人贸然违规掉头,惹的后面的司机惊险不已,十分不满。那嚣张的车主打开车门径直朝我走来,我翻着白眼看他,“你有病是不是?想死走远点。”车了车祸,人家还赖到我头上。将来编排一个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他皱眉看着我,脸色似乎有些不好,问:“你这是要去哪?”我没好气的说:“关你什么事!”往旁边跨出两步,抬脚欲走。他紧紧拉住我,“林艾,你别跟我闹脾气。”我沉下脸:“宋大公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为什么要跟你闹脾气?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没看见我有事吗?当街拉拉扯扯,你算什么东西!”拼命挣扎,总算甩开了他。冷着脸僵在那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站在那也没再说话,大概气的不轻。这时候,穿着制服的交警走过来,严肃的敬了个礼,说我们违反了交通规则,要罚款。我连忙澄清:“我不认识他。”那交警竟然说:“吵架就吵架,影响交通就不好了。”冤枉呀,这到底哪跟哪呀!他痛快的交罚款,那交警临走前还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哄女孩子也不是这样哄的,出了车祸就不好了。”我恨恨的看着那交警,巴不得他赶紧走。
宋令韦拉着我说:“走吧,还站在干嘛,人家不说了嘛,这不是停车的地儿,影响交通。”我骂:“那关我什么事呀?”他涎着脸说:“不关你事大家都看着你?”我气的说不出话。他赶紧讨好似的说:“要去哪?我送你总行了吧,就当是赔罪。下雨天的,出租车也不好拦。”那还未走远交警回身打了手势,催着我们赶紧走。真是的,我干嘛心虚,怕他干什么!不就搭下车嘛,又不是闯龙潭虎穴!装作平静的拉开车门。
第 21 章
我抱着花让他在郊区的墓地停下来,冷着脸说:“你走吧。”心情不太好。他没说什么,从车里拿了把伞给我,说:“等会下雨,还是拿着吧。”我接在手里,也没说谢谢,转身进去了。阴森冷寂,松柏成行,寂静的只听的见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踩在往日的心口上,有些疼痛,有些凄凉,有些哀伤。一块一块的方碑便埋葬了一个人的一生,最后的归宿亦不过是一撮黄土。
一列列的墓碑看起来都一样,像是战争时期森严戒备的军队。人死了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分别,终日听着地面上的凄风苦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泥土厚厚的黏在鞋子上。这片墓地管理的不是很好,到处是杂草。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了风霜侵蚀的痕迹。这边地势比较低,有些地方还积了一洼一洼的水坑。我把花放在地上,斜倚着墓碑,对着上面笑容可掬的照片说,“爸,我是小艾,来看你了。”风中传来叶动枝摇的声音,我想爸一定是听到了。
“我过的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前些时候在一家男装专卖店工作,不过现在辞职了,我不喜欢那里的人,以后再找个更好的。林彬没来看你,不过他还好,可是还是不务正业,不肯上进。你以前都不管管他,才弄的他变的现在这样无法无天。告诉你一件好笑的事,有个叫欧阳水的女孩子好像很喜欢他,天天缠着他。林彬虽然不耐烦,但也没像往常那样不留情面。那个女孩子挺乖巧的,可是身体似乎不大好。你一向不管他,大概也是随他去吧。”
又下起了漫无边际的斜风斜雨,丝一般缠绕在心口上,让人眼睛也跟着湿了。我打开伞,蹲在地上摸着碑上的照片,喃喃说:“爸,好久没来看你了,我真有些想你。你以前对我虽然也凶,可是总是拿我没办法,不管什么事,折腾到最后,不得不顺着我。现在人人表面上对我很客气,礼貌的打招呼,微笑的点头,可是暗地里全在欺负我。有一个姓宋的特别可恶,你还在的话,一定不容他这样对我,一定会替我做主的。”
我用力咽了咽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悲痛,“不过,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会再让他欺负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其实很想大大方方的欺负回去,可是却不敢拿他怎么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躲着。爸,小艾一定辜负你的期望了,不然不会这么没出息,你白疼我了!”
我哽咽半晌,随即又说:“哎呀,也没有那么凄惨啦。我现在过的很安心,睡的也好了,平平淡淡的,没有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听了一定更加欣慰,你不老说平淡是一种福气么。你一向纵容我,我愿意怎样就怎样的。反正,我是愿意一直这样过下去,以后,以后总会更好的。小艾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给你带很多漂亮的花,你送给妈妈吧。我前几天去看妈妈了,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走了,拜拜。”
不能再待下去,我连伞都不要,快步离开。等停住脚再回头看时,一切都朦胧迷糊起来,全是迷迷蒙蒙的轻烟湿雨,像是幻景,海市蜃楼一般,越来越远,是如此的不真实,过往像稍纵即逝的昙花,凄美而短暂,一现而过。我倔强的甩掉溢出来的眼泪,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既然过去了,用不着再唏嘘感慨,最重要的是现在,即使是这样的平淡如水,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不好。
还没走出来,便看见宋令韦淋着雨站在车旁等我。我平静无波慢慢朝他走去,轻声说:“走吧。”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脸上探询出什么,随即替我拉开车门。我有些无力,一头倒在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老天真是邪门了,这雨真不知要下到何年何月,仿佛女娲补的天年久失修,有了漏洞,淅沥哗啦的一直要下到地老天荒,下到全世界的尽头。
他刚要发动车子,随即又推开车门冒雨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我接在手里,热气透过手心直传到胸口里,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我一手撑起头看着窗外不断飘飞的景物,一小口一小口呷着,轻声说:“今天是我爸爸的祭日。”他“恩”一声,点点头,“那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些?”我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没有回答,这样的天气,真是容易伤感。他一只手探过来,有些担心的喊:“林艾--”
我回过神,呓语般说:“我爸可疼我了,什么事都顺着我,再荒唐的要求他能做到,尽量满足我。从来不舍得打我,只有一次例外。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回家后跟我爸说:‘爸,我们自己开个饭店吧。’我爸问为什么。我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我老找错钱,同学都笑我。’我小时候有点笨笨的,上了初中还不大会用钱,一些同学难免嫉妒我家有钱,抓住这个拼命嘲笑我。所以我不愿意再在外面吃饭了。一开始我爸派司机接我回来吃,后来我又提了两次开饭店的事。我爸就真的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个店面开美食城。我记得很清楚,我爸特意来问我款项是一次性付清划算还是分期付款划算。我那时候正参加学校里的数学竞赛,告诉他说分期付款钱要多付好几万。他便一口气付了一百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