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领着二人左穿右行,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在后面,时快时慢,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还在里面打转。俩人不由得暗暗心惊,看来这片竹林不光是点缀,实则暗含机关,乃闻人山庄的第一道门户。东方弃一面打量周围的地理环境,一面用心记住沿路是怎么走的。
出了竹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沿着山坡,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万紫千红,绿草如丝,春意盎然,虽然比不上天外天的“迷花丛”那般富丽堂皇,惊心动魄,胜在清新自然,大气磅礴,迢迢不断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让人心情不由自主放松。踏着湿润的草地走了大概大半个时辰,山坡下是一泓翠绿翠绿的湖水,连阳光照在水里都染绿了,如一块光滑温润的碧玉,静静躺在群山幽壑之间,散发出迷人的光彩。东方弃和侯玉都说:“怪不得叫碧玉湖,果然名不虚传。”东方弃仔细观察,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不见船?”
那人笑道:“碧玉湖湖水冰寒透骨,深不见底,底下水草茂盛,不利于行船,以前常常有人淹死在里面。我们老祖宗另辟蹊径,召集众人,依着出云峰的山势,开辟了一条栈道,十分险峻。二位请随我来。”
几人在不到两寸宽的栈道上小心翼翼行走,底下烟雾缥缈,石头扔下去,许久听不见回响。侯玉叹道:“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可是尸骨无存啊。”东方弃不语,他没想到这个外人甚少涉足的武林圣地走起来竟然比蜀道还难。闻人山庄建的不但隐秘,而且极具战略眼光,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外敌难以入侵。他对闻人客不由得更加佩服。
栈道尽头是半山中露出的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径。那人不带他们往上走,反而往下行,解释道:“庄主吩咐了,山上地方窄,前来参加武林论剑大会的各路英雄豪杰安排在山下的院子里歇息,等到正式比武,大家再上去吧。”山下建了几座普通的院落,周围还养了一些鸡鸭鹅猫狗等动物,一派田园气息。
有人拿着笔墨出来要他们登记,好安排住宿一事。东方弃报了名字,那人查了查,皱眉说:“此次论剑大赛的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恕不招待。”他们只接纳参加比赛的诸位剑客。东方弃愣住了,他倒忘了这一层,人家不可能连来看热闹的也免费招待。侯玉报上自己的名字,对方查了查,也说没有。他怒了:“闻人山庄的人怎么办事的,连侯家的人也挡在门外。”
对方一听说他是四大家族之一侯家的人,顿时想起侯玉这个名字,态度马上变了,恭敬而有礼,“原来您就是侯家的世子爷,真是对不住。侯老太君早些天就来了,正等着您呢,我这就派人送二位上山。”待遇立马不一样。东方弃回头笑道:“我这次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不然晚上可就得露宿野外了。”侯玉摆手,“东方兄,咱俩什么交情?一条船上逃出来的。你说这话,那可就生分了。”
东方弃笑了,想起一事,问道:“不知史家的史姑娘可到了?”史潇潇若是来了,云儿自然也跟着来了。想着她们有阿虎带路,应该没什么事。对方翻了翻册子,“昨天晚上来的。”侯玉听了便说:“她们倒来的早,可怜咱俩喝了一夜的西北风。”东方弃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们到了就好。
几人站在门口说话,不少人进进出出,一人搬着一把竹制的躺椅出来,椅背挡住了脸,口里连声嚷嚷:“让让,让让。”东方弃听声音耳熟,又瞧见他腰间挂的一支笔左右摇晃,心里一笑,跟了上去,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古怪。只见他来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放下椅子,原地划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圆圈。东方弃好奇,忍不住出声:“吴不通,你这是准备画地为牢吗?”
吴不通忙得气喘吁吁,见到他很高兴,“你这小子,也来了?”又解释道:“闻人山庄名气虽大,地方却不怎么大,此次论剑来的人又多,都招呼不过来。一到晚上,大伙儿一窝蜂跑出来溜达散心,喝酒的也有,比剑的也有,幺三喝四开玩笑的也有,挤满了人。我嫌他们的饭菜不够味儿,弄了些新鲜的野味,准备晚上烤着吃,提前来占地儿。到时候躺着椅子上,喝喝小酒,吃吃烤肉,吹吹夜风,看看美景,岂不美哉?”
东方弃笑道:“还是你会享受。”吴不通瞧了瞧他身后,问:“对了,那个云儿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他们俩不是寸步不离吗?东方弃道:“她也来了。”吴不通呵呵一笑,拍着大腿说:“我就说呢。东方老弟,你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一句话说的东方弃脸都红了,吱吱唔唔说:“这事还早着呢。”
吴不通取笑说:“你害什么羞。我知道你心里喜欢人家,不然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跟着人家做什么?若是真心喜欢,就把人家娶回去。我瞧云儿对你挺上心的,见了史姑娘跟见了情敌似的,恨不得吃了她。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吴不通是个聪明人,对于云儿、燕苏、东方弃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多少知道一点儿,劝他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东方弃不说话。他知道云儿心里喜欢燕苏,依赖自己。当初云溪子临终前将云儿托付给他的时候,他曾发下重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便绝了娶妻生子的念头,除非对象是她。他想云儿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但是那种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呢?她的心智仍然停留在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他总想着等她再大一点再说,心性稳定下来,感情可以认得更清楚,以后才不会后悔。
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有点等不及了。他为人处世一向淡泊,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忍一忍也无所谓,对于感情更加随意,合是缘分,分也是缘分,从不强求。上次燕苏带着云儿当着他的面回了京城,失意下他本想一个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可是无论做什么事都索然无味,早没有了以前悠然自得的情怀。原来总有一个人,必不可缺。
吴不通见他站在那儿发呆,没好气说:“想什么呢,我问你晚上要不要带云儿一块来烤肉?”这个傻小子,学武时的聪明劲儿哪里去了!
东方弃这才回过神来,“哦,哦,我这就去找她。”她应该和史家的人住在山上。和侯玉上的山来,迎面是一座三门式的大理石牌坊,雕刻的图案历经风霜雨雪的侵蚀,变得平滑模糊,正中间上书“天下第一庄”五个黝黑的大字,功力深厚,有几分瘦金体的味道,却少了“碧波门”的大气圆润,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大概是某个饱学之士。
过了牌坊,地势陡然一变,平缓而开阔,沿山而上,云烟深处矗立着连绵起伏的建筑群,飞阁重檐,密密麻麻排列着,气势宏伟而沉稳。东方弃随着侯玉一起去见侯老太君,从山庄祠堂前经过的时候,当年天下英豪赠的“天下第一剑”的金匾挂在檐下,静静发出幽光。俩人均停下脚步,侯玉小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金匾?”人人都曾听闻过这块享誉天下的金匾,听说过闻人客传奇般的一生,如今亲眼目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肃然起敬。
东方弃叹道:“世上只有一个闻人客,天下第一剑非他莫属。”没有人能抢走这个殊荣。
侯玉进去见侯老太君,东方弃在外面等着。打听到隔壁院落住的是史家的人,他自报姓名,跟守门的人说要见史姑娘。当听到史潇潇吱吱唔唔说船翻了云儿下落不明时,他不由得脸色大变。
史潇潇懦懦说:“当时雷鸣电闪,风雨交加,我们几个人落水后,云姑娘很快被巨浪冲走了。阿虎带着我顺着水流的方向游,一直飘啊飘,我也是刚刚才到呢。”东方弃问:“阿虎呢?你们是在哪儿翻的船?”史潇潇说:“他送我到潮音坞就回去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翻的船,我根本就不认识路。”
第 108 章
第五十五章潮音坞碧玉湖(下)
东方弃坐在那儿不说话,目光呆滞,看起来木木的,失了魂似的。不断安慰自己,云儿水性极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是这洞庭湖浩瀚无际,荒岛林立,哪儿才能找到她?当务之急要先找到阿虎,问清楚情况再说。想到这儿,他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走。
史潇潇拉住了他,低着头说:“弃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云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我…我也不好过…你,你要保重自己…”那天风雨那么大,到现在还没消息,只怕凶多吉少…
说什么呢!东方弃颇为不悦,“我得去找云儿,她重伤初愈,身上寒气又没有根治彻底,我得赶紧找到她。”史潇潇低头不语,半晌说:“那,我陪你一起找。”他这样子,叫她怎么放心?东方弃看了她一眼,按捺下心头的烦躁,“不用,你还是留在这儿吧,省的家人担心。”她跺脚:“哼,我才不要留在这儿坐牢呢,我要跟着你。”
东方弃想了想,字斟句酌说:“史姑娘,一直以来,我对你…愧疚的很,只盼你快快乐乐活着。你应该找一个喜欢你、包容你的人,我…并不适合。”这番话说出来有些吃力,但是他得说清楚,以前拖着是考虑到史潇潇的心情,现在不能乱上添乱。
史潇潇脸色由白转青,渐渐地像被人抽走浑身的力气似的,颓然倒在椅子上,清亮的大眼睛瞬间失去神采,转过头去,喃喃道:“弃哥哥,你可是嫌弃我?”东方弃忙说:“不是,不是,是我配不上你,你是史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我不过是一介山野武夫罢了,自然是我配不上你。”史潇潇抽着气,眼泪无声滑了下来,“你可是嫌弃我不是完璧之身?”
东方弃骇然一跳,难道她想起来当年凤阳被采花大盗封厉所辱一事?忙摆手:“史姑娘,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顿时手忙脚乱,“史姑娘,你好好歇息,我走了。”史潇潇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下更加凄凉。
若不是因为世上还有他,她还活着做什么!
东方弃让人转告侯玉一声,他有事先走了,下山来找到吴不通,将云儿失踪一事说了。吴不通说:“那得多派人手沿着洞庭湖周围一带好好找找,我让手下弟子帮你各处打听打听。这事儿是不是还得请闻人山庄的人帮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出的事。
东方弃想起闻人默和云儿之间的恩怨,有些担心,沉吟道:“暂时还不用,论剑之期越来越近,闻人山庄的人只怕没这个闲工夫,还是咱们自己找吧。”吴不通点头,“说的也是,咱们自己的事儿,没必要麻烦人家。”再说他们可不是什么四大家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
东方弃原路返回,出了潮音坞,搭船来到碧波门,奇怪的是,转了一大圈,碧波门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阿虎了。他觉得事有蹊跷,重又上了船, “大爷,问您一件事,这里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撑船大爷便说:“哦,碧波门本来就没有人住啊,以前是我们老祖宗钓鱼的地方,我还以为你巴巴地赶来是想看我们老祖宗写的那几个字呢。我们都是粗人,谁上这儿来啊,一堆的野草和石头,有什么看头。”东方弃忙说:“怎么会呢,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有人在这儿当值接我们呢,说是外头的船不让进潮音坞。”
那大爷捋着灰白的胡子说:“外头的船不让进潮音坞是有的,不过沿岸都有我们的船接送,哪有什么外头的船。再说了,碧波门根本就没人住,哪有什么人当值啊,公子想是记错了地方。潮音坞有人当值那还差不多。”闻人山庄的人吃饱了撑的,派人来这个荒岛上守着,又没有金银珠宝。
东方弃心中一惊,难不成进潮音坞这一路都有人暗中设下陷阱,他们却浑然不觉?可是昨天傍晚的狂风暴雨总不可能有人操纵的了吧?云儿到底哪去了?他顿时陷进了云里雾里,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原来燕苏手下的这个阿虎极聪明,燕苏的意思本是要将他们几个一网打尽,再将云儿单独隔离起来,又担心武林论剑大赛在即,怕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众人的失踪引起武林人士的骚动。阿虎认为这样做太麻烦,便献计说:“既然要隐秘些,不如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反正最终目的都是云姑娘。
他原本的主意是等东方弃一行人到了碧波门,先想法子将云儿和东方弃等人分开,然后再带她坐船离开。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天气突变,雨横风狂,他眼看小船不稳,心下正懊恼呢,脑中却灵机一动。他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绿秀林,上午的时候闻人默还招待燕苏喝过茶,知道云儿水性不错,便让她自己游过去,到时候再将岛上的船只带走,可不是成了一个天然的牢笼么!如此一来,这个计划岂不是天衣无缝?起先的主意好虽好,众人回过头来,便知道是中了计,而此计却犹如羚羊挂角,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阿虎这个人心思缜密,办事灵活之极。燕苏口里虽然不说,心里也赞这个手下聪明伶俐,陷阱布的毫无破绽,立马提上来做自己的亲信心腹。
云儿做好了改良型的木筏,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来到岸边,却见拴着木筏的绳子从中断了,而木筏早不知被潮水冲到哪儿去了。她揪着水边的芦苇不断埋怨自己,“早知道就不偷懒了,花点力气,拖回岸上多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只得重新再扎一个了。”回去一找,空酒坛没了,床板倒是有,可是材质密实,扔水里就得沉了。
她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斧头啊、柴刀啊、甚至菜刀啊之类的利器一把都没有,只得拔出匕首,刚砍了两根比较细的竹子,就累成一滩软泥,心想等到顺风顺水的时候,抱着竹子漂着走好了,总好过在这里当孤魂野鬼,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
哪知次日醒来,砍好的竹子也不见了。她一开始以为是碰到鬼了,随即明白有人藏在暗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为了证实这一点,她故意对着无人的空气说:“既然做不成竹筏,干脆游走好了。”一头扎进了水里,越游越远,然后绕了个大圈,从岛的另一边游了回来,躲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竹林里钻了出来,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只见他爬高窜低,动作灵活有如猿猴,头上戴着一顶竹叶编成的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学猫头鹰吹了声口哨,一只奇怪的鸟儿凌空飞下,落在他肩头。也不知他写了些什么,鸟儿带着纸条很快又飞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地,湖面上划来一艘小船,大概有四五人,都是粗布衣衫,看起来跟平常人无异,都是陌生面孔。黑衣人对他们说些什么,又指着远处的江面,口齿不甚清楚,抓耳挠腮的样子的确有几分像猿猴。船上的一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带上那黑衣人追了上去。
云儿心中一阵慌乱,莫不是闻人默的人?难道他还不死心,想要云式心法和秘籍?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
九华门大张旗鼓在潮音坞找人一事,闻人默想不知道也难。那个燕苏和东方弃放在心尖上的人…云儿不见了?潮音坞是他的地盘,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他不知道的。待知道是在碧波门附近翻了船,便想到了碧波门周围散落的几个孤岛。既然迟迟没有找到尸体,那么十有八九流落到那里去了。后来又见绿秀林一带水域常常有燕苏的人守着,不让人进出,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所以他一得知燕苏的人撤去后,单人单船立马就赶了过来,想要探个究竟。他还没到绿秀林呢,就看见湖面上远远的有一个黑点。闻人默划过去一看,原来是云儿抱着一截竹子随波逐流呢,浑身湿淋淋的,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的样子。
第 109 章
第五十六章威逼利诱
云儿见到船上好整以暇的闻人默,心头咯噔一下,完了,这不是才脱虎口、又进狼窝么,怎么这么不走运!
闻人默蹲在船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湖水,懒洋洋说:“云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你好吗?”眼睛里满是戏谑嘲笑。云儿在附近漂了有大半个时辰,又冷又湿,浑身力气虚脱,只有一个头露出水面,甚是狼狈,本想不理他,转念一想,笑嘻嘻答:“很好,多谢三少爷记挂。”
闻人默双眉一挑,似笑非笑说:“那就好。云姑娘远道而来,我还担心闻人山庄招待不周呢。”
云儿冷不丁冒出一声咳嗽,拨了拨额前湿透的头发,冷着脸说:“招待不周倒没有,只不过有些令人吃惊就是了。”闻人默笑道:“哦,是吗?云姑娘也让在下吃惊不小呢。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做个小东道,为云姑娘压压惊如何?”话还没完,人已凌空跃起,脚尖点着水面,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浑身湿漉漉的云儿从水里拎了上来。
一阵寒风吹过,云儿双手抱胸窝在船上瑟瑟发抖,嘴唇发紫,话也说不利落,“闻人…闻人默…你想…干什么…”闻人默皱眉道:“你怎么会冷成这样?”虽说春寒料峭,微带凉意,但是一个练过武的人,比寻常人还不中用,未免令他怀疑。云儿赶紧运气御寒,无奈体内寒气深重,犹如滴水入汪洋没什么用,“关你什么事?”她在水里待的太久,水面风又大,四肢冰冷,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似乎连骨头都冻住了。
闻人默见她越抖越厉害,眉毛上的水珠竟然凝结成了细细一层白霜,大为惊讶,抓过她的手腕,两指搭在脉搏上,“你受伤了?”大概是中了阴寒类的内伤,看样子伤的不轻。云儿用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不关你的事…”闻人默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安静点!”又问:“你怎么受的伤?”
云儿倒在船上,不能动弹,瞪大眼睛表示愤怒,撇过头去不理他。闻人默也不在意,没什么表情说:“你这个内伤,虽不至于致命,却是活受罪,还不如死了干净呢。”云儿怒道:“你想我死,没那么容易!”闻人默“咦”了一声,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会说话啦,不装哑巴了?”云儿知道他故意逗自己,气得哼了一声,骂道:“聒噪!”
闻人默挑眉:“这种时候,牙尖嘴利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云儿也知自己落到他手上,最好还是别惹恼了他,免得多吃皮肉之苦,于是维持缄默,任凭他说什么,一概不回答。闻人默说:“衣服湿答答的,你不觉得难受?怎么不用内力烘干?”他还想见识见识独步天下的云式内功心法呢。
云儿心道我也想啊,可惜这会儿自身难保,心有余力不足。他又说:“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儿察觉到他身影逐渐逼近,露出惊慌之色,“你干什么…”闻人默语气淡淡的,“不干什么。”手指点在她昏睡穴上。云儿头一歪,陷入昏迷中。闻人默在她身旁蹲下,眼睛在她小脸上来回逡巡,原本雪瓷般的肌肤此刻染上一层青白色,平时总是敌视他的大眼睛此刻闭上了,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像一把小扇,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黑影,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他呆呆看着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当年刺他一剑的阴影为何时隔八年直到今天仍然没有褪去?如今她远不是自己对手,此刻要她生便是生,要她死便是死,毫无反抗之力,□打骂折磨全凭自己高兴,为何还会不满足、不解恨、不高兴呢?闻人默见她睡梦中蜷缩成一团,无助的样子甚是可怜,不由得解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罢罢罢,无论是为了云式心法秘籍还是借此威胁燕苏和东方弃,他都得好好照顾她。
云儿醒来时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门窗紧闭,屋子里生着一盆炭火,十分暖和,一应陈设皆是竹制,墙上挂了一副山水画,淡淡几笔便勾勒出风吹柳动的舒缓姿态。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斜斜地插了一枝桃花,花骨朵有十数个之多,粉红色的桃花映着窗外翠绿的竹叶,令人眼前一亮。云儿心下暗想,不知是谁的房间,这般高雅脱俗。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头有些晕晕的,却并不觉得冷。闻人默提着食盒进来,“你醒了,吃饭吧。”云儿冷眼看他,“这是哪儿?”闻人默摆下碗筷,漫不经心说:“这是哪儿,重要吗?”云儿泄气,“你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闻人默很认真地想了想,“嗯…不干什么,给你送饭罢了。”云儿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