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又特意去朱公馆去看朱伯逸,朱伯逸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褂子,在书房里看着一本古籍,如果不是他梳着时下的斜分短发,会让她有一种看到古代读书人的感觉,朱伯逸细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旧黄的古书上,看书的时候表情很闲适、享受,倒真有一种古代贵公子的样子。
她进了朱伯逸的书房才真的是长见识,早听说他是后世有名的收藏大家,现在可算有了概念,只见他的屋子里好多穿线的古书,分门别类的放在红木玻璃书柜里,还有几个柜子里放着他收集的古钱币和古董,红木的雕花书桌上摆着几方印石,墙上挂着一幅八大山人的画,整个屋里很多珍本孤品,这一个屋子的藏品恐怕细细的用玻璃罩子摆放的话,可以摆满后世半个博物馆吧。
朱伯逸看到陈怡玢这惊讶的欣赏表情,心里反倒是受用,他这人若是别人夸他有钱、聪明,他都没觉得怎么样,他生来就富有,自己又天性聪明,于挣钱一道上更是仿佛无师自通,虽然体弱但是也不影响他接掌家族事业,唯有收藏一道上,别人夸他的时候才真是让他觉得开心,而且也乐意跟人谈起这方面的事。
可惜陈怡玢是一个外行,只知道感叹和夸赞,但是朱伯逸也还挺受用的,不过陈怡玢看到这些古书,想到后世在十年混乱时期的时候,朱家很多重要的藏品都被毁了,到后来捐献给平城图书馆和博物馆的也不过是剩下的少量藏品了,这真是一件十分十分遗憾的事,便说:“虽然孤本独品才更有价值,但是若能刻印一些珍贵的复本,或者自家亲朋留存或者开放给世人看,才算是这些古籍真正的作用吧,否则时间久了,字迹淡了,书页坏了,这些前人的智慧终究就会断了的吧。”
想一想,又怕自己说得太委婉朱伯逸听不懂,又说:“近些年连年战乱,恒之也还是要为这些珍本和古董考虑考虑的。”
朱伯逸却笑道:“我书房里的几本书其实已经联系商务出版社出一些精品收藏本了,我也觉得自己能看到这流传了几百年的孤本固然是好,但是若是这些先人智慧丢失在我这里,那我可是罪人了,再说平城人都知道我爱收藏,来借的人屡屡不绝,我也是怕了,每每被人借走珍本,我的心里总是心惊胆战的,最终我还是决定做一些精美的复刻本供大家研究吧!”
陈怡玢笑,说:“恒之心胸宽广啊。”
朱伯逸又向陈怡玢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藏品,讲得津津有味,每当他讲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脸色不自觉的红润了,仿佛他不是一个体弱常病之人,而是在大学的课堂上谈古论今的教授一般。
说了半天,朱伯逸才问起陈怡玢来拜访的事,陈怡玢赶紧说道:“想在恒之的纱棉厂里加工一批棉衣,张老板向我的小店定制五千套棉衣,我现在小本生意没法那么快速赶出来,就来向你求助了。”
朱伯逸当场给纱棉厂的管事打了电话,随后就应承了陈怡玢,又说:“我知道你们订制棉衣是给灾民赈灾,那天赈灾晚宴我虽然没有去张公馆,但是也捐了钱的,你的棉衣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到底还是女士心细,张老板订这五千件也还是不够,那我再捐五千件吧,想必这就差不多了。”
陈怡玢知道朱伯逸的实力,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便说:“也是我们为灾民尽了一份心意吧。”
解决了棉衣订单的事,陈怡玢这边也紧着给‘蝶恋花’招工,还特意让管家到城外的棚户区里招那些手脚勤快的女人,结果那天来了起码百十来个人,陈怡玢一下犯了难,她这小店只需要再招三十来个人,其余的人按理是应该刷下去的,但是看到这些女人充满希冀的乞求眼神,陈怡玢心里沉甸甸的。
她也还是认真的筛选这些妇人,太老的没有工作能力的不能录用,她就让账房给这样的老妇人每人五块大洋,她们也欢喜的离开了,剩下的眼睛不安分的,贼眉鼠眼看人不正的,又筛掉了十来个,这种她也是每人一块大洋,剩下的这些挑选容貌周正一点、目光清正的三十来人在店里培训,其余几十人每人也先给了两块大洋,说半个月以后再来店里,自有其他安排。
这百十来号妇人都好像过年了一样,毕竟两块大洋对于这群朝不保夕的妇人而言也是很重要的钱啊!若是省着花,一家三口吃一些粗粮完全可以撑过半个月啊!
这些人想着现在还没有进‘蝶恋花’正式工作已经是这般光景,若是进来了岂不是生活更好,她们都仿佛觉得有了奔头,离开的时候步伐也都是轻快的。
而留在店里的三十几个人更是高兴了,打发走的都每人给两块大洋,留下的呢?岂不是更好?
陈怡玢又重新将每一个人的都面试了,让这些女人自我介绍,并且说出自己的特长等等。有一对母女同时入选了,那夫人现在虽然已是中年,但是眉目清秀,年轻时必是一位美人,因为那位女儿已是十分的漂亮了。
这位夫人的夫家姓唐,因丈夫在逃亡时去世,所以她带着女儿俩人讨生活,好在以前夫家也小有些钱财,倒也勉强在城郊住了一段时日,可是眼看钱袋见空,女儿又这般漂亮,她虽然每日让她抹黑了脸,可是也遮不住这天生丽质啊,这时候听到人说那个‘蝶恋花’招女工了,想到报纸报道了这次赈灾的时候‘蝶恋花’的两位女老板慷慨解囊的事情,唐夫人就赶紧领着女儿来了。
唐女郎此时也洗干净了脸蛋,柳叶弯眉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眉头轻蹙,甚是惹人怜爱,若是陈怡玢后世看过《红楼梦》,就该想到这位女孩颇像里面的林黛玉了。
唐女郎的声音也很是动听,她说:“我叫唐阿凤,来自福建,我在家的时候跟姆妈学过绣花。”
陈怡玢虽然没有看过后世的《红楼梦》,但是她也觉得这位唐阿凤有点眼熟,一听她说话忽然想起来了,这难道是后世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明星,唐晚照吗?
她还仔细的打量了唐阿凤,发现还真的是后世那位大明星,陈怡玢之所以能认出来也是因为唐晚照十七八岁就在屏幕上成名了,现在的唐阿凤也就是十五六的样子,跟十七八相差不大,自然能认出来了。
招工招来了大明星,陈怡玢一下都愣了。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她调整好心态,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看过唐晚照的电影啊,也颇为喜欢这位明星的,现在见到未成名的她,心里还真是蛮觉得奇妙的。
可是想到唐晚照后来年纪轻轻就在自家自杀身亡,也是一阵感慨,看着眼前唐阿凤眉目清清,满脸纯真的样子,真想不到这位女郎后来会因为跟男人情伤就轻易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陈怡玢又继续面试了剩下的人,一边面试一边将这些人的情况登记到一个本子上,这个本子是她私下里记下的员工笔记,也好方便她将来给这些人分配工作。给这些人初步分了工作和师父,给每人发了‘蝶恋花’的专属服装,又派人安排这些人食宿。
忙了一天晚上回家很晚了,孩子们已经都跑到薛奶奶家里了,他们三个叽叽喳喳的在薛仁爱家里的大客厅写作业,阿宝年纪大一些,从小接受过西式教育,像阿光不懂的英文单词什么的,阿宝也都能囫囵的说出个大概来。
薛奶奶坐在旁边笨拙的学习织毛衣,也许是在织围巾,粗细和针脚都十分不均匀的拆拆织织的,一边看着孩子们一边很随意的织着毛衣,脸上也是带笑的。
三个娃一看到陈怡玢回来,立刻围了上去,阿光还拎着作业本上前去问陈怡玢,陈怡玢讲解了一遍之后,阿光仰着小脑袋瓜儿看着她,带着自豪和崇拜的小模样说:“姆妈真厉害!比阿宝哥讲得明白多了!”
阿宝一听就不乐意了,开始跟阿光理论,然后两个娃又玩成了一团。
薛仁爱举起自己奋斗了好几天的织片,说:“你姆妈教我的,看我这笨手,练了好几天也不太成样子。”
陈怡玢安慰道这是一个熟练的活儿,薛奶奶颇为遗憾的说:“我还合计给三个娃娃每人织一条围巾呢,看样子是费劲了。”
珊珊小姑娘因为从小不受父母重视,心里最细腻也特别体贴人,立刻就仰头跟薛奶奶说:“薛奶奶给的,我都喜欢!”小姑娘声音脆脆甜甜的,让薛奶奶的心里一下也热乎乎的,很开心的搂住珊珊,说:“怪不得人家都说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我们珊珊真是薛奶奶的小棉袄啊!”
珊珊露出缺门牙的小牙齿,笑得十分腼腆可爱,小女孩也到了换牙的年纪了啊。
又跟孩子们一起在薛奶奶家里呆到很晚,陈怡玢跟薛仁爱聊天总有一种很受益的感觉,因为薛奶奶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为人非常有计谋,周永成能拼到如今这个地位有一半功劳要是这位贤内助的功劳,陈怡玢跟她聊了一会儿,讲到今天面试了很多女工,有些女工店里会培养,剩下七十多位不知道怎么安置。
薛奶奶提议要不安排到朱家的纱棉厂里吧?
陈怡玢觉得总靠别人来帮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就跟她提了她的计划,想开几家美食店,又具体讲了一些细节,薛奶奶听了之后说:“你这个方法很好,就是同时开几家店铺,需要的店面成本有点高,在西半城我们……”刚想说我们帮派,又一想她已经不是黑老大的太太了,改口说
道:“在西半城的事情找子寒就可以办到,所以你尽量在西半城开店吧,东半城那是沙弗人的地界,张少白的触角恐怕还没有那么远。”
陈怡玢点了点头,说她在考虑考虑这事儿怎么操作。
薛奶奶又说:“若是你跟子寒不好意思张嘴就跟我说,我跟他倒是可以张这个口了,我在他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她这么说就是客气了,她跟张少白的关系岂是几分薄面能说明的。
陈怡玢点点头说:“我不会跟您客气的,我还想着若是我的小铺子再开业还想拉您入股,大家一起忙起来。”
薛奶奶推辞,说她现在年纪大了,只想带着孩子。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都看到每当孩子们上学不在家的时候,薛奶奶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去的样子。
陈怡玢说:“不耽误您多大的功夫,只要您有空帮我掌掌眼,全当您散步遛弯了。”
薛奶奶笑道:“你这孩子,这么个正事还说成是散步遛弯,真是狭促鬼。”
陈怡玢笑嘻嘻将孩子们领走,薛奶奶只觉得孩子们一走,自己家好像一下就空荡荡了,旁边跟着的老嬷嬷就劝:“陈小姐邀您入股,一方面也是想让您出去散散心,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借借您的势吧。”
薛奶奶道:“陈丫头的哥哥在平城也是颇为吃得开的,别说她就是开几间美食铺子,就是开个银行大概也是能开起来的,说借我一个下堂妇的势到底还是没那么多,大概还是看我自己在家,想让我出去多走走吧,这孩子的心性倒是正派啊,想不到我薛仁爱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这样一番善缘,真是菩萨保佑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我都好勤快吧,虽然不是二更,但是都牟劲写了很多字哦~困屎了,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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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066
陈怡玢跟黄薇甜说了想开美食铺子的事情,黄薇甜觉得反正她们也曾经在沙弗开过‘美食角落’,在平城也开几家也没什么,赔了也是小钱,就当尝试了。
陈怡玢这边反倒忧心于这些新员工未来的着落,黄薇甜满不在乎的道:“不行就派到江浙那边的甘蔗园里工作,或者道平城附近的糖场里,都可以的。”
后来通过李少雍的关系租了一间旧的小学校,当时平城有很多私立小学,有很多干不下去就会倒闭,陈怡玢他们就租了这样的学校,还找人将其中的几间教室改造成职工宿舍,找木匠定制了一些木板床,将来这些女工住进来之后再配备一些生活用品,也算是给她们搭建一个稳妥的休息之处了。
然后陈怡玢和黄薇甜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找开美食铺子的店面,陈怡玢的要求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找,不拘在富人最多的金陵路、镇国寺路等,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可以考虑。
这俩人坐着小汽车绕了平城转了好几圈,最后在西半城里看中两个,又在东半城靠近平民区的顺城路里看中了一个位置,黄薇甜觉得这里鱼龙混杂,而且张少白在东半城的势力也不如在西半城那样只手遮天,将来有点什么事也不太好办。
陈怡玢倒是觉得如果将‘美食角落’从沙弗开到平城的话,店铺里卖的东西都是很便宜的小吃类型,对于富人而言并不十分稀罕,反倒是面向平民比较好。黄薇甜在这种事上一向听陈怡玢的,见陈怡玢有主意,她也没有坚持,没几天,就将这三家的租房合同签订了,初步交了钱款。
黄薇甜这边又通过黄家的老管家安排木匠到店里来装修了,‘美食角落’在康顿大学卖得是华夏小吃,转回到平城,就卖沙弗的小吃了,基本菜单定的是沙弗的炸鱼、炸鸡块、炸薯条、汉堡等西式食物,取的是制作时间短和便宜。
陈怡玢心里是想着上辈子在美国那边见到遍地开花的快餐连锁店的,虽然国情不一样,但是若是食物卖得经济合适的话,也未必不是一条道路,对她而言挣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种店铺只要能生存下去就能安排很多人工作的。
累了小半个月回到家里,发现阿宝进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阿宝是三个娃当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平常都自诩是哥哥,总喜欢被表扬,并且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小模样。
陈怡玢一见他这样,赶紧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宝揉着眼睛说:“爸爸生病了,躺在床上一个礼拜了,姨姨,我害怕。”
陈怡玢抱住阿宝,安抚着他胖嘟嘟的小身躯,阿宝搂住陈怡玢的脖颈,心里想着别人家的小朋友家里都有二娘三娘四娘,他家只有爸爸一个,别人问他的时候他总说:“我还有姨姨!姨姨对我可好了!”
别的小朋友就嘲笑他:“姨姨是什么?是你的姆妈么?”这时候阿宝就说不出话了,最后大声喊到:“姨姨比姆妈还要好!”可是也看出他的底气不足了。
陈怡玢抱了一会儿沉甸甸的阿宝,就再也抱不动这每顿饭吃两碗饭的小胖墩了,怕将他摔倒了,赶紧将他放在地上,牵着他的小手去朱公馆看朱伯逸。
一进朱公馆就发现气氛比往日里沉重了一些,因为佣人们的脚步更轻了,虽然来了客人,但是管家和女佣说话声音都很低沉,管家还说:“老爷今天睡了有一阵了,应该快醒了。”
陈怡玢询问情况,老管家说:“老爷每年都会犯病,每次都会发低烧很久,每次痊愈之后身体就更虚弱了。”叹了口气,心情很是沉重。
她和阿宝进门的时候,朱伯逸正好刚醒,在女佣的伺候下喝着水,看到阿宝就向他招手,阿宝噔噔噔跑到他床边,大声的说:“爸爸会好的!爸爸还说要带我去骑马!”
朱伯逸摸摸阿宝的头,说:“好好,我会养好身体带阿宝去骑马的,爸爸从来不食言!”
阿宝重重点了点头,又麻利的脱掉鞋子上了床靠在朱伯逸身边,说:“我身子热,爸爸不怕冷!”听得朱伯逸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阿宝这么乖,他怎么能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既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呢?
阿宝钻进朱伯逸的被窝里贴在他身边,说:“姨姨说痛痛呼呼就走了,爸爸我给你呼呼好么?”
朱伯逸点点头,阿宝就在被窝里给他‘呼呼’,吹了几下朱伯逸就说:“嗯,爸爸感觉真的比刚才轻松了,阿宝真乖!”
阿宝脑袋瓜儿钻出被子,说:“我再多呼呼,爸爸就好了!”
朱伯逸赶紧拉住他,说:“我已经觉得好多了,阿宝明天再给爸爸呼呼吧?”
阿宝点了点头,一直贴在他身边尽职尽责的给他温暖,过了一会儿,他就贴着朱伯逸的手臂呼呼入睡了。
朱伯逸给他掖好被子,陈怡玢看着这对父子的互动,心里也是颇为心酸的,因为上辈子的朱伯逸据说就是英年早逝……
朱伯逸小声的跟陈怡玢道了谢,说:“还劳烦你来看我,听阿宝说你这几天挺忙的。”
陈怡玢道:“你说这些这就外道了,也是怪我太粗心,没有注意到你生病了,否则早过来看看你了,陪你聊聊天也好啊。”
朱伯逸露出微微的笑容,因为一直在发低烧,他一贯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潮,平常整齐的头发现在散乱在额边,比之前几次见面都更随意,同时也更亲近了,他说:“你能来陪我聊聊天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晚的。”
陈怡玢抿唇一笑,又问他饿不饿之类,朱伯逸轻摇着头,也许这几天病得时间久了,心里也是颇为不安的,他想了很多,尤其想了很多关于后事的事情,他偌大家财倒是可以转给族内,将来阿宝长大了只给他其中一些,若是阿宝有能力,自然还能挣下万贯家财,若是只当个富贵闲人,也是够他衣食无忧一世的。
家财可以处理,但是唯有小儿阿宝他割舍不下,阿宝才八岁的孩子,平日里跟朱家族的人也不太亲近,这个有老一辈子遗留的问题,也有他身体不好,无暇顾及到的问题,若是他走了,阿宝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事是这些天一直挂念在他心头上的事,每每想到万一自己去了,阿宝无人照料,或者寄人篱下,冷暖不知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很难受,想着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可是越是着急越是病,性子也急了起来,沉不住气了。
朱伯逸跟陈怡玢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谢你平日里对阿宝多有照顾,我觉得我几年里,做过最正确事情就是将那栋房子卖给你了,我好像不只卖给你一栋房子,好像连阿宝也卖给你了一样。”
陈怡玢被他逗笑了,说:“嗯,那我既然买了房子,阿宝是不是也归我了?我最喜欢胖嘟嘟的孩子了。”
朱伯逸说:“阿光也不差,也是胖嘟嘟的,男孩子胖一点好,胖一点壮实,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胖起来过,这可不好啊。”
陈怡玢道:“你好好静养,很快就好了,别多想,病人最怕的就是胡思乱想。”
朱伯逸知道她说得对,可是这哪里能控制得住,又说:“嘉和,我是认真的跟你道谢啊。”
陈怡玢见他这么认真,反倒不好意思,说:“嗨,这值当什么,一个孩子是养,三个孩子也是养,都是一样的。”
朱伯逸自然从阿宝的只言片语和日常他对她的观察里知道的,陈怡玢对待三个孩子真是都一样好,而且教育的侧重点也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三个孩子都挺敏感、缺乏安全感,她每每总是跟孩子们拥抱,表达心中的爱意,这跟大多数华夏的父母都不一样的。
自从阿宝基本算是半寄养在陈怡玢这里之后,阿宝的笑容也多了,更淘气了,而且也更开朗了,还有许多更好的状况都出现了,这些朱伯逸都看在眼里,以前没说,觉得说谢什么的太矫情,只将这些在心里藏着,想着将来她有事情的时候顶上来帮她,让她知道他心里对她的感谢,可是这些天下来,他觉得他这样的身体,又有多少的后来呢?
就像阿宝现在对他表达的感情一样,他对她的感谢也要及时表达的吧。
他说:“嘉和,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多,但是这半年的相处下来,我心里把你当成了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你值得让人依赖、信任,同时我也想跟你说,有什么能用上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你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陈怡玢没想到今天的朱伯逸会说出这么多的话,但是她上辈子也久卧在床过,还是颇为了解他的心情的,久病的人心里都没有底,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她听到朱伯逸这么说,心知他是藏在心里很久了,她也真的挺感动的,自己对阿宝好是因为阿宝这个孩子招人疼,可是朱伯逸认真的道谢让她心里也觉得暖和。
她说:“我知道你为人的,从来也没跟你客气啊,心里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朱伯逸说:“你在我心里比一般的朋友分量都重,是一位非常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嘉和,我是说如果,我不幸,发生了什么,你知道的……”他停了一会儿,他俩都明白他没说开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怡玢想打断他,朱伯逸却说:“让我说完吧,嘉和。”
他接着说:“我希望你帮我继续抚养阿宝长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阿宝留一份薄薄的家产,也希望你代为打理几年,等阿宝成年了若是他肯上进就交给他,若是他是个纨绔二世祖,那你就帮我捐给国家吧。”
陈怡玢听到他说这些,才真的乱了起来,道:“怎么说起这种事来?怪道你病不好,就是胡思乱想造成的!”
朱伯逸苦笑:“我这也是怕,怕我万一……”
陈怡玢这次打断他,道:“没有万一!”声音大了一点,阿宝翻了个身,陈怡玢赶紧降低了音量道:“你就安心养好你的病吧。”
朱伯逸缩在厚实的被子里,也许是一直在低烧戴起来的,他的眼眶好像红了起来,连眼睛看起来都好像比往日里更黑亮了,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掐着被子,因为陈怡玢的话,他的手指紧紧攥紧了被子,跟她说道:“你就答应了我吧,嘉和。”