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过几天,陈乔其不避嫌疑,直接到她公司来找她。一副胸有成竹,兴师问罪的样子。赵萧君没有办法,只好请他进来。他额头上满是汗水,气喘如牛,显然一路跑上来的,竟然连电梯都等不及。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分外晶亮——满是希望亦满是怒气!赵萧君叹了口气,皱眉说:“乔其,你不应该到我公司来,你不应该这样,我们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早就不是了——”不胜唏嘘。
陈乔其将一份诊断书扔在她眼前,打断她的说话。赵萧君看清楚前面几个字,脸色惨白。纸怎么包的住火?裂了缝的天再怎么补还是倒了下来。
第 54 章
他带安安去石景山游乐园玩的那天做的DNA鉴定,用话哄的安安什么都没说。眼睛里的喜悦,仿佛真的是突然从天上降下来不偏不倚砸到他身上,差点承受不住,不敢置信,做梦都难以想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纸张哗啦啦作响,像是解除封咒的咒语,“芝麻开门”,啪的一声,一道从地狱通往天堂的门在他面前奇迹般的打开。死命攥的紧紧的,生怕一阵风就吹没了,一不留神,时刻有消失的危险——是这样的又惊又喜,又害又怕。
赵萧君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慌乱再到颓然,全身都倒在坐椅上,默默看了他半天,然后无力的解释:“当那天给安安输血时得知他是B型血,我就知道了。我和成微都是A型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你,你是B型血——真是晴天里的霹雳,可是,不相信都不行。说起来像是一出戏,巧合的令人觉得恐惧。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难道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惩罚我对婚姻的不忠?”语气是如此的灰败黯然,仿佛一切都认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甘愿接受惩罚。因果循环,说起来多么的玄,可是事到如今,不由得我不心悸,原来早就注定,这是报应,丝毫不爽,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陈乔其走近她,贪婪的看着,还是记忆中的眉眼,还是心上的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转机是多么的难得,求都求不来。现在连上天都降下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奇迹,是为了成全他们吗?他伸出手指,拇指来回的在她眼角处抚摩,慢慢的说:“萧君,如果真的要说是命运的话,为何还要抗拒我呢!我们的命运彼此相连,深入骨髓,早就化在一起了。不管时间空间怎么转变,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虽然是毫不经意,淡淡的说出来,却是掷地有声,坚硬如磐石,不可转移。
赵萧君微仰起脸,眼睛分外黑沉,那是倒流回去的泪水湿润的痕迹。双手抓住他的手,捧在手心里,脸蹭上去,轻轻的磨蹭,眯着眼睛说:“可是乔其,事情早就不同了。我的心不再是完整的了!成微对我一直很好,就算偶尔做了错事,说实话,我也不怪他。只有我对不起他的,没有他对不起我的。”陈乔其弯下腰,一点一点逼近她:“萧君,你怎么能这么想!就因为你愧对他,所以对他的出轨就可以视而不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萧君,这完全是两码事,你不能这样!更何况现在还有安安,安安他是我的孩子!你难道还不准备做个了断吗?”
赵萧君觉得喉咙一阵苦涩,又干又痛,仿佛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垂着眼避开他灼人的目光,缓缓说:“乔其,你大概不知道,成微他,他早就知道安安不是他的孩子!他带安安去打针,早就知道安安是B型血,却什么都没说,待安安还是和以前一样。该骂的时候骂,该疼的时候疼,我完全不知道。成微,成微,只有我辜负了他——”
陈乔其愣住了,成微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瞒着?是为了面子吗?可是他待安安很好,没有半点虐待,看的出来是真心诚意的。难道说是他真的爱萧君吗?以至于爱屋及乌?他不愿意深想下去。可是不管如何,安安始终是他的孩子。顿了顿打断她说:“既成事实,便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萧君,我不逼你,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只要你依然爱我。”
赵萧君绝望的摇头:“不,乔其,我的爱已经被生活磨的黯淡无光,支离破碎了!就像我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赵萧君了。走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路,怎么还可能回到原点?现在回过头来往回想,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更坚决一点,如果那个时候再狠心一点,凡事是不是就两样了——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乔其,真是我害了你!”
陈乔其脸上现出从来都不曾出现的脆弱无助,她的话像刀,像剑,像戟,闪着森森的寒光,慢慢的逼到他眼前,绝望而无助。可是他随即又恢复镇定,一字一句的说:“纵然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可是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暂且不说这些。萧君,我想现在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能自以为是的将对方瞒在鼓里。”赵萧君一下子似乎接受不了,甩开他急道:“乔其,你想干什么?”陈乔其转过她的脸,认真的说:“萧君,这件事拖一天错一天,何不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赵萧君凄然的看着他:“乔其!你一直爱着我,是觉得多么的奢侈!可是事情是不会如你所愿,圆满解决的。日久生情这句古话,老祖宗说的话总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情,总是紧紧的牵绊着你——”她再一次缓缓摇头:“乔其,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我的心境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了。”
陈乔其阻止她再说下去,眸光沉痛,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里面是一片赤诚的心,“砰砰砰”的跳着,手底下是温暖的体温。他抬起脸看她的时候像个孩子,仿佛又回到多年多年以前,他还没有她高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说着话。握着她的十指慢慢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什么都在变,或许是这样吧。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总有一些东西一直存在着。萧君,我只知道,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不会再错过了。”机会稍纵即逝,他不会白白让它溜走。
赵萧君拉住急欲离开的他,哽咽的喊:“乔其,如果真要解决的话,也是我和成微之间的事情。如果非得摊开来说的话,我希望你先不要插手。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再也不能粉饰太平的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心甘情愿承受下来。”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已经无所畏惧。想起前尘往事,她仿佛做了一张茧,将自己密不透风的束缚在里面。
陈乔其迫不及待的离开,打电话给成微:“有时间吗?”成微料不到竟然是他,想了想一口回绝:“两分钟后我有个会议要开。”陈乔其没有让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说吧。”成微冷哼一声,说:“陈总,如果你这么想见一面的话,还是先问过我的秘书吧。”陈乔其讽刺的说:“难道‘齐成’要倒了吗?堂堂一个老板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成微觉得他恶劣无比,欺人太甚!咨询了一下秘书,然后冷冷的说:“我晚上七点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陈乔其立即约了地点,冷着脸然后挂了电话。
离晚上还早着呢,他简直有点坐不住了,是如此的焦虑不安,萧君的态度太让他不安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仍然在颤抖,仍然有抹之不去的忧伤,可是她是累了吗?抑或疲惫不堪?突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改变万事万物。可是他的心却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将一切的尘埃隔离开来,还是那么的玲珑剔透,纤尘不染,时间腐蚀的只是外面的玻璃。
他趁机去看安安。安安见到他兴奋的喊“乔其叔叔”,抬起头问:“今天又要带我出去玩吗?”陈乔其蹲下来,笑着问他:“那安安想去哪里玩?”他先仔细的想着,然后又摇了摇头,怏怏的说:“不去了。”陈乔其摸着他的头问为什么。他咬着嘴巴小声说:“妈妈会生气…”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他,一眨不眨。陈乔其笑起来,这个小鬼!说:“那你说怎么办?”他睁大眼睛说:“要不我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然后再回来?”陈乔其教训他:“以后不可以这样知不知道?”却笑嘻嘻的带他去附近的动物园看新进的动物,完全是共犯。
刚进去安安就吵着要吃冰淇淋,陈乔其替他要了一大杯,他先挖了一口,又抬起头问:“你要不要?”将勺子递给他。陈乔其看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个时候也总是这样问萧君“你要不要?”时光兜来转去,不是很神奇么?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笑说:“先坐着吃完,再看动物。”安安吃的满手都是,陈乔其替他挽高衬衫的袖子,脱下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父子俩因为太出色,引得许多人回头看。也有带着小孩坐在一边休息的大人热情的称赞:“这是您的孩子吗?长的真漂亮!”又问多大了,有没有上学之类的。陈乔其笑一笑,客气的敷衍。
安安有些不耐烦别人的搭讪询问,喊他:“叔叔,吃完了。我们走吧。”那人“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您的孩子吗?长的可真像!”陈乔其眉头一皱,没有回答,牵着安安的手先走了。以前是萧君,现在还有安安,他不会放弃的!安安指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不断的询问,兴奋不已,小眼睛熠熠发光。陈乔其告诉他:“这是狮子,百兽之王,充满勇气,从不惧怕,无比英勇,敢于和成群的猎人搏斗。”安安睁着双眼,仔细的看着,表示敬佩,他又说:“以后安安就要做狮子一样的男子汉,然后保护妈妈好不好?”安安连连点头。
他们经过树林的时候,安安问:“那是什么鸟?”陈乔其也回答不出来,旁边的饲养员笑说:“那是斑鸠,忠贞无比。如果配偶不幸先死的话,另一方就保持忠贞,再也不停歇绿枝,也不再喝一口水。”陈乔其叹息一声,想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其实并不是忠贞,而是因为爱情,才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安趴在栏杆外面看飞来飞去的鸟儿,非常羡慕,问:“那又是什么鸟?”陈乔其一路差点被他问倒了,看了指示牌,不知道是不是,犹疑的说:“是——鹧鸪…”自己都不大确定。看着那些鸟儿,又接着说:“鹧鸪这种鸟很有意思,喜欢偷取彼此的卵,可是由卵孵出的小鹧鸪,总是能正确的找到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安安到底有没有听懂,忽然抱起他,让他坐在右肩上,笑说:“这样就看的更清楚了。”安安先是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坐在别人的肩膀上的经验。赵萧君不可能做这种事,成微也没有想过做这种事。过了一会儿,手舞足蹈,异常兴奋,到后来简直不肯下来,连连大喊大叫:“好棒哦!”叫的声音有些嘶哑。
陈乔其在赵萧君下班前送他回去了。安安拉着他的手说:“叔叔,上次去医院是秘密,这次去看动物也是秘密好不好?”陈乔其捏了一下他的脸,说:“那好!可是你要听妈妈的话,不然的话,我就不帮你保密了。”他连连点头。陈乔其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走了。
他匆匆赶到指定的地方,成微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陈乔其双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的说:“成微——,你还是离婚吧。”成微一听,冷着脸站起来,推开椅子就要离开。对他完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陈乔其忽然说:“我现在知道两年前的展销会,你为什么毫无预兆的出手打我。”成微停下离开的脚步,眼睛仍然没有朝他看,冷淡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乔其将鉴定书拿出来,然后推到他面前,仿佛是合同。成微先是不在意的扫了一眼,然后死命盯着他,闪电雷鸣,轰隆巨响,顷刻间大厦忽倒,咔嚓咔嚓折断成两截。所有的一切被陈乔其狠狠的踩在脚底——包括自尊和颜面,如坠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眉梢眼底掩饰不了的难堪和羞辱,说:“我以前就说过,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声音却没有大的变化,可是仔细听的话,最后几个字的尾音隐隐的抖动。
陈乔其没有发怒,看着他说:“成微——,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嫉恨你了——,我没想到——你竟能做到这样!我现在才真正欣赏你。说我纠缠不放也好,说我居心不良也好,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我一直希望和萧君在一起,就算她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成微冷笑:“你如果想找听众彰显你的伟大的话,我想你是找错人了。”陈乔其诚实的如此可恨!
陈乔其喝了口酒,慢慢说:“萧君一直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安安出事了,要输血,萧君才发现了。她并没有说出来,既没有对我说,大概也没有对你说。是我自己怀疑,毕竟很多人都说安安长的像我,才带安安去做了鉴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完全不关萧君的事。”他仍然记得为萧君开脱,“成微,不是说要你放手或成全什么的,我不屑说,你也不屑做。可是任何正常人到这种地步,应该都会离婚的。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我不想藏着瞒着,突然浪费时间。你也痛苦,我也难受,萧君更不好过。反正到最后,终究是会知道的。或许我也有错,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成微没想到萧君居然早就知道了。手握成拳,忽然疼痛难挡,恨不得重重的往他脸上砸下去——却不得不忍住。萧君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她这是干什么?良心不安还是怜悯呢?可是成微是不会轻易低下尊贵的头颅的,阴沉着脸说:“这种地步?到底是哪种地步?萧君既然不愿说出来,代表她并不想改变现状。我们的婚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会更和谐美满的。”
陈乔其这次才真正动怒:“成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有你们这一段错误的婚姻!我唯一恨的是,当初为什么任由萧君嫁给你!”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强大一些,为什么不更执著一些,为什么要锥心刺骨的等到现在!不客气的提醒他:“你别忘了,安安是我的孩子。”一剑毫不留情的刺向他。
成微显然被他一剑击中了,许久才恢复元气,斜睨着他冷冷的说:“是又怎么样?看着安安一天一天长大的是我,骂他呵斥他的是我,带他出门旅行的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孩子?哼——,安安叫我做爸爸,不是叫你!”这下换陈乔其踉跄的倒下来。他和萧君之间只不过隔了五年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像隔了整整一条银河,再怎么舀都舀不干!现在再加上安安,不止是一条银河,而是整个银河系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今天晚上找你的目的只不过想将所有事情摆开来说。我不是神,不知道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总是要解决的。可是还是不希望僵成一团,一个一个吊在那里,风化成尸体。那样的滋味我不好受,想必你也不好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成微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大的快意,他自己也被掷出去的反击力弹的跌跌撞撞,浑身是伤,砰然倒下来。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连夜赶回公司,整个齐成的高层都在等他开紧急会议。赵萧君打电话给他,他任由铃声丁零零的响,没有接。响一声就像被人砍了一刀,淋淋漓漓的流着血和汗,一直凝结不了。大约响了十多声后,铃声才断了——她一向有耐心。可是对他,就仅仅只有耐心而已吗?其他的呢?其他的呢?想要的总是得不到,得不到就更想要!
随后赵萧君的短信息跟着过来了,问他“又在加班吗?什么时候回来?吃过饭了吗?”那被砍的伤口仿佛又结了疤,血立刻止住了,可是里面大概是腐烂了。他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忍不住,偷偷发了条短信给过去,告诉她自己正在开会,晚一点回去。他这阵子总是工作到深夜。赵萧君说那她先睡了,饭菜在冰箱的第二层。她的精神亦很不好,心神憔悴,容颜惨淡。
第 55 章
赵萧君收到成微回的短信,一时半会儿,呆呆的没有反应。想到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像一波高过一波的巨浪,狂风咆哮,波涛汹涌,迎头罩脸打下来,淹的她几乎溺在水里,就此沉下去。安安揉着眼睛在房门口喊:“妈妈!”她才惊醒过来,说:“安安醒了呀?”停了停,随后才问:“饿不饿?”他点头,自动爬到桌子边。安安大概是玩累了,接他回来,还在车上就睡着了。赵萧君抱他上楼,一直睡到现在,晚饭都没吃。而她因为心情不好,没有胃口,虽然做了,也没有吃。
热了饭菜,安安盯着碗筷,迟迟没有动手,撒娇道:“妈妈,你喂我嘛!”赵萧君坐近他,问:“怎么了?又不肯自己吃了?”他转着眼睛说:“安安累了嘛!”赵萧君微笑起来,端起他专用的碗,喂他吃了一大口菜。他刚睡醒,精力充沛,跳下椅子,跑到沙发前打开电视。赵萧君端着碗哄他说:“安安乖,吃完饭再看。”他偏过头吃了一大勺米饭,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上出现的许多动物。赵萧君拿起遥控器,安安忙说:“妈妈,别关别关。我告诉你,我今天也看见大象了。”赵萧君随口问:“你在哪看见的?老师带你们去看了吗?”安安忽然垂下眼,偏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着嘴唇说:“妈妈,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生气…”赵萧君替他擦掉嘴边的菜汁,问:“那你说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安安拉着她的手说:“今天我去动物园了,看了很多的动物,有狮子,有大象,还有孔雀,很好看——是陈叔叔带我去的。”赵萧君愣了一下,心里蓦地沉甸甸的,只是拌着他碗里的饭和汤,没有说话。安安继续兴奋的说:“妈妈,你不知道,陈叔叔让我坐在他肩膀上——”他涨红了小脸,还是很激动,“我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努力搜寻词汇,想要表达心中那种喜悦之情。赵萧君轻声说:“好了,好了,快吃饭,饭都要凉了。”顿了顿,迟疑的问:“那安安喜欢他吗?”安安问:“是陈叔叔吗?”赵萧君点了点头,仿佛有些艰难似的。安安毫不犹豫的说:“喜欢呀!陈叔叔跟以前那些叔叔不一样,他也很喜欢安安。”小孩子的心思真是灵敏,凭直觉就分辨的出来。
赵萧君摸他的头,手一直停在那里,许久没有移动,回过神来才说:“吃饱了吗?不能再看电视了,洗完澡去睡觉吧。”人一吃饱,困意就上来了,安安点头,跟她去浴室。出来的时候,一道闪电蓦地劈过窗外,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雷声,像爆破的声音,地动山摇,震的人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好像就在跟前。赵萧君忙把安安搂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问:“安安怕不怕?”他摇头,挺起胸膛说:“安安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赵萧君总算真心的笑了,亲着他的脸问:“是谁说的?”安安吐了吐舌头,说:“是陈叔叔说的——,不过——,安安也是这么想的。”真是人小鬼大。赵萧君的心又冷又热,半干半湿,像这个时候潮湿沉闷的空气——说不出的滋味。
她替安安盖好被子,推开窗户看了看,漆黑的一片,又闷又沉,说:“要下雨了。天气变凉了,安安,晚上不要乱掀被子,小心感冒。”坐在他身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响雷,说:“快睡吧,妈妈在这里陪你。”安安忽然爬起来,说:“妈妈,你跟安安一块睡嘛!”赵萧君说:“妈妈现在睡不着,你先睡吧。”安安摇着她的手说:“安安想跟你睡!”赵萧君只好躺下来,抱他在怀里,柔声说:“好了,乖,快睡吧。”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砸到窗户上的雨声,只觉得惶惶然,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心事重重的夜里。
安安很快便睡着了。她一下又一下深深的吐气,还是睡不着,却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他。屋子里留着一盏昏昏的床头灯,照的到处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雨势越发急了,窗子上汩汩的流下一股一股的水流,最后汇成一大片洒到阳台外面,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听的人心烦意乱,难以成眠。她忽然想起外面的衣服还没有收进来,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又没有吹走。悄悄的爬起来,阳台窗外栏杆上挂着的衣服全部被吹的挤到一边,在风雨里狂乱的扭动,有些变形。
拉开窗户,风雨猛的灌进来,她被吹的打了个趔趄,秋风秋雨冷冷的扫过来,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踮起脚尖,攀着窗沿,伸长手去拿衣架,漆黑的风雨中忽然有一道强光由远及近——是车灯发出的聚光。暗处看亮处,分外明显,像是成微的车。车子在楼下戛然而止,溅起满地的水花。可是灯却一直亮着,人也没有下来。赵萧君被打的满脸都是雨水,喘了口气,连忙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