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菲吃惊的看着秋开雨,失声说:“什么!连他也要造反了吗?这个天下果然就没有安分守己的人了吗?怎么人人都要争权夺势,造反自立呢!”
秋开雨却没有回答谢芳菲这个问题,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出去。谢芳菲的心底瞬间寒冷起来。
第 40 章
景明寺的春天浅浅淡淡,这里一撮,那里一丛,零零散散的一路延伸开来。虽然只是这么一点火星子,却是无声无息,穿墙过屋,一直通到洛阳著名的上苑。刹那间,景色忽然热闹跳跃起来,轰轰烈烈,铺天盖地的直向谢芳菲的眼里压过来,缤纷杂乱,慌的人目不暇接。谢芳菲斜斜的坐在林中的石凳子上,闭上眼睛,用力呼吸这许久不曾闻过的芬芳,吹拂着自由舒畅的惠风,满心满眼都是欣喜,还有轻松自然的惬意,脑中的意识瞬间迟缓下来,仿佛在做梦一样,将紧随在后面的左云自然而然的忽略。
桃红又是一年春,这样明媚闲散的时刻,可是谢芳菲依然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自然而然的想起眼前近日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的空冷茫然,心中到底还是在不安害怕些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觉得不甚清楚。突然的惊恐,心悸还有茫然总是挥之不去,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紧紧的拴在心口上,渐渐的勒出一丝一丝的血迹子来。血红的夕阳,晚归的暮鸦,似乎越发增加了这种凄清寒冷,担忧错乱。一点一滴,丝丝入扣,将这种担忧和不安如水中荡漾的波纹一般一层又一层连续不断的扩散开来,再也不能平静无波。谢芳菲看着这里遍地的春光,满眼的旖旎妩媚,柔的风,娇的花,飘的云,飞的鸟,突然间坐不住了,恍惚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心急火燎的就要离开。自己与这里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似乎正被这些景致有意无意的排斥在那道无形的门外。
左云不管高不高兴,原不愿意,照例得跟在她身后。谢芳菲紧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过头,略锁着眉头看着他,半晌,然后才支支吾吾的说:“左云,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和开雨呢?我有什么错呢?”左云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根本就没有理会谢芳菲这个突如其来的讦难。谢芳菲挑衅似的站在他的前面,没有移动,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不肯退缩。
左云见她似乎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样子,而自己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想一想,趁机说清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一脸认真的说:“你没有什么错。不过宫主为了你,多次身犯险境,差点就死了。这么不智的事情,不是宫主应该做的。如果你是明月心,事情或许就不会这么复杂。你如果也想要活的更自在一些,跟着宫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谢芳菲苦笑,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左云都看的通通透透,清清楚楚,自己还兀自沉迷不醒,可是,可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样说的明白,做的利落,毫不迟疑的话,那还是人吗?只有理智,没有感情,人世间也不会有什么七情六欲,爱恨情仇了。归根结底,左云的意思就是说自己会妨碍秋开雨的大业,破坏他的计划。就连秋开雨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也逃不开这些人人都逃不开的东西。
于是又问:“可是,左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早就注定不会成功的话,就是没有了我,你们也一样不会成功。我到最后或许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世人解释秋开雨之所以失败的借口。
左云看着谢芳菲,不屑的摇头说:“我和宫主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注定了的。世事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会是永恒不变。宫主有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他的意志和信仰是不会改变的。既然要成功,就必须扫清一切的障碍。而你,对于宫主来说,就算不是一堵墙,也是横在路中间的一块大石。想要顺利通过的话,只能搬开,或是砸碎。”说完没有再注视着谢芳菲,闭口不谈。似乎对眼下的情形十分的不满。
谢芳菲见他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没有继续逼问,免得自讨苦吃。只能叹息,自己竟然成了秋开雨挡路的绊脚石了。可是,就算少了自己这块石头,等他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形势已经大变,只怕早就来不及了。人终究是有专属于自己的命运的吧,不然自己今天也不会在这样一个混乱倒霉的时代。
俩人刚走出洛阳花柳繁华的上苑,就碰到特意前来的秋开雨。青衫长袍,长身而立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左云率先回避,快速的离去,没有多看一眼。谢芳菲一脸惊喜的看着秋开雨,赶紧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连声问:“开雨,你怎么来了!其实不用担心我啦,有左云陪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她最近并不怎么见到球开雨。
秋开雨没有说话,任她拉着左手,带着她走出上苑的大门。出门便是洛阳的中心地带,宽途大道,店铺林立,街市喧嚣,行人如织。两个人慢慢穿行在暮色黄昏的人群中,突然间觉得不真实,似乎徜徉在幻想里,而非现实中。谢芳菲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秋开雨,仍然猜不出任何的情绪。心里无缘无故的就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寻常,抬头看了他两眼,依然是那样的表情。雕像般的侧脸如同真正的雕像,冷且硬。
秋开雨在人群里沉稳的步行,突然说话了:“芳菲知不知道,刚刚传来消息说,北魏和南齐在邓城附近短兵相接,崔慧景一时间毫无准备,加上指挥不灵,调动不当,全军覆没。如今除雍州以外几个重要的城镇,汉北之地尽失矣。”声音清冷无波,似乎不含一丝的杂质,自然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谢芳菲虽然早就知道南齐必败无疑,听到这个消息,仍然吓了一跳。南齐这仗可谓惨败而回,连汉北这么重要的重镇要塞也落到北魏的手中。思绪纷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秋开雨,思索了半天,然后低声问:“那么萧大人呢?有没有什么事?”她心里就算知道萧衍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死,可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仍然还是担心的问了出来。
秋开雨仍然没有表情的回答:“萧衍的命倒大的很。北魏发动所有兵力悬赏捉拿他,就连萧遥光也暗中作了手脚,非置他于死地不可,可是仍然让他单枪匹马的逃回了雍州。”
谢芳菲点了一下头,知道大概是吕僧珍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才能顺利的逃过这次的大劫。有些悲伤的看着秋开雨,说:“那么开雨要怎么做呢?如今天下的形势一夜间大变。”南齐大败,必然又有一番混乱的局面。赏功论罚,勾心斗角,这个时候最是有机可趁。看来秋开雨是不会继续呆在洛阳了,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两人沿着洛阳平坦的街道漫步,谢芳菲却没有任何的心情。心底那种焦躁和不安渐渐的又浮出水面,越来越强烈,心口闷的发疼,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低声说:“开雨是要准备回南齐吗?”当初自己感叹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如今这风云也已经具备了。
秋开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声音依然平静的说:“我要回去重掌水云宫。”这是他整个计划的第一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谢芳菲,淡然的说:“芳菲想不想知道明月心为什么会是水云宫的右使?而大部分水云宫的人都听她的调遣呢?”
谢芳菲迟疑的说:“因为她是李存冷的徒弟?”转头想了一下,又否决似的说:“左云和刘彦奇同样也是李存冷的徒弟啊,可是他们一直以来似乎都是独来独往,和水云宫关系不大的样子。”
秋开雨似乎有意长谈,负手悠悠的说:“我虽然被人号称为‘邪君’,纵横天下,不将世人放在眼里。可是当初因为没有太月令的关系,加上李存冷新近刚死,众人的情绪对我十分的仇视,在水云宫几乎难以立足。如果不是得到明月心的相助,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登上水云宫宫主的位置。”
谢芳菲心底一片黯然,如今他武功尽复,又有太月令在手,重掌水云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算再多加一个明月心从中作梗,也不能抵挡秋开雨这种风卷残云,顺流而下的势头。何况水云宫多是见风使舵之辈,见到如今的秋开雨哪里还有不乖乖臣服的道理。
秋开雨在旁边慢慢的度着步子,没有看谢芳菲一眼,继续说:“明月心的母亲叫明如安,是水云宫上一代的云右使。据水云宫年长的人说,这个明如安长的比现在的明月心还要风华绝代,只可惜红颜薄命,很早就去世了。明月心可谓是继承了母亲的遗志。凡是当年拜倒在明如安裙下的人,无不对明月心关爱有加。”
谢芳菲也禁不住好奇的问:“这个明如安既然是水云宫的右使,那么武功自然不弱,怎么会早早的就去世了?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的重病才死的吗?”
秋开雨微微的摇头,说:“她是自杀而死的。”谢芳菲大吃一惊,瞪着双眼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自杀呀。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情非得以死来解决呢,就算死了,事情还是解决不了啊。更何况她还有明月心呢!她怎么能就这样一死了之呢。”
秋开雨看着谢芳菲,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然后才继续说:“据说当年对明如安倾心的人大有人在,明如安却喜欢上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两人因为身份相差太多,遭到众人坚决的反对。那个世家子弟在族人重重的压力之下,最终以身谢罪,死在了所谓的列祖列宗的灵牌前面。而其时她刚巧诞下明月心,后来终于还是听到这个消息了,不等明月心满一周岁,痛苦不堪,不能忍受之余,终于还是抛开万物,挥剑自尽了。”
谢芳菲听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明如安当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她之所以会抛下尚不满周岁的明月心,想必一定是生不如死,没有任何生存的欲望了。而那个世家子弟想必绝对不普通,不然也不用死在祖宗面前以谢死罪。而明月心,没有想到骄横跋扈的明月心,身世竟然如此的坎坷凄惨,不但从小就没有父母,还被迫待在弱肉强食的水云宫,想必吃尽了苦头。
秋开雨似乎漫无目的的往前面走去,说:“当年对明如安倾心的人当中最为痴情的竟然是李存冷。天乙老道及时悬崖勒马,继续修炼他的道家神功去了。只有李存冷依然对死去的明月心念念不忘,于是收了明月心当他关门弟子。亲手教导她一招一式,宠爱有加。等到明月心年长一些,水云宫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李存冷根本就不管这些杂务。明月心在水云宫才会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势力,连我一时半刻也动摇不了。”
秋开雨自然的转过街角,继续平静无波的叙述:“李存冷天资聪慧,加上自身条件得天独厚,历经数十年的工夫才赢得‘魔帝’的称号。魔道中人对他无不畏惧有加,轻易不敢招惹。只有我看出他这个致命的弱点,于是秘密约他在雍州城外的卧佛寺决战。”回头对谢芳菲说:“芳菲猜到我是怎么对付李存冷的吗?”
谢芳菲心想这些比武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啊,又听的秋开雨说:“俗语打蛇打七寸。那个时候,单论武功,我或许还稍差李存冷一筹。不过我在关键的时候将早就昏迷过去,浑身是血的明月心带到他的面前,使他突然间心志大乱。我趁他神情愕然,措手不及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功力,先发制人。李存冷因为已经被扰乱了心神,仓促间接了我这一掌,我再使出另外一掌,成功的将他推下卧佛寺的侧崖。然后寻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路寻了过去,直到确认他已经死了,才将他他尸体亲手埋了。李存冷不愧是‘魔帝’,不但武功盖世,魔功更是层出不穷,当时我的情况非常的危急,好不容易从李存冷幻化的千道掌影间脱身,抓住时机,用明月心来威胁他,才能成功击杀李寸冷。”
谢芳菲抬头看着秋开雨,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何要详细讲述当日两人激战的场面,莫名其妙的,心里隐隐的害怕起来。秋开雨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眼中的神情谢芳菲看了觉得有些心胆俱寒。
秋开雨转过身,面对着谢芳菲的时候,神情冷酷,眼中不含一丝的感情,冰冷的说:“我曾经当着芳菲的面发过誓,绝对不会重蹈李存冷的覆辙。今天我要重新实现这个誓言。”
谢芳菲捂住胸口,靠在身后的墙上,惨白的脸色,直直的盯着秋开雨,许久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打算杀了我吗?”语气飘忽无力,细若游丝,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不注意就会割断。双眼已经没有任何的神采,陈旧的像是沾满厚厚一层灰尘的玻璃灯,只见漫天漫地的尘埃,铺天盖地的朝自己飞过来。自己被一根根白色的细网罩的不能动弹。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悬崖上走钢丝,还不等走到对岸,终于还是落到万丈深渊里去了,连个回响都没有。
秋开雨眼中痛苦,决绝的神色一闪而过,压抑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看了一眼谢芳菲,说的却是:“芳菲,你进去吧。”
谢芳菲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竟然是陶弘景在洛阳的别馆。谢芳菲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从他将自己自刘彦奇手中救出来以后,就打算和自己彻底了断关系!所以才会每天耗费功力为自己疗伤,才会故意将自己又带到这里来!谢芳菲用手抵住墙,悲愤的说:“秋开雨,你干脆将我杀了岂不是更好!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只恨当初在卧佛寺遇见的偏偏是你!你干脆将我一刀给杀了吧,我还有何面目再回到这里!老天啊,这是天意吗!谢芳菲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吗!”心里悲愤过甚,惊动以前的旧伤,“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自己和秋开雨的身上,点点滴滴,惊心动魄。
秋开雨抬眼看了一眼谢芳菲,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说:“你进去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谢芳菲支持不住,猛然摔在地上。秋开雨清晰的听到身后的声音,脚下稍微缓了一缓,仍旧狠下心肠的走了。果然是挥一挥衣袖,断的一干二净,没有丝毫的余地。
谢芳菲连头也抬不起来,猛的又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上,勉强挣扎的爬起来,头脑昏沉沉的,扶住墙根,实在支撑不住,就此不醒人事。
任之寒趁黑正鬼鬼祟祟的从陶弘景的丹房里偷溜出来,刚要飞离墙头的时候,猛然看见一个人蜷倒在前边的墙角下,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有些好奇的走过去,扶起一看的时候,竟然是满嘴都是血迹的谢芳菲,气息奄奄。大吃一惊,想了想,掏出刚偷回来的丹药,胡乱的塞下去,带着她迅速的离开了。
第 41 章
谢芳菲的意识慢慢的沉到极深极深的海底,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像是混沌未开,模糊一片的天和地。害怕的漂浮在黑暗寒冷的最深处,全身没有一点着力的地方,四不靠边的茫然和无助。身体轻的似乎没重量,眼睛却重的怎么也打不开,灵魂和肉身仿佛不在同一个地方。手脚冰凉,一寸一寸的侵入到骨髓里去,最后连心好像也是冷的。她慌乱,恐惧,似乎就这样永远的被遗弃在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拼命挣扎,想要冲出这个森冷恐惧的地方,却被缠绕的海草拉扯的脱不了身。她抬起头,睁大眼睛,仍然是黑暗,永无止尽的黑和冷,就像永远埋藏在海底的父母,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突然大声的哭叫起来,“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眼睛突然受到刺激,吃惊的看见一点一滴隐隐透射进来的光束,泪眼朦胧中似乎见到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的父母。谢芳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扯断越勒越紧的海草。心急火燎的想要追上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线越走越远,父母的影子逐渐淡去,最后又是无边无际,看不到头的黑暗。谢芳菲失声痛苦起来,只懂的哭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挥舞着双手,拼命的想要留住渐渐远去的父母。如今的谢芳菲,就连梦,也是这么的痛苦无奈,半点由不得的人。
任之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一直半梦半醒,胡言乱语的谢芳菲,口里喃喃不断的喊着什么“爸爸,妈妈”。枕头上全都是无意识的时候流下的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眼睛却从来没有睁开过。不知道她梦中到底梦见了什么,哭的这样伤心,叫的这样凄楚,尽管如此,仍然不肯醒过来,仍然不愿回到现实中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使的她如此绝望和痛苦呢?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想也想的到绝对和秋开雨脱不了关系。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是这么不死不活的昏睡不醒。究竟是遭了什么罪,才落得如今这个样子。长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没辙了,她再这么躺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唯今之计,只能请陶弘景出手了。
任之寒没有办法,他刚偷了陶弘景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作贼心虚,底气自然不足。为了谢芳菲,现在又不得不自投罗网,自动送上门去。陶弘景正因为无缘无故的失了一批丹药而大发雷霆,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丧气。盛怒中的他乍然下见到惨无人色,昏迷不醒的谢芳菲,吃了一惊。立即动手查看伤势,看见她胸前早就已经干涸的血迹,皱起眉头,问旁边的任之寒:“芳菲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任之寒心里叫苦不迭,他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呀,总不能老老实实的说自己偷丹药的时候正好碰见的吧。支吾了一下,避重就轻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无意中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好好的呢。”
陶弘景自然想到秋开雨,恨声说:“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怎么会这样狠毒!芳菲,唉,芳菲,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是以前的谢芳菲。若是从今以后跟那个小子再无瓜葛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彻底了端了,总比纠缠不清的好。”又仔细的检视了一番,颓然说:“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旧伤复发事小,只是心病终需心药医。她自己若不能解开这个心结,就是醒过来,这股悲愤伤痛一直缠绵在心里,郁结成病,对身体尤其有害。”
谢芳菲在陶弘景金针的治疗下终于悠悠的醒过来,眼神涣散,有些迷糊的看着陌生的房间,随便的打量了两眼。想起秋开雨,胸口一痛,“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全部吐在枕头上。陶弘景和任之寒在外厅听见动静,抢进来看时,谢芳菲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脸色吓人。任之寒连忙将她扶起来,焦虑的喊:“芳菲,芳菲!你怎么了?”看见枕头上的血,吓了一跳,惊声说:“怎么又吐血了!这,这些,这些”,眼睛盯着那一滩血迹,没有再说下去。
陶弘景松了一口气,说:“不妨事,这是积压在心口里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只是身子骨损伤严重,将来要好好调养,不可有误哇。”
任之寒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说:“幸好,幸好,虚惊一场。我还以为她的小命就这样完了呢。好好的一个人,无端端的被折磨成这样子。”心里面感慨万千,既怜又敬。
陶弘景神色仍然严峻,摇头说:“相反,情况糟糕的很。命是没有问题,将来要吃的苦还多着呢。我听她无意中说起,她被迫吃了水云宫的独门密药,于是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种药的伤害减至最底。这种毒药,虽然不会致人于死地,可是伤害却是透骨入髓,难以根除。纵然能治,也是治标不治本。更何况她强撑着来洛阳的路上,身体损耗急剧严重。这次又是心脉大伤,元气骤减,纵然活的下来,至少也要减寿十年。身体的根本都伤了,更何况其他。”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找出金针,又无奈又心痛的说:“冤孽啊冤孽!”
任之寒呆呆的看着谢芳菲,触景生情,眼神茫然悠远,似乎想起许多早就已经淡忘的往事。谢芳菲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头,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任之寒。连着叫了几声,任之寒才恍惚的转过头了,下一瞬间才真正回过神来,急忙问:“芳菲,你醒了!”谢芳菲用手指了一指桌上的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任之寒赶紧倒了一杯伸手递过来,谢芳菲只得接住,一时手软无力,将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了被子上。任之寒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茶杯滚下床,才反射性的接住了。这样一闹,谢芳菲的心思多少岔开了一些,痛的就没有那么厉害了。
谢芳菲无语,强撑着说:“你换干净的被子来。”等到终于还是让丫鬟收拾好的时候,谢芳菲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任之寒的身上了,有气无力的说:“任之寒,你如果想要我死的话,干脆说一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