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打断她的快乐,分手改在第二天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候提出来。
唐译没有说什么。
他也没有说什么。
大概因为彼此心里都明白,所以才能这么平静地分手。
范从思下午的飞机回北京,大家去送他。机场里人来人往,女广播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俨然变了调。领了登机牌,几人站在候机大厅说话。唐译问他:“夏文倩也在北京,你跟她有联系吗?”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范从思有些意外,“夏文倩?哦,上次一个北理的学长办了一个十九中的同学聚会,我没见到她。”他对他的印象早已模糊,只记得她不怎么爱说话。
唐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1月2号是她生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她,行不行?我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你。”她撕下一张便签条,把夏文倩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
他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陈上叹了口气说:“真羡慕,同样是同学,我的生日就从来没有人记得。”
唐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这是提前问我们要生日礼物吗?”
他笑嘻嘻看着她,“也要人家给啊。”唐译忍不住骂他:“您这脸皮,还真是刀枪不入啊。”他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得意。
谢得催促他们,“走了,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呢。”他一进市中心就把他们俩扔在路边,“我赶时间,你们自己回去吧。”
两人顶着寒风站在大街上,呆呆看着他的车子汇入快速移动的车流中。陈上有几分不满,“早知道,我就自己开车来。”唐译吸了吸鼻子,把散开的围巾围紧,“这是哪儿?”一眼望去,既没见公交车站也没见地铁站。
突然从暖气充足的车里出来,陈上缩了缩脖子,指着一家电影院的大门说:“外面风大,进去再说。”
电影院规模不大,桌椅、柜台都很破旧,大厅里光线黯淡,等候进场的观众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大多是情侣。两人买了热咖啡御寒。陈上看着贴出来的电影场次,拉住要走的她,“要不要看电影?”
“我晚上还有课呢。”唐译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陈上不依不饶跟在她身后,“一场电影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晚上选修课考试,我得早点回去。”唐译突然停住脚步,使劲推他,“出去,出去——”
迎面走出来的女生大惊失色叫起来,“啊——”
陈上这才发觉自己一路跟着她跟进了女厕所,满脸通红退出来。看电影的兴致顿失,他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解气。哪知哐啷一声引来管理员,不轻不重说了他几句。他见唐译出来了,如遇救星,拽着她就跑。
两人坐公交车回去。车上人不少,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两个座位。陈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突然说:“那天晚上,我们也是这样,坐在最后一排。”
一语激起无限伤心事,第二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去四年,不曾带回来片言只语。想到这里,唐译突然心生怨恨,淡淡说:“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陈上直直看着她,“你口里说原谅我,心里其实还是在怪我。”
她怪的更多的是自己。
元旦一过,传来高明了入伍的消息。她一开始以为是谣传,然而没过几天,学校在图书馆前挂了一幅大红的横条,上面大书“欢送高明了同学投笔从戎,为国效力”。她很吃惊,有一次在路上碰到他,她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躲开,而是迎上去问:“你真的要去当兵?”
高明了头发剪得很短,寒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运动外套,看起来很精神。他见到唐译,眼神有些复杂,笑着点了点头,“好男儿志在四方,去部队锻炼锻炼不是一件坏事,我父母也很支持我的决定。”
以自己如今尴尬的立场,唐译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兵好像蛮有前途哦。那,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高明了突然喊住她,“唐唐。”唐译再次从他口里听见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无限留恋地说:“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译沉默地看着他,此刻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妥当。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高明了冲她挥了挥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也许还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但是同样有自己的尊严。
期末考试前的教室和图书馆人满为患。蔡婉婷没有占座的经验,无论她去的多早,每次去图书馆都没有座位。自从唐译帮她占过一次座,她就学聪明了,此后便黏上了她。
平时觉得她跟身边的同学没什么分别,亲切,随和,礼貌,然而唐译跟她去逛过一次街,发现她买东西没有看标价的习惯,看见中意的衣服,试都不试,刷卡就走,她这才记起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她想到一个词形容蔡婉婷——淑女。她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炫耀什么,本身就已经在那里。
然而唐译要做的很多:考试,升学,毕业,工作…其中的任何一环都不能出错。她虽然不向往做一个淑女,然而在蔡婉婷的衬托下,难免有灰头土脸之感——她甚至养不起小花。小花是蔡婉婷送她的那条名贵品种的玉米蛇,最爱吃小白鼠和小蜥蜴。她到哪里去找这些东西给它吃?它之所以能平安活到现在,多亏了大家的救济,吃的是不折不扣的“百家饭”。冯雯雯养它比自己上心多了。她准备放假回家送给唐赐去养。
唐译心想,她们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不完全是;情敌吗,好像也不完全是。
有一次她跟唐译说:“我是交换生,本来过完年就该回英国,不过,我现在想留下来。”
是因为陈上吗?唐译不敢问,只说:“英国不是比国内好吗?”
“在英国,身边的人都是白皮肤、蓝眼睛,只有你一个人是黄皮肤、黑眼睛,感觉很孤立。可是在这里就不同了,我和大家是一样的,感觉…感觉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大家对我都很好。”说完咧嘴一笑。
唐译暗自琢磨,她这是挑衅吗?对自己不动声色的挑衅。
蔡婉婷就像是一朵高贵的玫瑰花,又红又香之外还有刺。她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你察觉不到她的厉害。

第 39 章

考试总算结束了,唐译宿舍的人出去吃饭庆祝。冯雯雯主动打电话问陈上要不要来。唐译气得打她,“重色轻友的家伙,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她咯咯笑起来,“你也知道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有人买单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再说了,你总要给人家一点机会嘛。”
唐译气得说:“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哎哟,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要不是早有了男朋友,陈上这样的极品帅哥,还轮得到你?拼个头破血流也要把他抢到手。我劝你够了,别再拿腔作调了。亏得人家有耐心,换了是我,女朋友还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呢。”
说的唐译一时默然无语。
冯雯雯见话说重了,忙笑说:“不过男人嘛,总要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得之不易这才知道珍惜。岂不闻‘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着’?其实,说起来,不光是男人,凡是人啊,都有几分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她这番话说的大家笑起来,“你分析男人分析的这么精辟,莫不是吃过男人的亏?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嘛。”
她切了一声,跺脚说:“你们别得意,总有男人收拾你们的那一天。”
大家见她不好意思了,越发笑得厉害。唐译拍手笑说:“这叫一山还有一山高,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见利忘义!”
下午蔡婉婷照例来唐译宿舍串门,不知谁提到晚上要聚餐这事,她嚷嚷说:“阿上也去?我也去。”
冯雯雯对唐译做了个鬼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吃饭的时候,蔡婉婷主动在陈上右手边坐下。冯雯雯见状,连忙把唐译按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席间,陈上的手机响过一次,“我知道了…好好好…我会的…你别担心…我在吃饭,挂了…”
蔡婉婷凑过去问:“是陈妈妈吗?她跟你说了什么?”
陈上夹了一筷子菜,“没说什么。”
“她是不是让我跟你一块回家过年?”
陈上把伸出去的筷子收回来,看了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我确定一下嘛。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东西还没收拾好。”
陈上犹疑地看着她,警告说:“你可别跟搬家似的,给我整出十件行李来。”
蔡婉婷笑而不言。
唐译听着他们的对话,吃下去的美味突然变得不消化。她为什么非要忍受这些?到底谁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个?她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蔡婉婷不战而胜?
她似乎被激起了斗志。正如陈上所说,她同样不能容忍别人挖她的墙角。
过了一会儿,蔡婉婷的手机响了,只听的她喊了一声“陈妈妈”,一边起身一边拿着手机去外面接。
陈上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她说;“这虾扎手得很,我不要吃。”说着还给他。陈上摇了摇头看着她笑,擦干净手剥了虾壳,把里面的肉剔出来,再放到她碗里。唐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不得不把虾肉吞下肚子里。
这一幕落在推门进来的蔡婉婷眼里,脸上表情若有所失。她看着并肩坐在一处的两人,从背后看起来,似乎很般配的样子。
那么,自己的存在又算是什么呢?
隔天,陈上不得不遵照母亲的吩咐和蔡婉婷一起回家。韩姨老早就把她的房间打扫干净,地上一尘不染,床单、被罩、窗帘、桌布全换了新的,靠窗的桌子上放了一瓶红黄相间的鲜花,按照她的喜好,床上摆了许多毛茸茸的玩具和靠枕。
陈母特意赶回来跟他们一起吃午饭,餐桌上对蔡婉婷笑说:“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家里要是没有,就让阿上带你出去玩、出去吃。”
蔡婉婷甜甜一笑,客气了几句,转头问:“阿上,上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陈上埋头吃饭,毫不犹豫地回答:“没什么好玩的,既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名山大刹,除非你想要看高楼大厦。不过你若真想参观建筑,还不如去香港,上临的楼除了高,毫无艺术可言。”
“我又不是来观光旅游的,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手工作坊、个性画廊、特色博物馆啊什么的,只要有意思,都可以的。”
“我对这些东西又不感兴趣,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初来乍到,难道还要我带路不成?”
陈母瞪了他一眼,责备道:“一点礼貌都没有,亏你说的出口!你是主人,婉婷是客人,你不说好好招待客人,还拿话堵人家,有你这样待客的吗?幸亏婉婷知书达理,不跟你计较。”
陈上挨了母亲一顿训斥,腆着脸嘻嘻一笑,匆匆扒了两口饭逃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面,一边晃一边想着心事。过了会儿,他爬起来给唐译宿舍打了个电话,是别人接的,说她不在。正懒洋洋趴着,听见有人敲门。
蔡婉婷推开门进来,笑说:“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一面说一面打量他的房间。整个房间因为大而整齐给人空旷的感觉,装修以冷色调为主,南面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厚重的窗帘拉开一半,冬日明亮的阳光射进来,照的空气里的尘埃纤尘毕现,靠床头那面墙上挂了一幅刺绣,镶在玻璃框里,上面绣了一只黑色的鸭子,正侧着头用嘴巴捋羽毛,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
她“咦”了一声,“你这幅刺绣还在啊?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叫它‘唐老鸭’,明明一点都不像。”
陈上对着玻璃框呆呆看了一会儿,“不像吗?我觉得很像啊。”
蔡婉婷突然说了一句:“你把唐译比做鸭子,恐怕她会生气哦。”
陈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不等她回答,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不知道,离开学还早着呢。”
“你不回家过年吗?”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哪敢呐,我是怕我们家委屈了你。”
她悠然自得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你放心,我能屈能伸。”何况陈家并不算委屈她。
“随你便。”陈上拿她没办法,更拿自己母亲没办法,只得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出门。他开车来到上大,路上不少学生拖着大行李箱往火车站赶。
唐译天快黑的时候回到宿舍碰见陈上抱着一个大纸箱站在楼道里,乍然下见了吃惊不小,不由得问:“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干什么呢?”隔壁认识的女生笑说:“唐译,借你家陈上用一下。我行李多,拿不动,请他帮忙送下去。出租车在楼下等着呢。”唐译忙说没事没事,见她背上、手上提满了东西,忙接过一个大塑料袋,“我送你一块下去。”
陈上特意跑来找唐译,人没找到,反倒当了好几回的苦力。正是学生放假回家的高峰期,宿舍楼里乱哄哄的。女生行李多,提不动,宿管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男生自由出入,充当搬运工。
两人把人送走,唐译回去,陈上大摇大摆跟在后面,笑说:“我今天当了一回活雷锋,一下午的工夫,帮人搬了四趟行李,你瞧,宿管老师都认识我了,刚才还夸我助人为乐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替你扛箱子啊。”
唐译一边开宿舍门一边说:“不巧得很,这回你这个活雷锋恐怕是当不成了。皮皮报了一个寒假考研辅导班,又不想去了,心急火燎的要回家,低价让给我。我不回去了。”
“你今年不回家过年?”
“嗯呢,要上课呢——进来吧,屋里没人,随便坐,喝水吗?”
陈上注意到宿舍门上贴着一张“优秀宿舍”的红色标签,比起男生宿舍的脏、乱、差,她的宿舍显得相当干净、明亮、整洁,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桌子上的书、笔、杯子、台灯等物摆放的位置井然有序。
唐译强撑着精神洗了两个杯子,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自己喝的则是热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蛋糕,“宿舍里什么都没有,这还是冯雯雯临走前留给我的,没来得及吃。我口渴,只想喝水。”
陈上喝着热乎乎的咖啡,吃着香甜的蛋糕,等了一下午的疲累统统消化在温暖舒适的胃里。他看着手里红色的咖啡杯,上面有“雀巢咖啡”四个字,大概是商场派送的赠品——这应该是她平日里常用的杯子。他把椅子拉近唐译坐着,“你是不是不舒服?有气无力的样子。”声音低的仿佛就在耳边。
“大概是回来的路上冻着了。”唐译精神有些不好,病歪歪靠着椅子坐着,一点都没有发觉陈上此刻的胡思乱想。她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意志力松懈下来,对陈上便不像往日那样躲避,柔声细语地说她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陈上想到她宿舍的人都回家了,拿了她宿舍钥匙出来,开车去“御膳坊”买了清粥和小菜,回来时唐译已经睡着了。他看着被子外面露出的小小的一张脸,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微微蹙眉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不由得伸手拨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脸,轻声说:“起来,吃了饭再睡。”

第 40 章

唐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他,意识不清地问:“你还没走?”她见到桌上的饭菜,以为是陈上叫的外卖,勉强喝了半碗粥,摇头说没胃口。陈上摸了摸她额头,担心地问:“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唐译不怎么在意,“没事,着凉了而已。多喝水,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吃饭了吗?”陈上说没有,“你都没吃多少,剩的这些够了。”唐译拥被坐在床上,叫他把自己吃过的碗和筷子拿去洗。陈上把筷子一顿,“懒得洗,就这么吃吧。”
“你讲点卫生好不好,这是我吃过的。我感冒了,会传染的。”她这番恼怒的话用软绵绵的语调说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陈上笑说:“那更好。”故意当着她的面把她剩下的那半碗粥咕噜咕噜喝了。
唐译只觉得脸上发烫,下了逐客令,“吃完你赶快走吧,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我吃我的,急什么?”陈上在一边嘎嘣嘎嘣吃的脆响,“这萝卜皮又脆又香,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夹了一块送到唐译跟前。唐译只觉得头越来越重,没力气和他歪缠,背对着他躺下,“老老实实吃你的吧。”
陈上不以为意,随口跟她说些闲话。“你什么时候买个手机?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要你找到我干什么?”
“上次你不是把东西都还给了我吗?那个手机还记不记得?”
“怎么了?”
“那是你中奖中的啊,为什么连这个也还给我?我看了,手机还能用,不过电池坏了,得配一块。”
“得了吧你,还拿我当小孩哄呢,明明是你花钱买的。我不要它。”

唐译眼皮越来越重,说着说着又睡着了。陈上探了探她呼吸,似乎有些灼热,替她掖紧被子,又把一床毛毯盖在上面。
他回去后,一夜睡得都不安稳,一大早爬起来给她打电话,问她好了没有。唐译略带沙哑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哪有这么快。感冒嘛,总要拖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好。”
陈家的一个长辈乔迁之喜,陈上不得不跟着父母去喝喜酒。蔡婉婷也去了,陈母跟大家介绍她是自己的干女儿。众多亲戚难得一聚,一直闹到下午三四点才散。陈母随同陈父去邻市开会,陈上和蔡婉婷一块回家。开车开到一半,始终放心不下,决定去学校看看。
“我还有点事,你在前面路口打车回去,行不行?”
蔡婉婷静静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半道扔下连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她,陈上的做法让她着实有几分恼火。
陈上在空中点着她的鼻子笑说:“我觉得沉默是金是一个女人最好的美德。”
蔡婉婷被他堵得不好多问,“那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我好跟韩姨说一声。”陈上想了想摇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他顺道买了粥和菜。相比昨天的混乱,今天的女生宿舍楼显得冷清了许多。他在楼下登了记,敲了好半天的门,听见里面微弱地应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唐译的脸。她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蓬头垢面,眼睛浮肿,脸上的红晕红的很不正常。
陈上见她脚步虚软,站都站不稳,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摸到她滚烫的肌肤,不由得叫起来:“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走走走,我送你去医院。”
唐译还在虚弱地挣扎,“不用了,已经吃了退烧药。”
陈上不由分说把她按在床上,“换衣服,换衣服,再这么烧下去小心烧成肺炎,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唐译像个孩子一样不肯合作,嘟嚷着说:“我讨厌医院。”
陈上哄着她说:“好好好,不去医院,那去诊所总行吧?”见她像面条一样软成一团,使不出力气,不得不抱住她,协助她把毛衣、裤子、大衣一件一件穿上。两人肢体纠缠,难免会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陈上见她一副任由自己摆布的柔顺样,似乎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反抗,叹气道:“平时要是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他半抱着唐译下楼,跟宿管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径直把她送去医院。
唐译一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神经末梢立马变得紧张。医生翻起她眼皮看了看,又让她张开嘴看扁桃体和舌苔。她十指绞在一起,一个劲地问:“医生,要不要打针?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了嘛。医生,不打针可不可以?天黑了,我要早点回去。医生…”
做医生的见惯了她这样的病人,既不打断她也不回答她,任由她一个人碎碎念,自顾自看病开药。陈上扶着她去病房,她还在傻乎乎地问:“是不是拿点药就可以回去了?”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拿着又粗又长的针管往吊瓶里注射药水。她绝望似的反抗:“为什么要打针,不打针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打针呢?”护士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脾气很好的解释:“你发烧了,打针烧退的快啊。”
唐译面对专业人士一时词穷,转而埋怨起某人来,“都怪你,非要来医院,现在要打针了吧?反正疼的又不是你,我不打,要打你打。”
陈上觉得她今天难缠的可以,捂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一按,“有什么好怕的,不看不就得了。”
“不看心里更没底,因为想象力更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