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课程比初中要紧张许多,刚开始接触的时候罗依然稍微有些吃力。从前在四中的时候她一直是高居榜首,但高一期中考的时候,她一路下滑到五十名开外。
她本来就要强,每天放学哪也不去,准时回家温习功课。四个月的学期一晃而过,终于在期末考试的时候,重新考到了以往的水准。
满意的成绩让她高中的第一个寒假轻松起来。
近春节的时候,初中(三)班举行了一次初中同学聚会,这次聚会人来得很齐。看到穿黑色羽绒服的林佑,罗依然朝他笑了笑,心里莫明地有点紧张:这半年来因为专注学习的原因,几乎没有怎么和他说过话。
周子良看到罗依然很高兴,饭桌上故意坐在她身边。他们这个时候的学生已经懂得喝一些啤酒。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替她挡酒,帮她倒饮料,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开始细心地留意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饭桌上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几轮下来,这次酒瓶对准了林佑。罗依然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转酒瓶的男主大笑着问林佑:你是不是处男?
林佑撑额角笑着说:我选大冒险。
那个男主环视了一圈,指着张扬说:那你对她说我爱你。
“真心话大冒险”总是喜欢把大家认为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凑在一起制造效果。
罗依然的心突然微微揪起,手指收紧,紧张地不知所措。
林佑转过头来,很平静地对张扬说:我爱你。
张扬显然很吃惊,错愕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肇事的男生,口中不忘威胁他:要是被我转到你,你就完了,郭锐。
周围一阵哄笑,林佑似乎也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多尴尬,继续和男生开玩笑喝酒。
之后的几轮罗依然都没有怎么注意,她偶尔不经意地扫过林佑,看见他若无其事地在和周子良还有郭锐谈笑。
“张扬,在座的男同学有没有你喜欢的?”这次是周子良转酒瓶,他悠悠地看着张扬,想好好地捉弄她一下。
张扬眼睛冒火,闷了半天说,“我选大冒险。”
周子良大笑:“那你叫林佑一声老公。”
半天等到她的反应,周围的同学起哄道:“说啊说啊,刚才林佑还对你表白了。”
张扬怕是要给周子良气死了,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
“别难为人家了,要真给她老公听见我麻烦就大了。”林佑的话音刚落,大家哄堂大笑。
周子良也笑道:“算了算了,给你个面子,你把这酒喝了。”
她接过酒杯,仰首喝光,最后再瞪了周子良一眼。
“哇,罗依然。”在座的同学中爆出一阵惊呼。
罗依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酒瓶正对着她,转酒瓶的人是林佑。
周子良和他耳语了几句,他看着罗依然,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问:初夜还在不在?
她的脖颈以上“唰”地一片烧红。
周围突然安静了,这是今晚尺度最大的一个问题,大伙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她等答案。
她的心里有紧张,有害羞,有恼怒,竟然还有一点开心。
罗依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人群里传来一阵口哨声。
周子良顺势问道:那初吻呢?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两次问及**,她实在是待不住了,“霍”地站起来,拎起书包往外跑:“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家。”
几近春节,路上行人不多。
整个城市灯火通明,罗依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心跳得极快,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被人扯住她的书包,她脚步一滞。
“喂,你还好吧?”
她心里有些许的失望,旋即叹了口气,为自己脑中闪过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可笑。
“很好。”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高一,周子良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微微俯首看她,她脸上还有红霞未褪,低着头一双眼睛胡乱地在地上不知道找什么,这个模样真是可爱。
他不禁笑了:“你为什么就跑了?”
“太晚了。我要是回家太晚,我妈要骂人了。你来干嘛?”
被她这么一问,周子良临时找不到借口,只好随口说:“他们说你这么晚回家不安全,让我来送你。”
“哦。”她试着打探其他人的消息,“那别人呢?还在继续玩?”
周子良耸肩道:“不知道啊。你要不要吃烧烤,我请你。”
“不要了。我刚才吃饱了。”
“那要不要我替你背书包?你的包看上去挺沉的。”
“不用了。”
“你过年在成都过吗?”
“嗯。”
“我也在,年初三或者初四要不要一块去学校操场放烟花?我叫上林佑他们,你也可以叫上张扬。一起玩比较热闹。”
“…那好啊。”
“喂,你家电话多少?我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罗依然不知道,只这么一次,周子良就把这个7位数的号码记得清清楚楚,他上了这么多年学,记忆力从来没这么好过。
他看着手心里的一串号码,想起刚才她低头执笔在自己掌心写下号码的样子。长发若有似无地划过手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捉住。
实体书结局已更新
莫明的情愫像杂草一样疯狂地生长,罗依然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林佑。
她会在放学的时候加快或者放缓收拾书包的速度,为了能在教室门口碰上他,和他一起步行至停车场取自行车。这段路总是很短,叫人心生遗憾。
林佑和张扬因为方向相同的缘故,两人经常一块骑车回家。他们俩看上去感情不错,她经常试探性地向张扬打听他的动静,比如他家里有什么人,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高二刚开学,大家就面临着文理分科。
张扬的文科比理科好太多了,理所应当选文科。但想到她选了文科两人就要分隔两班,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之甚少,罗依然的心情不由地低落起来。
“张扬,你确定了选文科吗?”
张扬没精打彩地趴在桌上,苦恼地说:“还没有…”
罗依然叹了口气,也把头搁在课桌上,“你要是去了文科班。大家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张扬开始咬笔头,把头发抓成一团乱,一副纠结得要死的样子。
后排同学拍了拍张扬,递过来一张纸条。
她捋开纸条看了看,转头朝后面笑了笑,再凑到罗依然耳边笑嘻嘻地说:“哎,下午男生有篮球比赛,有人盛情邀请,你去不去?”
罗依然闻言愣了愣,也转过头去看向后排,她和林佑目光相接,脸红了红,低声说:“好啊。”
这天下午太阳正盛,男生在球场上浑洒汗水。
罗依然在场边看着他,每一个跳跃、一个展臂都记在心里,阳光透过晶莹的汗水折射出悸动的颜色。
她在一旁看得出神,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比赛结束哨声响起,人群里爆出一阵呼声。她还没反应过来,看见林佑径直朝这边走过来,他没有在球框边停下,而是迈步走到张扬身边,微微俯身抱住了她。
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意料之外。
这个拥抱简单得眨眼而过,在每个人心里划开波澜。
后来大家怎么散去她已经记不太清了,直到周子良收拾好球网过来朝她打招呼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周子良眼角弯了弯,“你在等人?”球场上只剩下稀疏几个人影,看见她久久没有离场,他高兴地想要喊出声来。
“嗯?不是…你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罗依然心里依然挂念方才的那一幕:他们怎么了?林佑和张扬…?
这个念头让她顿时很失落,心里像是闷了满腹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周子良没有发现她的心思,依旧是乐滋滋的没话找话:“我想问问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两人走过篮球场边的一条林荫道,步伐很慢,身边的姑娘低着头似乎有心事,她的气息很近,近得让周子良不自觉地有些气躁。
他不经意地靠近她,两人手臂轻轻碰触。
阳光透过树叶在石径上洒下串串斑驳,在即将要走到小道尽头的时候,周子良拉住了她的手。
罗依然全身一颤,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把手收回来,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里好像噙了泪水。
“你怎么了?”他也没有料到是这个反应,满心欢喜全被吹散。
她咬着唇问:“你什么意思?”
周子良说:“我喜欢你,罗依然。我喜欢你。”
她忽然就哭了起来,没有征兆,这让他慌了神,想伸手去替她拭眼泪,被她躲开。
他不知所措,急得要去抓头发,“你到底要怎么样?不同意就算了,为什么要哭啊?”
罗依然泪眼模糊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他愣了原地很久,嗓音有点干:“…是谁?”
罗依然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就一路跑开了。
这天晚自习,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班里的同学也在底下窃窃私语,热火朝天地讨论下午篮球赛上的拥抱;罗依然感受到同学的目光,里面有一些同情一些幸灾乐祸:她和林佑因为成绩都好,长相出众,被不少同学评为班对,高一的元旦联欢会上,两人曾经情歌对唱过《屋顶》,成为大家的谈资。
课间的时候,她试探地问:“你和林佑?”
张扬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哪的事,大家都是哥们习惯了。”
罗依然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真的没事?”
“真的。”张扬加重了语气强调说,“我们能有什么事?”
“我们是好朋友,你要有什么会告诉我的吧?”
“那肯定了。”
罗依然看着张扬笃定的神色,微微松了口气。
从这天开始,罗依然会刻意地避开周子良。
远远地看见他在道边,她会绕路走;有时候回头能碰上他的目光,不对,似乎她每一次回头都能与周子良四目相接,这个时候她会迅速地移开目光,假装在看另外的同学。
第二天上午,张扬和罗依然表达了自己打算去文科班的决定。
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下定了决心,这让罗依然感觉很奇怪,“你之间不是还没定吗?怎么突然就决定了?”
张扬低着头,闷声说:“我文科比理科好多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张扬离开的时候,罗依然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张扬,我会经常去看你的。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你记得要来找我。”
到了高二,学习气氛已经开始紧张。
即使分在两个班,罗依然和张扬经常相约在课间的时候去操场放风。俩人共用一个随身听,一人一只耳机听《五月天》的歌。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把那些情歌的句子仔细地抄在精致的日记本上,那本本子有她忐忑的心情,和许多不经意留下的“LY”。
有一次从操场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林佑和一个女生在操场边说些什么。
昏暗的灯光在女同学微红的脸上打下剪影。
傻瓜都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罗依然心里突然有种小小的冲动,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份冲动压下去,对自己说:高考结束之后,她要去向他表白。
张扬从文科班转回理科班是两个月之后,她在新班级呆得很不开心,执意想回来。因为这件事,她和父母闹得很僵,罗依然看见她在偷偷地擦眼泪,她很少见张扬哭,想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不停地说:“张扬你放心,要是理科题目有什么不会的,你就问我好了。我可以给你补课。”
之后的生活波澜不惊,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学习上,日复一日。
周子良的离开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他似乎是在某一天从视线里突然消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连罗依然也没有。
但临近高考,他这样的消失只足以引起一时的议论,尔后便没人关注。
最后一次摸底考是在高考前一周,罗依然的水平照常,班主任眉开眼笑地对她说:“只要照这个水平发挥,清华北大没问题。”
回到座位上,她忽然就按捺不住了,她想知道林佑报考哪所大学,她想和他在一起,即便不在一起,在一个大学也好。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生了根发了芽一样开始在脑中蔓延,抵挡不住。
罗依然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地把字条递给张扬,“张扬,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递给林佑。今天放学之后,我在操场上等他。”
这个晚上是罗依然的噩梦,以至于之后很久很久她都不去回想。
时间当真是万能的,最后在她的印象里只留下一个没有灯光、肮脏得找不到出口的街道。
罗依然赴英国前,最后一次和张扬相聚的那天晚上,把这些曾经轻描淡写的时光都回想了一遍,那些心动紧张莫明的瞬间、那些脸红心跳的不期而遇、那些模糊捉摸不透的情愫都纷至沓来,让她怀念得想哭。
她一直认为林佑在高中多少对她是不一样的。他们一起合唱过《屋顶》,一起跑过接力赛,一起去过夏令营,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当着大家的面问她“初夜还在不在?”。
整个高四一年她都心存这样的期望,直到去了北大看到王晓雨之后,她才发现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些就是学生时代里一个个元素而已,躲不掉,逃不过。
我们都曾经臆想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喜欢自己,而且抱着这个臆想心心念念了好久。
张扬和林佑结束得这样快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不想去刨根问底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感情,因为这似乎比高考前林佑的拒绝还要来得疼痛。
初到伦敦的某一天,她想要用网络电话打电话回家,可是一时弄不好,只好问林佑帮忙。
林佑带她到自己宿舍,把电脑借给她:“我电脑里装了skype,用这个直接拨好就可以了。你用我的打吧。”
她点开那个软件,里面一整串号码很熟悉,日期不同,时间也不同。他似乎每隔2-3天就会给她打个电话,照顾到有八个小时的时差,电话总是在早上拨出,通话时长都很短,很少超过一分钟,看样子都没有接通。
她愣在座位上,思绪纷杂。
林佑替她倒了杯水,搁在手边。
“林佑。”她叫住他,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她已经换了号码?
“嗯?”他抬头的侧脸安静好看。
罗依然突然有些犹豫,她的指尖摩挲在杯沿,慌乱得无措。
“我想和你说,其实张…”
有敲门声传来,林佑起身道:“等我一下,有人找我。”
隔壁的同学要去中国旅行,来问林佑有没有什么推荐。
林佑倚在门边,和友人介绍中国一些比较有名的地方。
罗依然看着他,听见他用流利的英语介绍说:如果和你女朋友一起,一定要去湘西的凤凰。
他们交谈了很久,直到林佑再转身回来的时候,似是想到什么,问她:“你刚才是不是要和我说个什么事?”
罗依然愣了愣说:“是么?我不记得了,等哪天想起来再和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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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实体书版结局和实体版番外(番外有部分重复)
番外(旧物柜)
1999年9月3日,太阳很大,晒得人有点昏沉。
这天是学校的开学日,四中的校门口挂着大大的横幅。
校园里人很多,不少家长领着孩子来报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林佑孩背着个书包,额角的头发被汗打湿,低头踢着石子。
他在同龄的学生之中算高的,有点瘦,挤在人流里抬头找教室,初一(3)班。
突然书包被人拽了一下,他扭头过来。
“几班的?”眼前是个矮个子同学,吃力地抱着一撂语文课本,是新学期的教材,叠起来把前面人的大半边脑袋遮住,只露出来一双大大的眼睛。
林佑说:“三班,初一(3)班。”
眼前的这撂书摇摇欲坠,似乎每过一秒钟就多了一分轰然倒塌的危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那双眼睛弯了弯,“我们是一个班的,你快帮我拿一下,我手酸死了。”口气很急,一点也不客气。
他伸出手刚要从上面拿过来几本,突然前面的人手一放松,一撂书应声“啪啦”全掉在地上。
听见一声“啊”,林佑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去,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脸:是个短头发的男孩,罩在宽松短袖里的身材单薄,手肘上涂着红药水,膝盖上还有块不大不小的疤,刚结了痂。
他有些沮丧地蹲下去把课本一本本捡起来,地上并不干净,不知道谁洒了一地的水,混着灰尘沾在底下的书上,显得有点脏。
他看上去有点着急,只能用手和衣袖在弄脏的课本上擦了擦,再抱起这撂书,嘴巴里嘟噜:“早知道分两次拿了。”
叹了口气,抬头对林佑说:“前面就是三班了,我们正在发书,快过去吧。”
林佑跟着他进了教室,教室里很乱,每个人都带着初来乍到的兴奋和紧张,一片嘈杂,混着窗外的夏虫鸣唧让人更加燥热。
他终于把书四平八稳地放在了讲台上,林佑都替他松了口气。
“我叫张扬,我坐在那里,倒数第二排。现在老师还没有排座位,大家都随便坐,我那边有空座,你坐我旁边吧。”他伸手把座位指给林佑看。
座位是临时随便挑的,来得早的同学都选靠前的座,教室里现在只剩下后面三排还有空座。
林佑转头朝他应了一声,往座位走。
张扬大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说:“我叫林佑。”
张扬依旧没有听清楚,“什么?你快先去座位上坐着吧,要发书了。”
随后还有其他的同学陆续把课本抱进来,这几个领书的人就成了小领导,临时干起了发书的活。
林佑朝教室外面看了看,许多家长站在教室外面,有的看着自己的小孩,有的脸带笑意在互相交谈,还有的在关照老师多多照顾。
林佑的心情不算好,今天是他父母正式离婚的日子。
他们从他小学四年级开始出现感情破裂,林佑有两年的时间在父母的吵架声中度过,直到开学当天在法院正式离婚。
从情感上讲,他更希望和妈妈在一起。
但他妈妈在离婚后即将要嫁给同城的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曾经见到过他未来的弟弟妹妹,有一次“见面”饭局上,他们看到他都露出生疏的表情,让他在这个“合成”家庭面前止步不前。
林佑最后的选择是和他爸爸一起生活。
今天他父母还有一些法律上的流程要处理,两人都无暇顾及他。事实上,他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已经逐渐独立,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家做饭洗衣,比同龄人要早熟许多。
张扬很活跃,进进出出卖力地搬着课本,他的额角渗了细汗,抬手一擦,半张脸被擦成了花猫,林佑看见他的样子,禁不住勾了勾唇角。
课本陆续发下来,初一的课程不重但种类很多,一套11本教材,放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
随着班主任进来,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张扬回到座位上,扭头对林佑做了个鬼脸。他低头在课本上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张扬,初一(3)班。
林佑瞟了一眼,很想告诉他他应该找本字帖练练字。
教室外的家长陆续离开,林佑时不时地朝窗外看看,心里期盼或许有人来接他放学。
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他转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张扬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因为拿了这个课本不开心啊?”
他伸手指了指书面上的语文课本。课本的角上都沾了泥,很脏。发书的时候,课本是从发书的同学手上一路传下来,干净的都被前面的人挑走到,传到林佑手上,只剩下几本弄脏了的书。
林佑没有答话。
张扬拧着眉心,一副有点纠结有点愧疚的模样:“早知道我就替你拿一本新的了。我的比你还破,没法和你换。”
林佑看了看他的语文书,那应该是刚才摔在地上被弄得最脏的一本,封面上有大大的一滩污渍。
张扬凑过去翻开他的课本,“你怎么不写名字?我借笔给你。”
语毕,他很大方地递过来一枝圆球笔。
林佑接过来,低头写下一个“林”字,字迹清隽。
他抬起头想告诉张扬他的名字的时候,听见老师叫到“张扬”。
身旁的人大声应了一句。
“你坐在第三排,周子良旁边。”
张扬伸长脖子朝第三排看了看,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向林佑摆了个笑脸,有点惋惜地和他告别:我太矮了,不坐前面看不着。
这以后很久,他们工作之后再到四中相聚,张扬怅忆往昔细数她同桌的那些人儿,有周子良、有罗依然、有同桌半个学期就转学的杨清、还有幼儿园时候的陈洁,独独没有提到过林佑。
他们一度在初中开学的时候同桌过半个小时,她借过一枝笔圆珠笔给他,他至今也没有还。
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去得很快,以林佑为中心的男生小团队初渐形成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