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人拐过弯,脸对脸碰上的时候,她大吃一惊,失声说:“成微!”心里的担忧害怕自然而然一扫而空。成微大概走的有些急,西装革领,一丝不苟的装扮却大口大口喘着气,甚至难得的出了满头大汗。他这样心急火燎,没命似的跑上来,见到赵萧君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萧君心口一松,也瞪眼看着他。
好半天,成微才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低声说:“走吧。”醇厚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激荡,嗡嗡嗡的仿佛就在她的耳朵底下。成微不再看她,带头往下走,比来时的脚步却慢的多了。赵萧君自然也不说话,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问了也是徒惹尴尬,闷着头跟在后面,可是神思恍惚,漫不经心。成微时不时停下脚步,侧身站在台阶上往回看,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却不出声催她。赵萧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加快脚步,大理石的楼梯极容易打滑,她一个不小心,从转角的台阶上滚下来。
成微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可是她已经狠狠跌倒在过道的转角处,手肘还“砰”的一声撞到墙上。赵萧君疼的缓不过气来,身体仿佛摔成了两半,似乎感觉到耳膜在震荡,心脏压的很难受,瞬间一定被摔的移了位。成微小心翼翼的扶起她,连声问:“萧君,萧君,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焦急的神情不言而溢,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赵萧君等疼痛过去,连忙说:“我没事,我没事。”挣扎着要爬起来。
成微一直在她耳边说“萧君,对不起,对不起”,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似乎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赵萧君安慰他:“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又没有伤到哪里。”成微仍然不断的道歉,十分内疚自责——似乎还有一丝的懊恼。反倒弄的赵萧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成微。
又坐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事,她才爬起来。成微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下走,缓慢而稳定,像座山。赵萧君欲抽回手,客气的说:“没事,刚才是太急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微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依旧紧握住她的右手,带着她小心的往前走。无数的台阶总有走完的时候,赵萧君后背上黏答答的,全都是汗水。
成微推开卡的紧紧的门,示意她先出去。赵萧君一脚刚跨出来,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对面明晃晃的大块玻璃的反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在阴暗湿冷的地方待了那么久,突然间还不适应这样明亮的阳光。成微站在她侧面,刚好挡住反光,说:“走吧。”赵萧君刚要举步,手机叮零零的响起来,成微很自然的站在旁边等。
赵萧君有些诧异,是家里的区号,却是陌生的号码。对方的声音并不熟悉,带点不确定的问:“是赵萧君吗?”赵萧君回答说是。他立即解释似的说:“哦,我是小木的父亲。”即是她的继父。她有些诧异,她继父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还是很礼貌的说:“叔叔您好。”他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说:“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老是打不通——”楼道里信号不好。然后又问她身体怎么样,他从来不给赵萧君打电话,难得打一次倒是拉拉扯扯专门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赵萧君想他大概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需要她帮忙,于是说:“叔叔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他才知道赵萧君误会了,只得硬着头皮说:“你母亲前几天很不舒服,痛的非常厉害,后来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查出是慢性非萎缩性胃炎腺癌,是晚期…”
赵萧君一听见是癌,整个人轰的一声,山崩地裂,全身的力气猛的被吸光一样,手机都拿不稳,“当“的一声掉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成微赶紧走到她身边,吃惊的看着脸色突然间变的灰暗惨白的她。
第 37 章
成微用力揽住她,低头在她耳旁低声说:“萧君,发生什么事了?”声音缓慢沉稳,不轻不重,像黑夜里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隐约可见的灯塔,充满镇定人心的力量。赵萧君抬起头无助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氤氲的水气,眼前的一切似乎瞬间失去了颜色。好半晌,意识重新倒流回身上,垂着头哽咽说:“我要回家。”成微什么都没问,点头说:“好,我送你回家。”打电话立即订机票。
赵萧君茫然混沌的脑海里全是母亲的影子,心上压着的是泰山的重量。其实说起来,她跟着母亲并没有生活多久,小时候只剩下模糊的影像,真正算的上的是高中那两年,可是过的也并不怎么舒适。后来离开了,每次回家也都是来去匆匆的。尽管这样,她母亲却是她死寂灰暗的心灵上的一股清泉,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是已经很满足。很小就失去了父亲,稍大一点,相依为命的外婆也去世了,可是到底还有个母亲,而且爱她,疼她,给了她尽可能有的母爱——虽然少,虽然断断续续,可是她很珍视,总是揣在心里,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睡在午后的阳光里,是潜意识里的皈依。别人视之为平常的事情,在她眼里,觉得那是一种情感上的奢侈——是如此的难得,而且幸运。可是现在——,原来现实比你想像中的不堪还要不堪,比你意料中的残酷还要残酷,比最坏的打算还要坏。
她脸上的气色虽然惨白的吓人,但是仍然颤抖着有条不紊的处理各项事情。先回了一趟住处,将所有存款取出来,大概是不够的。她并不担心钱的问题——虽然这也是一个问题,可是要筹总是筹的出来的,银行或许可以帮她的忙。她真正恐惧的是某些不可抗拒的事物,比如说生,老,病,死。世界上的事情如果能靠钱解决,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了。
然后她给林晴川打电话,将所有事情告诉她。林晴川沉默了许久,然后实话实说:“既然是晚期,治愈的可能性——”她没有明说出来,“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赵萧君从脚底源源不断的涌现一种无助的悲哀,越积越浓,一直灌到头顶,将她包裹的呼吸困难。林晴川双手撑在实验台上,像在支撑什么,缓缓的说:“熬一熬总会过去的。我父亲走的时候,我也——,可是时间一久,那种说不出的悲哀也淡薄了许多。事情总会好的,不会好,也总会过去的。”林晴川的父亲也是因病去世。
赵萧君握住电话,发不出一点声音。心里不断在想,总会过去的吧?可是身处其中,却不是这么想的,那种煎熬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林晴川提醒她:“陈乔其知不知道这件事?”赵萧君沉默不语。林晴川试探的说:“你不打算告诉他?”好半天她才说:“你替我告诉他吧,只说我母亲要动一个小手术,必须回去一趟。我马上就要走了。”林晴川轻叹一声答应了。
赵萧君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和成微一起离开了。在飞机上她握住成微的手不断喃喃的诉说,说母亲小时候如何喂她吃饭,说母亲冒着雨去学校送外套给她,说母亲半夜起来替她盖被子…成微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拍着她的手背,不断安慰她。赵萧君说着说着流下眼泪,到后来倦极而睡。皱着眉睡的极其不舒服,梦里依旧是黑影幢幢,昏惨惨的一片。
她母亲住在当地市医院,双眼凹陷,面如死灰,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赵萧君先叫了一声“妈”,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母亲精神虽不济,心态倒很平和,摸着她的头,眼圈发红。赵萧君赶紧抹掉眼泪,勉强笑说:“妈,你别担心,一定治的好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她母亲撑着气说:“没事——”赵萧君连忙说:“妈,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呢。”
她母亲眼睛看着站在后面的成微,对他点头示意。成微赶紧走过来说:“您放心,一定没事的。我认识最好的医生。”她母亲笑着点点头,有些吃力。只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脸上便露出疲倦的神色。赵萧君立即说:“妈,你先睡会儿。我坐这里陪你。”她母亲似乎撑不住,慢慢闭上眼睛。
赵萧君坐在那里鼻子酸麻酸麻的,可是又不敢掉眼泪。她跟着成微走出病房,哽咽着问:“医生怎么说?”成微给她看化验结果,说:“胃角及胃窦部黏膜弥漫增厚,溃烂平,而且胃周有一枚淋巴肿大,腹主动脉前方有一枚肿大淋巴…总之,情况很不乐观。”赵萧君无力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成微安慰她:“先别担心,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先转到省里的九四医院去吧,那里有许多这方面的专家。我已经联系好了。”赵萧君点头,捂住嘴抽噎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母亲的病情越来越糟糕,已经不能正常进食,时常有呕血的现象,腹部经常疼痛难忍,大小便不能自理,而且时常有意外情况发生。赵萧君日夜在医院里伏侍,人迅速消瘦。成微抽空回北京处理公事,像空中飞人一样两头跑。陈乔其每天都打电话过来,让她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赵萧君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可是听到他的声音,好歹是一种安慰。
经过商讨,主治医生决定试着进行手术治疗,先切除一部分胃。赵萧君到处筹钱,拿出所有的积蓄,他继父连小工厂都转让了,才凑够了手术费。可是将来还有住院费,化疗费,各种药物的费用,赵萧君手上拿着雪花一样的帐单,愁眉不展,肩上抗着一重又一重的重担,步履蹒跚,她只希望母亲能活下来。
六月一号,进行手术那一天,成微特意飞过来陪着她。一把抱她在怀里,不断的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像在哄颤栗的小孩。他替她垫付了一大笔的医药费,却什么都没说。赵萧君也知道,并没有推辞,心里大舒了一口气,十分感激,认真的说:“成微,真是谢谢你借我这笔钱。”成微只点点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大家都在医院里等手术结果。
赵萧君眼睛下是浓浓的黑影,脸颊有些凹陷,手脚冰凉。成微轻声说:“我去买热饮,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她“恩”一声,歪着头不负重荷般靠墙脚站着。成微走到窗口迅速买了一杯热牛奶,等他回来的时候,赵萧君就那样倚着墙角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成微的心猛的被谁撞了一下,有些疼痛,为她或许也为他自己。
他轻轻走过去,也靠在墙上,侧着身,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赵萧君似乎感觉到眼光的注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见是他,连忙说:“我刚才是睡着了吗?睡多久了?手术结束了没有?”满心焦急,神情十分懊恼。成微抚着她的脸说:“没有,你只睡了不到五分钟。”赵萧君长舒一口气。成微弯腰将手中的牛奶放在地上,一手抱起她,穿过走廊,一脚踢开病房的门,将她放在病床上,柔声说:“乖,先睡一会儿。”
赵萧君挣扎着要起来,说她已经好多了。他按住她,轻声说:“不用担心,天不会因为你睡着了而塌下来。你应该好好休息。”赵萧君看了他一会儿,稍稍安心,嘴里还在说手术完就叫醒她,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闭上了,不到一分钟便沉沉睡去。成微默默坐在一边,握住她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安静的空气里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也有她脉搏鼓动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他已经放不开手。
沉闷的铃声打破空气里的宁静,他一手抓起她枕边的手机,快速走出来,仔细将门带好,生怕打扰她休息。铃声依旧不依不饶的在响,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毫不犹豫按键挂断了。刚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想了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陈乔其愣了一下,问:“你是谁?萧君呢?”成微冷声说:“她很累,睡着了,不要再打电话过来吵她了。”一把挂了电话,走进来听见手机短信的声音,眼神变了一变,索性关了机,照旧放在她床头。
赵萧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她一骨碌的爬起来,看见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成微连声埋怨:“你怎么不叫醒我?手术呢?”成微移坐在她床头,微笑说:“还可以,还在观察。”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蹙起眉,一脸担忧的说:“成微,会不会这样就好了?”成微安慰她:“不用担心,会好的。”其实像癌症,手术即使很成功,也只不过是延长生命而已。
当天夜里,赵萧君照旧留下来守夜,以防情况有什么突变。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正伏在床头假寐,一个护士摇醒她说:“赵萧君,外面有人找你,赶紧去吧。”她在医院呆的久了,医生护士都认识她。她立即醒过来,有些着急的问:“什么人?出什么事了吗?”护士笑说:“你先别着急,是一年轻小伙子。我们不让他进来,让他天亮了再过来,他偏不依,我们实在没办法。你还是出去看一看。”又笑一笑说:“长的挺帅气的。”
赵萧君连忙下楼,乍然下见到他又惊又喜,连声问:“你怎么来了?”陈乔其脸上却没有见到她欣喜的表情,凝重的问:“萧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赵萧君愣了一下,才说:“告诉你什么?”陈乔其缓缓说:“你母亲的病竟然这么严重——”赵萧君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护士小姐,大概是她们说出去的,叹了口气,说:“走吧。”买了两杯浓咖啡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陈乔其捧住她的脸,叹气说:“萧君,你瘦多了。”赵萧君环抱住他的腰,头贴在他胸口上,喟叹一声,说:“我本来打算等你高考后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还是来了。”陈乔其搂紧她,低声问:“害不害怕?”赵萧君忽然就红了眼睛,哽咽说:“怕,很怕很怕,每天晚上都怕。”抱住他的手臂,轻声哭泣起来,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害怕,挣扎,颤抖全部哭出来。陈乔其在她耳边喃喃的哄着,像以前每一个刮风打雷的夜晚。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赵萧君痛快的发泄了一通,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有些沙哑的问:“怎么突然半夜三更的跑过来?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他低着头,忽然说:“接电话的人是不是成微?”赵萧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陈乔其有些烦躁,似乎预感到什么,抱的她简直透不过气来。靠在她耳边闷声说:“成微为什么会在这里?”赵萧君偏过头看他,叹气说:“他跟过来的,帮了很多忙,我很感激他。”
他直接说:“我嫉妒他。”赵萧君看着他那样生气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放心,为了他大老远的跑过来?”他摇头:“不,当然是为了你。”然后又接上去说:“我才不怕他。”赵萧君安抚他,说:“好了好了,明天你就回去知不知道。”他摇头:“不,我要留下来陪你。”她骂:“胡说什么!你给我认认真真的去参加考试,不能再这样任性了。”陈乔其神情倔强,低着头没有回答。许久才说:“我担心你。”赵萧君愣了一会,柔声说:“不用担心,不就几天么?这么久都熬过来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复习吧。恩?”
陈乔其忽然有些挫败的说:“萧君,我想留下来陪你,我是你男朋友。”灰哑的声音透露出掩藏不住的痛苦——因为帮不了她任何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焦急害怕哭泣。赵萧君摸着他的头,靠在他身上,感慨似的说:“每个人似乎都有眼前应该做好的事情,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做好。你也一样。既然是学生,就必须做好学生份内的事情。”陈乔其不语,看她一脸担忧的望着他的样子,不想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只得点了点头,说:“好,我明天就回去。”
赵萧君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两个人勉强挤了一夜。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一大早便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懦懦的喊:“陈叔叔!”
陈念先坐在她母亲床边,对她勉强笑一笑,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倦意。挥挥手示意她过去,说:“萧君,你母亲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家就在附近,为什么不说一声?哎,我昨天晚上才听别人说起。”赵萧君忐忑不安的走过去,原以为是陈乔其的事情,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不由得愣了一下,可是他问的这个问题,她也完全回答不出来,只有沉默。她想都没想过去找陈家的人帮忙,做贼心虚,躲都来不及呢。
陈念先似乎十分疲惫,揉了揉太阳穴问:“情况还好吗?”她黯然,哽着声音说:“刚做了手术,还不知道。医生说要做放化疗。”然后又问:“陈叔叔,你怎么会来?”陈念先看着她,没有回答,只问:“还好吗?”她红着眼睛垂头说:“恩,就那样。”情况并不好。她母亲现在根本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靠一些流质维持生命,经常无缘无故呕血,瘦的完全不成人形,只剩皮包骨,头发枯黄,满床都是掉落的头发,连眉毛都在脱落。陈念先又转头看她母亲,良久,嘘了一口气,似乎满怀心事。
赵萧君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来看自己的母亲,很有些惊讶,试探性的问:“陈叔叔,你是不是认识我妈?”陈念先的眼神露出追忆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她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医院里,我大概是老了。”赵萧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忽然回过神,问:“钱够不够?”赵萧君连忙说:“我借了一些,已经够了。”其实哪里够,光是一支新型的药剂就要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医院似乎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无底洞,整个人跟着往下跳,什么回响都没有。可是她不想再麻烦陈念先,她不想再欠陈家什么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有诸多的感慨,偏过头不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看着她说:“萧君,真是难为你了。”又不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浑身透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态。赵萧君这次见他,似乎又老了许多,鬓角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总是露出疲倦的神情,像是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一样。
陈念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叹气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赵萧君客气的点头。他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又叮嘱了她几句,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赵萧君送他出房门,而成微正好推门进来,三个人猛的打了个照面。
赵萧君首先叫了一声“成微”,有些讶异他这么早就过来。成微对她笑一笑,然后伸出手说:“陈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您。”陈念先看了看他们俩,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似有深意的说:“是呀,真巧,我也没有想到。”两个人虽然不是同行,可是商场上的人人面广,多有接触,自然认识。
一行人站在病房门外寒暄。赵萧君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脸色有些差,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陈念先无意中看了她一眼手上拿着的手机,她头皮立即一阵发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起来。陈乔其在那边问:“你是在医院吗?”她小声的回答:“是呀。”他在那边说:“我马上过来。”赵萧君连忙阻止他:“不要!你等会儿再过来。”陈乔其笑说:“我已经过来了。”话还没有说完,陈乔其的身影从走廊的转弯处大步走过来。
赵萧君转头看着他们三个,骇然失色。首先是成微发现了他,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赵萧君,冷笑着觉得十分荒谬——可是是如此忌妒,既不屑又难堪的忌妒!赵萧君连连后退,靠着墙不敢看任何人,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就是灰飞湮灭也无所谓。
陈念先等他走近才有些吃惊的说:“乔其!你怎么在这里?”陈乔其乍然下见到他,也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一旁的成微,立即沉下脸,“哼”了一声,十分不屑。成微冷着脸没有表情,然后转头看赵萧君,眼神有些阴沉。陈念先皱眉说:“乔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高考了吗?”
陈乔其不回答,反倒问:“爸,你怎么也在这里?”陈念先似乎真的累了,叹了一口气说:“我来看萧君的妈妈。”陈乔其跟着也说:“我也是呀。”陈念先倒没有说什么,只问:“你妈呢?她不是一直在北京照顾你吗?”陈乔其有些无奈的说:“她也来了,现在正在医院外面呢。”他母亲怒极,跟在后面追回来的,刚刚下飞机,直接来医院逮他回去。
第 38 章
眼前的情况坏的不能再坏了,赵萧君脸色苍白,用力闭上眼睛,反倒镇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逃也逃不掉。钱美芹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乍然下见到这么多人不好当场发作,眼睛搜寻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赵萧君的身上,目光似千年未化的寒潭,反射出来像一把把的飞刀。赵萧君忽然趔趄了一下,站在最后面的成微一手扶住了她。她轻轻甩开手,下意识的移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