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梅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里,胡巴盯着她的背影,眼睛酸酸的。
说到“兄弟”这个词,就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胡巴被吴红梅给揍了一顿,作为他的好兄弟海南岛自然不能独活,很幸运,老穆成全了他,把他揍得鸡飞狗跳。
原因是小瓷差点因腹泻而一命呜呼。
海南岛果然没有欺骗我和胡巴,他确实往隋菲菲特意准备的那盆汤里加了半盆泻药,而这盆汤恰好被赶走了隋菲菲的小瓷给喝掉了。
小瓷被抬进卫生室,又因为脱水得厉害,被送进了医院进行抢救。
进了医院,老穆仍然对海南岛暴打不止,他一边打一边骂,说,要是小瓷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就在这两个人在急救室外折腾得天翻地覆时,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两个制造噪音的人,不耐烦地说道,还有闲心思吵啊,人都死了——

老穆一听,直接崩溃,老泪潸然而下。
海南岛整个人都愣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声“妹妹”撕心裂肺,直接撞开医生就要冲进急救室。
结果那医生说话大喘气,海南岛冲进门时,他才补上剩下的俩字——差点。
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海南岛刚刚确实五雷轰顶一般,虽非血缘情深,但这个小女孩跟着自己相依为命,流浪了这么多年,喊自己哥哥,跟自己受苦,一同患难,一同寒冬取暖,一同接受命运起伏,她几乎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会戏称小瓷是自己的童养媳。

大悲大喜之下的海南岛一时冲动,挥手就是一拳头,将那个说话大喘气的医生给打出了鼻血。
110民警到来之前,海南岛已经不知所踪。
老穆狠了狠心,坚称是自己打了那个医生。警察虽然狐疑,但为了快速调解彰显民警工作效率,最后老穆赔了款道了歉,事情算是了结。
一向标榜自己江湖义气的海南岛,这次对自己爷爷都不仁义的事情,变成了我和胡巴还有叶灵的笑柄。
鬼知道海南岛为什么对派出所民警避若瘟疫。胡巴讥笑他说,老大,你不会是身负命案的逃犯吧!
海南岛一巴掌推开了胡巴,说,命,命你妈个头!你个死孩子。
第二天,我和胡巴叶灵跟着海南岛去医院看小瓷。
海南岛看到我就说,土豆,你没事吧,大热天的穿校服。
胡巴说,她热伤风,在发烧。晚上等着吃红烧土豆吧。
我因发烧而红着脸,我说,你才是红烧土豆呢。话音刚落,抬头,却看到顾朗从医院里走出来,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也包扎着,我愣在了原地。
海南岛说的。
顾朗之所以突然变成这样,拼命让自己堕落,拼命跟别人打架斗殴,是因为他的母亲去世了。而且,他的母亲是死于非命,死得非常惨,尸体被发现时,四肢全无,脸部表情痛苦而扭曲。他母亲遭遇的这一切据说都和他父亲有关,确切地说,是和他爸爸同别人的利益之争有关,因为内里牵扯太多,水太深,他的父亲无法为妻子报仇。所以,顾朗这么放任自己,就是为了报复他的父亲。

海南岛说,土豆,你没想到吧,顾朗他爹据说是混黑社会的,而且是个黑老大,真正的黑老大。
他摇摇头,说,其实,我也没想到。好像顾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混黑社会的,所以才会这么崩溃,尤其又面对母亲的惨死。当然啦,这些都是江可蒙那个骚包说的,她说是他叔叔江别鹤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所以,当我在医院里,看到满身伤痕、一脸冷漠的顾朗时,那么心疼。
我想念他满眼阳光的样子,像天使一样的笑容,还有轻柔的如同落雪般的声音。当他满身戾气,眉宇之间充斥着浓浓的墨色,一脸冷漠地走过我身边时,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痛了。

叶灵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叶灵小声喊他,顾顾朗。
他回头,看看叶灵,看看我,没说话,眉头皱着,嘴角轻轻抿出一段冷漠的弧度。
叶灵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顾朗笑笑,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表情,说,没事,死不掉。说完,就走了。影子如同孤独的心事,滴水成冰。

  17 那一天,让一生改变。
我们三个从医院出来,海南岛留下给小瓷陪床。
我和胡巴两个人送叶灵回家,走到清风路口时,正见几个小混混站在街口,对着地上一个人影不停地暴打,他们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那个影子全无还手之力。
胡巴说,别看了,快走!小心惹祸上身。
是顾朗!我定睛一看,心重重地跌了下去。
叶灵一听,想都没想,飞一样地冲上前去,我也紧跟着跑了过去。当我回头看胡巴时,这个小贱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人影都不见半个。
顾朗满身是血,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纱布,他原本就受了严重的伤,现在遭遇围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叶灵几乎是踉踉跄跄扑在顾朗身上,单薄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她语调哀切,喊道,你们,别别打了!
我也跟了上去,看着满身鲜血的顾朗,他痛苦地喘息着。
那些小混混被突然闯入的叶灵给弄懵了,先是一愣,停住了手,后来,他们发现冲过来的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不由得张狂起来。
带头的男子跟从小吃激素长大似的,长得整个一正方形,斜着脑袋,涎着坏笑,他说,挺漂亮的小妞啊,比隋菲菲那骚包还漂亮。顾朗,你女朋友啊?小子有福气啊。
这个正方形男,就是传说中的飞天大宝,那时的他,并不知道顾朗是何方神圣的儿子,只知道他跟自己的女朋友隋菲菲勾搭在一起。
隋菲菲真是个红颜祸水啊,十三岁的我,痛恨并羡慕着。
顾朗似乎看出飞天大宝没安好心,他看了叶灵一眼,嘴角渗着血,他说,走!别在这儿!快走!
叶灵没有听顾朗的话,而是转身求飞天大宝,她说,你你们饶饶过他吧。
饶了他?飞天大宝笑得跟抽风似的,转身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兄弟,冷笑,饶了他?这小妞说饶了他,兄弟们,你们看怎么办?
那群小混混就起哄,说,小妞,你今晚陪我们哥儿几个吃饭喝酒睡大觉,我们就饶了他。说完就哄笑,色迷迷地看着叶灵。
顾朗一见事情要坏,他推开叶灵,瞪着我说,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飞天大宝回头喝道,你们这些傻逼!怪不得人们都说咱们小哥是社会渣滓,名声都让你们给败坏没了!你们这是逼良为娼!傻逼!说完,他笑眯眯地看着叶灵,说,饶了他,不是不可以,要不你脱了衣服给我们看看,我们就放了他!

叶灵的脸红了,飞天大宝笑眯眯地走近,说,你不脱的话,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拎起棍子,朝着顾朗的胳膊打去。顾朗的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紧紧咬牙,因为疼痛,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想将飞天大宝推开,可是力道太小,被他一抬手就给推到一边,他嘴巴里骂骂咧咧地说,妈的!找死!说完拎起棍子就冲我袭来。
顾朗大声喝道,住手!欺负小女孩算什么爷们儿!有种冲我来!
飞天大宝一听,转头冲顾朗笑,说,妈的,跟老子谈爷们儿!妈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爷们儿法,我要看看靠女人脱衣服救自己的男人到底算什么爷们儿!
说完,他就冲着叶灵笑,说,我数到三,你不脱,我的棍子就不长眼睛了。

飞天大宝的话刚落,他身后的那些小混混就跟着他起哄,一个一个提着棍子,围了上来。
飞天大宝眯着眼睛,冲着我们三个人笑,溜肥肠一样的嘴巴里慢吞吞地数着,一、二、三……
……
那一天,天很阴,小小的燕子低飞过天空,天气预报里说,有雨。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我不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而是和叶灵一样,是个发育了的少女,我还会不会,为那个叫顾朗的男孩,这么义无反顾,这么成疯成魔。
当时的我,应该就像周星驰电影里的丑角,比如非常著名的如花或者一般著名的石榴姐,滑稽而可笑——几乎是在飞天大宝的数数声刚落,我就“刷”一下拉开了校服拉链,露出了小背心,整个没有明显性征的小身板暴露在雨前的空气里,我天真地说,我脱了!放了他吧。

通常这个时候,电影里“丑人多作怪”的如花和石榴姐会被淫贼或者众人给暴打一顿。而我的遭遇也差不多,飞天大宝他们先是一愣,后是哈哈大笑,说,小丫头片子,牙还没长齐吧!说完,飞天大宝大手一挥,就把我像拍篮球似的给拍到一边儿去了……

你看,顾朗,我一直都在为你勇敢!可是,十三岁的那年,清风路的街头,即便是脱得精光,即便是我足够犯贱,即便是我不要女生最后的那点儿自尊,我却连救你的资格都没有。

老艾以前给我讲故事,讲美女救英雄。后来的言情小说里,也有美女救英雄。原来,像我这种从来没有美丽过的女孩,注定什么都不能够。注定,我只能卑微、卑微地把你放在心里。

你不是皇族贵胄,你不是高高的天神,你也不是阴阳两隔的游魂,你只是一个为我所喜欢的样子有些好看的男孩。可是,我要到达你的身边,只是到达你的身边,却要跨越比阶层、比天条、比阴阳更遥不可及的距离。

人类可以登月了,火箭可以上天了,就连中国男足也踢进过世界杯了,可是我连站出来,在阴湿的雨前空气里脱掉衣服,都会像一场笑话。
如果我是一个如同叶灵一样好看的女子,这个场面一定不是这么好笑吧?
它一定是决绝如生死离别,珍贵如初夜,凄美如化蝶,惨烈如贞女传一般。负伤的男主角一定会在女主角衣服落下那一刻羞涩绝望的眼泪里,彻底感动,彻底地爱上她。而不是如现在一样,看到她像一个篮球似的被拍开,窘相无处可藏。

付出会不会被认同,不是看某个人做了什么,而是看做这事的是哪个人。
飞天大宝拍开我之后,冲着顾朗挥起大棒,那时的叶灵瑟缩在顾朗身边,我见犹怜的模样。江寒说,这才是一个女孩应该有的样子。他曾说过,危险当前,女人的位置,不是在男人的身前,而应该靠在男人的身边或者身后。如果一个女人像男人那么勇敢,那么男人该做什么?

我一直对他的论调不感冒,可是每个午夜,想起十多年前清风街的那一幕,想起叶灵紧紧缩在顾朗身边的那一幕,我才一边流泪,一边明白,也许江寒是对的——因为后来,叶灵成了顾朗的女朋友,而我得到了一句谢谢。

谢谢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至少,他知道,曾经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肯为他,什么都不管不顾,肯为他那么拼命那么勇敢。
飞天大宝的棍子没有落下,胡巴已经带着民警赶到了现场。
这群小混混连忙逃窜,最后,小喽罗们身轻如燕,逃脱了;而跑步显然是正方形飞天大宝的弱项,所以,他落入了警察叔叔手里。
那天,胡巴眼看不妙,知道自己跟着我和叶灵这两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瓜跑过去,肯定没法活着回来,所以他跑过了一条街,找了个公用电话报了警。然后就一直站在路口等警车驶来,给警察带路。

胡巴后来跟海南岛炫耀此事的功劳,说,幸亏我机智,否则就被俩蠢猪给带到阎王殿报到去了。然后他又很猥琐地和海南岛偷偷咬耳朵,都说胸大无脑,你说,这俩人,一个也不大,一个根本没有胸,怎么也这么没脑子啊。说完就嘿嘿嘿嘿地笑。


海南岛斜了他一眼,靠!说什么呢!你这个死孩子!你这个淫兽!
淫兽是海南岛创造的名词,那时候,他在贩卖小口袋书之余,开始贩卖黄书小图片。所以,每次和胡巴说起哪个“客户”要的这类东西比较多,就私下里称呼那个人为“淫兽”,“淫兽”下面是“禽兽不如”,“禽兽不如”下面才是“禽兽”。所以,“淫兽”这个词比“禽兽”要高两个等级。

海南岛清点好了书目,点上一根烟,看着远处天空,他说,哎,胡巴,问你个问题。
胡巴茫然,啊了一声,看着海南岛。
海南岛回头看看他,笑,说,别紧张。我只是想,那天在清风街,幸亏警察来得及时。如果警察来得迟一些,你还会站在路口那里等警车吗?
下面的话,海南岛没有直说出来。
但是胡巴明白,海南岛的意思是说,要是警察来得迟一些,而你一直等在路口,如果结巴和土豆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会不会觉得内疚……胡巴傻乎乎地看着海南岛,没做声。半天后,他说,我就是过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啊。

海南岛笑笑,弹了弹手里的烟蒂,拍了拍胡巴的脑袋,说,你吧,一辈子吧,也就是一软瓜!
他应该是心里有话想跟胡巴说的。比如,有些事情你未必能帮上忙,但是危难时,你一定要站在你的朋友身边。
其实,这句话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当灾难来临时,你是否真的有勇气站在你朋友身边,同悲伤共患难呢?
遗憾的是,后来,海南岛,也背叛了他想用来教育胡巴的这句话。

  18 谁与年少比轻狂,敢把爱情作天长。
清风街回来后的那个夜晚,我高烧不退。
脱掉校服那一幕,如同梦魇一样,时时刻刻惊扰着我的睡梦。在梦里,我看到了顾朗,他的眼眸冷如寒星,斜睨着我,对我冷笑,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生!我就拉着他的手,拼命跟他解释,可是就是发不出声音。

后来,他就消失不见了。
醒来时,满嘴苦涩的味道。
海南岛来看我,带着两个苹果。
他看着病床上的我,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目光里面满是疼惜的味道。他叹气,说,你这个傻土豆!他又说,顾朗这小子真他妈幸福啊!
我摇头,我说,顾朗会瞧不起我的。
海南岛说,你怎么这么说?他说的?
我点头,又摇头,我说,不过,他在梦里是这么说的。
海南岛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个神经病!他想了想什么,又对着我笑,说,土豆,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他。
啊。我看着海南岛。
海南岛笑,怎么?你别说顾朗他不懂啊,一个小女生,跟他非亲非故,不是他妹妹不是他闺女不是他妈,也不是他什么好朋友,凭什么说脱就脱!你看叶灵脱了吗?老子身经百战,也没见过我挨打时,哪个女人过来为我脱了,更没见过我打谁时,有女人跑过来献身救他们。

我低头,很悲哀地说,所以,我是个蠢猪;所以,我不要脸。说着,眼泪哗——就掉下来了。
海南岛眉头一皱,抬手给我擦眼泪,他的手指触过我眼下的皮肤,说,唉,没人会这么想的,要是有人肯为我这样做,我想我一定会喜欢上她。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笑,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江可蒙的身影,所以脱口而出,江可蒙。
海南岛一下子被我噎住了,他摇摇头,说,算了,那我还是被活活打死吧。
他的话,让我更加悲哀。
我们看别人的爱情,总是那么胸有成竹,指指点点。
比如,他对她那么好,他为她牺牲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容忍了那么多,那么她理所当然地应该爱上他!如果她不爱他,那么就是她不对!可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情事,每个人都明白,感情这个事,不是谁付出多,谁就是真命天子的。

顾朗对我说过感谢。
那是开学后的第一天,在学校的走廊处遇见,他喊住了我,说,艾天涯,谢谢你。

暮夏的风,游荡在校园里,他站在我的面前,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衣服刚被洗过晒干后留有的洗衣粉的香气,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事隔了一个半月,他额角的伤已经愈合,身上依旧能看到伤痕,胳膊简单地吊在脖子上,大概也好转了许多。
猝不及防地相遇,我愣愣地笑,哦。呃。不客气。
然后,互道再见。
那时的他,已经成了叶灵的男朋友,叶灵在全校女生的艳羡下,走在他的身边。每次,我都会从班级的窗户,看他们两人一起走路时的影子,那样相衬,宛如百合盛放在校园,恍惚间,淡淡香气,美好得令人想要落泪。

隋菲菲因此吃醋了,横竖找叶灵的茬儿,有一次甚至拎着一罐汽油来,冲着叶灵就泼。当时的我就在叶灵身边,本能地和她抱成一团。
那一刻,我居然恍惚了,不知道是在保护我的朋友,还是保护顾朗心爱的女子。
可是,至少我没有在危险到来那一刻离开她。这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之间,特有的情感与勇敢!
后来隋菲菲被学校保安拉走了,真的好悬,打火机差点就扔到我们身上。
于是,“隋菲菲、叶灵、顾朗”的三角关系一度成为学校学生们学习之余休闲放松时的谈资。
副校长江别鹤之所以能成为一流的“校园情侣杀手”,完全来自于他侄女江可蒙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总是能将最快但未必最准的消息报告给江别鹤,然后江别鹤就带着倚天剑屠龙刀唐门暗器白陀山奇毒前去蹂躏那些小情侣们,所以,他是校园情侣的炼狱。

不过,江别鹤倒没有对顾朗的恋爱横加干涉。
很久之前,他只知道顾朗的父亲顾之栋很有钱,是某某实业老板,为学校捐了不少赞助。后来又隐约听说,这个顾之栋明里是老板,暗里是黑道上混的,为了争取利益,常用黑道手段解决问题,轻则绑架殴打,重则杀人。某某实业只不过是块遮羞布,而且还是官商勾结洗黑钱的机器。这水多深啊。

顾之栋一直对家人掩饰得很好,所以这么多年父慈子孝,儿女承欢。
直到顾朗的母亲和妹妹惨死,顾朗才知道一切。随之而来的痛恨与不解彻底摧垮了这个少年的心,也导致了他近乎病态地叛逆,疯狂地打架、酗酒、逃课、恋爱,借此来让父亲难过。

如果说,他和隋菲菲的恋情是年少轻狂的逢场作戏;那么,他和叶灵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少年情事。
之所以说刻骨铭心,并不是说恋爱时多么如火如荼你侬我侬,而是说当我们失去之后,才在百折千回的回忆之中,懂得了那个人曾经对于自己多么重要。
他们说,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放在顾朗和叶灵的身上也未尝不可。
当时的顾朗是喜欢叶灵的,因为她单纯、漂亮、美好。可是,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太过自我的年龄,我们还没有学会珍惜学会责任,就先学会了动心。
叶灵劝说过顾朗,要他不要打架,不要酗酒,不要逃课……她看着他,眼神如水,小心翼翼地说,我那么想见到以前的你。
可是顾朗没能做到。
当时的他,只懂得这个女子的美好,却没有想过,自己该为这份美好做一些什么。甚至可以说,他喜欢叶灵,但是也仅仅只是喜欢,那么清浅的喜欢。
不像叶灵对他的喜欢,那么执着,那么沉迷,那么不可自拔。
爱情这东西啊,难道真的是这样,谁先动心谁先死?哪怕最单纯的少年情事?
顾朗和叶灵在一起最初的那段日子,海南岛和胡巴特别坐立不安,有事没事就晃荡在我身边,好像担心我随时想不开,从此魂断天国,相见奈何。
唉。他们真傻。
难道没有看到,我依旧可以大声唱歌,大声说笑,大声朗读英语,大声背诵课文,甚至和江可蒙说话,我都特别大声,底气十足,恨得江可蒙牙根直痒,恨不得让她的叔叔江别鹤能将我抽筋扒皮做成俄罗斯套娃。

海南岛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土豆,该不会傻了吧?

胡巴也紧紧地盯着我,说,土豆,你要想哭,就哭吧。哥哥我的肩膀宽得很。你这样,我们看着都憋得慌。
海南岛叹气,要不是叶灵也是咱家兄弟,我早就把她给暴打一顿,然后坚决阻止她和顾朗来往!可是,土豆,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特别无奈地看了看他们俩,我说,你们至于吗?我不就跟江可蒙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吗?谁让她喜欢咱们家海南岛老大,她要进咱家门,就是小瓷的手下,小瓷虽然说是童养媳,但好歹也是大房!她江可蒙一个二房,作为大房小瓷的姐妹,我跟她说话大点儿声,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吧。这么上纲上线的。

海南岛和胡巴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而我,整个人足足撑了三天,终于抱着海南岛的胳膊嚎啕大哭。印象之中,小时候,只有在受了委屈时,我才会抱着父亲的大腿哇哇大哭。而现在,这种难过,是我无法向父母亲人诉说的,如果我说,我喜欢的男孩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我很难过。他们会立刻把我关禁闭,然后跑到学校,跟遭遇了洪水猛兽一般,和老师讨论该如何拯救我这失足少女。实在不成还会考虑让我转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