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趁机离开,“不用太感谢我哦——”空中留下她矜持又得意的笑声。
房间里一片漆黑,蓝爵晃亮火折子,见于冕坐在桌前,侧着脸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忙上前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有力,原来是被点了睡穴。他暗暗松了口气,把蜡烛点上。
桌上散落着几封书信,于冕手下面还压着几张信纸,大概是在看信回信。蓝爵解开他的睡穴,推醒他,“于大人,你没事吧?”
于冕迷迷糊糊醒来,见到他,拍了拍头说:“哎呀,你看我,怎么睡着了?”
蓝爵问的含蓄,“于大人,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啊,怎么了?”于冕忙着把书信收起来。
蓝爵顿了顿说:“没什么,刚才蜡烛灭了,屋里黑漆漆的。”
“大概是风吹的。窗户怎么开着?”于冕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思量再三,蓝爵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于大人,你还是上床睡吧。”
“现在什么时辰?”
“外面刚刚敲过四更。”
“睡不成了,我得上朝去了。”
蓝爵见于冕这般辛劳勤勉,心里一阵感慨。以前自己总觉得练武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没想到做官也这么辛苦。他不由得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于冕说:“做事容易,可是想做好一件事,就没那么容易了。比如练武,谁都能比划几招,可是想练好,不下苦功可不行。天下道理都是一样的,入门不难,难在坚持,看似越简单的事越考验人的恒心和毅力——”于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练武也一样。年轻人,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扬名天下。”
蓝爵俯首受教,点头称是,眼睛里有希冀的光芒在闪动。


第四章(4)

上官萦一觉醒来,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仅写了四个字——六部九卿。她脸色数变,先是惊后是喜最后是害怕,神情十分复杂。她捏着那张纸,像是烫手似的,迫不及待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伏在桌上低声啜泣。
朱槿把提着的一大铜壶热水放在地上,举手正要敲门,听见里面的哭泣声,犹豫了下,转身又出去了。蓝爵眼瞧着她拿着洗漱用的东西去了后院,没过一会儿又原封不动拿出来,问:“萦姑娘还没醒?”朱槿摇头,轻声说:“萦姑娘在哭。我等会儿再去。”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的,怎么哭了?”
“不知道,想是心里难过。吃过早饭,她就要回及春馆了。”
蓝爵不语,暗暗叹了口气。等下还是他送她回去呢。
上官萦洗漱完出来,眼眶微红,情绪低落。大家见了都不以为意,很是同情她。要走时,于冕上朝还没有回来。她拉着朱槿的手,强笑道:“我走了,你代我谢谢于大人。他的恩德,小女没齿难忘。”
朱槿递给她一个包袱,说:“这是我新做的一套衣裳,还没穿过,你我差不多高,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谢你还来不及呢,只是太过意不去了,昨晚换的也是你的衣裳。”上官萦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地说。
朱槿瞟了眼站在马车边的蓝爵,抿嘴一笑,俯在她耳旁轻声说:“你要谢,还是谢谢蓝公子吧。”说完坏心地推了她一把。上官萦踉踉跄跄往前撞,蓝爵忙伸手扶住她。上官萦回头,又羞又恼地看着朱槿,却见她挤眉弄眼冲自己笑。
朱槿原本想从账房取一些银两给上官萦,被蓝爵拦住了,说衣物鞋袜倒也罢了,银钱就算了,她回去恐怕要搜身,白便宜了及春馆那些人,又说上官萦总是穿同样一身白衫白裙。朱槿说我还以为她喜欢白色呢,没想到及春馆的人这么可恶,怪不得她一大早起来就哭,忙把自己准备过节穿的一套新衣拿出来送她。
蓝爵和上官萦一路无语,很快来到及春馆。上官萦指示他绕道东南角,那里有一扇专供下人出入的小门。她下车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谢过他就要走。蓝爵喊住她,将想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萦姑娘,那个叫蝠的人,你真不认识吗?”
上官萦闻言脸色一变,颤抖着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蓝爵将她的异样全看在眼里,想了想问:“萦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官萦瑟缩着肩,垂眼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萦姑娘——”他还欲追问。
上官萦一脸受伤的表情,含泪呜咽道:“你不信我。”
蓝爵被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吓到了,仿佛自己犯下了什么不该犯的大错,忙摆手说:“我没有不信你,你别哭。我只是随便问问。”
上官萦眸光复杂地看着他,一脸的欲说还休,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唉——”了一声,认命似的红着眼睛进去了。
一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小丫头来传话,说楼心月找她。
不同于她住在院墙一角的下人房,楼心月住在琴瑟楼,而且还是第三层。她的房间坐北朝南,空气流通,光线充足,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是客厅,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大圆桌,墙上挂了一幅衣衫半褪、脸露娇羞的仕女画,架子上摆满了各地搜罗来的稀奇玩意儿。穿过珠帘低垂的椭圆形的门,里面是卧房,布置的比外面还要精致讲究,迎面一架大屏风,使人一眼不能看尽房内情形。上官萦隔着屏风站着,低眉垂眼不敢乱看,鼻中只闻得一股细细的香味,甜而不腻。


第四章 (5)

上官萦隔着屏风站着,低眉垂眼不敢乱看,鼻中只闻得一股细细的香味,甜而不腻。
楼心月光脚趿拉着一双鞋,随便披了件衣裳盖住自己,神情慵懒的在椅子上坐下,打了个哈欠,问:“你这出去了一天一夜,交待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上官萦见到她,还未说话,脸色先白了,哆哆嗦嗦说:“联名弹劾的事,似乎六部九卿的人都有参与——”
楼心月惊得站起来:“什么?六部九卿都参与了?”她双眉紧蹙,肩上的衣服滑下来也没发觉,一扫之前的慵懒倦怠,语气干脆地说:“我得赶快通知公公。你下去吧。”
上官萦迟疑着不肯走,咬着唇小声说:“解药——”
楼心月本是存心刁难,没想到一无是处、只知道哭的她竟真的刺探到了弹劾的事,一脸不情愿地拿出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褐色的药丸把玩着,却不给她,冷声问:“还有呢,以谁为首,于冕?”她随即摇头。于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就算仗着他父亲是于谦,也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上官萦听到于冕的名字,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自责,紧紧咬着唇不做声。
“哼,就打听到这么点消息,也敢来要解药?”她一脸不满,开恩似的把解药扔给她,“亏得是我,心慈手软脸又嫩,换了别人,可没这么容易!”
上官萦手足发抖、颤颤巍巍逃命一般逃出了琴瑟楼。阳光朝她直射而来,她痛苦得闭紧双眼,无边无际的黑暗霎时向她涌来。她完全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她这条命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活一日算一日。
于冕找来蓝爵,说:“关于你的身世,我茫无头绪。不过我父亲有一个叫忠叔的老仆,从我记事起他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伺候,后来家逢巨变,他也不知所踪。他本是京城人氏,这几天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没想到真打听到他的下落。”
蓝爵精神一震,忙问:“他在哪儿?”
“他住在城南的椿树胡同,现在只怕有六十多岁了。”
蓝爵一脸兴奋地说:“我这就去找他。”
来不及备车,他一路走着往椿树胡同去,中间走错了两次路,直到太阳下山时分才找对地方。胡同外有一株高大的椿树,进去不远左手边有一所小小的宅子,高高的台阶,两扇窄窄的木门半开半掩,门上有两个锈迹斑斑的铁环。蓝爵轻扣了几下铁环。
“谁呀?”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穿着一件蓝布上衣,白底碎花裙子,身上虽无金银饰物,却甚是干净齐整。她上下打量了蓝爵一眼,问:“你找谁?”
“我找忠叔。”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谁?”
她这一问倒把蓝爵问倒了。他想了想说:“我从于府来的。”
那妇人又惊又喜地“哦”了一声,忙招呼他:“来来来,公子进里面说话。大家听到于大人□□的消息真是高兴!于少爷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可算回京城了!”
院子左边栽了一株银杏,才碗口粗细;右边有一张小马扎,地上放了一把散开的菜蔬,想是她刚才正在择菜。进屋一看,陈设极为简陋,仅一张桌子几条长木凳,堂前挂了一幅画像,旁边的壁龛里放着一个牌位。蓝爵从言谈中得知她是忠叔的女儿,大家都叫她李婶,丈夫同人合伙开了一爿杂货店,外地进货去了。
李婶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又是装花生,十分热情。蓝爵忙说:“婶子别忙,我坐坐就走。”李婶笑道:“别客气,都是自家的东西,不成敬意。于少爷好,少奶奶好?”当她得知于冕妻子在流放途中病亡时,长叹一声,说:“想当年,于少爷娶少奶奶,人手不够,我还在府里帮了几天忙呢。没想到,唉——”
“不知忠叔在不在?我想请他老人家说句话。”
李婶神情一黯,指着堂前的画像和牌位说:“去年冬天走的,可惜没等到皇上为于大人□□的这一天。他这些年一直把于大人的画像挂在堂前,日日烧香祭拜。”
蓝爵满心期待落空,犹不相信似的问:“什么?”
他辞别李婶出来,神情茫然地想:于冕不知情,忠叔不在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一路走一路思索,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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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劲风呼啸,十数支羽箭从不同方向破空而来。他镇定自若站在原地,一脚横扫,踢开迎面射来的两支,旋身一跃,避开斜上方落下的利箭,再一招“隔空取物”,将左右射来的羽箭全数抓在手里。一人从藏身处走出来,他身穿官服,腰配长刀,左脸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双目阴沉沉地盯着蓝爵,正是那晚在大街上偷袭他们不成的那个首领。
西厂的人素来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别说于冕小小一个员外郎,便是王公大臣,轻易也不敢开罪他们,在蓝爵手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肯干休?他知蓝爵武功高强,暗中派人跟踪他,事先做好布置,埋伏下诸多弓箭好手,没想到三两下便被他破了。
“哼,我今天倒想看看,是你的拳脚厉害,还是我的武器厉害!”他弯弓搭箭,拉成满月形,手一松,利箭带着劲风直朝蓝爵胸口射去。蓝爵气运手掌,挥手格挡,利箭“咔嚓”一声从中折断,头上却冷不防罩下一张大网。
蓝爵脸色微变,眼看那网就要罩到他头顶,他瞧准方向脚尖一踢,地上的利箭快速朝屋顶射去。只听得“哎呀”一声痛呼,左手前方的网脱了手,空出个缝隙来。他身形一晃,趁包围网还未完成时,钻了出去。
屋顶上滚下来一个人,重重掉在蓝爵前面,登时尘土飞扬。他一脸惊惶地看着蓝爵,求救般喊了声:“刘役长!”手足并用往后爬。
刘役长见这样都没拿住蓝爵,登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上!”众人扔下箭和网,拔刀围攻上来。蓝爵见他这般穷追不舍,十分恼怒,出手快如闪电,只见他快速在众人之间移动,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不过片刻功夫,众人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哀叫连连。
刘役长眼见势头不对,望着气定神闲的蓝爵,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此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口里喊着娘蹦蹦跳跳跑过来。李婶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早吓得把门关得严严实实,不敢出来,听见儿子的声音,急得开门一看,却吓得差点晕过去——
刘役长按住小男孩的后颈,令他一动不能动,看着蓝爵皮笑肉不笑地说:“姓蓝的,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想让我请这对母子回提督府喝茶呢?”
“儿子啊——”李婶惨叫一声,不要命地跑过来,被刘侍卫的手下拿住了。
小男孩挣扎不已,害怕地哭起来。
蓝爵脸上神情数变,他没想到厂卫专横跋扈、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拿人也就算了,竟无耻、下作至此!他举起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个任由处置的动作,冷声说:“放开孩子,我跟你走。”
刘侍役长当即松手,小男孩拔腿便跑。
几个人冲上来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绑完还有人在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李婶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担心地看着蓝爵。蓝爵回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放心。
刘役长推着他往前走,趾高气扬地说:“臭小子,别以为武功好就了不起,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今天定要叫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蓝爵心想,若是半路逃走,说不定他们还要回去为难李婶母子,此行就当做去提督府参观一下也不错。路上有人问怎么处置他。刘役长冷笑说:“这小子当日竟敢用脚踩在我头上,等回过公公的话,我要亲手把他双脚砍下来!”


第五章 (2)

一行人回到提督府,天已经黑了。众人进内院等候通传,没想到有人先一步站在门外等着。蓝爵远远地觉得她有些眼熟,刘役长早已殷勤地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地说:“心月姑娘,今儿总算把你盼来了。自从上回你走了,我可是茶饭不思,心里口里没有一天不想你啊!”
楼心月却是不假辞色,只淡淡说:“刘役长你好哇,这么些天不见,你又上哪儿发财去了?”瞄了眼被五花大绑的蓝爵的侧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刘役长笑嘻嘻地说:“不敢,这还不都是托公公的洪福么!心月姑娘——”边说着边上前偷偷摸了把她的手。
楼心月双眉一皱,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甩袖说:“刘役长,你我同为公公办事,还请自重。此刻公公就在里面,要是让他看见了,不说我们闹着玩儿,还当你我眼里没有公公呢!”刘役长听了,吓得忙退开来,心中恨楼心月拿公公压他,眼睛一转,嘿嘿笑说:“楼姑娘,今日说话不便,改日我带大伙儿上及春馆找你。听说你舞跳得可好了,大伙儿还没见识过呢!大伙儿说,是不是呀?”众人跟着起哄,齐声笑道:“对对对,咱们今晚就去!”
楼心月恼怒之极,冷笑道:“只要公公不怪罪,心月欢迎还来不及呢!”
正吵闹间,忽听得屋里哐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声闷哼。众人一惊,刘役长正要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里面的门打开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出来,相貌十分清秀,眉梢眼角带有很重的戾气。他身穿深蓝色金线云缎,头戴黑色纱帽,脚穿官靴,一脸不快,拍了拍身上哼道:“晦气!”
众人齐声叫道:“公公!”
蓝爵惊讶不已,他没想到权倾朝野的西厂提督汪直竟是个小孩子!
汪直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吩咐说:“把她抬出来,没的弄脏了我的地。”
立即有两人进去,不一会儿抬出一个满脸血污、昏迷不醒的女子。蓝爵瞥了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不正是上官萦吗?她不是在及春馆吗,怎么会在这里?
楼心月上前,喊了声“公公”,问道:“她说了吗?”
汪直摇头说:“上官达的女儿怎么这么没用?上回一吓就晕了,这回更好,还没刑讯逼供呢,她自己先一头往柱子上碰。这些千金小姐啊,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不会!你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看她死了没有。”
楼心月答应一声去了。
他看见刘役长,问:“你有什么事?”
刘役长忙躬身答:“回公公的话,姓蓝的小子已经抓来了。”
“谁?”
“于冕身边的——”
他“哦”了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他:“得了,得了,我这会儿不得空,皇上召我进宫呢,押下去,你看着办吧。”
刘役长恭送他离开,转过头来用看猎物的目光看着蓝爵说:“把他带去刑讯室!”
蓝爵心想,等刑具一上身,想逃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扯下绳子往刘役长身上扔去,左手往外一劈,右手一个勾拳,把押着他的两人打倒,抬脚就跑,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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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

他这一跑,提督府立刻拉响警报,一队队侍卫提着灯笼动作迅速地分散开来。他想大门守卫森严,还是从后门溜出去吧。老远见两人抬着昏死过去的上官萦迎面走来,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那两人拐了个弯,走进一个又破又小的院子里,把上官萦扔在其中一间房里,带上门便走了。
蓝爵见周围没人,闪身进去。这是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里面满是灰尘,地上堆满了箱子、柜子、木桶等物件,连窗户也被衣柜堵住了,屋里黑漆漆的,仅有一点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上官萦躺在一张木板□□,脸色惨白,发丝凌乱,额头的血已经止住了,脸上、脖子上满是一条条干涸的血迹,样子十分恐怖。
蓝爵抱起她,一跃而起,飞上屋顶一看,原来这小院紧挨着外面的街市,才一会儿功夫,府里侍卫已经将各个出口都围住了,正有弓箭手开始把守高处。他暗叫庆幸,忙跳上院墙,一溜烟走了。
幸亏是晚上,不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上官萦,定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于府是不能回了。西厂肯定会问于府要人,说不定还会以此为借口,趁机打压弹劾于冕。客栈也不能住,厂卫耳目遍布京城,他前脚住进去,西厂的人后脚就会把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逃都没法逃。城门已经关了,即使他想出城也不能。眼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他苦恼不已,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屋倾墙毁,残垣断壁,砖瓦遍地,杂草丛生——蓝爵望着眼前残破的上官府,抱着上官萦来到后院厨房一带。他记得那里有几间下人住的房子没有着火,门、瓦、窗都还在,尚能遮风挡雨。进去一看,除了一张没有木板的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墙角倒是有不少蜘蛛网。再到别的房间一看,除了石堆便是附近人家寄放的柴草,并无草席棉被等过夜之物。他粗粗打扫了一下,抱来一捆干草铺在地上,让上官萦躺在上面,触手发觉她体温烫人,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竟是发烧了。
他在坍塌的厨房里发现一个破了的瓦罐,还有一个缺了把的水瓢。他用草绳绑紧瓦罐,移开盖住水井的石磨,用瓦罐汲水,又从袖口拿出一块白绫汗巾,撕成两半,一半蘸水擦去上官萦脸上、身上的血污,另一半撕成条状。他随身携带有金疮药,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一道又红又肿一寸来长的口子,倒了些药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好。
做完这些,他出去买了几个馒头充饥,又到估衣铺买了一床半旧不新的棉被,老板附送了一个破旧的黑布枕头。他将上官萦用棉被紧紧包裹住,自己则守在旁边打坐到天亮。
上官萦睡了一夜,出了许多汗,早上悠悠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嘴里跟着了火似的。蓝爵用水瓢舀水,慢慢喂她喝下。喝完水,她觉得好过多了,半靠着墙角躺着,打量了下周围问:“蓝公子,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蓝爵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问:“萦姑娘,你又怎么会在提督府?”


第五章(4)

上官萦二话不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蓝爵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对她说哭就哭的本事佩服不已。小时候每当他要哭,师父就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样的话堵住他的眼泪,十岁后他再也没哭过,就连同为女孩儿的师妹,也极少见她哭,倒是见过几次她开怀大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望着泪流满面的上官萦发了半天呆,最后默默走出去,把洗干净晒在石磨上的半块白绫拿来给她擦眼泪。
上官萦发泄完心中的后怕,慢慢止住哭泣,抽抽噎噎说:“汪公公说我们家有一只聚宝盆,逼我交出来。我从来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聚宝盆,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哪里交得出来?汪公公硬说我骗他,还说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给我一个厉害瞧瞧。我想眼睛都没了,还活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