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乐说,她自己是心比天高;而我是胸无大志。当然,胸无大志这个本来就低俗的词,让麦乐在不久之后,就演绎成胸无大脂。她总是讥笑我,莫春,你绝对是那种“胸无大脂”的女人。

而黄小诗,之所以被放养到这个学校的原因,是高考填志愿那天,她那宝贝后妈临时决定,不让她读大学了。所以,她的志愿表就由我来代填了。你想,她既然不读大学了,我根本也不需要费脑筋给她报志愿,直接就COPY了自己的。谁知道志愿表交上去之后,黄小诗又神奇地从她后妈的铁蹄之下逃脱出来了。所以,黄小诗枉费成绩斐然,也只能跟着我和麦乐在这所神奇的学校里混日子了。

 


梧桐那么伤 第二章 五、姐姐,你告诉我,于远方真的在监狱么?(1)

黄小诗决定继续读书那天,神情很凝重。她对我和麦乐说,一字一句的,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少!

我和麦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黄小诗这个一向柔声柔气的女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莫名,但是却自有深意。

反正,那一刻,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我觉得我当初不应该这么马虎地给黄小诗报志愿,之于这个,我又多了一份内疚。

说了这么多,也做了那么多,本来因为白楚而选择的这所大学,在现在看来,倒成全了莫帆这个小浑蛋。

莫帆的班主任教语文,而很多像莫帆这样的小男生,似乎语言神经都不够发达。所以,当他的班主任,将莫帆的语文试卷搁到我眼前时,我看了半天,脸都憋肿了,但却不敢在春蚕园丁面前笑。

试卷上的诗词填空,让我前所未有地遭遇了莫帆这个浑蛋的贫乏精神世界——试卷上的上联:我劝天公重抖擞,莫帆给的下联是:天公对我吼三吼;试卷上的上联:蚍蜉撼大树,莫帆填写的是:一动也不动。试卷上的上联:西塞山前白鹭飞,而我的宝贝弟弟填写的是:东村河边乌龟爬……

我低着脑袋说,我一定回家后,严格要求莫帆,每天给他布置上古诗词让他背诵。其实我挺想为莫帆狡辩的,他填得很有道理的,蚍蜉撼大树,确实是一动也不动的。莫帆还是蛮有逻辑能力的。像我语文这么好的小姑娘,以前也犯过错误的,试卷上的“英雄宝刀未老”,我对了个“老娘风韵犹在”,沦为了全班同学的笑柄。

但是,为了早点结束精神改造,奔赴与白楚的约会,我不得不在春蚕、园丁、蜡烛、灵魂工程师面前低眉顺眼。

因为是周末,所以,离开办公室时,我顺便将莫帆带到一边象征性地训斥一顿,然后跟他说,让他放学后,去咖啡厅找我和麦乐。

第二章

有些时候

路,有些长

梦,有些远

但是,路的尽头,梦的远处,有你出现

所以,我从来没有停止向前。

五、姐姐,你告诉我,于远方真的在监狱么?

我几乎是飞出咖啡厅的,根本不管胡为乐在后面多么用力地呼唤我“纯洁”。可是,来到莫帆的班,只见到值日生在打扫卫生,根本没见莫帆这个小破孩。

胡为乐在身后喊我,他说,“纯洁”,“纯洁”,莫帆在卫生室,你跑错地方啦!

我又跟着胡为乐折回头,一路小跑,跑到学校边上的卫生室。进门后,只见莫帆包扎得跟个阿拉伯新贵一样,他抬眼看了看我,低下了脑袋。

我看他的伤势不很重,心就放了下来,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火,就冲他吼,于莫帆,你是不是活够了?你三舅姥爷的,你还真是于远方的儿子!这“烧杀抢掠”的基因还真在你的小血管里流得够欢畅!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得要命。很多年来,我一直跟莫帆说,于远方死了。每当看到奶奶想对莫帆谈于远方的事,我就冲她凶,眼睛跟火灾现场一样,火舌四处乱冒。

很久之前,于远方是个好男人,蹬着三轮车风里来雨里去地载客,养家糊口;很久之前,于远方也是个好父亲,经常将莫帆扛在脖子上,然后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们,不久,他就可以将人力三轮车换成机动三轮车了,然后听我和莫帆的欢呼;很久之前,于远方还是个好丈夫,他最大的理想就是,他每天蹬车回来,开一瓶青岛啤酒,给妻子倒一茶杯,然后用筷子点一口给莫帆,点一口给莫春。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了。现在,于远方就成了我的心病。这场病仿佛是八岁那年我生的那场大病的蔓延。蔓延着,蔓延着,我就忘记了于远方的脸。

八岁那年,大病初愈后,我在奶奶的迷信说法下,在梧桐树下埋下于远方的名字,我希望他能回来,继续扛着莫帆牵着我。直到在学校里,被同学诟骂,我才知道,于远方永远回不来了。因为他在一次载客时,奸杀了一花季少女,还有人说,是奸杀了一个幼女。总之,当时,我的小小的肩膀上,背负着那么多周遭的白眼。这个在我生命里亲切得不成样子的男子,在这顷刻间,狰狞。

 


梧桐那么伤 第二章 五、姐姐,你告诉我,于远方真的在监狱么?(2)

这个罪名真让我难堪,我一直在想,哪怕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如果他拦路抢劫也好啊,偷盗也好啊,怎么可以犯这么龌龊的罪呢?让我每次洗澡都狠命地搓,想要把身体中属于他给我的那部分血肉给剔除!

我一直告诉莫帆,于远方死了。从他六岁那年,我就这么跟他说。我不愿意他像我一样,总揣着卑微的心,装做很倔强地活。

于远方的名字真够冤孽。他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白眼和嘲笑,还有那些恶心兮兮的唾沫,它们曾挂在我的衣服上、我的脸上、我的头发上。所以,胡为乐将卡布奇诺形容成一杯大唾沫时我的反应会那么大。

病愈后,回到学校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委屈的日子。麦乐说过,其实,在我八岁之前,我身上流淌的绝对是淑女的血,小脸蛋小眉毛长得要多秀气有多秀气,要多温婉有多温婉。这也是她为什么从一年级初次见面时就想跟我做朋友的原因。

那段日子,被我同学们欺负的日子里,同样也淑女过的小麦乐,给了我最大的友情支持——和我一起偎在墙角哭。

后来,我去向老师告发过,可对于身为大人的老师来说,小孩子之间的不团结,根本不足为怪。所以,老师用她们温柔的笑来面对这些对小孩来说不啻是灾难的事情。

后来,八岁的我一看,“政府”给我解决不了问题,尤其再一想如果我不推翻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可怜的小莫帆也将重蹈我的覆辙,忍受那些恶心死人的唾沫。

所以,我决定自救!

在一个清晨,我从厨房偷出了两把菜刀一把炒勺,早自习铃声一响,我就将两把菜刀劈在了课桌上,因为书包带系得太紧,炒勺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我本打算手晃着炒勺,冲他们吼,现在只能指着菜刀冲他们吼,我说,谁以后再欺负我,我就用菜刀剁了谁!为了起到更大的震慑,我又说——谁再冲我吐唾沫,我就将谁先奸后杀!为了强调“奸杀”的威慑力,我还补充了一句新发明的名词:“再奸再杀”!

可能因为“于远方案”的发生,“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对这帮小孩来说,杀伤力足够大,尽管,他们当时不一定知道具体是什么含义。

后来,我一直背着两把菜刀去上学,黄小诗和麦乐在我身后晃荡着,像左右护法;再后来,我的两把菜刀被老师没收了,她说,小孩子要相互团结友爱,我却硬生生地听成了小孩子“团结有害”。

虽然没有了菜刀,但是,那帮小孩已经初步了解了我从父亲于远方身上继承的“残暴”本性,都对我退避三舍。

这次“革命”,成就了我在小学“黑帮一姐”的地位。相应的,莫帆也就在我的保护范围内。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莫帆八岁才上小学一年级。

偶尔,他还是会被欺负。跑到我面前,满脸委屈,问我,姐,咱爸是不是杀人犯啊?他在监狱是不是?他没有死对不对?

每次,他这么问,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抽他的小脑袋,我说,去你三舅姥爷的!你这么个十岁的大块头,被那些八岁的小浑球欺负,你还有脸给我哭!

莫帆就耸着肩膀,抽泣得更厉害。可能被我庇护惯了,莫帆的性格一直有些小女生的温婉。

我胡乱地将他扯到身后,说,于莫帆,你记好了,于远方死了!谁说他是杀人犯,你给我去指认!说完,我从教室扛起板凳横出门。

莫帆在我身后抽泣得更厉害了。他说,姐,他们全都这么说!

他说完这话,我又回去扛了一条板凳。要抽死那帮混蛋,单用一条板凳是有难度的。但是,我却被麦乐给扯住了。

她拉着莫帆,给他擦眼泪,说,莫帆,莫春疼不疼你啊?

莫帆边哭边点头。

她就笑,说,那么你得知道,莫春不会骗你。你爸是好人,他是生病去世了。别再为这件事浪费莫春精力了,她要升初中了。

莫帆在后来,再也没问过我这个问题。那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再为此受委屈。还是,受委屈了,只会自己偷偷躲着哭。

而今天,在他读高一时,他竟又为此和三五个男孩推搡起来。

为了缓解我刚才提及于远方时的刻薄和漏洞,我就转头责备胡为乐,你干吗不帮莫帆一把,你脑子臭了吗?

胡为乐揉揉鼻子,指着脑袋上肿起来的大包,很委屈地说,我帮了!否则,莫帆早被那一群人给砸扁了!

莫帆抬头,眼神那样清凉,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了暗暗的影子,放佛是童年留下来的伤,久久不成痂。他问我,姐,你告诉我实话,好吗?爸……呃,于方远,他真的在监狱,是不是?他并不是病死了,是不是?

 


梧桐那么伤 第二章 六、你以为生活是言情剧么?

那天,在卫生室里,我长久的沉默了。

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让莫帆知道,这个男人曾给予我们家庭的伤疤。我害怕莫帆小小的心灵遭受创伤。所以,哪怕母亲改嫁离开,我都跟莫帆撒谎,说,妈妈要去赚钱养我们姐弟俩。母亲离开时,六岁的莫帆,一直扯着她的衣角哭。撕心裂肺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得。我看着那个曾被我们称呼过妈妈的女人当时决绝的表情,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保护好莫帆,永远不要再让他这样撕心裂肺地哭泣!

永远不要!

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有这个权力!

至于母亲,我想,她当时大概让父亲给伤得太深了。一个女人,一旦彻底死心,会是一种怎样的决绝呢?

她就这样,一声不吭,表情坚硬,将八岁的我和六岁的莫帆,遗弃给了苍老的奶奶。

其实,长大之后,到现在,我都再也没见过她的面,早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我也并不恨她。因为,如果能撇清我和于远方的关系,我也会如她一样,远走天涯。可是,改变不了的,我和莫帆,身上都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哪怕这血是罪恶的,冤孽的。

莫帆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就悄悄抬手,拉了拉我,很勉强地冲着我笑了笑,说,姐,我不问了,你别生气了。说完,故作很快乐地起身,默默地跟着我回家。胡为乐在我们身边,像一个街舞少年一样乱蹿耍帅。

我轻轻碰了一下莫帆的脑袋,问他,疼不?

莫帆说,哪能不疼?你捏捏猪的屁股,它还会疼得咴咴叫来着。何况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我叹了口气,沉吟了很久,声调缓慢地对他说,莫帆,其实,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去计较的。这么多年,咱们别总跟这件事情过不去好不好?

莫帆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我的手机就响起来,我一看是白楚,就忙不颠儿地接起来。

电话里,白楚有些焦灼,他说,莫春,我今天不能陪你去看画展了,溪蓝的情况又不稳定了,我得在医院里陪她……

挂上电话,我一脸没落。本来,我就是千挑万选,去医院侦查了无数次小道消息,得知溪蓝的病情稳定下来后,才这么信心十足地约白楚去看画展的。白楚还说,溪蓝听说我们要去看画展还很开心,说要是自己身体健康的话,也想去看看的。

可是,溪蓝,竟偏偏撞这个时间病情不稳定。

我撇了撇嘴巴,让莫帆先回家,单独一人去找麦乐。见见麦乐,然后和她一起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溪蓝,能让我开心一些。

我走的时候,胡为乐在我身后吆喝,“纯洁”,莫帆让我问问你,我们写完作业,可不可以去旱冰场玩儿啊?

我胡乱地点点头,白楚的电话,让我忘记了本来是要去超市帮莫帆买两条猪蹄煮汤补一下的,也忘记了莫帆脑袋上的伤,根本不可以玩太剧烈的游戏。

唉,这个叫白楚的男子,任凭我的思维是多么绵密的墙,他总可以凭一句话抽丝剥茧、瓦解掉我喜怒哀乐的壁垒。

麦乐说,听听,莫春,你这话说得多恶心人!你以为生活是言情剧么?还绵密、还壁垒,你还风儿沙儿到天涯呢!

我见到麦乐时,她正忙着换衣服去赶场子,所以说话也满是火药味。

我见麦乐也没时间顾我,再想到上次给杂志画的封面被枪毙了,顿时觉得爱情和金钱全都抛弃了我,生活真没意思。期末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我不必费神,所以,我就对麦乐说,要不,我跟着你去酒吧里玩儿吧!

麦乐说,好啊,不过,你最好先去医院把溪蓝的氧气管给拔下来,再到酒吧里听听歌,看看帅哥,数着时间等她死掉,这样的生活才叫美好!你现在跟我去,一副怨妇模样,也只能在酒吧买醉,还得我给你付钱!

 


梧桐那么伤 第二章 七、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我,自私,残忍。

其实,麦乐不知道,这样的手脚我曾经做过。

那是溪蓝第一次住院。

从我将白楚的名字埋在梧桐树下那天,我就以为,总有那么一天,白楚他会看到,有那么一双眼睛,总是在面对他时,变得无比愉悦而妩媚。可是,这个叫溪蓝的小女孩出现时,我却在白楚眼里看到了这种别样的愉悦。

我一直不懂溪蓝有什么好的,除了生了一身好病,我实在找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白楚这样漠视我。

白楚说,溪蓝身上有种很透明的气质,就好比阳光下的琉璃。他说,他一直以为这样的女子只能在画中出现。

当时,我特别想问白楚,难道你没发现我也挺琉璃的?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溪蓝琉璃,因为溪蓝生得一身的好病,像琉璃一样易碎。我只会因为白楚去学我根本没有天赋的绘画,且乐此不疲地折磨自己,装做很享受的模样。

溪蓝第一次住院,我从白楚眼中读到了一种叫做心痛的光芒。他在医院走廊中来回地走,尽管,我早已知道,他喜欢溪蓝,可要我这样近处看到白楚对溪蓝的心,还是这样刺目。

嫉妒。痛恨。总之,该有的心情我都有,不该有的心情我也有。

夜里,白楚因为工作室的事,不得不离开。所以,他给我打电话,莫春,来帮我照看一下溪蓝。我把事情弄好了,立刻回来!

我想说,离开一下,又死不了人的。真有病!但是我不敢说,我怕白楚讨厌我。

当时,我正在和黄小诗讨论如何让一个女人看上去更透明更琉璃一些,方便看起来我见犹怜。黄小诗一见我接到电话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是白楚。所以,她笑了笑,就让我早去医院做“钟点工”了。

我撇撇嘴,离开时,很矫情地冲黄小诗抱怨,说,你看,这个男人,那么大了,都像个小孩子,随时随地需要我的照顾。

黄小诗也没言语,只是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高考前,摩天轮上她哭泣完之后,人就变得异常沉静冷漠起来。这种改变,令人难免担心。

当我到了溪蓝的病房时,白楚嘱托了我几句,就像风一样走出了病房。平时的他,总是那么有分度,做什么都是一副悠闲的神态,唯独这次,面对溪蓝,他是这样焦灼。可惜,不争气的我,偏偏还能从他焦灼的眉眼间读到一份对我特殊的温柔。

那天夜里,我守在溪蓝身边,看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异常白,罩着氧气罩。我满心厌恶,我觉得她吃氧气就像吃糖一样甜美。

所以,我的手,几分颤抖后,氧气罩给挪开了。我大脑几乎空白着,我只是想,如果溪蓝醒不了,那么,这个叫做白楚的男子,会同我有更深的关联。

我眼睁睁看着溪蓝的胸廓开始剧烈起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变得沉暗,我才知道自己血液里有那么多来自于远方的罪恶因子,令我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怎样将氧气罩又放上溪蓝的嘴巴,浑身颤抖,手脚冰冷。最后,我倒在溪蓝的病床下低低啜泣。

白楚,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溪蓝那天因短暂缺氧,情况又变得无比糟糕,即使我最后将氧气罩扣在她嘴巴上,她仍然大幅喘息。我不得不疯跑出病房喊来护士……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麦乐。因为这像一种罪恶的证据,证明着我身上流淌着于远方的血,总在某些时间出现,把我变得不像我。

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我,自私,残忍,就像犯罪时的于远方,只不过,我一直一直拼命掩藏。

还有,我一直忘记说,溪蓝是因为我,才认识的白楚。

因为白楚说,他需要一些特别令人感动的场面,所以,我就想起了那所福利院,想起了和莫帆相同年纪,叫我姐姐的女孩,溪蓝。

 


梧桐那么伤 第二章 八 干什么呢,你!(1)

溪蓝是于远方去火车站载客时捡回来的,那时的她只有三岁,穿着漂亮的衣服,就像个小公主一样。她对着所有人哭,她叫溪蓝,她要妈妈。

溪蓝一直在我家中呆到六岁,于远方被判无期徒刑后,她才被政府给收进福利院。她离开时,我们三个小孩,一直抱着哭,就像再会无期一样。

好在福利院离我家比较近,我、莫帆、溪蓝还能像往常一样凑到一起。在那个年龄,溪蓝和麦乐,是仅有的两个没有因为于远方的犯罪而放弃给我友情的小孩。

后来,我一直对麦乐说,早知道,我和溪蓝会有今天的局面,我早在她进我家门时就将她扔出门外,冻死算完。

麦乐说我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她一直都对我保持着几分不屑。

那天,麦乐很不屑地将我遗弃在她的小出租屋里,自己一个人去赶场子了。我在出租屋里看电视。新播的陆小凤系列,张智霖虽是个大脸娃娃,但表演得还是有模有样,唯独让我不能忍受的就是何润东的西门吹雪,令我特别想查查古龙原著,西门吹雪脸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一颗风骚的小痣。

八、干什么呢,你!

溪蓝再次生病这段日子,我的画艺陷入了无比低糜的境地,画稿总遭遇退货。本打算存够钱,奶奶过生日时,送她一件羊毛坎衫,现在看来,只能送她一双羊毛袜子。

然后,我就和麦乐在家中陪奶奶看看电视,说说话,帮她照看一下太子和贝勒。

麦乐指着这俩狗问我,怎么,你家的狗,这几年来,怎么就从来没见过它们下过崽啊?这俩夫妻不孕不育吗?

我冲她翻了翻白眼,说,我家太子和贝勒是俩男爷们。

麦乐轻声说,哦,然后嘿嘿的笑。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偷偷地对我耳语,你没去看溪蓝?

我摇摇脑袋。

麦乐说,笨蛋,这正是你表现贤惠的时候,让白楚这男人震撼一把。到时,溪蓝双腿一蹬,你就是续弦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妾不就为了等扶正的这天?

我说,得了吧,贤惠?估计我看了溪蓝就想掐死她。

其实,麦乐也不是多么恨溪蓝,只是太爱我,所以会忍不住对溪蓝冷言冷语几句。

我抬头时,才发现奶奶已经把电视给关了,在翻看着日历本。我很奇怪,奶奶,你怎么不看了呢?

奶奶气咻咻的说,现在世道变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连演诸葛亮的那个演员***都做假广告了吗?现在好,连居委会都说瞎话!

奶奶前些日子,买菜回家,带回了一大包药,喜滋滋的告诉我,卖药医生说了,这药神奇得要命。结果,我拿过来一看,果真要命!根本就是狗屁保健品。所以,那天,我对她进行了思想教育。甚至,拿***给某医院做的假广告给她做活例。我说,现在的人,都钻到钱里面去,出不来了!

据说***年轻时曾经是我国老中青三代妇女的偶像。所以,那天的奶奶,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我问奶奶,居委会怎么骗人了?

奶奶说,居委会前几天动员,说要给那个什么非洲捐款捐物的,我还在翻箱倒柜地找旧衣裳。今天看新闻了,还难民,难民那妇女们不仅把自己的头发都烫了,还有钱给小孩烫发?

奶奶的话,让麦乐喷了一地水。

我很想跟奶奶解释一下物种的问题,但是觉得老人无法一下去接受这么多新事物。

我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卷发花了几百块,这件事一直是奶奶的隐疼,所以,她看了这些非洲难民“高昂的卷发”,产生了本能的联想和排斥。

我只好说,奶奶,非洲跟我们一样,也有穷人和富人之分。你刚才看到的是卷毛富人,你要捐物的那些穷人是直毛,别生气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