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挥手示意安静,揉了揉眉头,拿出社会福利署的报告,“上面说左先生的儿子左学十分聪明,智商超群,建议接受最好的教育,切不可埋没天才。”他拍了下“惊堂木”,一锤定音:“综上所述,本庭决定将左学判给父亲左思。”
钟笔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张说连忙扶住她,在她耳旁说:“不要紧,我们可以上诉。”这场官司错在他们准备不足,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钟笔咬着牙点头。对,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算哭也要躲在无人的地方哭。
左思在保镖开路下走了。那些娱乐记者没堵到他,一窝蜂涌到钟笔这边,无数人举着麦克风问她,“左太太,这场离婚官司,据说你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只要儿子的抚养权,对于今天的判决,你可有不满?”
钟笔这时已缓过劲儿来了,看着如狼似虎的记者群,顿时头眼发昏、眼冒金星,但她背靠着柱子站着,稳住自己,一字一句回答得非常缓慢:“我没有不满,但我要上诉。儿子的抚养权,我绝不会放弃。”
钟笔决定上诉的消息放了出去,整个香江都开始关注起这场离婚官司来。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骂左思风流成性,一时又骂钟笔水性杨花,更有甚者说他们夫妻半斤八两、天作之合,弄至今天这步田地,活该。
钟笔这段时间情绪跌至最低谷,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她将左学暂时送进了一所全日制封闭式学校,一来不想他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来也不想外面的风言风语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汪明涵立即着手上诉一事,并且要求社会福利署重新做一份调查报告。
张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香港陪她,只有需要处理极其重要的事才会回北京。
钟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要站起来,重新打赢这场官司。梳洗了一下,她觉得不至于影响市容,戴上帽子、太阳镜出去吃饭。外面的阳光很好,温暖明亮,照在人身上很舒服。吹来的海风很清新,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了母亲,母亲身上的味道也是这般温暖。她身心俱疲,渴望支持和怀抱,鼓励她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冬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春天早已来临,她却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戴着眼镜坐在路边的遮阳伞下喝饮料,听旁边的两个中年大妈拿着报纸在议论她的离婚案。
“烦死了,到处是他们的报道,想不看都不行。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犯傻?丈夫那么有钱,偏要离婚,还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另外一人嗤笑说:“你没看见人家有更好的了吗?连雀儿都知道拣高枝飞呢。那个叫张说的,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钱,她当然要离婚了!她自己出轨,要跟别的男人跑,哪里还有脸要赡养费!”
“不错,不错,这女人真不要脸。”
另外一人骂得更毒:“何止不要脸,简直水性杨花,也不为儿子着想,那么小,听说才六岁,就想着跟男人跑。”
俩人嘻嘻哈哈笑一了阵,又议论起张说,“这人年纪轻轻,据说非常厉害,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一个结了婚又生过孩子的女人?”拿着报纸颠来倒去地看,撇嘴说:“我看她长得一般,眼大无神,一脸晦气。”
另外一人想起什么了,一脸兴奋地说:“听说他们以前是恋人。你还记得有一期《天上人间》吗,有一个姓张的通过电视跟心上人倾情告白,好多人都感动了,可不就是这个张说!”
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围在一处听八卦故事。
“哎呀,真的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
钟笔听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枕头全湿了。她怕人听到,极力压抑,肩膀一耸一耸的,肝肠寸断。是的,她不要脸,她水性杨花,她道德败坏,她无情无义!
没有人会同情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第三十一章 两败俱伤
张说人在香港,对着秘书打来的电话大发雷霆,“谈判,谈判,我高薪聘请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的?让杨副总去。”他很少发火,常常一个不快的眼神便可让底下的员工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咆哮了。直听得对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秘书硬着头皮怯怯地说:“美国那边的负责人说,张总如果不亲自出席,这个合作项目就不用谈了。”
张说稍稍冷静了一下,扔下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秘书砸晕了,“不谈就不谈。”少了这单生意,爱百胜又不会破产。
秘书唯唯诺诺,心想,这真的不像是张总这样的工作狂会说出来的话。
钟笔听到隔壁大吼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肿着核桃眼跑过来,听清了一大半。哭过一阵,她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换位思考,其实她不也很喜欢偷窥人家的隐私、议论别人的八卦吗?《娱乐周刊》期期不落,一看娱乐新闻浑身就来劲儿了。越是出格的事情越是轰动,现在谁喜欢看结婚生子的新闻报道啊,都喜欢听离婚、未婚生子、偷情、劈腿这样的劲爆八卦。
她敲了敲未关紧的门,抽着鼻子说:“你回去吧,离开庭时间还长着呢。”声音仍然有一丝哽咽。
张说仔细瞅了她一眼,皱着眉问:“你哭了?”为什么?
钟笔转过头,“我没哭。”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哭?”
钟笔火了,“说了没哭就没哭,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北京——不过,出庭的时候可要记得来啊。”她揉了揉眼睛,有点儿痒。
张说微微一愣,只得原谅了她的睁眼说瞎话,耸肩说:“好吧,就算你没哭。”
钟笔气急,跺着脚说:“我本来就没哭。”她就没哭,她就没哭,什么叫做“就算你没哭”?张说连忙安慰她,“好好好,你没哭,你没哭。”心想,激动什么,哭了我也不会取笑你啊,眼睛都哭肿了,还口是心非,女人啊。
钟笔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想再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你还不收拾东西?”不是十万火急吗,秘书的夺命连环call都追到这里来了。
顿了顿,她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张说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说:“我不走。”
钟笔难以置信,跳过去摇他,“你不走?不是有一个什么重要的谈判吗?”难不成他疯了,连爱百胜都不要了?
张说一把按住她,“别摇了,再摇骨架都散了。你若真好心,不如省下力气替我捏捏腿捶捶背。”
钟笔给了他一拳,“想得美!我真没事,不就一场离婚官司吗,又不是出了命案,死不了人的,开庭那天你不来也没关系。”
张说双手枕在脑后,平静地说:“一个谈判而已,不谈也没什么要紧的。爱百胜少了这一桩合作,照样运转。”睁开眼看着她,神情淡淡的,很平常的语气,“事有轻重缓急,我分得清。”这样感动人心的话,由他随随便便说出来,就像天天吃饭睡觉一样普通寻常。
他心里明白,此刻的钟笔需要他比他需要爱百胜多得多,多很多很多,他不能离开。何况爱百胜又不会倒,只不过少几项合作项目罢了。
钟笔感动得无法形容,流着泪亲他,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阿悦,阿悦,阿悦…”遇见张说,她今生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患难见真情。
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不辜负张说为她所做的牺牲。
她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无论如何要说服杨芙林出庭作证。若想要法官改判,她不得不兵行险招。
杨芙林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来找自己,俩人的离婚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整个香江都轰动了。
钟笔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请你出庭证明你和左思有过亲密行为。”
杨芙林一开始一口拒绝,还是那句话,“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钟笔按住要站起来的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难道你不想我们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嫁给他?”没有人愿意当见不得光的情妇,尤其是她,已经默默跟在左思身边这么多年。看得出她对左思不是没有感情,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杨芙林听到她这句话,神色一黯。
钟笔分析双方的利害关系,一阵见血,“你若想嫁给他,就必须帮我离婚。”帮她拿到左学的抚养权。钟笔不再多说,跟聪明人说话,最聪明的做法便是点到即止。结账离开之前,钟笔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仔细考虑,我等你的消息。”
杨芙林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钟笔越等越没有把握,杨芙林一直没来找她。万念俱灰,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是命,她也只得认了。左学若是判给父亲,左思应该不会亏待他。
然而就在开庭的前一天,她收到一封匿名信,是一个小小的U盘,录的画面是左思和杨芙林。虽然做过处理,尺度不是很大,但足以说服法官俩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何等程度。
钟笔激动不已,一口气冲到酒店顶楼,仰天长啸,一吐胸中抑郁之气。
这场官司她赢定了!
这次开庭来的人更多,具体时间是四月中旬。由于已经过了清明节,张说终究没来得及赶回去祭祖扫墓。
此次除了娱乐报纸的记者,连各大电视台的人都跟着来凑热闹,黑压压挤了一堂,座无虚席。大堂外面站满了好奇的观众,朝里探头探脑,指指点点,不断窃窃私语。香港好久没有这么举城皆娱乐了。
汪明涵被记者追着跑,逼问他这场“夺子之战”有什么新的进展,官司有没有把握赢。他烦不胜烦,却不能得罪媒体,微笑着说:“我又不是法官。各位请拭目以待,马上就可以揭晓答案。”
一开始仍是陈述、答辩,左思依然占尽上风。后来汪明涵起身呈上U盘,法官和陪审团入内观看,加上此次社会福利署的调查报告明确指明小孩儿对父亲印象十分生疏,表示愿意跟随母亲一起生活,于是法官一致有了决定。毫无疑问,抚养权判给了钟笔。
左思脸色阴郁得可以滴出水来,这样的判决无异于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他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明白U盘里面是什么东西,怪不得杨芙林最近跟他提出辞职。
媒体蜂拥而上,围得左思寸步难行,保镖挡都挡不住。大家七嘴八舌,提出问题:“左先生,此次判决您是否满意?还会继续上诉吗?”
既然走不了,左思索性大大方方地回答:“当然,儿子左学的监护权,我这个做父亲的绝不会放弃。还有,只要是人,还有眼睛,便可清楚地看到小孩儿到底跟谁比较有利。”说完大步向钟笔这边走来。
钟笔紧紧抱着张说,激动之情难以掩饰,可还来不及高兴,左思的声音在她头顶冷冷地响起:“钟笔,我们下一个法庭见。”
最后一场官司,将一局定生死。香港法院实行的是两审终审制。
张说直看着他,“左思,适可而止。”神情肃穆,脸色凝重。
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两场官司打下来,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半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钟笔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达极限,她不希望再继续下去。
左思看都没看张说一眼,瞪着他放在钟笔腰上的那只手,眸光一沉,还是那句话:“钟笔,我们下一个法庭见。”
他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俩人的离婚官司闹得极大,各大媒体都有报道,连远在上海、完全不知娱乐圈为何物的张父、张母都知道了。张母急匆匆打电话给张说:“报纸上说你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拆散别人的家庭,是不是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小优秀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心希望是重名重姓的人。
张说沉默半晌,最后点头:“是。”若不是他在《天上人间》的那番话,钟笔大概不会离婚,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离婚。
大丈夫敢作敢当,虽然与事实有所出入。
所以他要负责。
张父张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大学里的教授,思维严谨、传统,对他教育非常严格,听他亲口承认,差点儿没气死。
张父一把抢过电话,怒吼道:“张家没你这个儿子!”张母流着眼泪说:“儿子啊,你是不是鬼迷心窍?怎么如此糊涂!那个女人结过婚还有孩子,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终究是教育工作者,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这个儿子是不是被人下了蛊?自身条件那么优秀,天下的女人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背个第三者的骂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张说打断母亲的哭诉,“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事情过去,我带钟笔回家见你。”
张母彻底被他激怒,“那你也别回来了!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张说看着挂断的电话,揉着太阳穴,很是无奈。
慢慢来,欲速则不达。目前最要紧的是最后一场离婚官司。
他抽空回了一趟北京处理紧急文件,本想绕道上海跟父母解释,可是当他听到左思向最高法院上诉的消息时,急匆匆赶回了香港。钟笔一定不知所措,惶恐无依,他要陪在她身边,俩人一起渡过最后的难关。
事情越闹越大,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媒体的热情也似乎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在议论左学最后会判给谁。左思出入有保镖护驾,没有办法靠近,于是记者的目标转向钟笔。酒店下面天天有人盯梢,只要她一出门,蜂拥而上,对她穷追猛打、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就像身上贴的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钟笔觉得自己官司还没打完,精神就要崩溃了。
她快支撑不下去了,身心俱疲。这几个月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吃过一顿舒心饭,她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将近十斤,眼睛深深凹了进去,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唯一的好处是再也不用考虑减肥一事。
第三十二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张说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有电话骚扰,烦不胜烦。不知谁那么神通广大,竟然得知了他的行程。他刚下飞机,就有人举着麦克风追着他问:“张先生,张先生,你和左太太是什么关系?对于他们的离婚,你是否负有责任?还有,关于孩子的抚养权,你又有什么看法…”
张说黑着脸,一言不发,打算非暴力不合作。
没想到这番骚动引来更多的记者,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他被围在人群中间,寸步难行。有一个女记者挤到他面前,问的问题还算温和:“张先生,据说你和钟小姐是大学时的恋人,你是否很爱她?”
张说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不理不睬,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不气馁,再接再厉,“张先生,你乃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功挤入全球一百位数字人物之一,外形又这么好,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爱慕你…”张说瞟了她一眼,冷着脸纠正她:“没有。”
她一听张说开口了,浑身来了劲儿,笑说:“怎么会没有呢!那你为什么喜欢钟小姐,可以说说吗?既然你这么爱她,大学时为什么又分开了呢?”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想起前尘往事——啊,当真是一言难尽。
“我想张先生一定是一个非常长情的人,以至于钟小姐结婚了,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是不是?”那个女记者再次问道。
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张先生,请你谈一谈你跟钟小姐的过往。”
张说眼见骑虎难下,长长吁了口气,转头面向镜头。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均知他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中文学得不好,曾经有一个人看不过去,骂我是文盲,因此常常会有辞不达意的感觉。此事可以说因我而起,但追本溯源,又不仅仅是因我而起。我曾经说过,我跟钟笔很早就认识了,以前的是非恩怨不想再提及,过去的就过去了,既往不咎。我只希望大家不要怪她,她不过是一个母亲,爱子心切,天下没有母亲应该被责怪。”
他匆匆说完这段话就想走,但是刚才那个女记者拦住了他,“张先生,钟小姐一旦离婚,你们是否会在一起?钟小姐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去爱她?”
张说见她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想了想,说:“我以前还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句话: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正是这句话,令他原谅了钟笔。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一直很平静,但是眼神绝对真诚。
这个画面当天便在电视上播了出来。钟笔这段时间窝在酒店里既不敢上网,也不敢看电视,没有看到。但是所有人都被张说感动了,包括尖酸刻薄、无风不起浪的媒体。
美丽的女主播叹气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情若至此,夫复何求?不管孰是孰非,终有过去的一天。我们抱着美好的愿望,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开始对他们宽容起来,不再极尽嘲讽之能事。
左思在某个电视台重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不似众人,看过热闹就算了,他看见的是张说眼里的哀伤、惆怅、缅怀以及坚定的决心。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优秀的男子,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都一心一意,永不放弃。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想到这句话,长长叹了口气。
他的意志动摇了。也许破坏感情的第三者不是张说,而是自己。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先来后到之分。他将钟笔禁锢在自己身边长达七年之久,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所以当钟笔打电话要求跟他见一面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钟笔全副武装,帽子、围巾、太阳镜,避开无孔不入的记者,偷偷摸摸来到维多利亚港口。雨刚刚停了,海风带着咸味吹在脸上,湿润,黏黏的。正是傍晚时分,太阳从天边露出半边脸,云蒸霞蔚,满天锦缎。她不知道左思为什么要约在海边,任何一家咖啡馆都可以舒舒服服地谈话。
有人过来请她上船。她很不耐烦地问,“左思呢?”那人恭敬地回答:“左先生请您船上说话。”她半信半疑地上了船,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很快,一阵汽笛声后,船开了,如同一条白色的鲨鱼乘风破浪,快速向遥远的天际奔去。
她惊呼:“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左思呢?”她生怕强掳事件再一次上演。
左思在她身后叹气,“钟笔,你是这么不信任我。”
钟笔默然,随他一起来到甲板上。
迎着清新湿润的海风,左思深深吸了口气,“只有在海上才可以远离人群,亲近自然。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很喜欢出海,只有大海,才可以让他心境平和,远离红尘俗事。
夕阳好像落在海里,波光荡漾。白色的海鸥在头顶自由盘旋。海风吹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心情不由得放松,似乎骨头都轻松了。再大的烦恼明天再说。这个几月她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犹如背负千斤重担翻山越岭。
从没有一件事令她这样疲惫、绝望、患得患失过。
左思指着周围的美景问她:“你看,现在像什么?”
她触景生情,自然而然地吟出:“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不过现在不是秋天,而是春夏之交,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英乱飞”的季节。
左思点头,“你才情很好,心思又灵敏,其实很适合做学问。”如果不是他,她应该在学术界小有成就了吧?
钟笔沉默半晌,最后轻声说:“左思,我是来求你的。”如果她跪下来能够让他放弃左学的抚养权,让她跪三天三夜都可以。
左思脸色一沉,叹气道:“钟笔,你总是这么扫兴。”就不能多陪他一刻吗?
钟笔还欲多说,他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现在就葬身鱼腹。”
钟笔面露惧色,立即噤声。
她咬牙切齿,恨恨地想:就知道不应该白日做梦,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他会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放她一马?他恨不得灭了她才甘心。
左思悲伤地想,难道她真相信他会把她从船上抛下去?她对他像对敌人一样时刻防范着,兴致顿时没有了,喝道:“回航,回航。”
回去的路上,俩人没有半句交谈。眼看海岸线远远在望,再不说,也许永远没有机会,钟笔决定倾吐衷肠,来个一了百。她拉住要下船的左思,悠悠吐出一句:“一直以来,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曾爱过你。”
她曾爱过他。只是她那点儿微薄的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绯闻中磨灭殆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难堪、恼怒、怨恨。
左思整个人呆住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